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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民(六)-6
“你有八府巡按的名号走到今天还千难万险,此次三十里村之行若不是你我都有警觉恐怕已经是山贼的刀下鬼,秀秀,做巡按不是那么简单的,不是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明明有更好的地方给你施展,你可以光宗耀祖名留青史,给我当师爷终究只是个无名小卒,太可惜了。"
"我本以为和你已经是知己,没想到你和那些世俗之人一样。"
也许本意不是如此,但说多了便触及到各自内心深处不可触碰的底线。
秀秀便说了气话:"你看,我们本身差得就很远。"
刘非一时也有些失落,回她:“我懂了,我会给你时间,也给我自己时间。”
二人不再言语,一个应约去酒楼,一个独自回了客栈。
秀秀几乎一宿没合眼,也不知刘非回来没有,说了那么多不好听的话她不敢面对刘非,一早便出去买办了干粮,说未时在城外的望风亭碰头,未时一刻如忆和四娘领着姜芩小宝来了,却没见刘非。
五人在亭子里等待,城门方跑来两匹快马,跑近了看是吕若男夫妇,他俩见秀秀在这里便知道是在等刘非,二人下马告诉她:“昨夜喝太多,都在酒楼歇了,我们早上去他房里找过,东小儿说他已经收拾好离开了,怎么没来找你们汇合吗?”
秀秀:"可能以为我们还在客栈所以又去找了吧,我们等等便是。"
吕若男:“那应该等等就会到了,我们还要回杏花镇处理高粱和玉米收成选种的事,后面的路就不奉陪了,告辞。”
“此行多亏有你们,我会向圣上说明,论功行赏。”
"哈哈,有劳大人,后会有期。"
姜芹和小宝在桌子上修理他们前几日买的小面人,好像是胳膊断了一边,两个人捣鼓了很久也没有黏上,如忆找了根小树枝插在身体上想把两边接起来,结果胳膊那边刚插进去已经风干变硬的面团就碎了。
如忆尴尬地放下被她毁成碎块的小面人:“看吧,勉强是没有好下场的。”
风四娘摇着团扇:“第一次不是都勉强黏上去了吗?好好的你们非要重新弄,这分分合合这么多次肯定就没有粘性了啊,快扔了,大香炉以后给你们买新的。”
秀秀回忆起她和刘非相识以来的每一次争吵,算起来是分分合合也好多次了。她最后看了一次城门方向,依然不见刘非的身影,又等了半个时辰她背起装三宝的竹箕:“走吧。”
风四娘坏笑着说:“你不等他啦?”
秀秀:“不等了,他要来早就来了。”
如忆:“那我们去哪里?我们又不熟悉路程,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秀秀想了想,扇子在手心一合,问:“小宝,芩儿,这次你们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怎么样?”
小宝和姜芩跳到路口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地"探视"了许久,然后两个人说了几句悄悄话后共同指了一个方向:"这边!"
"好,就走这边。"秀秀说着大步走开去。
小宝却还挂念着刘叔叔:"娘,刘叔叔还没来呢。"
秀秀头也不回:"不等他了。"
风四娘和如忆背起包袱把两个孩子带向主路:"金童引开长生路,玉女接上九云霄,好兆头好兆头。"
如忆小声问:"喂,你真的就这么忍心他俩就这样分了?"
风四娘大声说:"他俩能分?骗鬼呢。"
小宝说:"我也相信刘叔叔会跟上来的!"
如忆:"那可不一定,万一他万念俱灰去当和尚了怎么办?"
风四娘:"他舍得吗?"
小宝:"当了和尚是不是就不能喝酒吃肉了?"
风四娘:"这万一他要是当了花和尚呢?……"
几个人叽叽喳喳乱编排一堆,秀秀听得心烦意乱,人都走了,这世界上的事哪是你想就能成的。
-待续-
(不太懂写情侣吵架,也不知道吵得对不对……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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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二)-1
(这个单元的官员等级名称什么的我就不仔细考据了哈)
马喜喜把秀秀领到上座并且亲自奉茶:"甜甜在信里提到过大人,不过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你是男人。"
还真是甜甜姑娘的姐姐,不过她和朱公公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在这里?
马喜喜很快就解答了她的疑问:“我今天也是来和朱公公商议秋丝纳缴的事的,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大人谈公事。”
朱公公叫朱承,是市舶司的总管太监,主管苏湖和龙江两大丝绸产地的丝绸生产贸易。目前正是秋丝织造上缴的时候,他每天都在各地催缴,今天说临时出了状况,要申时才能到龙江。
马喜喜和曹知府便代朱承先陪秀秀,茶点上齐后一个下人进来告诉马喜喜:“赵夫人,贵府的刘主事在门外,要不要请他进来?”
马喜喜说:“快请。”
不一会儿下人回来了,外面院子的廊口进来一个身影,仆人在前面带路所以看不太完整那人的脸,但他昂首阔步,仪态稳重,步履间别有一番风骨。轮廓渐渐与心里的那个人合二为一,秀秀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慢慢走过去。这人一身墨竹色长衫,衣领一圈滚金掐芽,手里握着扇子,凤目长眉,不是别人,正是与她分别多日的刘非。只是如今峨冠博带,秀秀有些不太适应。
他怎么在这里?他就是刘主事?
刘非风尘仆仆,马喜喜让丫鬟递丝帕给他擦汗:"这次怎么样?骑了两天快马累坏了吧。”
刘非没有接,他一向注重仪态,在外面等候的时候已经整理好了衣容:“还不错,所以一进城就来找你了,晚些同你细说。”
没听错吧,刘非居然骑了两天的马,他那身子坐马车坐久了都说不痛快的。
和马喜喜说了几句话以后刘非也发现了几步之外的秀秀,他眼里的惊讶不亚于秀秀,连自己还在和马喜喜说话都忘了,望着秀秀徐徐走来。
手里的扇柄捏出脆响,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有点不敢相信是真的,秀秀瘦了点,是不是为了省钱又舍不得吃好的,还是如忆又乱做饭了?
刘非朝秀秀行了大礼:"月余不见,大人别来无恙?"
生分至此了吗?她看着刘非的眼睛,原本有很多想说的要问的,都不值一提了。只要是她说的话他都会听,他这次真的听她的好好去考虑。刘非,这就是你的答案?秀秀回礼:"……无恙……你呢?这段日子去哪里了?"
