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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女配觉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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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下排版,以便阅读;部分地方做了增删。
春风渡(一)
“今收你为我门下第六徒,传法清微妙虚诀,望你潜心体悟,善自修持,庶不负我妙法仙传。”目光、语气乃至一字一句均与前世分毫无差。
洛聆汐叩首:“谢师尊!”
“入我门来,当守我门规。一戒持身不正,二戒口舌是非,三戒妄动无名,四戒结交邪佞……春风渡戒律,汝需身体力行,修持自守,切勿玩忽塞责。”
洛聆汐应声:“是!”
司礼天官高喊:“礼成!”
天花散漫,笙乐齐鸣,众仙纷纷道贺,沈垣上神收了个好弟子。
四方仙娥恭喜洛聆汐拜得名师,学成大法振兴涂山氏指日可待。
洛聆汐含笑接受她们的恭维,瞥了眼腕间褪色的碧玺珠,眸光微闪。
收徒大典既毕,观礼众仙道贺后纷纷离去,喧闹的天裕山重归幽静。
沈垣除了教导众弟子修行,余者一概不管,天裕山事务皆由二徒弟廖真掌管。
廖真道聆汐不宜与师尊共处一峰,沈垣便问聆汐喜欢哪处山头,聆汐道:“秀蝶峰风光迤逦,恬适悠闲,弟子觉得那里甚好。”沈垣嗯了声,遂将秀蝶峰赐与聆汐。
“师妹初来,对天裕山不甚熟悉,不如我领师妹去秀蝶峰,需要什么只管跟我提。”廖真请缨道。
沈垣颔首同意,吩咐道:“散了吧。”
众弟子躬身退出凌沧殿。
廖真祭出一把折扇,扇出清风,霎时将二人送至秀蝶峰。
聆汐修炼至今不足百年,法力低微,顶多用些障眼法唬人,尚无开山劈路的神通,开辟住所的事便由廖真代劳。
廖真看着眼前的秀蝶峰嘴角微抽,哪有风光迤逦之意,分明是个荒山。不由掐诀运功,手指纷飞,不多时便将之改造成山明水秀之地,一座轩俊的屋舍凭空而起,廖真又从乾坤囊中拿出各色陈设用具一一安置,设几道阵法禁制,告知用法及诸多注意事项,细细叮嘱后方离去。
洛聆汐从腕间褪下升平镯,盯着上面嵌着的一十二颗碧玺珠,中间那颗已由殷红似血褪成清透模样。
妖帝攻破涂山前,父母将仅剩的神器升平镯交与她,拼死将她送入界门。
涂山狐族尽灭的景象,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虽有机缘拜入战神门下,却未能突破桎梏,修为增长缓慢,终被心魔引诱,为报仇竟不惜与魔为伍,酿成大祸……
剐仙台上受骨血剥离之刑,在她神魂破碎、残命将陨之时,从无反应的升平镯乍然散出金光,笼住她最后一丝神魂,而后她的意识彻底昏迷。
再次醒来,发觉无论身体灵魂,还是意识,全都是完好无损的状态。
花了好久才从仙娥口中打听到如今是天诚历十二万九千年三月十八,乃是她拜入战神门下的前一天。
是否要遵循前世的老路拜入战神门下呢?
当然要,毕竟是前世依仗天帝垂悯求得的机会,岂容她反悔?
但之后的路该怎么走,当真要好好思虑了。
仇恨遮住她的心神,眼里心里再没别的,只想着报仇,是她堪不破的劫。
前世她为报仇做了许多事,纵使堕入魔道也自认无愧于心,但受刑时一个小仙的话却令她若有所悟。
“可算除了这个祸害,她早该被千刀万剐了!战神收她为徒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此言引来一众围观仙人的附和,于是指点江山般高高在上地抨击谩骂着她。
“便宜她了,不能这么算了!”咬牙切齿地愤恨兀地响起,压下了先前的交头接耳。
有仙人问道:“她都快神形具灭了,还要如何?”
“神形具灭就能一笔勾销了吗?一命换一命,她配吗?她可以一死了之,那我呢,我该怎么办,我枉死的亲人怎么办?我还在痛苦,凭什么她可以解脱?!”
聆汐愣住了。
在她不择手段报仇的时候,她也成了无辜人的地狱。
报仇究竟是什么?她自己不去战场杀妖,却鼓动挑拨旁人攻打妖族,不惜与魔为伍,到底是为了报仇,还是无能的宣泄?
升平镯震动起来,将聆汐自回忆中拉回现实。
反思报仇的意义,寻求真正的解脱,大约这种心境是触动升平镯的契机吧。
升平镯是涂山氏上古大神女娇遗留之物,但一直隐晦不显,族中无人知晓升平镯的法门及威能,是以当初妖帝率众妖围攻,涂山狐族即将灭族之时也未想用这神器对敌。
聆汐父母亦是无可奈何之举,当时境况他们也拿不出别的法宝,唯有升平镯再怎么说也是神器,或对了那位大神的脾性,洛聆汐便能寻个靠山,也算有个着落。
她凭着女娇大神的遗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可那些被牵连的无辜者也能重新来过吗?
聆汐不知道,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修行,勘破心魔,摆脱上世的轨迹。或许当她的修为到了能逆转时空时,她才有可能弥补上世的过错。
当下收摄心神,细细参悟沈垣所传功法,气和龙虎、法运周天,按着清微妙虚诀的法门修炼起来。
沈垣乃天界战神,传她的功法也是一等一的修行法门,更妙在与涂山狐族秘传隐隐相合,修炼时似有事半功倍之效。洛聆汐只觉神清气爽,缠绕心头多年的桎梏也似松动了些,便传讯师尊要专心修炼。
沈垣上神虽不大瞧得上一味苦修,却也乐得见弟子努力用功的样子,十分大方地给秀蝶峰加了许多防御禁制。


IP属地:北京1楼2022-01-28 08:17回复
    春风渡(二)
    天地悠悠,几多轮转,三百年时间倏忽而过。沉寂许久的天裕山再次热闹起来,言笑鼎沸,乐声不绝,沈垣上神要收关门弟子的消息传出,引得众仙议论纷纷。
    收徒大典上,沈垣向来肃穆的脸色颇为温和,众仙皆道这位弟子甚得战神之心。
    天裕山首徒秦茹亲自引着沅芷宸到沈垣面前下拜,沈垣含笑道:“即日起,你便是我的关门弟子,修行上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来问我。”
    沅芷宸笑靥如花:“还是师尊疼我,多谢师尊。”
    一仙娥暗自嘀咕道:“资质也太平庸了些,莫非是心性上佳、品格坚定?”
    她声虽低,但在场众仙何等修为,岂会听不清楚,正想打个圆场,就听沅芷宸潸然欲泣道:“我……自知资质差,丢了师傅的脸,不配……不配做上神的弟子,师……上神还是找那些资质好的当徒弟吧。”
    众仙颇为瞠目,这莫不是个心智不全之辈?碍着战神的面子,也不好说什么。
    沈垣正要训斥,蓦地神色一凝,修为高深的仙人亦一同朝着秀蝶峰望去。
    阴云密合,罡风四起,隐隐聚有万钧雷霆。
    “紫霆神雷,是战神上次所收徒弟的雷劫吧?这才多久就修到天仙,战神教徒有方,令我等大开眼界!”梓归宫主笑道。
    惊雷携毁坏破灭之势击下,但听一声尖啸,青色狐影冲天而上,生生将雷劫吞入腹中。霎时间电光游走,雷鸣不绝,似有若无的狐鸣传荡开来。
    良久,一束金光乍然冲破云层,照在秀蝶峰上,漫天乌云消散,彩霞隐现,异香扑鼻。
    洛聆汐稳定修为后便来至主峰,朝师傅沈垣叩拜:“弟子急躁冒进,有违师尊素日教导,请师尊责罚!”
    又拿出一根金钗对沅芷宸道:“都是我的不是,扰了师妹的好日子,这玩意儿就给师妹赔罪了,还请师妹不要见怪!”
