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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长篇小说】如此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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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野又转身走向公用电话。
    
已是晚上八点多了,到处都是漫步在周未之夜的人,青年男女居多,还有全家老幼齐出动的,间或还能看见老夫少妻模样的几对情侣。风野穿过人流回到刚才的电话边。
    
风野犹豫着是否再打电话落实一下。但是,一来袊子可能不会说实话,二来凭袊子的性格也可能会不加掩饰地故意说一句:“就是我的男朋友。”所以,风野想问又不敢问。
    
但是,不问清楚了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又心有不甘。风野定了定神,拨动号盘。
    
振铃连续响到第三声,风野估计该有人接了,但是等到响第六声还是没人接。
    
响第十声时,风野挂断了电话。然后,再次拨号。
    
号码不会有错。风野这次一下一下地拨动号盘,还是没人接。
    
怎么回事?风野顿生疑团。这时在外面等候打电话的人已经不耐烦,把脸贴在电话亭的玻璃上往里看。
    
风野退出电话亭,把电话让给了外面的人。
    
刚才还在呢。怪事!
    
是出门了?但是刚才袊子接电话时并没有外出的意思。这就是说,他们可能在接吻……
    
想到这儿,风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小田急线车站,买了票,进了站台,跳上快车。
    
从新宿去下北泽,快车两站就到。风野在车上一直站着,眼看着车窗,脑袋里想着袊子和那个小伙子。
    
如果他们接吻了,我绝不罢休。
    
“也太放肆了!那是我的女人!”听我这么一喊,那小年轻非吓跑不可。
    
随便你袊子找什么藉口,我这儿拿着钥匙呢,还能不让我进屋不成?
    
说起来,这房子还是用风野的钱租下的,所以,应当说这房子为两人共有。把别的男人带进去也太厚颜无耻了。那小子脸皮也够厚的,不能因为他年轻就放过他。
    
风野觉得浑身发热,血往上涌。
    
下车后,随着一步一步地接近袊子的公寓,风野又产生了新的担心。
    
那小子真在屋里的话,该怎么办?在电车里想的是厉声斥责他一顿。这样做会不会显得自己没有涵养?
    
另外,那小子被自己斥责后会老老实实地退出去吗?他要是来个不讲理问:“你是干什么的?”该怎么对付?
    
袊子会不会对自己喊叫“你给我出去”呢?真是这样的话,风野的脸就丢尽了。这么一把年纪了,真叫人家轰出来,实在太难堪了。
    
风野既不想丢人现眼,也不想就这么受窝囊气。
    
走着走着,已经看见袊子的公寓。楼是白色的,在夜晚格外醒目。风野来到公寓入口处的左侧,停下来仰头观察袊子的房间。



104楼2010-07-06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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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亮着灯,但是拉着窗帘。屋里肯定有人。那么,刚才没人接电话又意味着什么呢?
        
    风野屏住气息继续向上看,这时,好像有人要从公寓出来,于是风野赶快走开了。
        
    出来的是个身穿外套三十来岁的男子。风野把他让过去后,钻进公寓前的公用电话亭。
        
    风野还是没有直接闯进屋去的勇气,他先是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让呼吸平稳后才开始拨打电话。
        
    “哎呀,你在哪儿?”
        
    “就在公寓前面。你有客人,我不敢打扰。”
        
    风野话中带刺。袊子却声音朗朗:
        
    “我早就回来了。”
        
    “那我就上去啊。”
        
    准是刚才出去的那个男子?风野出了电话亭就回头张望,却已经不见那人踪影。
        
    进了屋,只见袊子坐在沙发上听唱片。右手端着倒上了白兰地的酒杯。桌上放着两只咖啡杯子。
        
    “好听吧?听过吗?”
        
    旋律舒缓,歌词是英文,风野听不懂。
        
    “你跟那个男的一起听的这张唱片吗?”
        
    “没有,我们只是谈话。”
        
    “你真行啊,敢带男人进屋。”
      
       风野一直站着,目光扫视着屋内的一切。
        
    “人家特意送我回来,不过是请他喝了杯咖啡。”
        
    “就是那个北野吧?刚才跟他走了个碰头。”
        
    “不是的,他走了一会儿了。”
        
    “我给你打电话时,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
        
    “你没接电话。可是在那之前你却接了。”
        
    “噢,大概正好是我送他出去的时候。”
        
    “嗬,还特地送到外边了吗?”
        
    看着风野气哼哼地取出酒杯自己倒上白兰地,袊子笑盈盈地问:
      
    “吃醋了吗?”
    


    105楼2010-07-06 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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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19 00:3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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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男人不值得我吃醋。”
          
      “那你何必又问呢?”
          
      风野放下酒杯,一把抓住袊子的手腕。
          
      男女之间发生矛盾时,总是情绪亢奋者输,能保持冷静、泰然处之者胜。风野深诸此理,却控制不住自己。风野为用力过猛,把袊子拽得向前趔趄了一下。
          
      风野本意只是要拉住袊子,所以、当袊子的脸一下凑到跟前,倒不由得愣了一下,紧接着顺势搂住袊子,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你干吗呀?”
          
      袊子挣脱开风野的手想撑起身子。风野却将错就错,重重地压在袊子身上,左手按着她的肩,腾出右手去解袊子衬衫的扣子。
          
      “放开我!”
          
      袊子扭动着上身,风野并不理会,猛地一下把衬衣扣都撕扯掉了。
          
      “你放手!”
          
      袊子高声尖叫。当风野的手伸到裙边时,袊子用留着长指甲的手在风野脸上乱抓。
          
      “痛……”
          
      乘着风野护痛的瞬间,袊子爬了起来。风野立刻再次从后面把袊子扑倒。
          
      袊子脚踹到桌子的一端,上面花瓶掉了下来。白色和黄色的菊花瓣散落在袊子腰部,袜子也被水打湿了。
          
      “讨厌!”
          
      袊子又一次叫了起来,风野这才把伸出的手缩了回来,在这狭小的公寓房间里折腾,左邻右舍都能听见。
        
      风野喘着粗气站起来后,袊子也慌忙爬了起来。
          
      “今天你是怎么了?”
          
      风野不知该如何回答。
          
      当追问年轻男子的事时,被袊子反问“那你又何必问”的瞬间,恼火至极,才上前抓住袊子手腕。静下心来一想,自己就为这点事冲动,简直像个小年轻。
          
      “真是个笨蛋。”
          
      袊子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湿袜子,开始把散落在地上的花瓣归拢到一起。
          
      “都撕破了!”
          
      袊子用手掩了掩掉光了扣子的衬衫,拿起抹布擦拭起被水打湿的地板。
          
      风野在沙发里坐下,喝了一口杯中的白兰地。
          
      “喂,生气了吗?”
      