刘非看了看马喜喜:"我在喜喜这里,一切都好。"
马喜喜:"瞧我,差点忘了你们认识,大人、阿非快进屋吧。"
马喜喜给刘非倒了茶:"阿非被革了功名,我就委屈他让他先在我这里当个主事,等明年的乡试过了得了举人就好说了。"
刘非:"皇上要我考状元,大人也一直希望我入仕途,所以到这里给喜喜当了幕僚,这样能多结识一些朝廷的官员,不然孤军奋战,很容易一败涂地。"
马喜喜:"你呀,要是早点想通了就好了,还用得着现在给我当主事这么屈才。"
“以后还需要夫人多提携。”
曹知府:"有刘主事帮夫人我也安心多了,刘非以后若是在龙江当了官也是我们龙江老百姓的福气。"
这时刘非看到秀秀身边的靳云逸:“这位是?”
靳云逸拱手道:“刘主事好,我是巡按大人的师爷,靳云逸。”
刘非又重新看了他两眼然后点点头向秀秀举起茶杯:“恭喜大人找到中意的帮手。”
秀秀不会说这些文绉绉的话,只说了句:也恭喜刘主事,以后步步高升。


2025-12-09 00:4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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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二)-3
满桌山珍海味食同嚼蜡,大家强忍着怨气吃完饭喝了杯茶就一起离开了。
赵府的轿子挪到了正门,刘非从下人手里牵过马缰,马喜喜掀起轿帘说:"阿非,你送一下巡按大人吧。"
风四娘走在最前面,靳云逸被拉去帮忙提她买的东西,两个人左逛逛右看看很快就消失在秀秀的视野里。
刘非在一个小摊旁边停下来,买了个什么东西递给秀秀:“见你晚饭吃得少。”
是个藕粉蒸糕,糕点的温度隔着纸包传到手上,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味,秀秀问:“为什么不让我继续问朱承?”
"你只想问这个?"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问的,秀秀把蒸糕捏手里翻来覆去地捏。
刘非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本来也没想过一定要去哪里,路上小宝和芩儿晕船,就和云逸一起下船了。”
云逸这两个字有点刺耳。
"靳云逸也不拦着你,怎么能这么快就亮身份呢?"
秀秀也没想到区区一个太监居然敢私自动手:"当时的情况也不能怪他,他还小,没经验,过个两三年就好了。"
“朱承不简单,这里的事交给我。”
“嗯,你在这里我也放心。”
“什么时候离开龙江说一声,我和喜喜给你践行。”
“嗯,等四娘筹好款以后就走。”
“这里筹不到什么钱的,不如早些离开免得浪费时间。”
怎么感觉他是在催她离开呢?她很碍眼吗?
秀秀握着藕粉糕回了房间,一推开门所有人都在,小宝首先扑上来:“娘——刘叔叔呢?他怎么没来?”
秀秀把藕粉糕给小宝:“刘叔叔有事,以后不和我们一起走了。”
如忆一脸恨铁不成钢:“我都听四娘说了,阿非怎么就被那个马喜喜迷住了呢?她说你什么天人之姿,这不是张嘴就放屁嘛!”
秀秀不知道如忆哪来这么多的揣测:“人家的客套话而已,你们不要当真啦。”
风四娘:“你是寡妇,人家也是寡妇,近水楼台先得月懂不懂。”
如忆:"啧啧啧,人家三个孩子,你才一个,加姜芩这个白捡的也才两个,这也比不过别人。"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攀比,秀秀问:"风四娘,说说看你这几天筹款都打听到些什么了?"
风四娘告诉她:龙江全民产丝织丝,虽然这里的百姓富庶,但是他们对朝廷非常不满,抱怨征收过重。筹款也筹不到什么。
今年六月赵凌玉家上缴的春丝在海上全没了,导致换不到钱给桑农,桑农没钱买米,他们家就要负责去找苏湖和别的省县借钱借米。这还不算,翻船的春丝也不能这样算了,因为除了给朝廷的丝绸以外还有一半是要卖到西洋的,损失高达几百万两,所以他们要付出双倍的代价才能弥补这一切,为了给桑农买米赵家几乎已经用尽了家财。目前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下半年的秋丝上,如果秋丝的数量能补齐就没事,如果补不齐就会被朝廷问罪。
马喜喜肩上的担子很重,如果这批秋丝再出问题,那最少也是个抄家的罪名,如果再被人查出点别的来从中作梗,流放边疆和砍头都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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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二)-4
靳云逸:"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蚕丝一年两季,春蚕和秋蚕,秋蚕丝的品质远高于春蚕丝,他们家应该还有希望。"
风四娘:“听说桑农和丝匠已经闹过两次,刘府的大门都被砸烂了,上次是刘非来帮忙借了米粮才压下去的。”
秀秀同情起马喜喜来,幸好有刘非帮她,但目前还有一个重要的:“那个朱公公呢?”
风四娘:“朱承啊,织造局的总管太监,负责所有的丝绸生意,收多少卖多少交多少都是他说了算,龙江和苏湖的大小官员都要看他脸色,依我看,不是什么好人,秀秀你要当心他。”
靳云逸:“大人你想继续查拐卖案?”
“赵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刘非分身乏术,我们把这个案子弄清楚了再走也不迟,不然我们离开了他们又会开始作恶。”
“可是人都死了,现在从何查起?”
如忆说:“阿非在就不会问这些。”
靳云逸:“如忆小姐是觉得我比不过刘非吗?”
如忆:“你能破了案再说吧。”
刘非走回赵府,马喜喜还没睡,在大堂等他,见他回来了焦急地问:"阿非,问了吗?巡按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刘非露出安心的笑脸:"放心吧,和我们没有关系,她只是碰巧路过。"
马喜喜满面愁容:"没想到朱承这个狗奴才连人都敢卖,巡按大人要是追查下去我们的事早晚会被发现,得想办法让巡按大人早日离开龙江。"
“千万不要冲动,巡按大人心细如尘,你越是有意,她反而会有怀疑。”
“那怎么办?”
刘非也头痛万分:"走一步看一步吧。"
马喜喜点头,走到桌边倒茶:“累了吧,我给你沏了参茶,你喝了早些休息。”
“好的,那我先睡了。”刘非说完往后院房间走去,貌似根本没有听到马喜喜给他沏了茶的事,马喜喜觉得他心不在焉,可能真的太累了吧。
靳云逸当了师爷以后也要负责教如意学女德,皇命在身,如忆不敢懈怠,耽误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有了新师爷她一早就来靳云逸的房间让他教她看书。
靳云逸简要地讲了一遍句意,如忆问:“你小时候有没有读《男则》《男训》或者《男诫》呢?”
