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
七月二十三,昭仪庄溢容病逝,据说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
八月初一,昭仪文心迁入未央宫,入住主殿。
八月初一 未央宫嫔-张宜人
【庄昭仪头七未过,文氏迁宫道旨意就降在了未央。张嫔理不清心里的滋味,一会儿酸,一会儿苦,一会儿还有点暗里的期盼。总之,她的两只耳朵都钉在内院至主殿的路上,听内务府的监人们进来,搬迁时一派杂沓凌乱的脚步,听文昭仪进来,未央宫的侍从们夹道跪接,再听脚步、口号、浩大的动静渐次散去……张嫔的拜帖,就及时且适合地呈到了主殿之前。】
昭仪-文心
吹拂氤氲茶雾,吩咐颦娘再端上一盏毛尖、并上瓜果。牵出一个倦意的温笑,“(去侧殿)让她过来吧。”
嫔-张宜人【主殿上头传来一声首肯后,张嫔便紧赶着去了。她打今儿一早起,便梳好了拜见的打扮,额头光洁,衣裳素净,看起来颇有点端雅的味道,不太像个十四岁的女孩。尤其当她一步一步,走的十分稳当时,就活脱脱是一个、与此地诸人别无二致的张嫔了。而后被宫女领入大殿,俯身请安,都是非常标准的。只有当落座后,以余光窥探文昭仪的容颜时,才生出些微生动的想法:她很累了。却不知怎么解释这样的念头,只好抛之脑后,仅做顺驯地底下了头】文娘娘……【张嫔的手狠狠攥在一起,以至她又站起身,又跪了下去,整个身子便随着穿窗而过的风开始发抖】娘娘,妾有一个不情之请!
昭仪-文心
坐在上座,垂眼映入的便是张嫔规矩的请安,明明是那样一张稚嫩而又明媚的脸,偏偏做出了不合年纪的成熟与稳重。于是心中腾升起的不是赞赏,反而是心疼更多,或许也是从另一个人的影子上,心疼起自己来了呢?而在眼下,那瘦弱地身子直直跪下,而发出的那声闷响,便很重地叩在心头了。是以忙适意媵人将张嫔扶起,又奉席,很温和地,“有什么话,慢慢说。”
嫔-张宜人
【张嫔被掺起来的一刻,仿佛找到了命运的支点,她的眼睛亮亮的,那样天真又哀切】我,我不想去中秋的大宴,我不想侍寝……【不禁滚下一颗泪来】
昭仪-文心
本是很生冷静地等着她的后话,可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交息、那双纯真的乌瞳、那滴晶莹的泪,无一不震颤了文氏。她原是那样天真地认为,只要处理好庶务,让张、陈二人吃穿用度皆不缺不少,便是护住了她们。可如今,这短短的一句话,便将她的美好幻梦打破,她原来——什么都做不了。文氏强压住胸中的那团愤郁,故作镇定地屏退了一众宫人。而后起身向张嫔走去,那每一步,都是沉重缓慢的。她好恨!恨那高高在上的君王,更恨自己!鲛绡在掌中攥出层叠褶皱,却在抬臂为人抹泪时,又是那么的亲软、柔和。她的眼角挂着一颗摇摇欲坠的东珠,不自觉地颤声,“张姐儿啊,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嫔-张宜人
【张嫔仰着一张小脸,把文昭仪的话一字一句地听完。她原以为自己定会接着落泪的,可此际竟是一点儿都哭不出来,亦不想哭了。一种巨大的疲倦席卷了她,她想,原来是这样的累啊。便对着文昭仪,浅浅地笑了】娘娘,你看【她侧过脸,叫文昭仪能看见自己的右面,手指压上耳廓,就露出了一颗圆圆、小小的黑痣】我的父亲说这是福星痣,家里就叫我小福星呢。以后我同娘娘,同陈姐儿一直住在一起,那未央宫即是有福之地啦!【拉住文昭仪的手,轻轻、轻轻地说】我们都会很好的,对不对?
昭仪-文心
是有两厢静默的几息,那滴将落未落的珠泪,便在张嫔侧过脸时悄然垂落,洇入鬓角。而文氏此刻也很仔细地,略微倾身去看那颗圆圆、小小的黑痣。她不觉得这样的天真是愚拙无用的,在这儿,除了指望这些莫须有的,还能有什么指望呢。是以在人牵过自己的手后,也很轻、很轻地将人的两只小掌回握。微点臻首,浅淡而又欣慰的笑了,这个笑中没有绝望与悲伤。“是,咱们都会好好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