      106楼2010-07-06 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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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乱,睡不着。”
            
        风野只得一个人躺着。旁边屋里的袊子突然说话了。
            
        “求求你快回去吧。”
            
        “不,不回去。”
            
        袊子让回去就回去的话,等于承认了那个电话的嫌疑犯就是自己的妻子。风野用被子蒙住头,背对着客厅开始装睡。
            
        “我想让你回去。”袊子又说了一遍。
            
        以前碰到这种情况,风野会寸步不让地争吵一番之后离开公寓,一个人去酒馆喝上两盅,散散心。近来却很少那么急躁了。是磨练出来了?还是上了点年纪了?
            
        风野知道,袊子即使歇斯底里发作,总归会平静下来,所以也有耐心等待。
            
        可以说,这是屡经磨练,自然而然的心得。
            
        不出风野所料,袊子喝了点白兰地,吸了支烟,过了一会儿,好像气消了些,又进了卧室。
          
        风野故作不知,依然以背相向。袊子却抱起枕头、毛毯,到旁边屋的沙发里躺下了。
            
        风野依旧没有睁眼,迷迷糊糊地将睡着之际,又听见电话铃响了。
            
        夜深人静时,铃声显得格外刺耳,风野赶忙看了一眼枕边的钟表,时间是一点。
            
        透过拉门的缝隙,看到袊子拿着话筒,眼睛盯着天花板。
            
        “怎么样?”
            
        “又断了。”
            
        “怪事!”
            
        “这么下去的话,我非得神经衰弱不可。”
            
        “要不,换个号码吧。卖了这个号码,再买个新的。”
            
        “凭什么?就为那么个女人!”
            
        “女人?”
            
        “啊……烦死了。”
            
        袊子双手胡乱地抓挠着头发,趴俯在桌子上。
            
        看着袊子的背影,风野想,到底是谁打的电话,真会是拎子怀疑的那样是自己的妻子吗?还是有人在恶作剧?再来电话,是否自己出面?
            
        如果对方突然听到男人的声音猝不及防,或许会叫出声来,那么立刻就可以知道是不是妻子。
            
        但是,真是妻子的话,又该如何呢?
            
        风野既有心出面,又心存疑惧。
            
        为了落实是不是妻子干的,只有一个方法,即挂断对方电话,立刻往家里打,对方可能占线或者马上接。
            
        夜里一点都该睡了,马上接电话就能证明是刚放下话筒,占线则说明还未及放下话筒。
            
        可是,出如此下策去怀疑妻子实在可悲可叹,为什么彼此不能再相互信任些呢?
            
        风野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早上醒来,刚刚六点。袊子不知什么时候躺在身边,还在睡着。
            
        风野的目光在袊子缺乏生气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起身入厕。
            
        前些天早上五点一过天就亮了,可是现在还是灰蒙蒙的。出了厕所正要回卧室,忽然想起报纸该来了,就朝房门走去。门口左侧放着个装拖鞋的小箱子,箱子上方就是信报投递口。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看到了报纸露出的白边。风野把报纸抽进门来,忽然又想起那个玩偶海豹。
            
        袊子怀疑上次是妻子干的。今天该不会有什么吧?风野换上袊子的拖鞋,推开了门。
            
        门开到三分之一左右,风野探出上身,与此同时脚底下好像触到什么东西。
            
        “哎……”
            
        风野不由地背过脸去,然后又定神一看,还是个动物玩偶。比上次的略大,是只白色的兔子。
            
        低头看了一会儿,风野才蹲下身拾起。
            
        白色的毛有些脏,像是蹭上了门口的尘上,右侧的耳朵被剪掉了。
            
        “果然……”
            
        风野拿着兔子向周围看去。清晨,楼道里静无一人,楼群中间的停车场还亮着灯,外面雾霭蒙蒙。
            
        风野再次把兔子端详了一番,接着用全力朝停车场方向掷了出去。
            
        回到屋里后,已没心思看报纸了。
            
        到底是谁干的呢?
            
        在自己留宿的日子,连续两次,而且同样是动物玩偶被扔到门口。不过,上次是海豹,这次是兔子。这次伤在耳朵,与上次的位置不一样。
            
        连续两次发生同样事情,绝非偶然。
            
        “果真是妻子吗?”
            
        很难想像妻子半夜三更里特地跑出来。自己在家大致观察过,妻子并没有表现出异常。如果能干出那种充满恶意的事来,在言谈举止上肯定会有所表现的。
            
        可是,不是妻子又会是谁呢?
            
        其他对自己抱有敌意的也就是益山一伙人了。但是,因为杂志社准备刊登认错声明,所以,他们已有不起诉的意向。这个时候,不至于玩弄这种小把戏。
            
        会不会不是针对自己,而是对着袊子来的呢?可是袊子却根本想不出一个仇人。
        


        110楼2010-07-06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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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在话,风野不反对待子买房。现在的公寓每月租金就八万日圆。他曾对袊子说过,与其付这么贵的房租,还不如用按揭的方式买套房。
              
          但是,真提出买房了,话又得另说。
              
          现在的公寓,风野也付了部分房租。因此,尽管房是袊子租的,风野却觉得有一半是自己的。然而,袊子买房的话,如果风野不出些钱援助,就得不到那种属于自己所有的实感。
              
          当然,如果把平时给袊子的钱用于按揭款,也就等同于给了援助。但是,风野认为那起不了太大作用,可能的话真想代付全额购房款。可是,经济上又做不到。
              
          “买房的话,找合适的也不容易吧?”
              
          “其实,二子玉川就有一处还不错。”
              
          对这个地名风野觉得比较陌生,记得是在东京与川崎交界处。
              
          “一居室一千七百万日圆。阳光充足,周围也安静。”
              
          “多大面积?”
              
          “比现在住的公寓,客厅和厨房要宽一些,我一个人足够了。”
              
          风野对“一个人”感到十分别扭,闭上嘴没说话。
              
          “从车站走四五分钟就到,离商店街也近。到涩谷不过十四五分钟。”
              
          “已经决定了吗?”
              
          “我妈说她要来跟我一起看房。”
              
          对袊子所想,风野从来都心中有数。袊子想干什么时,肯定要找他商量。所以,风野想当然地认为,购房这种大事,拎子肯定事先会找自己商量。
              
          “这么说,你早就考虑好了?”
              
          “早也不早,我觉得付房租太不划算。”
              
          “你该早些对我说啊。”
              
          “哎,早跟你说了,你又能干什么?”
              
          风野被问得无话可说。袊子有她的道理,风野既没有掏钱买公寓的实力,也没有放弃家庭与袊子同居的决心。
              
          “我只是自己的事自己做罢了。”
              
          “可让你这么一说,我真……”
              
          “行了。我不想让你为难。”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真把话说明了,风野下不来台;而不说明,风野却耿耿于怀。风野心里不舒服,拿起餐刀一边切肉一边问衿子:
              
          “买下房以后,准备一直住在那里吗?”
              