“这个倒没有。”
“为什么呢?”
“因为没有《男则》《男训》《男诫》。”
“啊?为什么没有?”
是啊,为什么,从来没有人问过这种问题,靳云逸也不知道怎么答。
如忆又问:“女人从小就要学怎么做贤妻良母的,那怎么没有教男的做贤相公贤爹的呢?”
“这个……”女人读了书就容易胡思乱想,老祖宗说的对啊,女子无才便是德。
旁边练字的秀秀也跟着思考,她似乎也问过某人类似的问题:“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些是站在男人的角度写的,为男人的世界服务,换成我,我就会写你说的《男则》《男训》《男诫》。”
如忆哦了一声:“秀秀这么一说,我就懂了,臭男人自己管不好只会对女人指手画脚。”
这倒是靳云逸从未想过的角度,包秀秀这个女人还真是特别,靳云逸说:“大人真是独具慧眼。”
秀秀陷在回忆里:“没什么,也是别人教的。”
靳云逸直接点破:"是之前的刘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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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二)-5
一想起刘非心里就千头万绪,秀秀说:"对了,案子思考得怎么样?"
“我想了一宿,大人你不是说过被抓的人是要卖到西洋吗?还提到过是你被抓的第二天出发,去西洋的船都有严格的出海时间。我们就查那天出发的船是哪些,多少能查到一点线索。
能动用西洋货船的无外乎就是瓷器、茶叶和丝绸这三大行当的老大,还有就是市舶司的人,虽然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但只要查出一个,另外几个就能顺藤摸瓜去追了。”
秀秀夸道:"吼,你小子有两下子。就按你的方法去查。"
"大人过奖了。"
"平时不要叫我大人啦,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告诉别人我是巡按。"
"那,我也叫你秀秀?"
"没大没小,叫秀秀姐。"
"好吧。"
商船的出海时间不是什么秘密,在码头随便找个人打听就问出来,那天出发的商船只有运送丝绸的,所以这些绑匪不是和赵家有关就是和织造局有勾结。赵家现在火烧眉毛,刘非四处奔波借粮安抚桑农和织丝匠,马喜喜要负责和织造局的周旋,应该没有精力再去做这种事,所以秀秀还是觉得织造局的嫌疑最大。
几艘船陆续靠岸,有的是百姓乘坐的乌篷船,有的是大一点的商船,其中一艘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因为上面下来几个大马金刀的人,他们各个人高马大举止粗鲁,一跳上岸就撞到不少人,靳云逸提前把秀秀往边上推。秀秀不愿在这种小事上大动干戈,只死死看着那几个人,记下他们的脸,以后要是落到她手上可就有他们受的了。
在又撞到了几个小孩惹得孩子哭哭啼啼以后为首的才说:“不要生事端!”几个小弟又倒回来给人捡了东西才又继续上路。
几个人在一个卖吃的小摊上叫了吃的,旁边吃东西的人都被吓跑了一半多。
“这个阉狗真是翻脸不认人,什么都不说就把我们的兄弟都杀了。”
“算了,也怪他们办事不力,这次你们都警醒点,再出问题掉脑袋的就是我们了。”
“别说了别说了,赶紧吃,吃完了还有正事要做。”
正事?恐怕都是伤天害理的事吧。秀秀听他们说“不要生事端”的时候就起了疑心,所以一直跟在后面,看来这个决定是对的。
6个人吃完饭以后就分成了两边走,难道已经被他们发现了吗?靳云逸说:“大好的线索不能就这样放弃,咱们分头跟。”
秀秀不太放心地问:“你行吗?”
“碰碰运气,我跟丢了不丢人,跟到了是赚,大人你肯定没问题的。”
“有道理。”
3个人步子奇快,一路进了桑田,入秋以后天色黑得很早,树影逐渐和夜色融为一体,那几个人也不见了,跟丢了?这些人武功很高,恐怕不在她之下,果然是有备而来。四周都是树林,绝佳的隐藏地,看来是找不到了,还是回去吧,往回走了几步就看到靳云逸的身影,他说自己也是跟着那三个人跟来的。没想到靳云逸的脚程还挺快,居然和秀秀前后脚到这里,年轻就是有干劲啊。
二人一起下了山,这桑林下面就是织丝绸的机房,里面灯火通明,机杼声齐整,看来是在赶制丝绸。秀秀驻足观望了会儿,走到路口看到几栋很大的房子,外面都有人把守。
这是什么地方?秀秀好奇问了一个看守,守卫没好气地回了句:“赵官人家的仓库,放丝绸的,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天色不早了,追了这么久不吃不喝肚子都在打鼓,今天总算有点收获,回客栈吃饱了饭明天继续。可能是太饿了,走着走着就闻到了柴火的味道,秀秀说是在焖饭,靳云逸说是在烤鸡。柴火的味道越来越浓,夹杂着一些怪味,这时仓库那边响起了慌乱急促的敲锣声,有人大喊着什么,秀秀停下来仔细听,喊的是:“不好了,起火啦!!仓库起火啦!!救火!救火!”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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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三)-(1)
丝绸上缴在即,丝仓那边一刻都不能放松,马喜喜隔三差五就会去丝仓检查一下数量确保能如约上缴。马车外面突然想起乱糟糟的脚步声,她仔细听了听,好像是桑农们在说什么打水。
这时骑马在外面的刘非敲了敲马车外面:“喜喜,丝仓好像出事了,我先去看看。”
丝仓出事?!马喜喜的心提了起来,她掀开帘子,一路都是背着水往丝仓跑的桑农,刘非人已经绝尘而去,丝仓的方向火光冲天……
“救火!救火!”
“快!水!”
“把丝绸都搬出来!”
……
织匠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谁都不知道怎么会起火,火舌无情地吞噬着大家一年的希望,刘非也乱了心神,手足无措地望着熊熊烈火,不知道该做什么。
不断有人从火场里救人出来,刘非只能上去帮忙看人有没有事,眼前这个人看上去有点眼熟,声音也似曾相识,好不容易才认出来:“靳云逸?你怎么在这里?”
靳云逸满脸黑灰,边咳边说:“我和秀秀姐路过,正好碰见这里起火了……”
但是四周并没有看到秀秀的身影,刘非问:“秀秀呢?”