    凝华钗,聆汐父亲给她的及簪礼,上一世沅芷宸就极为喜欢,缠着她软磨硬泡了好久,战神看不过眼强命她将凝华钗送给沅芷宸。
    这般喜欢,聆汐索性直接送给她,只要她消受得了。
    沅芷宸笑道:“这金钗真好看,我很喜欢,师傅,你不要生六师姐的气。”
    沈垣道:“同门相亲,不错。”
    “多谢师尊。”
    ……
    许是见着气氛不大对,不待大典结束众仙便渐渐离去。
    “请师尊责罚!”聆汐跪道。
    “错在何方?”
    “不尊师傅劝诫,擅自提升修为,罪一也;未设隐匿阵法,搅扰仙界清静,罪二也。”
    “既已做出选择,又何须请罪?我的话也非金科玉律,大道法则,你不听也是应当的。”沈垣仍淡淡道。
    “师尊宽宏,弟子这便去鸣愁涧。”
    沈垣像是满意了,挥手道:“去吧。”
    据传鸣愁涧乃神陨之地,怨煞处处,业火不熄,纵使神仙陷入,也不能轻易脱身,呆的时间久些,更会有碍修为。
    前世聆汐也曾被罚至此处过,她本是奉命去太霄山为紫极仙老祝寿,沅芷宸却偷偷跟在她身后,她发觉时,沅芷宸声称天裕山太闷,想出去散散心,顺道看热闹祝寿。聆汐拗不过,只好同意。
    不料行至半途遇见一伙妖族,沅芷宸见不惯他们欺负一个小妖,出言喝止,惹得那些妖族发怒。聆汐好容易带她逃回天裕山,她却向战神告状,言聆汐毫无怜悯之心,见人受难无动于衷。战神以照顾师妹不力为由,将她罚到鸣愁涧百年。
    聆汐想不通沈垣为何近乎无底线般宠溺沅芷宸,却不妨碍她仗以获利。多亏前世来过一遭,她才能无意中发现,众仙避之不及的鸣愁涧,竟能凝练血脉。
    涂山狐族本也是神族血脉,上古之时,涂山氏在三界诸天任意纵横,何等肆意畅快。自三界分野,涂山狐族竟似遭天弃一般,血脉之力一代不如一代,慢慢落寞至只能倚仗祖地勉强延续的地步。好容易有个能提升血脉之力的地方,便是无间炼狱,洛聆汐也愿意呆上成百上千年。
    前世聆汐好歹做了沈垣那么多年的徒弟,对他的性情不说了如指掌,总也有几分了解,知他最重礼法尊严。今日收徒大典,她不出席也就罢了,反而强行破境进阶,坏了收徒大典章程,也令他失了几分颜面——徒弟晋升天劫,做师傅的竟没一点准备。当着众仙的面,沈垣上神自不会发怒,心里作何想聆汐还是料到几分的,遂自请责罚让他出了这口气。
    沅芷宸好糊弄,沈垣身为战神,不知经过多少恶战算计,这声东击西投其所好的法子还是少用为好,最好是远离他们,眼不见心不烦。毕竟除了修行功法,聆汐也没从沈垣身上学到些什么。


    IP属地:北京2楼2022-01-28 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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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渡(三)
      “请师尊责罚!”
      “身为师姐未能爱护小师妹,让她被人嘲笑,面壁百日静思己过!”
      “请师尊责罚!”
      “只管自己修行,不顾师妹无聊,毫无同门之情,禁闭锁灵井两月。”
      “请师尊责罚!”
      “不以身作则,做个专心修行的表率,反终日引着小师妹玩乐,罚镇守地渊十年。”
      “请师尊责罚!”
      ……
      自沈垣上神收下关门弟子后,天裕山惯常听到的话便是“请师尊责罚”了。
      秦茹等弟子倒有些羡慕自请罚去鸣愁涧的洛聆汐了,起码不会三不五时的莫名其妙受罚。
      天界诸仙早为着战神过分偏溺沅芷宸的事议论起来,只不敢当着战神的面说。
      “这位沅仙子真是好运道!”
      “可不是,战神为了她可没少花功夫。”
      “听说这位沅仙子觉得仙界孤寂无趣,战神特地为她开辟了一个小世界供她玩笑嬉戏。”
      “不止如此,沅仙子法力不足,战神怕她行走诸天遇到危险,求天尊赐了一堆防御灵宝呢。”
      “早八百年的消息了,据说沅仙子少时伤了根基,修行有碍,战神还以灌顶渡元之术强行将她提到上仙修为。”
      ……
      一阵唏嘘,纷纷感慨一向冰块似的战神宠起人来让人牙疼。
      一紫衣女仙疑惑道:“战神不可能不知惯子如杀子的道理,怎么还如此?”
      红衣女仙似意味深长:“凡人有句话,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天裕山凌沧殿,廖真请示去明愁涧看望六师妹。
      “你倒心善,”沈垣挥出一道青光,道:“去了好好点拨她,莫要心怀怨愤。”
      廖真恭敬接了,拱手道:“是!”
      沈垣闭目不语,廖真知道师尊这是同意了,恭敬退出凌沧殿后便飞去明愁涧。
      若非亲眼目睹,廖真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碧空如洗,水清似镜,茂林修竹,奇石环绕,一派清幽淡雅气象,与过往穷山恶水的模样大相径庭。这哪里是明愁涧,分明是山明水秀的名川。
      “二师兄怎么有空来这凶煞之地?”洛聆汐推开竹门踱至庭中。
      “师妹倒是会享受,只是维持这般景象所耗法力不菲,未免有些得不偿失。”廖真笑道。
      聆汐不想与人打太极,便道:“鸣愁涧向无旁人来往,师兄何妨直言?”
      “天裕山热闹不休,也就师妹这里清静如昔。”
      聆汐眉头微挑:“往日天裕山迎来送往的活儿二师兄可是抢着做的,我竟不知师兄何时改了性子。”
      廖真微感震颤,忙祭出明凡鉴,照彻四周虚空表里后,凛然道:“原来是改造地貌而成,看来身处鸣愁涧非但没耽搁修行,反而成就了师妹!”
      原以为眼前景象是聆汐用法力所变幻象,时刻运法维持,以此打磨修行。然聆汐却是先净化掉涧内冤气、煞气,逐一梳理蕴养地脉,期间又要防备业火侵袭、怨煞卷土重来,再以偌大法力改造地貌。如此所创景象才真实不虚,却比法力变换难上十倍,几可称得上改天换地的神通了。
      聆汐不耐道:“师兄来这里总不会是为了与我饶舌吧?”
      “躲清静罢了。”
      “慢走不送!”聆汐左掌微沉,欲发动阵法送客。
      廖真笑道:“多时不见,师妹可有些不近人情啊。”
      一股莫名之力临身,无形无相,不知从何而来,似要将他驱逐出这里,忙道:“据传涂山狐族有知前生后世、明过去未来的神通,不知是否如此?”
      聆汐略减了几分威力,冷笑道:“我要有那个本事还用得着你在这兜圈子?”
      “沅芷宸拜师之时,师妹正巧触怒师傅,自请到这鸣愁涧受罚,恰好避过天裕山的糟心事,旁人疑心再正常不过了。”廖真意有所指。
      以本名称呼而非小师妹,看来他对师傅的关门弟子不甚亲切,和她一样,便消了驱逐之力。
      “师兄以为我这点把戏师傅没看出来吗?不过是看破不说破留个面子罢了。况且……”聆汐语声渐低。
      廖真忙道:“如此说来,师妹是知道点什么了?”
      聆汐却是话头一转:“师兄来看我这受罚之人,不怕师尊见怪吗?”
      廖真笑道:“师妹也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了。”
      “彼此彼此,不如师兄多矣。”
      洛聆汐自拜入战神门下,多是闭门修炼,与诸师兄师姐来往不多,廖真与她略熟悉些还是仗着当初替她开辟住所的情分。他不肯吐露来意,聆汐自不会交底。两人你来我往又打了几下太极,终是廖真有求于人,先露了些口风:“师尊意欲封闭天裕山,除却六师妹外,都要闭关。”
      聆汐嗤笑:“难怪师兄巴巴找了来,我说呢,若非如此,师兄贵步怎肯踏贱地?”
      “师妹何必挖苦我?”
      “据传司命天府传出消息,天地将有大变,师尊让师兄师姐们潜心修炼,也是他老人家的拳拳爱护之心。”
      “如此说来天地有变之事是真的了?”廖真神色微凝,“师妹可知是何变动,连师傅都慎重以待?”