          “那还用说,买了不住,干什么买呀?”
              
          “分期付款得拖十年、二十年的。”
              
          “是啊,最少也要十五年。”
              
          如果用十年以上的时间,付清购房款,就意味着这段时间内必须一直在公司上班。
              
          也就是说,衿子不准备结婚吗?衿子仍将保持与自己的关系吗?无论怎样都说明一点,即衿子将继续上班保持独身。
              
          对风野来说,最理想不过的就是衿子现在独身一人。可是一想到衿子要按揭购房,却不由得生出些许忧虑。
              
          现在,风野显然内心很矛盾。一方面希望衿子这辈子不嫁人,另一方面又觉得,让衿子一个人这样下去,自己又像在干坏事。如果衿子本人愿意的话,好像与自己无关。但是,实际上让衿子独身不嫁的还是自己,这个责任该由自己承担。
              
          “你买了公寓搬过去以后,咱俩的关系会怎样呢?”
              
          “怎样?”
              
          “现在这样行吗?”
              
          “那你想怎样呢?”
              
          “我当然不想分手了。”
              
          “那还不是老样子?”
              
          衿子拿起餐刀切下块肉,似乎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风野还是摸不清衿子的真意。看样子,衿子买房并非是要改变现在的生活方式。虽然她有年轻的男朋友,却也无意与风野分手。这对风野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一想到好像是让女人出钱买房,自己去住,心里就觉得不自在。
              
          “哎,老没出去旅行了,想不想?”
              
          风野想变个话题。难得来一次高级餐馆,净说些过日子的事情,不是太沉重了吗?!
              
          “你怎么突然这么和气可亲啊?我可消受不起呀。”
              
          “怎么是突然?不一直是这样的吗?”
              
          风野认为刚才对袊子是很周到的,却没意识到那只是心里的自我感受,在行动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京都我很久没去了。”
              
          “好,就去京都。今年气温高,还赶得上看红叶。”
              
          “真的带我去吗?”
              
          “定在下星期周未怎样?我先预约旅馆。”
          


          112楼2010-07-06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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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野满不在乎地看了一眼故作嗔态的袊子,然后走进浴室放洗澡水。
                
            “我洗个澡再去。”
                
            “小心感冒。”
                
            “没关系。”
                
            风野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和袊子住过旅馆了。什么家庭、妻子、孩子今天都不用考虑,可以和袊子好好享乐一夜。
                
            “喂,你不来吗?”
                
            “我不洗了。”
                
            风野泡了一小会儿,走出浴室。袊子已经化好了妆,壁橱上的镜子里映出她身着连衣裙的身影。
                
            “是不是短了点?”
                
            “很漂亮啊!”
                
            风野正要去吻袊子,电话铃响了。
                
            风野顿时错开了已经靠近袊子的脸,紧盯着电话机。
                
            谁也不会知道自己和袊子在这里。跟妻子也是说今天在大阪住。
                
            会是谁呢?风野凝虑重重地拿起电话,传出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是626室的风野先生吗?这里是总服务台,您是准备住两夜,到后天的吧?”
                
            “是的……”
                
            “打扰您了,对不起。”
                
            电话断了。
                
            “吓我一跳!”
                
            风野放下电话,啧啧连声。袊子笑道:“你以为是家里来的,魂都没了吧?”
                
            “总服务台确认住宿天数。来这里,我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真像上次那样,你妻子有事找不到你,也麻烦呀。”
                
            风野没答话,穿上衬衣,又穿裤子。
                
            “内裤不换一下吗?”
                
            “还不用呢。”
                
            “我给你带来了。”
                
            风野不知道袊子为自己准备了内衣。临出门前,妻子给拿了一套换洗衣服,这下就有两套了。
                
            “明天再换吧。”
                
            风野随口应着,系好了领带。
                
            以前去过的那家饭馆在祗园绳手大街上。在出租车上一说店名,司机也知道。
                
            饭馆迎门是一排高脚餐桌。楼梯左手好像有个大客厅。
                
            上次是《东亚周刊》的主编带风野来的。掌柜的还记得风野,客气地打招呼:
                
            “欢迎光临,好久没见您了。”
                
            风野和袊子在仅剩下的两个空位坐下了。
                
            “您什么时候到的京都?”
                
            “刚到。这不,直接从旅馆过来的。”
                
            “谢谢您的关照。主编还好吧?”
                
            “嗯。他最近没来过吗?”
                
            “三个多月前来过一次,他是挺忙的。”
                
            都说京都的饭馆欺生,但这位掌柜的如此热情,让风野松了口气。
                
            风野看着菜牌,点了鲈鱼片、清蒸甜鲷和火锅水鱼。袊子点了鲷鱼的生鱼片、比目鱼,也点了火锅水鱼。
                
            “来这儿怎能不吃水鱼呢!我就是冲水鱼来的。”
                
            “东京没有吗?”
                
            “有是有,很少见。”
                
            “啊,你太太是第一次来吧?”
                
            突然听人家叫自己“太太”,袊子颇为不自然。掌柜的却自顾自地接着说:“要不,我把水鱼拿来给夫人瞧瞧!”
                
            “不要,我害怕。在照片上看到过,看一眼就不舒服,也吃不下去的。”
                
            掌柜的笑了。
                
            看到袊子承受了“太太”的名分,仍然举止得体,风野也松了口气。
                
            “有些烫,请慢用。”掌柜的端来了烫好的酒。
                
            两人相互斟上酒。
                
            到底是京都的饭馆,餐桌上方悬挂的灯笼上都写着祗园町的艺伎的名字。四周板壁上贴着护身符。
                
            “请问,要不要喝水鱼血?”
                
            掌柜的问了,风野就让端上来。一只大号酒盅般大小的碗里盛着粘稠的血。袊子眉头紧蹙看着风野喝血。
                
            “太太也喝吗?”
            


            116楼2010-07-06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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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可不行,竟然有人喝这东西!”
                  
              袊子做出痛苦状,眼里却带着笑意。
                  
              对“太太”的称呼,袊子似乎不仅没有什么抵触,而且还让人感觉她就是他的妻子。
                  
              风野看着双颊发红微醉的袊子,爱怜之意油然而生。
                  
              吃完最后一道菜“水鱼杂碎”,离开饭馆的时间是八点半。
                  
              “在街上走走吗?”
                  
              “这里是祗园吗?”
                  