靳云逸四处看了看:“不知道,难道又进去了?我明明叫她不要动在这里等的啊。”
丝仓和机房加起来有六栋房子,周围乱成一团,根本没人看见秀秀去的哪间,火势愈盛又迟迟不见秀秀出现,刘非顾不得那么多,抽出汗巾在旁边的水桶里浸湿捂住口鼻就朝其中一间屋子冲了进去。
秀秀是第三次进火场救人,丝绸燃烧的速度极快,密集的浓烟熏得人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她循着人的呼救声找到了两个被压在织机和木梁下面的姑娘。
她挪开倒塌在路上的织机和木梁,刚要靠近就又有烧断的木头掉下来,她凭着本能避开,但还是被砸到几次。呼吸不了了,她来回的次数太多,又耗费了大量体力救人,此刻鼻孔和胸腔里仿佛着了火,喉咙像是被堵住,每一次呼吸都无比焦灼。
突然有一团冰凉的东西捂住她口鼻,来人带着她躲到了安全一点的角落,大口地呼吸了几下后她确定了眼前的人是刘非。
刘非见她好些了就去搬木头救人,他俩合力抬起那根掉下来压在织机上的大梁,另一个姑娘机灵地将被压着的姐妹拉了出来。
两个姑娘互相搀扶着说了声“谢谢”,秀秀让她们赶紧离开,两个姑娘熟悉地形,领着二人逃离火场,
只是秀秀觉得头越来越沉,尤其在出火场的瞬间,天旋地转的,似乎有四五个刘非绕着她转,眼前黑一阵白一阵,转了两圈后就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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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三)-(2)
丝绸燃烧的烟有毒,救出来的很多人都因为吸了毒烟在呕吐,有的甚至昏迷不醒。秀秀的呼吸甚微,掐了几次人中都没用。
刘非找了块通风的空地把她放平,他用力掰开秀秀的牙关,将一根手指垫在秀秀的牙关另一手捏住秀秀的鼻子,然后猛吸了一大口气把气从秀秀口中渡进去。
第一口气下去秀秀毫无反应,他稳住心神重新吹第二次、第三次……
秀秀你醒醒,千万不要有事,快醒醒!吹几口气短短的时间刘非觉得像是过了好几年那么长,他不敢想象秀秀就这样不再醒来,一边向菩萨乞求一边冷静地给秀秀渡气。
连做了十来次以后秀秀猛地咳了一下,牙关闭合的时候狠狠地咬在刘非手指上。
空气灌进来,带着血腥味,咽喉里全是灰尘,她想说话但是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刘非以为她是后怕便抱着她安抚了会儿才把她扶坐起来拍着她后背帮她把吸进去的烟尘都咳出去。
靳云逸返回另一栋房子里没有找到秀秀却吸了不少毒烟险些折在里面,出来见秀秀无恙地靠在刘非肩头才松了口气,他焦急地去给秀秀把脉,后面秀秀闭了气没有吸更多的毒烟,回去用药清毒修养几天就可以了。
刘非厉声道:"靳云逸,你为什么不看好大人,让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靳云逸满脸愧疚:"是我疏忽了。"
秀秀:"不怪他……他也不知道……是我自己去的……咳咳。"
刘非细细擦掉她脸上的灰尘,秀秀看到他手指上血淋淋的咬痕,愧疚地看向他。
人群前面传来一阵吵闹的女声,马喜喜到了,她的丫鬟正在阻止她进火场。
丝绸烧没了,她拿什么交给朱承,用什么换银子给龙江的老百姓,老百姓吃什么,朝廷要是怪罪下来赵家全族都要被株连……各种问题如山石一样垮下来压在她身上,扛不住了,死了算了,只要死了就没人会追究了。
赵凌玉的身影似乎在眼前,像往日那般对着她展开和煦的笑容。相公,等我,我现在就来和你团聚。马喜喜双目无神地向燃着大火的丝织房走去,一开始没人知道她要做什么,是走到半路贴身丫鬟发现不对劲才上去阻止她。
马喜喜疯了一样求死,两个丫鬟根本拦不住,旁边的人见她是赵夫人也都不敢贸然上前拉扯。
见刘非焦急地朝马喜喜那边看,秀秀撑着靳云逸的手站起来:"刘非你快去看看赵夫人。"
秀秀刚站稳又晃了一下,靳云逸轻轻一拽秀秀就朝他身上倒了过去:“放心吧刘主事,这次我会看好秀秀姐的。”
秀秀站直一点:"我没事,不用担心。"
刘非过去一把把马喜喜拽住:“喜喜,你冷静点。”
马喜喜直勾勾地看着火海想甩开刘非的手:“走开!让我死,我不活了。”
刘非把人扣住:“你死了孩子们怎么办!还有甜甜,你忍心丢下他们?”
马喜喜这才冷静点:“孩子……甜甜……”
刘非继续安慰:"事情还有转机,有我在,我会帮你,我们一起渡过难关好吗?"
"阿非……阿非……"马喜喜不能确定刘非的话可不可信,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阿非……我只剩你了,你不可以丢下我不管……"
"好好好,我不走,我会帮你。"
马喜喜哭着哭着力竭晕了过去,火光中抱在一起的身影不再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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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三)-(3)
大家齐心协力将大火扑灭没有燃到周边的山上。但是丝绸也被烧毁了八成,搬出来的大半也都泡了水不能用,最终只剩一千匹不到。除了丝绸以外还死了十几个人,曹知府连夜派人来调查,机房仅有照明灯烛,都只是普通蜡烛,机房到处都是人,就算所有蜡烛灯笼同时掉下来也引发不了这么大的火,而丝仓的管理更是严格要求不能有半点火星和油之类的进入。这次六处的火是一起燃的,迅猛无比,一开始所有人都闻到了铜油燃烧的味道,加上秀秀之前看到的六个可疑人物,明显是有人纵火。
丝仓失火是天大的事,曹知府找人按照秀秀和靳云逸的描述画了画像在城内外都贴了通缉令。
第二天秀秀去看望马喜喜,但门房说夫人身心俱疲需要静养,刘非也因为要去清盘桑农和丝匠手里剩余的丝难于抽身不在府内,只能请他们过两天再来。
一路查访下来,赵凌玉是当地首富,平时为人不错,乐善好施,每年都会和织造局的人砍价把上缴的丝绸数降到最低让老百姓多留点儿。即使出了翻船的事马喜喜也倾尽家财去筹集米粮发放没有让老百姓饿着。只是这次损失太大,一整年的收入都没了,恐怕老百姓想谅解也谅解不了了。
靳云逸:"这次丝仓明显是有人纵火,故意谋害赵家,这样的话,翻船的事是不是也有可能是有人暗害呢。"
秀秀:"你是说赵家的仇敌。"
"对,赵家这么大的财力,即使你不惹别人,也会有鼠辈惦记,恐怕在赵凌玉和赵夫人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树敌无数了。"
两天后秀秀再次去了赵府,马喜喜依然卧病在床,只能在卧房里见秀秀,见秀秀是女人所以丫鬟的戒备心不那么重,她如实禀告:"夫人的情绪不稳定,时不时有轻生的念头,我们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夫人,刘主事昨天陪护了一夜夫人好不容易才睡安稳,巡按大人待会儿千万不要再提老爷的事了。"
秀秀觉得赵府里缺点什么,听说马喜喜有三个孩子,似乎一个都没有见到,可是这个时候又不该问,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可能是把孩子送去亲戚家躲避了吧。
房间里弥漫着药味,刘非坐在床边的圆凳上,见秀秀来了便起身倒茶。
马喜喜脸色很差,只梳了最简单的发髻,坐在床上打起精神:"披头散发的,大人见笑了。"
秀秀给她理了被子:"大家都是女人,不用在意这些,夫人要保重身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马喜喜点头:"谢大人关心,这话阿非也天天跟我说,对了,大人来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那天我看到六个可疑人物去了丝仓那边,觉得是他们纵火,所以想问问夫人,赵家有没有什么仇人?"