      聆汐但笑不语,廖真哦了声:“是我孟浪了,天机怎能轻泄?来时师尊命我将此物给你。”将一枚青色玉简递出。
      聆汐接过看了,良久方道:“师兄好容易来一趟,我没旁的可送,唯有两句赠言,善自珍重:天长地久有尽时,白云生处探知己。落木萧萧正霖季,烂柯行进破风雨。”


      IP属地:北京3楼2022-01-28 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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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渡(四)
        鸣愁涧毕竟是三界有名的凶地,以洛聆汐此刻修为也只改造了半数,除了要时刻抵御余下怨煞的侵袭,还得蕴养生机以供万物生灵所需。然业火乃天罚,极难熄灭,是以聆汐所居之地纵有生机,生灵却是少见。
        是夜两耳俱寂,不闻虫鸣之声,只凉风萧萧。聆汐祭起升平镯,碧玺珠散出荧光,群星闪耀间毫不显眼,借着星隐阵的遮掩,徐徐净化鸣愁涧内的怨煞之气。
        一抹流光划过夜空,稳稳落在聆汐手中,正是天裕山的传讯金莲。
        “开始了!”聆汐朝天裕山方向望去,目光中说不清什么意味。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黄泉域百定山,又一次击退来犯的妖族后,一仙兵忍不住抱怨:“那帮畜生专在休息的时候来打,真操家伙干起来又跑的飞快!这么下去没被那帮小妖气死,也得累死。”
        新来的小卒不信:“不是说三界敦亲和睦,我们来这里就是走个过场?”
        “这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如今可不比当初。”老兵撇撇嘴。
        上古之时,三界诸天往来便捷,比邻亲睦。自中古以降,三界分野而治,非大神通者无法穿梭界壁去往他界,各界交流顿少,龃龉反倒多了起来。妖族比人族仙族更为争勇斗狠,渐有进犯之心,好在妖族各自为政,未对人、仙二界造成大祸。
        “自严九炽登位妖帝,可是对仙人两界虎视眈眈,如今动作频仍,怕是要侵袭仙界了。”
        新来小卒颇觉奇怪,想着他资格老,说不得知道更多内情,欲要问个明白时,早有巡视归来的仙兵笑道:“老赵你这骗人的话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也不怕妖帝听你如此诋毁他,半夜来找你算账。”
        “去去去,半夜算账的是鬼!”老赵白了他一眼,转而眯着眼对新卒笑呵呵地说道:“这可是我花了五百年寿元从司命天府买来的消息,你若不信就持我这印鉴去风云栈问问,那里有司命天府驻扎点。”
        ……
        黄泉域鱼龙混杂,每日流言不下千百,天界众仙皆不以为然,但这次妖帝要进犯仙界传言却在短短数日内传的众仙皆知,盖因传言背后有司命天府的影子。
        天界众仙皆有推算之能,但若论对天机了解最深的,非司命天府莫属。
        “司命天府从未插手过仙界之事,如今散布这般消息是为那般?”黄泉域主颇觉不解。
        尽管心有疑惑,因着司命天府的名头,还是有许多仙人严正以待,连着黄泉域局势也紧张了许多。毕竟黄泉域乃三界交接之所,破界之力原比他处小,若妖族真要进犯,首当其冲的便是黄泉域了。
        事实也正如司命天府预言的那样,不知妖族用了什么法子,竟成群结群的出现在黄泉域,想来妖族不会略过人界。仙界虽有准备,不致手忙脚乱,却是顾不得人界了。
        百定山永宁城,妖气弥漫,杀声冲天,各式术法纵横交错,五色毫光冲击漫天黑煞,万千箭雨难破水波屏障,天兵与妖军负伤殒命的越积越多。
        忽一声尖啸直入天际,无定府中飞出一道紫影,恍若惊雷散落,妖物触之即伤,几无可挡者,妖军气势不免萎靡起来。
        众天军见状,士气大涨,冲上去奋力厮杀。
        彼竭我盈,局势自大定。妖族被杀了个丢盔卸甲,不一时便溃散而逃。
        紫影落在永宁城头,持剑擎天,斜风卷起军旗,上空阴云密布,雷霆游走。
        众天兵虽见多了这样的景象,但还是忍不住羡慕道:“又要晋升,这是第几次了?”
        “上次晋升才过去多久?”
        “不愧是血修罗大人!”
        “小声点,血修罗大人不喜欢别人这样叫她。”
        ……
        半年时光便是在凡人看来都觉微不足道,更莫说是寿元几近无限的仙人了。而黄泉域与妖族拼杀的天军仙卒们却觉得这半年所经所历的,远比过去上百上千年更为深刻。
        生死咫尺间,离分只常见。
        从未有一刻这么痛恨妖族,也从未有一刻如此怀念之前的安宁。
        战争伴着苦难,前一刻相谈甚欢的战友下一刻便烟消云散,来不及悲伤,因为生者要活下去。
        妖族大军仍源源不断地涌进黄泉域,天界援军却迟迟未到,阴霾笼在每一个仙兵心头。
        巨大压力下的他们需要一种信念,一个希望。一个活着的信念,一个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血修罗就是他们的希望。
        血修罗原名是什么,天兵中没有说的出来的。至于为何被人如此称呼,倒有不少知道的。
        半年前,妖帝宣告向天界开战,凭着悍不畏死的冲劲,倒也占了不少上风。及至她应召入伍,甫一上战场便几次杀入妖兵大营,生生将纯白无暇的仙衣变成紫金色,尽是妖血所染。
        自此黄泉域内无不知晓血修罗的名号,黄泉域主与诸位仙界大佬也想着以之鼓舞仙界士气,有意无意地传播了一把。
        她虽不忿血修罗这个名号,也未太过在意,任由他们这般称呼。终归都要死的,何必斤斤计较呢?


        IP属地:北京4楼2022-01-28 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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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渡(五)
          永宁城上空一黄一紫两团光芒交互争锋,如同两轮巨日相撞,耀目光芒刺得在场仙妖几要睁不开眼。时而传出刀剑相鸣,那处便是一阵波动,仿佛连空间在他们斗法余波的冲击下都要破裂似的。
          眼见黄芒大盛,渐渐盖过紫芒,众天军暗暗担心时,紫芒落将下来,化为身着紫金战衣的女子。
          她周身气势不住凝聚,风云环绕,手中剑跃跃欲鸣,仿佛下一刻便要直刺苍穹。
          黄芒徐徐追来,看着虽是极其慢,却给人一种无处可逃的感觉。面对恍若铺天盖地的压迫,她抬手轻轻刺出,似慢到极致却又如快到不可思议的通天剑气迎上黄芒。
          明明该是惊天巨响,众仙耳中却听不到一点声音,仿佛在这一刻他们尽皆失聪了一般。永宁城上空那硕大无比的黑洞却在提醒他们,刚才那一击,是何等的触目惊心。
          半晌才觉听力渐渐恢复,黑洞亦渐渐缩小,忙去确认接下那一击的妖帝如何了。
          严九炽完好无损地御风而立,面含微笑,显然那惊世一剑并未伤到他。
          众仙心头惴惴,在场修为最高的血修罗都无法阻挡妖帝,他们近日能活下去吗?
          严九炽是妖界至尊,却偏着一袭月白道袍,仿佛道骨仙风的世外高人。
          “血修罗?”妖帝咳了一声,赞道:“很久没人能伤了,你很不错。可惜过刚易折,你还不是我的对手,现在就跟我硬碰硬可是得不偿失。”
          她不作一言,嗡嗡剑鸣代她做了回答。
          “看你天赋绝佳,本想把你收入麾下,你不识好歹也就罢了,自寻死路可怪不得我了。”严九炽看似惋惜,却毫不迟疑地施法。只见他掌心黑气聚拢,仿若能破灭一切的气息顿时从他身上发出。
          洛聆汐手挽剑光,喝声:“疾!”笼在众仙心头的不安顿时散去。
          “妖帝本体在此,我等自不是对手,可单凭一个化身就想推平永宁城无异于痴人说梦!”聆汐沉声道。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妖帝好似见到了感兴趣的猎物,“能逼出我这具化身的四成实力,还看得出这不是我的本体。许久没见到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因为没人比我更了解你!”洛聆汐淡淡道。
          妖帝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摇头道:“你?还不够格作我的敌人。”
          “是吗?”洛聆汐缓缓抬起手,腕间十二颗珠子散射微光。
          “化身就是化身,若妖帝本体在此,岂会让给我启动阵法的时间?”