              风野对这一带并不太熟悉,但是知道大地方就是祗园,这一点肯定没错。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巽桥。桥头的石碑上刻着吉井勇写的诗句:“梦中总是祗园情,枕下流水声。”垂柳掩映的河边有一间间挂着竹帘的茶馆。
                  
              以前来京都采访时,风野就觉得这一带最具祗园风情,现在仍然是这样。过了桥,正巧与迎面过来的两个舞伎擦肩而过。衿子望着她们的背影说:“太漂亮了,我真想穿穿那身和服,哪怕只是一次也行啊!”
                  
              “和服是漂亮,可是舞伎要起早扫地、练功,还要熬夜侍候酒宴,相当辛苦。”
                  
              “但是,当女人的谁不想当一回舞伎呢?”
                  
              衿子的确身材娇小匀称,如果盘上舞伎发髻,再穿上木屐一定很俏丽。
                  
              “那你还不如现在就当呢。不过,就是有点超龄吧?”
                  
              “要是不认识你就好了,白糟蹋了五年时光。”
                  
              “喂,喂,怎么怪我呀?”
                  
              嘴再斗下去,就可能真会搞得不愉快了。
                  
              两人朝着山的方向继续走,来到赏花小路,然后又朝南下了个坡,前面就是四条大街,街角处有一块写着“一力”的著名红色影壁,因为是星期六的晚上,街上人潮涌动,几乎让人以为是在过节。
                  
              在拥挤的人流里,二人沿四条大街向西,从南座前过了桥,一直走到河原町大街。
                  
              一路上,衿子不停地往路两边的店铺里钻,所以更走不动了。走了约一个小时,二人又回到先斗町大街,进了一间略有规模的酒吧。
                  
              风野曾经和主编来过这里几次。入口很狭窄,两人脱了鞋进去,在高脚桌前坐下。这是一家有陪酒女郎的酒吧。
                  
              “真有意思,到底是京都呀!”
                  
              衿子兴致不错。点了加水的威士忌后,衿子把头凑到风野耳边小声说:
                  
              “谢谢你,带我来。”
                  
              看着如此坦诚的袊子,风野觉得这趟旅行值得。
                  
              回到旅馆时已经十一点了。
                  
              袊子意犹未尽,还想接着喝。风野在京都也没有其他熟悉的酒吧了,于是,两人一起去旅馆的酒吧。
                  
              风野这次旅行,带了二十来万日圆。
                  
              仅新干线两个人的往返车票就得五万日圆,两天住宿费、饭费少说也得十万日圆。加上购物和应急所需,怎么也得准备二十万。当然,袊子肯定也带了些钱。但是,总不能拿她的钱做预算。
                  
              对于现在的风野来说,二十万日圆是个很大的数目。有这笔钱用于平日小酌,或者买件一直舍不得买的羔皮夹克绰绰有余。如果交到家里,家计自然会轻松许多。
                  
              但是,用在与袊子久违的旅行上,风野并不心疼。如果能因此消除隔阂,完全修复和袊子的关系,决不算昂贵。
                  
              袊子品着白兰地,忽然灵机一动。
                  
              “我就在京都住吧。又安静又有格调,多好啊!”
                  
              “那,工作呢?”
                  
              “总会有办法的。我看,你也在京都工作吧,稿子写好了寄到东京去不就行了”
                  
              “没那么简单啊。”
                  
              “我不想回东京了。”
                  
              “喂,喂。”
                  
              风野有些担心,只见袊子的目光恍若梦中。
                  
              “我在这里可以忘了你的夫人……呆在东京太难受了。”
                  
              眼看着袊子的情绪有逆转的危险。
                  
              “我都知道的。”
                
                 风野拍了拍袊子的肩膀安慰道。正想起身时,有人在身后打招呼。
                  
              “风野君。”
                  
              风野吃惊地回过头去,一位高个男子笑嘻嘻地站在那里。是出版旅游杂志的纪行社的主编田代。风野给这个杂志写过地方铁路沿线的旅行记。但是,现在没有工作上的直接来往。
                  
              “很久没见了。住在这家旅馆吗?”
                  
              风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田代朝衿子那边瞟了一眼。
                  
              “我今天来的。你认识她吗?”
                  
              风野顺着田代的目光看见一个女人正朝有隔断的位子走去,但是并不认识。
                  
              “我来介绍一下吧?”
                  
              “吉井女士。”田代向那个女人喊道。
                  
              “这位就是最近写了不少报告文学的风野先生。这位是吉井静乃女士。”
              


              117楼2010-07-06 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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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急事吗?”
                    
                “急事?来一趟京都多不容易,睡到这时候了,多么可惜!”
                    
                刚才还悠闲地睡,这会儿又突然说可惜,真是不合逻辑。这也是袊子有味道的地方。
                    
                “那还不快点起。”
                    
                风野一把拉开窗帘,阳光很刺眼,袊子皱起眉头,从床上爬了起来。
                    
                “别急,我这就起。”
                    
                看情形,昨夜的不愉快已经过去。
                    
                这或许是早上的原因,或者是一觉之后神清气爽的原因。总之,风野对袊子情绪转好非常高兴。
                    
                十点半,两人下到一楼餐厅,早上的份饭供应已经结束。于是,去咖啡角,吃了三明治,喝了咖啡。
                    
                十一点,两人出了旅馆,招了一辆出租车先到了嵯峨野,又去了常寂光寺。
                    
                已是十年前的事了,风野在此为红叶之美而赞叹不已。那时,还在公司上班,说好每年带全家旅行一次,所以是和妻子、孩子们一起来的。
                    
                算起来,从那以后再没带家人来过京都了。
                    
                这时,风野心里多少感到一些内疚。袊子正东张西望地观赏红叶。
                    
                车停在常寂光寺前的空地上。这个寺院名气不太大,风野觉得不会有多少游客,没想到寺院里人相当多。当然,远不及金阁寺、清水寺那样的拥挤程度。游人差不多都是开私家车来的,也有些人是按照地图走过来的。
                    
                “哇……太美了。”
                    
                站在面向正殿的石阶前,衿子感叹起来。层叠的红叶一直延伸到山上的石阶两边,置身其中,访佛从头至脚也尽染丹朱。
                    
                “这种红叶叫一乘寺红叶,比东京的略小,也因此更显得别致。”
                    
                风野有些洋洋自得地解释着。从山下往上看,片片树叶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微细的叶脉清晰可辨。
                    
                “京都真是名不虚传啊!”
                    
                “没白来吧?”
                    