"仇人?"马喜喜想了想,"先夫为人谨慎,我对生意的事不常过问,据我所知应该没有什么仇人。"
靳云逸:"商人走商容易遭人眼红,夫人想想有没有什么比较头疼的竞争对手?"
"这样算的话,苏湖和龙江的丝绸商都可以算,还有之前外地的几个,因为我们近两年扩充了织机,所以他们接到的订单就少了,这个也算的话,恐怕就草木皆兵了。"
"我听他们说过是受了一个……"秀秀咽下"阉狗"这个词,"太监的指使,斗胆问一句,你们有没有哪里得罪过朱公公?"
刘非:"不会是他,就算我们得罪他也不可能这么做,烧了丝绸第一个被朝廷问责的就是他,他没有理由伤敌一百自损八千。"
说得也有道理,也许那群人口中的阉狗另有其人


2025-12-09 00:4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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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三)-(4)
见马喜喜的精神实在不好秀秀也不好多留:"丝仓起火的事我这边会抓紧去查,一定会给夫人一个交代,如果夫人想起什么记得告诉我。"
马喜喜叹了口气:“多谢巡按大人,纵火的事我们已经委托曹知府去查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凑齐丝绸还有老百姓的米,我实在没有精力再想别的事了。”
“难道朱公公那边不能通融一下吗?这次丝仓起火你们已经是最大的受害者,怎么还能让你们去承担所有的后果呢?”
刘非:“翻船那次已经找朱公公说了不少好话,这次失火我们是难辞其咎。”
"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织造局那边也有他们的顾虑,丝绢税牵涉太广,我们不能干涉他们。"
二人一路无言,秀秀见靳云逸少有的沉默,问他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靳云逸说:"秀秀姐,恕我直言,咱们调查到的事不应该全都告诉刘非。"
"你是担心他走漏风声?不会的啦,我们一起办案这么长时间,他有分寸。"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现在是马喜喜的人,马喜喜这个人你又知道多少?"
马喜喜她没有把握,但刘非她还信不过吗?
靳云逸继续说:"我不是怀疑刘非的人品,只是如今他是赵府的主事,他和我们的路不一样,很多事他是不可能和我们站在一起的。"
秀秀细细品味着靳云逸的话,她心思单纯,在官场和勾心斗角的事上面考虑不到太多,一时想不出来刘非和她对立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情况,但也找不到反驳靳云逸的理由。走着走着就到了朱承的府邸门口,朱承正准备上轿去港口搭船回苏湖,秀秀快步上去拦住他,还是决定试试问他可否帮马喜喜通融。
朱承淡淡回道:"巡按大人,您是不当一天家不知道我们这些奴才的苦啊,上次翻船的事我禀明了朝廷,结果下来的命令是可以不追究赵家,但是丝绸一匹都不能少,不然就让老奴提头回京复命。老奴好说歹说请上面把期限宽限压到今年年底,但是赵家却接二连三出事,这次若是再上奏结果只会更差,若是让皇上觉得他赵家办事不力,说不定下次打回来的就不止是让咱家看着办了,是要他赵家全家的人头~"
"那天的大火明显是有人纵火,怎么能还没查清楚就怪罪赵家呢?"
"这是衙门该查的事,织造局只管收丝,在我这里,交不上丝绸就是死罪。
“实话告诉大人,就算抓到了纵火的人又如何呢?丝绸还是一匹都不能少,丝仓起火是他们看管失职,光这点也能定罪。所以我劝大人不要操错心,帮他们去筹集丝绸才是正确的做法。”
朱承的话令秀秀哑口无言。
靳云逸简单算了一笔账,为今之计赵家只有去找别的丝绸商借。一方面要付利息,一方面还要保证明年的产丝量,还有老百姓的米粮,算下来相当于一年产两年的丝,怎么算都是不可能的:"所以没人会借给她,除非放弃一边。”
“你是说……”
“不管老百姓,这样就只用付利息。”
“这怎么行,不给钱,也没人会给他养蚕织丝了啊。”
“背后作恶的人实在是罪大恶极。”
"岂有此理,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做这种事,我一定要把这人抓出来!"
那艘船途径沧州、润田、苏湖、龙江等七个港口,上下船的人超过五百,但是因为那六个人一路气焰嚣张,和许多人都有过小冲撞,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所以船家对那几个人有印象,记得他们是在苏湖上船的。
赵凌玉的船是在去苏湖的路上出的事,那六个人口中的阉狗,太监,这事和织造局的人肯定脱不了干系。
于是秀秀决定去一趟苏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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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三)-(5)
一艘小巧精致的红船停在岸边,小宝和姜芩多看了两眼,上面的人正在整理船帆和桨,灯笼上写着赵字,是赵府的船,他们准备去苏湖找人借丝绸和米粮。一个丫鬟从船上下来说:“请问巡按大人也是去苏湖吗?如果是的话夫人请巡按大人一同乘船前往苏湖。”
小宝和姜芹吃了上次晕船的苦头以后是不敢乱跑了,一上船就乖乖上床躺好等秀秀去煎药给他们喝,靳云逸则在一边帮他们按摩穴位。
马喜喜的船上有简易的灶火,里面有人,闻味道也像是在煎药,进去看发现是刘非,秀秀还以为他会陪在马喜喜身边呢。
刘非给秀秀另外起了一个小炉子:"我一个大男人,一直在她身边不太方便。"
"你们是去苏湖借丝绸吗?"