          永宁城内升起道道细芒,艳红如血,交错成网瞬间将妖帝化身及在场妖族缚住。
          被困妖族无不倒地嘶嚎,纷纷化回原形,满地打滚。不一时便再无声息,尸身居然迅速干瘪,微风一吹便化作粉尘消散。
          “蚀灵阵?”妖帝化身惊道,“以神器为基引动上古禁阵?!你不怕被天庭问罪吗?”
          “天界的事轮不到妖帝操心,况且若是不用永宁城难免屠戮之祸,用了至少有一线生机。”
          “好好好!想不到当初涂山逃走的余孽能成长到这个地步,是我小瞧你了!”妖帝化身反倒笑起来。
          黄光乍放,束着妖帝化身的血网如水碰烈火,呲呲作响,飞快地消消融。
          “不好,”聆汐忙道,“他在召唤妖帝本体传递力量!快阻止他?”
          众天兵忙将法力注入蚀灵阵,加大阵法之力。更有几名仙人拿出压箱底的本事,有以神魂秘法攻击的,有以咒术诅咒的,也有以施以禁法的……
          眼见妖帝化身气势大胜,即将脱困,聆汐顾不得留手,张口将升平镯吞入腹中,借神器之威以涂山狐族本源之力催动本命神通——魅心瞳。
          妖帝化身被她眼中青光一扫,登时一窒,懵懵然不知其所以。虽然很快就脱离那种状态,却终是晚了一步,被蚀灵阵吞噬了根基。
          “沈垣!”妖帝化身恨恨道,继而不甘地散作飞灰。
          众仙长舒一口气后,不免疑惑妖帝化身为何会对战神有这般大敌意。
          总算保住大家性命了,聆汐提着的心将将放下。
          战场果真是磨砺人的地方。
          她虽不怎么与他们打交道,但看着他们劫后余生的表情也颇感欣慰。
          城头的那名仙医,上辈子他丧命于自己引发的动乱;城门欢呼的那名仙兵,上辈子的亲友皆因她而亡,还有给伤兵施法疗伤的女仙,上辈子被她连累为妖族所掳,早就烟消云散了……如今他们都好好的。
          原来只需改个念头,许多事就会变得不一样。
          聆汐照例没接受众仙感谢,说起来她才应该感谢妖帝派这个没头脑的化身来,被她用狐族的魅惑神通一通忽悠就把账算到了战神头上。
          化身毕竟有了独立的性子,记忆并不会被本体感知,但化身临死前的情绪却会传递给本体。
          师傅,但愿这份礼物您会喜欢。聆汐暗道。


          IP属地:北京6楼2022-01-28 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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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渡(六)
            天裕山凌沧殿,数道流光汇聚,身形一一现出,皆是沈垣座下弟子。
            凤梧媛见地上蒲团凌乱,破旧不堪,不由摇头道:“二师兄闭关,这些仙娥力士没个章法,师尊殿内还敢拿这些糊弄!”
            “五师妹莫要轻易断言,仙娥力士再如何大胆也不敢如此糊弄,是否是师尊的吩咐也未可知呢。”薛璶说完,继续拨弄手指,口内念念有词:“地火明,风中孚,天水讼……”
            “非也,”伏槛连连摇头,“四师弟又不是师尊,怎可轻易论断,莫不是算出来的?”
            薛璶素日好与人推算,偏事实往往大相径庭,众弟子碍着面子不好嘲笑,伏槛却好与他斗嘴,每每借此讥讽,总能闹得鸡飞狗跳。
            薛璶却是一副朽木不可雕的样子:“我不与你这呆子论是非。”
            伏槛正要撸起袖子跟他打上一架,殿内金光亮起,秦茹、廖真朝金光躬身道:“恭迎师尊!”
            金光散去,沈垣现身殿中,沅芷宸小鸟依人般歪在沈垣身上。
            众弟子见怪不怪地拜见师尊。
            “你也跟师姐师兄们见礼。”沈垣轻声吩咐。
            沅芷宸嘟嘴道:“师姐师兄们好,师妹有礼了!”身子半欠,哈欠连声,仿佛没睡醒似的。
            举凡有修为在身者,神思宁定,精血凝聚,少有倦意。也不知她哪来如此多的困意,连个凡人都没她那么能睡的。
            这话只敢在心里默默嘀咕,还不敢心有波澜,若被师尊察觉神魂波动探知他们的心意,又是一场责罚。
            “都坐吧。”沈垣吩咐道,众弟子入座。
            “吾道孤也寡和者,吾道非道,吾道亦道。夫道者,非名道……”
            不过三五句功夫沅芷宸就觉头大如斗,明明沈垣说的话并不佶屈聱牙,每一个字都极简单,话也并非深奥难懂,偏偏她就觉得听不明白。又听了两句,只觉头大如牛,睡意越发上涌。
            突然耳边一声剑鸣,沅芷宸霎时睡意全消。
            沈垣也眼看着廖茹,似有不悦,廖茹道:“看来小师妹太过用功了。”
            沈垣眸光转为温和,口中说法不停。没过一会儿,困意再次涌上沅芷宸心头,意识越觉消浅,于是闭上双眼欲睡。倒奇怪,虽然睡意没有消退,却怎么也睡不着。沅芷宸找不明所以,只觉得耳边充斥的尽是催眠之音,明明是师尊在说法,于她听来却像是在打鼾。不知过了多久,沅芷宸终于入眠。
            坐在蒲团上还能睡着,也是一种本事。
            众弟子不敢表露心境,继续心无旁骛状听法。
            沈垣继续讲道,直说的满室生香,天降祥光,地现青莲。沅芷宸已坠入梦境,当真是万事不闻。直到沈垣停下她才堪堪醒来,口里不觉说着:“室内小眠转瞬间,大梦一觉数万年。”尽管把梦中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却听耳边传来一阵鼾声,沅芷宸四下一看:师傅及众师姐师兄都睡着了,尤其是师尊,打呼声最大。
            正疑惑着,沈垣又张口说起法来,虽闭着眼,但开口速度、语调、甚至连所说内容都和刚才分毫无差。
            沅芷宸偏偏又没了刚才的睡意,百无聊赖之迹就去看秦茹她们的睡姿。
            众人身上各现不同异象:廖茹头上有一把古剑,看着朴实无华,却像蕴藏着惊世威能;廖真头顶浮着一本书,无风自动;伏槛周身景象飘飘渺渺,真幻难辨;薛壗则身散七彩灵光,恰似一道彩虹将他围护住;凤梧媛上方如颗颗明珠明灭闪现,身姿也随着或立或坐或俯或仰变幻不止。
            正看的入迷,突然觉得头被拍了一下。回过神来,就见沈垣佯嗔道:“不听我玄音妙法,却去钻研别人的睡相,该打!”
            “可是好有意思呀。”沅芷宸嘻嘻道。
            沈垣一手指地,道:“醒来!”
            众弟子但感耳边隆隆,忙睁眼看时,沈垣缓缓已伸出左手:“开始吧!”
            秦茹不确切地问:“以此法提升小师妹的修为,是否有些操之过急?再者……”
            “能提升修为?”沅芷宸一副欢喜不仅的模样,“快点开始吧!”
            沈垣定定看着秦茹。
            秦茹只好结印施法,其余弟子见状亦各自结印,五人手中分别散发白、金、青、紫、红五色灵光,各道灵光汇集于沈垣掌上。只见沈垣左手掌心现一光球:若隐若现,虚实难辨,内中好似包罗整个乾坤天地一般。
            沅芷宸被吸入其中,光球流转,须臾间又回到蒲团上,仍是睡着模样。
            沈垣点头道:“不错,你们最近没有偷懒。”
            沅芷宸渐渐醒来,睁开双目,疑惑地朝四周望了一圈,觉得和以前有所不同,却无法形容个中感觉。
            沈垣“嗯”了一声:“贺你登临大罗,长生久视。”
            大罗仙,只差一步便能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了。以沅芷宸的资质,至多只能修至天仙。


            IP属地:北京7楼2022-01-28 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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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渡(七)
              严九炽负手而立,静静望着天裕山,目含精光,似乎能透过重重阵法阻碍看到凌沧殿内的情景。
              “掌中乾坤,须臾万年。”严九炽神色淡淡,看不出如何想的。
              虽说现下妖族和仙界大军在黄泉域打生打死,但妖帝出现在战神道场,天界诸位大佬也无甚反应,至少在场的诸位大帝都没有与妖帝为难的意思,哪怕是出言诘问妖帝为何出现在天界。
              红衣女仙忍不住向师傅问道:“战神明明封闭了天裕山,四方大帝、诸天天君们来这里做什么?”