                “谢谢。”
                    
                衿子痛快地鞠了一躬。如此温顺、加上毫不掩饰的喜悦,让风野感到带她出来这趟值得。
                    
                “下面去高雄吧,人会不会多”
                    
                司机慢悠悠地回答风野道:“大概少不了吧。”
                    
                京都与东京相反,一到周未,从其它地方来的车很多,道路格外拥挤。
                    
                但是,过了念佛寺进入岚山高雄的旅游专线后,可能是交通信号较少的缘故,车流通畅了许多。
                


                121楼2010-07-06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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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19 00:3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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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可以说,难得的旅行,不搞豪华些就没有意义。
                      
                  “哎,咱们出去走走吧。”
                    
                  风野随着袊子,沿着贺茂川岸缓缓前行。
                      
                  深秋时节,穿着外套也能感到阵阵凉意,月光粼粼地映照在河面上。
                      
                  风野忽然心情激荡,随口吟出:
                      
                  “加茂川蜿蜒,秋水共长天……”袊子笑出了声,说道:
                      
                  “这是句古诗。”
                      
                  “嗬,你也知道。”
                      
                  “诗的名字是《旅之夜风》吧?听我妈妈读过。”
                      
                  “你还真不简单。”
                      
                  风野与袊子相差十四岁。初交时,感到年龄差异很明显,近来已完全感觉不到了。当时,风野三十七岁,袊子二十三岁,看上去有点像父亲与女儿。现在一个四十二,一个二十八,好像倒也般配。
                      
                  如果再过十年,五十二与三十八的组合当属极为正常的了。
                      
                  说到底,年龄的增长,似乎使男女间年龄的差异趋于弥合。风野想到这些而感到宽慰。只是在谈起儿时喜欢的歌,或者留下较深印象的事时,十四岁的差异才明显表现出来。
                      
                  两人沿着河堤走到三条,然后拐上木屋町大街,一直走到四条。
                      
                  虽然,在萧瑟秋风中身上有些发凉,可是一想到即将结束京都之旅,就觉得回旅馆休息未免可惜。两人又继续向前穿过河原町大街。走到拱廊大道时,看到一队修学旅行的学生。
                      
                  “真怀念旧日时光啊!”
                      
                  风野第一次来京都是上高二的时候,离现在已是二十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时,袊子还没到或刚到上幼儿园的年龄。
                      
                  “哎,等一等。”
                      
                  风野回头一看,袊子一边招手,一边进了一家土特产商店。
                      
                  色泽鲜艳的玩偶、钱包、扇子、香袋、玩具衣柜等等女孩喜好的东西,琳琅满目。买东西的顾客也是高中生,特别是女孩子居多。风野不感兴趣,就站在店门口。袊子又在叫他。
                      
                  “那个怎么样?”
                      
                  线绳上吊着很多用和纸折叠的和服打扮的女孩玩偶。
                      
                  “又能装饰房间,又能当礼物送人。”
                      
                  已经买了礼物,但是看见喜欢的东西,袊子马上又想买。
                      
                  “就来这个吧?”
                      
                  袊子又拿起一个做成牛车形状的宝石匣子,左看右看。终于买了两个。
                       “
                  多精致啊!”
                      
                  袊子现出满足的神情。向店家要了一个大纸袋,把一个个小包都装了进去,这才与风野出了商店。
                      
                  “再喝点酒吗?”
                      
                  风野立刻表示赞成。两人来到河原町大街。
                      
                  今天是星期日,昨天去过的几家店都关门休息。两人只好进了路边旅馆的酒吧。酒吧朝向大街,在旅馆最上一层,可以清楚地看到京都夜景。风野要了加水威士忌,袊子是白兰地。
                      
                  “啊……明天就回东京了。”
                      
                  像是突然想起似的,袊子感叹着,又接着说:
                      
                  “今天多喝点,一醉方休如何?”
                      
                  “算了吧,你醉了就乱来。”
                      
                  “哎?我怎么乱来?”
                      
                  “其实也没太出格。”
                      
                  “不过,带我出来,真的很感谢你。谢谢!”
                      
                  袊子伸过来酒杯,风野轻轻地碰了一下,心想这趟没白来。
                      
                  两人再次在夜风吹佛下回到房间已是十一点了。
                      
                  微醉的衿子兴奋异常,因为是旅行的最后一夜,风野欲火旺盛。两人事毕后,风野想起该给家里去个电话。
                      
                  “哎,你想什么呢?”
                      
                  “没……”
                      
                  风野闭上眼,不去想家里的事,很快就睡着了。
                      
                  早上天气晴朗,两人都在八点前起了床。简单的洗漱之后,一起去一楼的餐厅吃了早饭。
                      
                  本来,衿子星期一请了假不必上班,晚上再回去也行。但是,旅馆的退房时间是十一点。
                      
                  早饭后回到房间,各人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衿子除了替换的衣服,买了不少礼物。所以,来时的旅行箱一下就塞得满满的。
                      
                  “哎,在你那里放点行不行?”风野的提包里只有一身内衣和洗漱用具及准备在车上看的几本杂志,空地方很大。
                      
                  “别给我弄太沉了。”
                      
                  风野边说边剃胡子。
                      
                  十点钟左右收拾了行装,正准备离开时,衿子却立住脚环视着房间说:“就这么走了,真有点可惜。不知什么时候能再来这里了。”
                  


                  124楼2010-07-06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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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野听了不禁苦笑了一下,拎起重了许多的提包,走出房间。
                        
                    下到一楼大厅,先把包存在行包寄存处存好,然后去结账。
                        
                    房费略低于预算的三万元。付了钱,两个人就从旅馆前乘出租车去了清水寺。
                        
                    清水寺和银阁寺名气很大,总是挤满了游客。风野和衿子自修学旅行以后都再没有来过。有人会说,几十年不变的游览路线没意思。但是,对风野和衿子来说,就是想重走当年的路线。再者,这个季节来还是第一次。
                      
                    在通向清水寺的坡道前,两人下了车。开始徒步上行。修学旅行时觉得这坡道很长,现在却没觉得那么长。当时也可能因为排着长队,不紧不慢地边走边看路两边的商店的缘故吧。
                        
                    故地重游,清水寺的红叶似乎分外鲜艳。在大戏台上看罢京都街景,即顺着音羽瀑布下行,穿过树林,走在下山的台阶上。
                        
                    “要是再当一回高中生就好了!”
                        
                    袊子小声说道。风野心有同感。
                        
                    从清水寺后边进圆山公园,然后到八坂神社,从这里再去银阁寺。这条路线可以看到东山山麓一带的所有名胜,但是,要走相当长的路程。两人离开银阁寺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
                        
                    秋风依然凉意袭人,阳光却十分明媚。
                        
                    “哎,既然来这一趟,干脆再去看看三千院和寂光院吧。”
                        
                    袊子是想按照着新干线开车的钟点,尽量多走几个地方,反正班次频密。娇小的躯体却有着令人吃惊的能量。
                        
                    风野多少有些累了,但是听袊子一说,也觉得这么回去是可惜。而且,如果表现出要回去的样子,恐怕又徒然惹得袊子起疑。
                        
                    商量好了接着去大原,两人就在银阁寺附近的西餐馆吃了午饭,然后上了出租车。往返的车费相当高,但是,风野手上仍剩了一点钱。
                        
                    到太原的很远很远,红叶特别漂亮。三千院石阶下的红叶,红得耀眼。两人漫步在山路上,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
                        
                    “该去车站了吧?”
                        