"是的,你们去苏湖做什么?"
"查案啊,我觉得赵官人翻船的事不简单,很可能和这次纵火的是同伙。”秀秀忘了靳云逸的话,倒豆子一般把案子的事和刘非说了一通,可是刘非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静静地听着,秀秀泄气地说:“你怎么不太关心的样子?”
刘非:“我现在没有精力去管案子的事,听你说说就行了。”
靳云逸给小宝和姜芩配的是些山楂和五味子之类安神止吐的药,闻起来比马喜喜的那壶好接受很多。得不到回应的秀秀揭开盖子吹了吹冒出来的泡沫:“那我抓到犯人了也不告诉你。”
“抓到抓不到对喜喜来说意义都不大,我们都要想办法凑齐丝绸和米粮,只有办好了这两件事才有条件说后话。”
“苏湖和龙江那么多富商,难道官府出面也不能让他们借米出来吗?又不是不还。”
“这件事不是官大就能解决的。”
怎么有一种瞧不起她的感觉:“你瞧不起我?”
“不是,这个案子不适合你,交给我吧,等我解决了丝绸的事就去抓那些人。”
“我只是想帮你和喜喜。”
“这个忙你帮不了,其中牵涉的关系不是你能理解的,你掺和进来只会更复杂。”
靳云逸的话没错,他们已经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了,现在是各为其主。
“既然刘主事觉得我没资格和你共事,那我也不便打扰,告辞了。”
“秀秀……”
秀秀不满地盖了火将熬好的药汤倒进碗里:"刘主事还有什么说的吗?"
“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但是这件事真的不是巡按的官大就能解决的,所以,相信我,我能解决。”
“多谢提醒,从现在开始你借你的丝绸,我查我的案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秀秀说完便离开了厨房。
苏湖就是个大号的龙江,更大、人更多、城里也更繁华。这里从桑农到织匠都属于严家,严家是全国最大的丝绸商,掌控苏湖所有的丝绢税。
苏湖知府叫马梦宁,此人和秀秀年龄相仿,蓄着长胡须,八府巡按亲自来送通缉犯的画像,他即刻派人临了几十份相同的画像张贴出去。
秀秀照例带着靳云逸四处体察民情,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们走到了严家的府邸。这时一辆马车行至门口,旁边一人骑着马匹,不是别人,骑马的正是刘非,从马车里下来的不用问,是马喜喜。秀秀看到刘非想都不想转身就打算走,但马喜喜刚好看到她了她只好又站住给马喜喜作了个揖,然后看也没看刘非就扭头离开了,靳云逸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能在后面小跑着扇扇子给她消气。
刘非知道她是因为之前船上的话置气,但现在又没有办法解释,只能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暗自神伤,马喜喜唤了他两声他才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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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三)-(6)
严家目前的掌权人叫严若善,掌控苏湖已经30来年,这次马喜喜的来意他也猜得八九不离十,所以一早就在家等候:"凌玉世侄出事我一早就知道,本应该去吊唁,但就怕世侄女你不喜欢所以一直也没敢动。"
马喜喜:"叔父说笑了,都怪侄媳妇不懂世故,家里出了事也不懂怎么安排,怕贸然请叔父来给相公丢了丑,还请叔父不要怪罪。"
“什么怪罪不怪罪的,就算我和你爹有什么过节,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和你没有关系,你还有叔父我,我和你爹凌玉他爹都是老相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
马喜喜给刘非使了个眼色,刘非说:“夫人此行正是为了借丝绸一事。
“想必严老板已经知道了,上半年的丝绸本来已经托朱公公将期限延到了年底,但是无端端地出了这场火灾,我们实在是来不及赶制出这么多的丝绸。置之不理的话所有的丝绸都会转移到苏湖老百姓和严老板的头上,这样做我们龙江也过意不去,所以这次我们来是希望严老板能借一点丝绸给我们,就算利息在行情上高一点也可以。”
“原来是这样。”严若善喝了口茶,“其实大家都是做丝绸生意的,很多事不用我多说你们也知道,苏湖是全国最大的丝绸产地,但是老百姓也多,所以我们也要考虑到老百姓,要我一下子借出龙江一整年的丝绸量,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严老板的难处我们都理解,只是事态紧急,可否请严老板提前告诉我们大概能借多少丝绸,如果数量不够,我们再去找别的丝绸商商谈。”
严若善考虑了一下:“这样吧,容我先去清盘一下库存,再找商会的东家们谈谈,看能不能匀一点出来。龙江的丝绸数量不少,需要时间,这点世侄女和刘主事能理解吧。”
刘非:“当然当然,严老板思虑周全,我们夫人再放心不过了,不知多久能有答复?”
“这个嘛,目前是准备交丝的时间,大家都很忙,我尽快,确定了就找人到府上拜访。”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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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四-)-1
明海会馆
这里是专门用来和各国往来商人谈生意的地方,离港口近非常近,生硬的汉话和西洋话夹杂在一起,十分嘈杂。
几乎没有空桌子,不过秀秀老早就看好了一桌,那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婶,和两个老男人在说什么,等那两个老男人走了以后秀秀就和靳云逸一起坐过去。
对方看着秀秀,见她不像是做生意的,似乎在等她先开口。秀秀拿出竹签放到大婶面前的桌上,竹签上面画有特别的花纹,对方看过以后将竹签收进衣服夹层里,眉开眼笑地给秀秀倒茶:"贵客呀~快坐快坐。"
秀秀开门见山:“我们是盐州人士,听说苏湖多美女,我来想给我弟弟找个妻房,不知王婆你有没有好介绍?”
王牙婆笑着露出一颗金牙:“有有有,不知官人房中可有人了?”
靳云逸:“有两个丫头,不过我娘嫌她们是奴婢出生,希望我找个正经小姐。”
“好说好说,我手头有几位好的小姐,只要50两,回头再给我五两银子就可以带走了。”
秀秀假装吃惊,然后小声问:“你这是明码标价买卖人口啊,我要是在你这里买了不会被官府过问吗?”