              梓归宫主道:“战神欲突破无上之境,各大帝天君自然想来看看。”
              他们也想知道,上神之上,究竟是怎样的。
              梓归宫主携徒来此只为观礼,让爱徒长长见识,不像妖帝那般肆意窥探。听了妖帝的话,运神功掐指推算,只觉天机一派迷茫,算不清楚。又运慧目看向凌沧殿,果如妖帝所言。
              “沅芷宸已修至大罗仙?”红衣女仙讶然,“是战神的缘故吧。师傅,看看别人家的师傅,我莫不是您老人家捡回来的吧?”
              “她这是透支了今生后世所有的潜力强行提升,今生修为只能止步于此了,若有来世,也不可能有修行的资质了。还羡慕吗?”
              红衣女仙立马十分狗腿地说道:“普天之下,三界之中,没有比您更好的师傅了!”
              “油嘴滑舌!”梓归宫主嫌弃道。
              “师尊,这是真的?弟子真的修到大罗仙了?”沅芷宸拉着沈垣的衣袖撒娇似的问道。
              众弟子类似的场景见的太多,早已见怪不怪,确切的说是被沈垣罚怕了。早在廖真提醒沅芷宸应恭敬侍奉师尊,反被沈垣罚面壁思过时,众弟子就知不能以常理要求师尊与沅芷宸的关系。只是心里免不得另一番想法。
              “不要调皮,接下来才是紧要关头,快坐好了!”沈垣吩咐道。
              沅芷宸嘟嘟嘴,不情不愿地回到蒲团上:“师尊,这也太硬了,硌得慌,不能换个舒服点的吗?”
              廖真生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大罗仙体,雷劈火烧、斧斫刀剁都不会有丝毫感觉。硌得慌,矫情给哪个瞎子看的?
              “修行路漫漫,连这点苦都吃不了?”沈垣似是嗔怪。
              要不是打不过,众弟子早就弑师了。
              沅芷宸吐了吐舌头,乖巧地坐在蒲团上。
              “妖族进犯天界,黄泉域战火纷飞,殒命的仙人日甚一日。如今妖界寻到打破界门的法子,妖族大军来袭,天界危矣。”沈垣道。
              秦茹因问:“既如此,师傅该让我们去除妖才是,怎么?”
              “你们闭关前,我已命聆汐去黄泉域支援了,一时间倒也无妨。只是我观天象,妖帝似要亲自上阵,天界虽不惧,但真与妖帝动起手来,只怕天界承受不起,毁损过甚。是以我与三官大帝参悟了一门阵法,用以守护天界不被斗法所损。”
              众弟子道:“师尊慈心。”
              沈垣手一挥,六道灵光射入众弟子脑中,因道:“这门阵法需集合六道之力,才能发挥最大功用,你们切记好了。”
              那灵光在众弟子脑中演现布阵法门与诸般运用法门,分外清晰,不一时皆记清记牢了,仿佛镌刻在他们记忆中似的。
              薛璶咦了一声:“这阵法?”不由手指微动。
              沅芷宸尚有疑惑:“师傅,何为六道之力?”
              沈垣笑道:“你们虽都是我的弟子,但各自的修行法门大有不同。秦茹入剑道,廖真修儒道,伏槛行巫道,薛璶走阵道,凤梧媛悟丹道。”
              “那我呢,我修的什么道?”沅芷宸见师傅迟迟不说自己所应之道,急急开口问。
              沈垣屈指轻弹,一道身影显在殿中,头戴方巾,一袭水合道服,持羽扇在手,足登蹑云履。
              “妖帝?”众弟子皆见过妖帝影像,不由惊道。
              “妖帝已至,”沈垣吩咐,“速速摆阵,为师要会会妖帝。”
              众弟子不敢违拗,忙按阵图各自站好。
              沈垣将阵器分给弟子,喝声:“阵起!”
              众弟子施诀布阵,正欲祭起阵器,突然感觉自身法力不受控似的源源不绝地涌入阵器。
              沅芷宸大叫:“师傅,这个玩意儿好古怪,它在吸我的法力。”
              “莫慌,这都是正常的。”沈垣半安慰半解释,“天玄大阵要护住上神级别的斗法余波,需要耗费的法力甚巨,单是你们手中的阵器都是紫极仙老用了无数先天灵物锻造而成。要驱动天玄大阵,除了需汇聚六道之力,起码得是大罗仙修为才成。”
              沅芷宸仍心有悸悸,甚至想将手中阵器丢出,岂料非但没扔出去,反而将身上不少物什抖落在地。
              “不要调皮,”沈垣道,“等它吸足法力就会停了。”
              廖真道:“师傅也当告诉弟一声,弟子们也好有个准备,这冷不丁的,莫说七师妹,连我也吓了一跳。”
              薛璶笑道:“师尊刚传给我们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只是没来得及和师姐师兄说。”
              伏槛哼道:“你惯会马后炮的!”
              薛璶正要与他斗嘴,凤梧媛道:“两位师兄,大敌当前,你们还有心思玩笑?”
              沅芷宸笑道:“师尊何等修为,管保把那什么妖帝打得屁滚尿流。只是师傅,这什么狗屁阵器怎么还在吸我的法力?”
              “怎可如此粗俗?”沈垣似皱眉道,“平日里教你的都忘了?”
              沅芷宸做了个鬼脸道:“师傅我不敢了。”
              “师傅!”秦茹突然道,“师傅既然要与妖帝分个高下,怎么只管看我们的热闹?”


              IP属地:北京8楼2022-01-28 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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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渡(八)
                “你,”沈垣略顿了顿,“在质疑我?”
                无形压力迫来,明明不带一丝威慑与霸道,直面之人却似乎无法生出半点不满反抗之心,秦茹登时瞳孔微缩。
                “弟子不敢!”犹若寒天打颤般一字一顿。
                “大约你们也是这么想的,”沈垣环顾众弟子,凡被他目光所扫,无不颔首低眉,连称不敢。
                独沅芷宸娇嗔道:“他们怎么想的不重要,弟子可是难受的紧!”
                话音未落,沅芷宸没来由地心下一悸,斜拉里飞出一把剑,直奔她心口刺来。
                眼见就要穿胸而过,沅芷宸大叫一声,身子诡异地扭动几下,将将避过。
                那剑似认准了沅芷宸一般,掉头拦腰横劈,锋锐剑刃已割断她贴身丝绦,剑意几要划破体表。堪称万法不侵的大罗仙体,在这平平无奇的剑意面前,竟如纸糊一般。
                沈垣左掌轻扬,沅芷宸身形原地消散,下一刻出现在他身畔。
                沅芷宸惊骇无已,刚才死亡于她,仅一线之隔。
                飞剑追袭而来,却停在沈垣身前三丈,不得寸进。沈垣变掌为爪,微微虚捏,飞剑便如风吹沙砾,散去无踪。
                “身为大师姐,不爱护师弟师妹,反狠下杀手。”沈垣不带一丝情绪地说道,“是何道理?”
                纵不是本命法宝,然飞剑被灭,术法反噬,秦茹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师尊当真不知?”秦茹剑眉含笑,嘴角微扬,却是说不出的别扭,似讥讽又似羡慕:“可真是疼爱七师妹啊!”
                “就为这,师姐就要对我痛下杀手?”沅芷宸满是不可置信。
                “不觉得奇怪吗?”秦茹问,“方位错乱,天玄阵已布不成了,可这该死的阵器还在吸收我们的法力。”
                “那又如何?”沅芷宸咬咬牙,继而坚定地说道:“师傅不会害我的!”
                凤梧媛悄无声息地瞄了沅芷宸一眼,她说的是“不会害我”,而非“不会害我们”。往日里倒有些小瞧了她。
                “虽说天地君亲师,却也尝闻君不正则臣投外国。那么师不正,弟子当如何?”秦茹问道。
                沈垣神色若定,淡淡反问:“如何不正,何来不正?”