                    “是啊……”
                        
                    袊子终于也现出倦容。
                        
                    再次乘上出租车,先去旅馆取出行李,然后直奔京都火车站。
                        
                    时间已过六点,街上的霓虹灯与汽车灯交相辉映。
                        
                    约半个小时可以到车站,立刻上新干线的话到东京也得九点半多,回到家就将近十一点了。
                        
                    明天是给周刊杂志交稿的日子,还要出去采访一趟。
                        
                    想到这些,风野一下子有些心急起来。
                        
                    到京都车站是六点半。在站里的商店,袊子买了点老卤菜和其它京都特产。结果,乘上新干线时已经快七点了。
                        
                    星期日晚上,乘车的人很少。但是,风野一咬牙买了软席座票。
                        
                    “你这又何必?”
                        
                    袊子小声埋怨道。实际上,风野有点破罐破摔的想法,反正钱也用得差不多了,索性花完。
                        
                    “啊……终于要告别京都了。”
                        
                    茫茫夜幕中,寺院的塔尖现出水墨画般的轮廓。列车很快驶入隧道,钻出来后,只能看到黑黢黢的山峦迎面扑来。
                        
                    “去吃点东西吗?”
                        
                    屈指算来,两点钟在银阁寺附近的西餐馆吃的午饭,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呢。
                    


                    125楼2010-07-06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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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餐车上,风野点了杂煮肉,没要米饭,就着威士忌吃了起来。袊子要了炸大虾和加水威士忌。
                          
                      “偶尔出门一次真好。我特别高兴。”
                          
                      袊子看着车窗,小声对风野说。虽然只是短短的三天,但是,风野觉得那是在东京绝对体会不到的另一个世界。
                          
                      “以后还带我出来,好吗?”
                          
                      “嗯……”
                          
                      “钱,花了不少吧?”
                          
                      “哪里,没多少钱。”
                          
                      风野做出大度的神情。袊子十分认真地说道:“按说,我该付我那一半费用的,只是那样做好像也不合情理。”
                          
                      “没听说过夫妻旅行,妻子还要向丈夫付自己费用的。”
                          
                      袊子言之有理,但她的目的似在强调与风野就是夫妻关系。
                          
                      “不过,为表示感谢,我要送你点礼物。要什么就说吧。不许超过五万元。”
                          
                      袊子往往很任性,但也有这样的可爱之处。
                          
                      “此话当真?”
                          
                      “我会撒谎吗?”
                          
                      “那我得想想。”
                          
                      风野来了兴致,又要了一小瓶威士忌。
                          
                      车在黑暗中以极高的速度飞驰着。车窗上映出明亮的餐车内景,仿佛是一幅画。
                          
                      “好漂亮哟。”
                          
                      随着旅途即将终结,袊子变得有些罗曼蒂克起来。
                          
                      列车于九时五十五分抵达东京站。
                          
                      离开京都时,有一种旅行结束的失落。到了东京看到霓虹灯,又有一种回家了的放心。
                          
                      “啊,到了。”
                          
                      风野提着包,先向出口走去,袊子跟在后边。从站台下了台阶,出了新干线检票口,风野停住脚:
                          
                      “那你就直接回去吧。”
                          
                      “你呢?”
                          
                      袊子直盯着风野,风野有点吞吞吐吐。
                          
                      “是回生田吗?”
                          
                      见风野不说话,袊子脸上现出不悦之色:
                          
                      “是要回家吧?”
                          
                      “可我整整三天没回去了。”
                          
                      “是啊,那请便吧。”
                          
                      “嗨,先一起到新宿吧。”
                          
                      在风野的催促下,袊子快步跟了上来。
                          
                      到了中央线的站台,上了停在站台的电车,两人谁也没说话。
                          
                      袊子大概认为,到了东京后,风野应该去她的公寓。
                          
                      可能是在一起呆了三天,有些割舍不得,或者是觉得一个人回去寂寞。对风野来说,袊子愿意与自己在一起当然很高兴,可是家里又让他放心不下。
                          
                      “我并不是因为想回去而回去。”
                          
                      车开动后,风野在袊子耳边说道。袊子看着车窗没有说话。
                          
                      “我离家这几天,会有不少关于工作上的信函、电话,都得处理。”
                          
                      “写了一半的稿子,待查的资料,事情很多。”
                          
                      “还要向夫人、孩子送点礼物吧?”
                          
                      “瞧你,怎……”
                          
                      


                      126楼2010-07-06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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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瞒我了,看看自己的提包还不明白吗?”
                            
                        在京都的确给孩子们买了礼物,可袊子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风野抱着胳膊沉思起来。
                            
                        对了,早上袊子说东西太多,就把一些东西塞进自己的提包里。准是那时看见的。
                            
                        糟糕!没法补救了。
                            
                        两个人沉默着,到了新宿站。车门一开,袊子就跨了出去,出了站台,立即往小田急线售票方向走。实际上,即使拎子直接回家,也与风野的方向一致。
                            
                        当着那么多的人吵架实在不像样子。风野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和袊子并肩而行。
                            
                        “你生什么气啊?旅行三天刚回来,谁也没冒犯你。”
                            
                        “我也没做坏事呀!”
                            
                        “跟好事、坏事没关系!我讨厌背地里搞小动作。”
                            
                        “那是在旅馆商店里偶然看见的,觉得挺可爱就买了。没有要瞒你。”
                            
                        “不是的,那不是给孩子的。”
                          
                        “撒谎。你悄悄买了,要带回家的!”
                          
                        “好,是给谁买的?”
                            
                        “有的女编辑在工作上对我很关照,我想送给她们。”
                            
                        “女编辑会稀罕你那东西?胡扯!”
                            
                        袊子表情严峻的脸上浮现出一线冷笑。
                            
                        “就算是给孩子们买的。为那点东西,值得你生气吗?”
                            
                        “我才没有为你买东西生气呢。”
                            
                        “可你不是正在生气吗?”
                            
                        “不对。你无论去哪里都忘不了你那个家,我讨厌你这样。一想起这些,我就忍受不了。”
                          
                        袊子的脸因气愤而抽搐。她突然站住,转身向反方向走。
                            
                        “我打车回去。”
                            
                        刚才还说要乘小田急线,这会儿又变了主意,要坐出租车。袊子准备从新宿西口的检票口出去。
                            
                        “喂,等等。你的东西还在我这儿哪!”
                            
                        袊子并不理会风野,径直出了检票口。
                            
                        风野站在检票口前犹豫着,是立刻追上去?还是上电车直接回家?
                            