王牙婆却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哎哟亲家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这是说媒~如今龙江的丝交不上去,还不是要我们苏湖的多交,这丝和米都交了多少人家养不起女儿啊,我帮她们找个好人家总比沦落青楼的好~"
这时旁边走来两个西洋人,也是拿了竹签给王牙婆,可是她没接,摆摆手叽里咕噜两句话把人打发了。秀秀和家靳云逸都听不懂西洋话,恭维道:"大娘你厉害呀,还给西洋人说媒。"
王牙婆突然有些紧张:“亲家姐姐可别乱说,这个我可做不了。”
“怎么做不了?你还会说西洋话,西洋人都知道来找你。”
王牙婆看看周遭:“谁敢和官老爷抢生意啊,你们外地来的不知道吧,洋人要的人得从官府走。”
"啊?官府卖人?"
“洋人的价格高呀,你看我一个人收50两,官府那里收西洋人是200两!"
这些狗官!秀秀勉强扯出一点笑容:“那岂不是好的都被他们挑走了,我们只能选剩下的?”
王牙婆看她不太高兴,安慰她:"都是自己人,亲家姐姐要是出得起150两我就给你找一位国色天香的。”
秀秀没出声,靳云逸说:“我们考虑一下吧,这事也不着急,真有好的,哪怕出200两也可以。”
牙婆见她俩有钱,下定决心要把这笔生意做成,于是赶紧起身倒茶,还让小二送来新的茶果点心,问靳云逸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她保证三天内就能物色到满意的,到时候给他们看花名册。
最终还是要到船上查,港口的越洋商船都是官用,有市舶司的人全天看守,秀秀和靳云逸蹲守了几天后终于找到了机会。
西洋商船的船长是一个叫麦哲伦的,麦哲伦每天会去一趟商会,大约两个时辰就会回来,秀秀决定易容成麦哲伦的样子上船打探。
靳云逸看着秀秀的易容术有些担忧:“要是麦哲伦发现有人冒充他会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他又不知道是谁冒充的,你们待会儿机灵点,如果他回来得太早的话如忆和四娘会想办法拖住他,万一他她俩不中用的话你要赶紧来通风报信。”
秀秀给靳云逸化了张非常普通的中原男人脸,只是旁边的风四娘和如忆晃眼间还以为看到了刘非,靳云逸也看看镜子,还真是,尤其那小眼睛,越看越像刘非,就是别的地方就化得比较敷衍了。
"时间紧,反正认不出来是你就行了。"秀秀收拾好易容工具包,"这张脸没有特征,不容易被人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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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四-)-2
中午麦哲伦离开后秀秀就去了港口,守卫没有起疑,于是秀秀大摇大摆地上了商船。
越洋商船的结构和之前坐过的船不一样,秀秀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查,只能在船上乱逛,船上大多是货仓,差不多放满了丝绸,有一排睡觉的舱房现在是空着的。很快就逛到了顶层甲板,这里更空旷了,只有一些木桶和帆布绳子之类,一览无余。
秀秀坐在栏杆上想着下一步去哪里,要不要去别的船上看看。这时楼梯板上响起了脚步声,几个人上到甲板来,秀秀一眼就认出来,是那天在龙江丝仓放火的那群人,果然是一伙的!
一共来了4个,都是个中高手,秀秀吓得差点要躲,还好易了容,她摸摸胡子确认还在脸上。领头见到她后过来打了招呼:"麦哲伦先生。"
秀秀淡定地笑了笑,领头便坐到旁边的木桶上去了。
其中一个潮江里吐了口唾沫:"呸!西洋人,神气什么。"
领头:"他不懂汉话,你和他计较什么。"
"他要30个人,还差20个,咱们上哪儿去找20个如花似玉的女人!"
领头人:"时间紧急,这次被那个八府巡按搅和了,你去找牙婆要几个。这几天不能太冒头,到处都是我们的通缉令,先在这里避避,等他们弄走那个八府巡按。"
这个麦哲伦就是买家,秀秀想问他们把人关在哪里,可是又没办法开口,只能在旁边听他们说什么。领头人没什么心思的样子,坐了会儿说太冷就离开了,让他们注意明天就要出航,别睡死了一觉醒来就到西洋了。
明天出航?那今天就要想办法拦截,不然他们说的10个姑娘就要被卖到西洋了。秀秀赶紧下了船去找市舶司命他们艘船,只是等市舶司带齐人手商船以后哪里还有什么纵火的贼人,更没有被拐卖的女子。
他们说过不敢到处乱跑,大白天的,肯定就在附近的船上,秀秀让市舶司立即搜查周围的六艘大船。
提举当下就犯难了:"虽说我们掌管所有的贸易船只,但是查案的事是由巡抚大人负责,巡按大人现在既没有证据也没有巡抚大人的手令,小的实在没有这个胆去搜查啊,而且另外3艘是西洋人的,需要巡抚那边出面交涉才能搜查。"
秀秀急坏了:"好,你加派人手守住四周,不得放走一个可疑的人。"
秀秀和靳云逸去了巡抚衙门,刘非居然也在,说是来找巡抚商量借贷米粮一事的。
靳云逸说明来意,哪知郑巡抚也不愿配合:“这个,恐怕不行,明天就是商船出发的日子,若是延误了船队出发,按契书,我们要赔很多违约金的。”
“违约金?苏湖如今有不法之徒难道郑巡抚也视而不见吗?”
"要搜我们的船当然没问题,但是另外三艘西洋船,要去找市舶司和西洋人申请,然后我这边出具相关证据,不然师出无名。"
秀秀:"那你现在就去申请。"
郑巡抚露出一个不明意义的笑,这时刘非插进来:“敢问巡按大人,你是怎么知道那里有龙江纵火的人的?还知道他们参与了拐卖人口?”
秀秀将在船上见到纵火贼人的事说了出来:“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难道有假?”
“可刚才打人不是说市舶司陪你去看过,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就是因为他们太狡猾,我才着急要搜查商船,那伙人一定还在船里,不能让他们跑了,阿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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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四-)-3
刘非一摆手打断她:“如今人已经不见了,要搜查西洋商船不仅仅是要巡抚大人这边有证据,还要西洋那边的配合,贸然带人去搜查,这是非常严重的冒犯,他们不会同意的。”
“在我大明的地盘还要听他们的吗?”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不是吗?两国邦交不易,还请大人三思。”
"据我所知他们已经抓了10个人准备卖到西洋,苏湖官府居然不闻不问?"
刘非:“至今为止衙门并没有收到任何失踪的案件,你让知府又从何查起?”