                秦茹嗤道:“单眼下这天玄大阵,师尊说要集六道之力,咱们几个占了五道,第六道是什么?还请师尊明示。”
                沈垣神色自若地嗯了一声:“有问题吗?”
                “于真相上师尊始终悭吝一言,弟子们为求自保,说不得要得罪师尊了。”秦茹做了个手势。
                青灯出,竹简现。
                凤梧媛缓缓托起一盏灯,乃是上古药祖用以炼药的神昊金灯,灯内芯火如豆苗摇曳,却喷涌出煌煌真焰,携裹焚天燃地之势,落在沈垣身上。
                伏槛抽出一卷书册,条条竹简,镌刻圣言,浩浩汤汤的浩然正气生生不息,如同最好的燃料,使真焰越发宏大。
                神昊金灯内的火乃天中火、地中火、火中火、空中火、风中火攒聚而成的青阳真焰。伏槛又辅以神鬼辟易的浩然正气及人世香火,烈焰熊熊,纵使沈垣上神之尊亦不能轻易扑灭。
                “不错不错!”沈垣火中抚掌,“你们私底下合纵连横,不会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秦茹望向廖真,似要催促什么。
                薛璶沉吟良久,叹了口气,扬手射出一道阵盘。条条金色符文浮现,浩瀚气息笼罩天裕山,似乎连上空星辰都亮了许多。
                “天机迷途阵,”薛璶不待众人发问便开口解释,“无甚大用,只用来蒙蔽外界窥测。凡我所有,皆为师尊所赐,师尊若想收回,只管来取,弟子绝无怨言。”
                “是非对错,弟子不想置喙,亦不想分辨。当日若非师尊相救,弟子早已在血妖肚中化为血煞了。”
                言罢,薛璶反而加速往手中阵器注入法力。
                沈垣似没料到薛璶的做法,打量了他几眼,见他神色坚定,不似作伪,便决意先打发不听话的。
                沈垣左掌缓缓推出,掌中数只光轮旋转,幻缈非常,使人望之沉沦。
                秦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剑,众人皆看不出她何时拿的,仿佛那剑一直都在她手中似的。
                同样缓慢刺出,古朴无实的木纹剑尖抵主战神掌心光轮,霹雳作响,光轮竟散作点点荧光。
                单以这一击而论,战神竟是输了。
                “这就是你的底气?”战神握了握拳,“神罚诛天剑!”


                IP属地:北京9楼2022-01-28 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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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渡(九)
                  “天君棋艺精湛,小仙自愧不如。”棋局未过半,洛聆汐便弃子投降。
                  “未至关头,怎可轻言放弃?”司命天君淡然一笑。
                  “小仙落子,步步皆在天君预料之中,岂有取胜之机?”
                  “棋局步步新,不到最后,胜败孰能断定?”
                  “世事早现征,胜败岂无凭?”
                  “和你下棋无趣的紧!”司命天君很是嫌弃地摆摆手,“去吧。”
                  “小仙所求之事?”
                  司命天君老神在在:“天机不可轻泄。”
                  聆汐将棋子一枚枚收回竹盒,状似不经意地露出腕上的升平镯。
                  “罢罢罢,人情债最是难还。”司命天君扬手一道青光。
                  聆汐接过,置于眉心细细参悟。良久,朝天君躬身道:“谢天君成全!”
                  不待司命天君轰他,足下生光,化一阵清风去了。
                  随侍素娥进殿奉茶,司命天君骂道:“客人走了才上茶,你们也忒懒了!”
                  “上次天君吩咐,聆汐仙子来了,茶点瓜果一律不许不上。”素娥回道。
                  司命天君“哦”了声,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又问:“星盘如何了?”
                  “棋子下面。”素娥指了指棋盘,将余下棋子扫归盒内。
                  “暴殄天物!”司命天君嘟囔着,伸手一指,纵横交错的棋盘登时还原为荧光点点的星盘。
                  测算众生命运的星盘被司命随意用来做棋盘,像是失了主人宠爱的小狗,哀怨地散着淡弱的光芒,似在啜泣。
                  司命天君却只觑着窗外,久久不语。
                  素娥以为天君又如往常那样睡着了,只听他突然说道:“星光暗淡呀!”
                  素娥朝外望了望,骄阳似火,碧空如洗,哪有半点星光?
                  聆汐若有所觉,掐指测算,仍是一派迷离,昏昏暗暗,前途不明。
                  盯着升平镯,聆汐暗自忖度:纵然司命天君能遮掩天机,天界诸位大佬不可能毫无所觉,那便是天数自行如此了。旁人不明就里,司命那老家伙肯定知道些什么。
                  想起他因着升平镯对自己的诸般点拨,不由猜测自己的重生是否有司命的插手。
                  聆汐遁光不停,行了半日,仍是云雾寥寥,仿佛织云仙子今日未上职一般。
                  许是诸多大佬汇聚,天裕山外倒是祥云霭霭,异香扑鼻,连绵不绝。
                  而凌沧殿内却是剑拔弩张的态势,沈垣越是气定神闲,秦茹等弟子面色越发凝重。
                  “神罚诛天剑虽是上古奇珍,想倚之对抗我,还有些不够看。”虽有些讶异,但还在掌控之内。
                  天界法宝多如过江之鲫,有先天、后天之分。先天法宝诞于天地未分宇宙混沌之时,能调动大道法则之力,威能远胜大神通者炼制的后天法宝,多为上古诸神所掌。
                  除此二者之外,尚有一批不知其诞时、不明其材质的异宝,威能介乎后天先天之间,使用起来却更为便捷,无论种族之别,无论修为高下只要有修为在身,皆可御使。这批异宝多现世于上古年间,故称上古奇珍,也曾引发诸多腥风血雨。
                  秦茹虽仗神罚诛天剑之利破了沈垣掌中光轮,究竟被阵器吞噬了部分法力,修为又远不及沈垣,纵战意不减,气势上已弱了几分。
                  “人皆贪生畏死,神仙也不例外。”秦茹持剑而立,面对沈垣的压迫,不慌不忙地说:“弟子几人性命皆是师傅所救,按说生死当由师尊掌握。只是我等修为不足,做不到无视生死。请师尊恕罪!”
                  惊雷起,电光现,剑影万千,纷纷疾射向沈垣。
                  青阳真焰仍在沈垣身上焚着,发疯似的吞噬着一切,所燃烧处连虚空都成了黑色,将沈垣周身烧成黑域。剑影射在黑域上,便如泥牛入海,杳然无踪。
                  凤梧媛一惊,青阳真焰之威,连上神都不能等闲视之。沈垣非但不惧,还能反过来操纵。
                  “虽然道法万千,你们各有所善,终究是我引你们入门,想借以反叛可是不能。”沈垣瞟了一眼凤梧媛。
                  凤梧媛立时醒悟:“当初我找到神昊金灯竟是师傅的算计!难道它是师傅的法宝?不然又何以掌控青阳真焰?”
                  “又如何?”秦茹轻轻提起神罚诛天剑,淡淡道:“岂不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声起时,神罚诛天剑震颤,雷霆鸣鸣;声落处,剑气横生,万法破灭。
                  纵修为不及,却是一往无前。
                  谁料一道青影迅如奔雷,电闪般挡在雷霆剑气之前。那人手一扬,为伏槛御使的春秋竹册回到他手中,正是春秋册的原主廖真。
                  廖真徐徐展开春秋册,伴着“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诵读,数个黑字浮上半空,合为淡墨色虚影。
                  那虚影喝声:“叱!”殿内无尽剑气雷霆、乃至青阳真焰,竟生生消散。
                  “看来不全是逆徒,”沈垣颔首微笑,“还是有听话的嘛!”
                  “师尊偏心!”沅芷宸抽下发间金钗,鼓嘴道:“二师兄听话不是应该的吗?我一直和师傅一边,还得不到您的夸赞。”


                  IP属地:北京10楼2022-01-28 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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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渡(十)
                    “你是师傅的乖徒儿!”沈垣望着沅芷宸,眉目含笑,宛若和善慈爱的长者:“不用像他们打生打死的,乖乖地站在哪儿就好!”