                        这样怒气冲冲地分手,为什么还要去旅行?看来,还是不旅行的好。可是,家里知道他今天回去。风野要回家,并不是因为妻儿在等待,而是想在久违的家里放松一下。
                            
                        说实在的,与其说现在风野想回去见妻子、孩子,倒不如说是想在自己的书房里去亲近亲近那些使用了多年的桌子、椅子……
                            
                        “怎么办呢?……”
                            
                        风野的身边来往的人们过了一拨儿又一拨儿。已经过了十点钟,有个醉汉大声叫嚷着从旁边经过。即使现在到袊子那里,恐怕没三四个回合,关系是修复不好。想到这儿,风野立时感到疲劳、烦恼。
                            
                        “管它呢,回家!”
                            
                        风野自言自语着,转回小田急线。
                            
                        如果再年轻几岁,精力再充沛些,风野或许会追到袊子住处,解释清误会,让袊子高兴起来。
                            
                        可是,经过三天的旅行,风野无心亦无力了。
                            
                        回到家,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好事等着自己,妻子大概会默默地迎接自己。现在喜欢哪一个并不重要,关键是能放松身体。
                            
                        可是,袊子干吗为那点事发怒呢?
                        


                        127楼2010-07-06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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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轮回
                              
                          进入十二月,到处都显得忙乱,风野也忙了起来。忙并不是因工作量加大,该写的稿子还是那么多,只是因为出版社、印刷厂从年底到元月要休息,所以要把这一期间的稿子提前交出去。
                              
                          元月里虽然放假,但是周刊杂志、月刊杂志等仍然按期发行。所以,最紧张的时间集中在十二月中旬之前。而这段时间内和朋友、编辑一起喝酒的机会也多了起来,每天能用于工作的时间就更不够用了。
                              
                          一忙起来是否就忘了袊子呢?不是的。
                              
                          当然,在采访或赶稿子时,完全不去想。但是,在采访间隙,坐在车上或写稿过程中稍事休息时都会想到袊子。
                              
                          从京都回来后的头两天,袊子情绪不太稳定。第三天就好了一些。到第四天,与风野在新宿碰头时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今天我来请你。”
                              
                          袊子请风野吃了晚饭,说是表示对带自己去京都的感谢。还送给风野一件皮夹克。看着快活的袊子,风野真弄不明白,从京都回来时,她会为那些琐事闹脾气。
                              
                          不过,风野后来知道了,从京都回来时,正是袊子来月经之前。
                              
                          每当快来月经时,袊子的情绪都不太稳定,常为些小事发火。
                              
                          风野通过多年接触发现了这种规律,但袊子对此予以否认。
                              
                          “我才没那毛病呢!少拿我开心。”
                              
                          在袊子看来,月经使情绪发生变化似乎是在怀疑她做人的自立能力,因此而不高兴。但是,风野不认为那是拿女人开心。
                              
                          月经使情绪产生波动,对女人来说,难道不是极正常的吗?如果没有波动,反倒失去了女人的魅力。
                              
                          “你的看法不对。简直把女人当成了动物,是瞧不起女人。”
                              
                          袊子表示不满。其实,风野没有蔑视女人的意思。对女人从精神到肉体能随时间发生有规律的变化,风野甚至因此而有些羡慕。
                              
                          相比之下,男人就没有自然的精神上的亢奋与消沉。这样,有轻松自在的一面,有时,也有乏味的一面。
                              
                          风野既然知道女人的情绪受月经周期的影响,注意点不就行了。看似容易,做到却很难。风野曾经在记事本上记录袊子来月经的日期,在临近下次月经时加以注意。但是,稍一疏忽,就忘了记录。再者,说是一个月一次,却无法保证准时。那么,老去问下次什么时候,又让入觉得不正常。
                              
                          另外,即使知道来的日期,也无法预知因何种原因会使情绪波动。而袊子也可能因某种原因使情绪恢复稳定。
                              
                          从京都回来时发生不愉快的根本原因,在于背着袊子给孩子们买东西。事后回想起来,也觉得奇怪,袊子为什么换了个人似地吵闹不休。问袊子本人,她往往也记不清上次是为什么吵架。
                              
                          总之,发生吵架时,体内产生的焦虑情绪失控,可以作为能说得过去的解释。
                              
                          大道理如此。但是,对风野而言,主要问题出自家庭、没有与袊子住在一起。
                              
                          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呢?将来又会怎样?每年岁末,风野都想到这些问题。
                              
                          风野心事重重,袊子却无忧无虑。
                              
                          两个人有时心情愉快相亲相爱,有时又恶语相向。
                              
                          当然,发生冲突时,退让的总是风野。一边逃遁,一边等待袊子情绪转好。说起来,让一个女人搞得团团转,实在可悲。但是,既然舍不得袊子,也就只好忍耐些了。
                              
                          心情舒畅时,袊子特别能花钱。这或许也是袊子的长处之一。上月底刚给风野买了件皮夹克,现在又说要送件开司米的黑色毛衣,理由是驼色夹克与高领黑色毛衣相配。
                              
                          “哎,以后别再穿外套什么的了。这身打扮多好,起码年轻五岁。”
                              
                          看见风野穿上毛衣和夹克,袊子满意地说。
                              
                          自从辞职以后,风野很少再系领带,主要是衬衫配短外套的装束。虽说从事的是自由职业,可是实在没有穿夹克的勇气。现在让袊子一说年轻五岁,心中十分得意。而且,穿上后很利落,外出时也觉得方便。
                              
                          “鞋也换一双吧。冬天还是穿靴子好。”
                              
                          风野就买了双靴子。
                              
                          ”是不是太年轻了一点?”
                              
                          “越上岁数,才越该打扮嘛。”
                              
                          袊子按自己喜好的风格给风野换了装,感到很满足。但是,这身打扮在家里却受到妻子奚落。
                              
                          “哟,这身打扮,是你自己挑的?”
                            
                          “不……”风野话没说完,又赶快点头。
                              
                          “你觉得返老还童了是吗?”
                              
                          “不是的,就是图个舒服。是不是有点怪?”
                              
                          “自己觉得合适就行。”
                              
                          风野在穿着上比较保守,自己不会主动打扮成这样,除非有别的女人指使。妻子了解这一点,所以,态度冷淡。
                              
                          高领毛衣配夹克的打扮,像电视制作人和电视导演,看上去很帅。不过,一星期后,风野感冒了。


                          130楼2010-07-06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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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呀!”
                                
                            “是你太太啊。”
                                
                            “从这儿打的电话?”
                                
                            “她说丈夫感冒了,正在休养,不能让你接电话。”
                                
                            “什么时候?”
                                