靳云逸:"巡按大人代天巡狩,如今想看看商船也不可以吗?"
刘非:"当然可以,西洋商船涉及两国邦交,虽远在千里之外,也要有大国风范,巡按大人造访,现在即可按礼制吩咐市舶司……"
秀秀本就对司法礼仪不熟悉,靳云逸刚来几天也毫无应对之法,现在听着刘非一番讲解更是来气,她直直地看着刘非走过去:"刘非,你跟我讲规矩是吧。"
刘非笑着低下头抱拳道:"草民也是顾及皇上,巡按大人若还是这样贸贸然,恐怕有损天威。"
秀秀转身就走:"靳师爷,我们去找了证据再来找巡抚大人通融。"
刘非:"那就等巡按大人搜集好了证据再来。"
郑巡抚:“卑职恭候巡按大人大驾。”
米粮的借贷结果和丝绸的差不多,粮仓由两省巡抚直接管理,都是要先盘点然后和各大米行的东家商议才能给出能借的数量。
郑巡抚捏了把汗,这个女巡按真是不安常理出牌,他请刘非坐下:“听说刘主事之前是这位女巡按的师爷?”
“是。”
“哦~早就风闻刘主事和巡按大人一起破了许多大案,不知先生今天为什么来龙江当了赵家的主事?”
"实不相瞒,圣上要我3年后参加科考,我不可能一直跟着她。"
郑巡抚明了:"原来是这样,刘主事明理,只是赵家现在朝不保夕,刘主事也要早日想好后路别把自己也赔进去。"
"也要把龙江百姓的粮食解决了才行,夫人对草民有恩,不帮夫人解决粮食的问题,实在是寝室难安。"
"刘主事不用担心,龙江和苏湖一直是同舟共济,粮食的事我们已经吩咐下去了,在明年春丝上缴之前一定会每个月按期发放,不会饿着老百姓的。"
"草民代夫人谢过巡抚大人。"
巡抚会意点头:“我知道刘主事是知恩必报的人,只是巡按大人这一来,只怕会闹出不小动静,到时候我们的丝绸和粮食都要被影响。”
“哈,巡按大人是一介女流,不懂礼法,但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大人只要用大明律例和她说清楚,她也就不敢乱来了。”
港口的衙役还没有撤,说没有可疑人物进出过,秀秀让他们都撤了。
碰了一鼻子灰,胸中一口闷气发不出来,哪怕曾经被厌弃被驱赶,都没有今天这么冒火。
靳云逸在旁边也是垂头丧气:"哎,大意了,秀秀姐,咱们以后不能这么冲动,那些人摆明了是串通好的,所有官员沆瀣一气,我们和他们明着来,未免太势单力薄。"
秀秀想起刘非说过,这里的事不是官大就能解决的,她的身份虽然便利,但也会被各种规矩条款限制,尤其今天刘非拿皇上来压她,靳云逸说得对,从现在开始她要悄悄行动。


2025-12-09 00:3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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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四-)-4
商船第二天就离开了,蹲守也没有意义,那几个贼匪就算没有下船也能在海上离开,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苏湖筹款很困难,风四娘也懒得出门了,一家子在客栈窝着,看秀秀什么时候启程。如忆一边骂为什么没有《男德》一边背《女训》,小宝和姜芩在一边抄《论语》。秀秀和靳云逸日夜苦读大明律例,免得下次吃亏。
店小二提着水壶进来添热水,然后又到床边整理床铺,如忆突然叫起来:"哎哟,你脏兮兮的,别弄床了,把水换了就出去,下次换身干净点的衣服再来,不然我让掌柜扣你工钱。"
秀秀无意看了一眼,还以为是如意太挑剔,哪知这店小二脸上还真不太干净,衣服也脏兮兮的,不太对劲。靳云逸已放下书,他也发现了,他和秀秀对了个眼色后起身关上了门。
如忆见着架势搂着小宝和姜芩缩到床上,秀秀从店小二身后摘掉了他的帽子,长发垮下来,是个姑娘,姑娘放下水壶跪到地上:"客官饶命。"
靳云逸问:"你是何人?为什么鬼鬼祟祟的来我们房间?"
对面抬起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秀秀:"你……你是八府巡按包秀秀吗?"
秀秀一听,上前问:"我是包秀秀,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有冤情?先起来。"
这姑娘叫秋容,18岁,是隔壁润田镇的人,10天前在润田镇被抓要被卖去西洋,和她一起被抓的还有9个人,幸亏秀秀艘船她们那晚才没有被送上船,三天前她趁贼人不注意的时候半夜逃了出来。
秋容哭着:"我不敢回去,怕还没到家乡就被抓了,所以一直躲在苏湖,听说巡按大人在这里,特意来求大人救命。"
秀秀大喜:"秋容姑娘,你还记得你们被关在哪里吗?"
"记……记得……"
窝藏点在苏湖附近的一座荒山里,地方偏很少有人去,贼匪们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树林里搭了间小茅屋,外面用树枝掩盖,很难被发现。只是现在茅屋里没有人,也没有食物和取暖的柴堆,会不会是秋容记错了。秋容很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她还在墙角找到一些划痕,说她每天天一亮我就会在这里划一次记录天数,肯定是这里。
一共有8条划痕,她被关了8天,只能找到这一条线索。
秋容逃跑以后肯定引起了绑匪们的警觉,所以转移了窝藏地点,已经过了三天,不知道人转移到哪里去了,三人只好在茅屋周围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很快在一条不起眼的小路边发现了一只绣鞋,秀秀脑子里立即浮现出几个姑娘被人挟持催促赶路,匆忙中掉下鞋子的情景。
小路上有很多杂乱的脚印,泥地越走越湿,慢慢还有很多踩滑的痕迹,从脚印的大小看来大多数是女人,她们走过了一条小溪,溪边的淤泥脚印一直到了支流的一个山洞口就没有了,三人刚准备进山洞查看里面就跑出来一条脏兮兮的野狗。
靳云逸点燃火折子走在前面,秀秀挽着秋容跟着,山洞里面一阵阴冷,冻得人鼻子发僵,感觉有一股腥臭的味道,洞口的光线快消失的时候他们看见地上有个人趴着,三人立即上去,靳云逸把人翻过来,是个姑娘,她脸色灰白,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脖子上的皮肉翻开,已经死了。
秋容突然尖叫了一声躲到秀秀身后,秀秀以为有贼人,靳云逸向前照亮,里面几步远的地方也躺着人,一共9个,无一例外都是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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