                    沅芷宸却陡觉一阵心悸,只得暂将金钗收起。
                    黑色虚影破了剑气、灭了青阳真焰后也自消散,廖真右手凭空抓出一只紫毫,飞快地在春秋册上写了个“山”。那赤黑“山”字竟真的化作山头朝秦茹当头压下!
                    秦茹剑随心动,电光剑气交错,山头被斩成数段,复归为“山”字,继而消散。
                    廖真挥笔不停,各色攻击之物连珠般显现,巨浪、箭雨、枪阵……
                    秦茹岿然不惧,无论何种攻击,一剑破之。
                    凤梧媛暗暗焦急,原本他们几人合力都难以对抗师尊,更不用说出了个“叛徒”廖真,再拖下去只怕要被各个击破,忙对伏槛说道:“该挣命了!”将盛丹的葫芦祭在空中,一股吸力朝廖真罩去。
                    廖真左手食指往春秋册上一按,涌现千朵青莲,抵住了葫芦。
                    便在此时秦茹双目一凝,抛起神罚诛天剑,玉手一引,电光游龙爆起,却并未攻击,而是在众弟子周身游走一圈,复归秦茹掌中。
                    凤梧媛等只觉天玄大阵阵器加诸于身的吞噬之力顿时湮灭无踪。
                    “一剑两断!”沈垣双眸骤然收缩了一下,“好,好剑!不愧是我的大弟子!”
                    刚才秦茹那没有尖厉刺耳的剑啸、没有万钧雷霆的一击,斩断的何止是阵器的吞噬吸附之力,还有师徒名分之间的因果羁绊。沈垣所谋还需借助这些因果之力吞噬她们的法力神魂,被秦茹倚仗神罚诛天剑生生斩断,要多费不少功夫。
                    果然不该心有不忍,再让他们闹腾下去,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心意既决,亦不再留手。
                    铺天盖地般的威势自沈垣身上散发,殿内诸人的气息皆为之一滞,众人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在飞速淡去,只余沈垣那高不可攀的身影。
                    命格压迫!
                    沈垣乃是上神,比他命格更为高贵的只有天帝及天数了。命格压迫下,修为不及他的,皆无法生出反抗之心。
                    秦茹等只觉矛盾至极,今日所为明明是保命之举,却另有一股念头不停地洗脑:怎能违抗师傅呢,师傅要你死你就乖乖去死好了。
                    便在此时,殿内又现出一股气势,破灭、混乱、绝望、无序,种种心绪浮在众人心头,冲散了沈垣的命格压迫。
                    原来伏槛听了凤梧媛“该挣命”的话,便施出压箱底的巫族秘法——降神术,以寿元为凭召唤上古蛮神之灵。
                    沈垣释出命格压迫众人时,降神仪式也进行至紧要关头,强忍着仿佛由心而发的不能反抗的诱惑,艰难地掐法诀,念动咒语。
                    好在未拖后腿,成功召唤出蛮神之灵。
                    上古诸神秉天地意志而诞,命格较现今仙神贵重,沈垣的命格之力一碰到蛮神之灵,便似退潮一般回归体内。
                    蛮神之灵疑惑地忘了伏槛一眼:“嘟纳一斯,噜咕脊恰哈?”
                    伏槛似在和蛮神之灵讨价还价:“夏哈拉库席多,姆一纳斯枯里斯,哈里丘丘……”
                    旁人不明,凤梧媛离得近,听得分外清楚。
                    “……”
                    这是什么鸟语,巫族语都是这般怪异吗?不能以神念沟通非得说出来为难人?
                    沈垣却是面露喜色:“蛮神之灵,等的就是你!”手发清光便蛮神之灵罩去。
                    凤梧媛心头一登:这也是师傅的算计!难道我们今日所为皆在师傅预料之中,我们能保下性命吗?
                    “兜天网,”秦茹惊道,“快阻止他收走蛮神之灵!”持剑就要抢攻。
                    廖真青影轻移,挡在秦茹面前。
                    凤梧媛叹了口气,取出玉瓶倒出几枚丹药,肉疼地看了几眼,似有不舍,这玩意儿她也没多少,原打算是用以应付晋升上神之劫的。
                    喝声“躲开”,双目一闭,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将丹药激射而出,一边拼命放出防御法宝,顺手拉着伏槛飞速后退。
                    丹药大多朝沈垣攻去,只有一枚击向廖真。
                    廖真本不将这平平无奇的丹药放在心上,及至丹药近身,猛然一阵心惊,不及细想,忙全力催动春秋册,化作一道金色光罩紧护其身。
                    “砰!”炙热波浪伴着惊天巨响,地动山摇般的震颤伴着冲击波传荡开来,重重阵法禁制守护的凌沧殿被震得屋檐坍塌,地基裂缝。
                    这般爆炸实不下于上神全力一击,刚才沈垣所站之地变成数丈深的大坑,想来沈垣也未正面硬抗。
                    秦茹在凤梧媛大喝之际便以秘法避入虚空,不料丹药爆炸之威竟将她从虚空中逼出。虽绝大部分都是冲着沈垣去的,但单是一枚丹药的爆炸之力也非同小可,将护着廖真的光罩炸回原形,春秋册像受伤的孩童不住的哀鸣。
                    秦茹正慨叹凤梧媛丹道不凡时,突听沅芷宸喝叫着攻了过来,也不知那般冲击下她是如何躲避防御的。
                    凤梧媛双目一凝:连沅芷宸都能避开,更不用说沈垣了。


                    IP属地:北京11楼2022-01-28 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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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渡(十一)
                      “里面到底是怎样的情景,战神有没有突破?怎么没个动静,急死个人!”红衣女仙不是耐得住性子的,呆了半日早烦了,若不是梓归宫主以杀人似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早就不知去哪儿浪了。
                      “嗯?”梓归宫主疑惑地看了眼妖帝。
                      “师傅,咋了?”红衣女仙问。
                      天裕山防御之严在天界素有威名,此番战神能否更进一步,事关者大,战神非但将天裕山布置得固若金汤,更下了不少功夫防备他人窥视。怎么妖帝竟似对天裕山内发生的事十分了解似的?
                      “有趣有趣!”妖帝目光扫了一圈,颇为玩味地说道:“真是魑魅魍魉,各自肚肠。”
                      某处不知名的角落,洛聆汐只觉那道漫不经心的目光是冲她来的,所有仿佛她所有的秘密在那目光面前都无所遁形。一时咬牙切齿:果真没有白吃的午餐,司命那挨千刀的,居然骗自己来送死!又暗暗叫苦:早知妖帝在此,她又何必巴巴跑了来?
                      云雾飘渺间,妖帝身影若隐若现,气势却比刚来时盛了两分,偏又未流露出战意。众仙摸不清妖帝的用意,各自暗加戒备。
                      凌沧殿内,衣袂翩然若飞,身影流连,婉转飘渺,沅芷宸素手冷芒微露,仿佛身姿曼妙的舞者。
                      能躲过凤梧媛的金砂丹,倒有几分本事,素日里小瞧了她。
                      这般想着,收了轻视之心,倒也并未太过在意。实在是沅芷宸的袭击看似声势浩大、眼花缭乱,却无甚杀机。秦茹在她近身时,一召一引,使了个星移斗转,沅芷宸的身子竟在空中翻了几圈,向着廖真落去。
                      廖真正运气平息,见沅芷宸落将下来,方欲出手相助,谁料她双足轻点,稳稳地落在廖真背后。还未问她何意,她右手一抖,一道寒芒直冲秦茹门面而去。
                      秦茹定定地看着,寒芒越来越慢,到她眉眼前已静止不动,原是一枚金钗。秦茹直觉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不及细想,金钗倒转回去,比来时更快三分。看着倒像是秦茹破了沅芷宸的法,还诸彼身。
                      廖真左手结印欲敌,沅芷宸已率先轻轻抓了金钗,廖真不觉一惊:她何时有了这样的身手?