                            “嗯,好像是中午。”
                                
                            风野中午是躺着,但是并没睡。虽然还有点烧。但远不至于接不了电话。
                                
                            “你是不是交待过不接电话?”
                                
                            “哎?我怎么能那样做呢?”
                                
                            躺着的时候,听见电话铃响过几次。可能有一次就是袊子打来的。
                                
                            “你说自己的名字了吗?”
                                
                            “你想我能说吗?我说我叫工藤。”
                                
                            袊子用了假名,妻子也不叫风野,说明妻子听出了袊子的声音,故意难为她。
                                
                            “不像话……”
                                
                            “不像话的是你!一个电话也不来,我多担心,你知道吗?”
                                
                            不惜谎称他人来打听情况的袊子,情真意切。可是,妻子她起码该说一声来过电话的事啊。
                                
                            “对不起……”
                                
                            “没什么,请在夫人体贴的照顾下,多保重。”
                                
                            “快别说了。烧还没全退呢。明天我给你去电话。”
                                
                            “不劳驾你了,明天我不在。”
                                
                            “去哪儿?”
                                
                            “出门。再见。”
                                
                            电话挂断的同时,风野又感到一阵寒气。
                                
                            袊子说明天不在。可星期三又不是休息日,她会去哪儿呢?
                                
                            放下电话后,风野躲在床上暗自思量。
                                
                            公司都很少派女的出差。如此看来,多半是陪男朋友出去玩。可是,新年将至,各公司都进入最忙的时期。恐怕再年轻的小伙子也请不下假来。
                                
                            妻子走进屋来,打断了风野的沉思。
                                
                            “横滨的千叶先生来电话找你。”
                                
                            “说什么了?”
                                
                            “问你二十号能不能参加忘年会。”
                                
                            千叶是上高中时的同学,是这次预定二十号开同期生忘年会的干事长。
                                
                            “我已经回信说要去的。”
                                
                            “可能还没有收到。到年底信件都走得慢了。”
                                
                            “那,跟他说我去就行了。”
                                
                            “你还是接一下吧,人家难得来个电话。”
                                
                            “就说我感冒了,起不来。”
                                
                            妻子察觉到风野不高兴,转身走了。
                                
                            “小人!”
                                
                            这个电话能叫我,为什么袊子的电话不让我接?你知道不知道,你管闲事害得我多苦。
                                
                            但是,风野没有胆量当面对妻子发牢骚。
                                
                            袊子说要出门,风野吃惊不小,第二天早上,体温竟完全恢复正常了。
                                
                            前两天起来时,体温都不算太高,但是头痛,浑身懈怠。现在,却头也不痛了,身上也舒服了,感冒似乎终于治好了。
                                
                            风野感到比任何时候都想立刻拥抱袊子。
                                
                            可这时袊子却不在。
                                
                            风野无心起床,一直躺到快中午了,才开始穿衣服。妻子进来问道:“病刚好,能出去吗?”
                                
                            “在家呆了三天,该见的人都没见,我得先去一趟工作间。”
                                
                            “回来吃晚饭吧?”
                                
                            “噢……”
                                
                            风野含含糊糊地应着穿上外套。
                                
                            出了门,风吹在身上觉得十分爽快。十二月中旬的风很凉,而风野并没有感到冷,但觉得阳光有些刺眼,脚也有点发飘,可能是身体还虚弱的缘故。
                            


                            132楼2010-07-06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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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19 00:2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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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扔到这里不管了?”
                                  
                              这种事不大可能发生。可实际上会怎样呢?风野也说不准。
                                  
                              “你太太也可能说,这种病人随你怎么处理吧!不过,真这样的话,你可够可怜的。”
                                  
                              “你是不是也不管我了?”
                                  
                              “那当然了,我一不是你太太,二不是你家人。”
                                  
                              大概是对餐馆发生争论的报复,袊子一耸双肩,说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你的。”
                                  
                              “我无所谓……”
                                  
                              风野想起了自己的叔父,他一直住在烟花巷的茶坊里,直到病死。
                                  
                              叔父与茶坊的女老板相交至深。后来,叔父患上肝病,是女老板一直照看他至死。叔父的事不去管它,如果自己病得起不来时,袊子真会照顾自己吗?或许现在嘴上说好听的,关键时刻甩了自己呢?
                                  
                              当然,也要看生的什么病。头痛脑热过三两天就好的病,估计问题不大。若是久治不愈的半身不遂,就是妻子也生厌的。
                                  
                              “你呀,害怕了吧?”
                                  
                              “什么?……”
                                  
                              “你怕被抛弃。我看你真有可能。你夫人吃了你那么多苦头,肯定要报复你的。”
                                  
                              “瞎说……”
                                  
                              风野苦笑着加以否认,心里却七上八下。是啊,妻子一直在忍着。将来,只要有机会,很可能向自己复仇。
                                  
                              “想想看,男人也够可怜的。”
                                  
                              “说点别的吧。有橙汁吗?渴死了。”
                                  
                              厨房传来开冰箱门的声音。接着袊子端着橙汁过来了。
                                  
                              风野接过来喝了一口。袊子站在旁边从上往下看着他。
                                  
                              “你洗个澡吗?”
                                  
                              “算了。”
                                  
                              “那我去洗了。”
                                  
                              袊子把装过橙汁的杯子拿到水槽,然后进了浴室。
                                  
                              房间里静了下来,隔着拉上了窗帘的阳台门,风野听见了汽车驶过的声音。看了看枕边的座钟,已是十点半了。
                                  
                              该马上回家,可是这工夫了,怎么找个藉口离开呢?看拎子这样,准是以为自己要住下。
                                  
                              可是,在家病了三天,刚爬起来就外宿不归。毫无疑问会惹态度刚缓和下来的妻子再次发怒。
                                  
                              早些想到这一点的话,吃完晚饭时就该分手回家。
                                  
                              风野正左右为难,突然电话铃响了。
                                  
                              风野往客厅那边看了一眼,袊子没有从浴室出来。
                                  
                              每次电话铃响,风野总是为是否接而犹豫。
                                  
                              袊子也没对风野说过接还是不接。所以,到现在为止,风野几乎没接过电话。仅有一次,接了一个女人的电话,风野向袊子转达了电话内容后,拎只是点点头,说了句:“啊,知道了。”
                                  
                              如果接了,袊子应该不会埋怨。但是,对风野来说,这还需要些勇气。
                                  
                              如果对方问:“您是谁?”则很难解释。倘若自称是袊子的男朋友或父亲的话,就更难自圆其说。风野有心向袊子的男朋友夸耀“我才是袊子的男人”,但又不想因此使袊子为难。
                                  
                              总之,只要不是袊子说“替我接一下”,还是不接为佳。但是,现在这个电话仍然在执拗地响着。
                                  
                              


                              138楼2010-07-06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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