                      沅芷宸嫣然一笑,素手婉转轻移,似要再次攻向秦茹,却在电光火石间将金钗刺入廖真后背。
                      廖真不曾防备,被她得手后便即静立不动,仿若盘根老树。
                      虚空中传出一声惊怒:“庶子敢尔?”,化为无形波纹击在沅芷宸身上,沅芷宸立时倒飞,如残叶枯蝶跌落在地。
                      “为师待你不薄,你竟如此悖逆!”沈垣自虚空现身,面无表情地冷哼道。
                      沅芷宸挣扎半晌才起身,右手拇指抹去唇上鲜血,在嘴角留下一道血丝,方欲展露媚笑,又咳了些血。她偏不徐不疾地掏出一方雪白帕子擦了,血染点点似梅。
                      “尘缘尽,见真如。”沅芷宸面色痛楚,却仍是一派娇柔,笑语吟吟道:“师傅您一开始就打算祭献我们,您想更进一步原是无可厚非,那我们想活下去又有什么错呢?”
                      “若是让我们出些法力、寿元也就罢了,可您要的远不止这些。情感、记忆、性命,我们感悟的道痕以及神魂、命格……”她似是触动了不好的回忆,语转戚戚:“您把这些全都拿走了,弟子们还有什么?都没有了,再无来世,连我们存在过的痕迹以及众人对我们的记忆都会消失,那我们来这世上的意义是什么?”
                      秦茹等对视了一眼,她们也是查了好久才知道沈垣的目的,沅芷宸是如何知晓的?
                      “这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沈垣淡漠地问,好似回到了过去无惊无喜、万事万物皆无挂牵的状态,却手指微动掐着不知名的法诀,未见到众人预料中的反应,不由眉头微缩。
                      “是啊,”沅芷宸如叹似笑,“人的悲喜并不相通,何况是弃情绝爱的师尊?弟子们怎能痴心妄想您的怜悯呢!”
                      “可我们没有师傅那般修为,纵然命如草芥,也总想着活的长久些。”
                      沅芷宸伸手一抹,面前显出一道石碑虚影。“长河为咽,青山为证;岂曰无声?河山即名!”她轻轻读着上面的一行字,“古来征战几人回,人界边塞烽火处有数不尽的无名骨,可他们尚有这段碑文祭奠,我们呢?”
                      “凡人将士保家卫国,自为青史民众所记,我道若成,你们所拥有的一切皆融于我身,纵天地俱灭亦万劫不磨,不死不灭,可是你们的荣光!”
                      “我竟不知师尊如此幽默,”伏槛听了沈垣的话忍不住开口相讥:“凡人吃五谷杂粮也能活个百八十年,照师傅的意思,这五谷之物也都有百八十年的寿命了!”


                      IP属地:北京12楼2022-01-28 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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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22-01-29 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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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渡(十二)
                          沈垣并不理会伏槛的讥讽,再次催动法诀。愕然发现,莫说操纵天玄阵阵器抽取他们的命格,便连对阵器的感应也一并失去,仿佛留在上面的神魂印记被人生生抹掉一般。
                          众弟子中也唯他有此能耐了。
                          “这便是你说的绝无怨言?”沈垣冷冷地看着薛璶。
                          若非他毫无抵抗甚至主动献祭修为,沈垣岂会只顾着收拾秦茹等徒,又怎会在刚才那般爆炸中护住他的性命。
                          孰料也是个有反骨的。
                          师徒反目至此,虽只过了两刻钟,薛璶却像经了万载岁月的摧残。
                          饱经风霜般的脸上皱纹满布,双目浑浊,鹤发枯皮,像是即将油尽灯枯的老翁,不复之前朝气蓬勃的模样。
                          薛璶勉力道:“我所有的一切,师傅尽可拿去,但师姐她们的命该由她们自己做主。”
                          他虽奋力吐声,却仍是有气无力,说完这两句话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软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凤梧媛长吁了一声::“这‘君要臣死臣臣不得不死’的腐儒做派,果然是被二师兄被传染的。我就说不能跟二师兄这书呆子打交道。”
                          虽满是嫌弃,仍取出一枚墨绿色丹药,弹入薛璶口中。
                          不一时,薛璶容貌尽复,面色红润,看上去精神了许多。只被吸走的修为、神魂等已无法恢复了。伏槛本想逗他一下激起他的心气,见他这模样,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真羡慕你们师兄妹情谊深厚。”沅芷宸没了素日里令人犯呕的扭捏做派,语气颇为羡慕。
                          秦茹等并不搭理她,某些人无论多久都不可能做朋友。
                          “让你们蹦跶这么久也算我对你们的最后的纵容了。”沈垣目光扫过众人,一副不忍惩戒犯错学生却不得不如此的模样。
                          万载筹谋,沈垣自不会只准备一个手段。
                          “哒哒哒……”
                          沈垣缓缓走向众徒,脚步声分明极小,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仿佛是在他们耳边走路。
                          脚步声明明轻若蚊蝇,众人却觉洪钟在耳边隆隆作响,似有大锤在胸口怦怦乱敲。
                          便在此时,地上一枚耳坠乍放微光,星星点点的微光聚拢在一起,随即空间如水波般荡漾,显出一条黝黑深邃的同道。
                          “果真是一场师徒情深的好戏。”严九炽抚掌而笑,自空间通道中走出。
                          沈垣止步,并不说话,只定定望着妖帝。
                          妖帝亦止步定定看着沈垣,不作一言。
                          “师妹还真是出人意料呀!”秦茹等料到沅芷宸也有底牌,却想不到竟是妖帝。
                          那枚耳坠赫然是先时沅芷宸抖在地上的物品之一。
                          只是她何时和薛璶互通有无的?
                          薛璶极于阵道,能布下天机迷途阵隔绝外界探查,又能截断沈垣对天玄大阵的掌控。沅芷宸以耳坠为凭向妖帝传讯,还借此开辟空间通道,若说薛璶毫无察觉,在场诸人是不信的。
                          沅芷宸掏出一枚黑不溜秋的丹药服下,嘴角一扬,似要微笑,终究苦笑道:“只想活下去罢了,活着,怎么就那么难?”
                          凤梧媛看着沅芷宸手中丹药,不由皱眉:“那是?”。
                          秦茹越过众人,挡在前面,冷声道:“还是担心能不能活下去为好。”
                          平心而论,若他们面对大敌,自然会先清除四周宵小,免得渔翁得利。
                          众皆深以为然,各个敛声屏息,凝神以待。
                          妖帝既来,沈垣便不在意他是如何来的,只在意他来此可能引起的变数,沈垣可不会天真的觉得妖帝只是来逛逛。
                          无论如何得先试试妖帝的斤两。至于那些反叛的逆徒,过后收拾也来得及。
                          “请!”沈垣淡淡道。
                          严九炽亦淡淡道:“如尔所愿。”
                          彼此掂量一番,才知该把对方摆在什么位置。
                          众人只觉眼前陡然无比清亮,好似哪里变了,又好似没变,似是而非,说不清辨不明。
                          没有惊天动地的术法,没有声势浩大的招式,就这么平平无奇的对视着,外人便有种匍匐臣服的压迫感。
                          这便是上神之间的气势冲撞吗?
                          良久,终于看到两人身形动了。
                          沈垣出掌,掌内微光点点,凝神细看,竟是颗颗星辰。
                          严九炽伸指,指尖黄芒大放,犹如一轮明日,耀眼夺目。
                          星辰红日轰然相撞,霎时间金光万道,彩霞纷飞。继而群星俱灭,红日熄光。
                          沈垣还自罢了,严九炽堂堂妖帝,所用之法竟也如皇皇正道仙气飘飘。
                          众人却听不到一丝声音,半晌耳边才传来拳指交加之声:“砰!”
                          据说空间神通咫尺天涯,一旦用出,看上去人在旁边,实际上却相隔千里,对手怎么也攻不到他。
                          而沈垣与妖帝则是他们的气势生生扭曲了空间,减慢了声音的传播。
                          沈垣变掌为拳,严九炽则化指为掌。
                          两人又是缓缓伸出,一触即回,随即手法变换,远远看着,竟似在猜拳一般。
                          “轰……”
                          数次交手后,终于有了一声巨响,两人周身附近,空间寸寸碎裂。
                          秦茹等人只觉内腑震颤不已,纷纷运气抵御,薛璶与沅芷宸更是口喷鲜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廖真反倒无事人一般。
                          “你之道未臻完美。”严九炽道。
                          “彼此彼此。”沈垣淡淡道。
                          “不过你大概是没机会了”严九炽指着沅芷宸道,“这个人我要了!”
                          沈垣目光一沉:“你要与我作对吗?”
                          “仙妖本不两立,何来作对一说?”妖帝淡然一笑。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22-01-30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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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渡(十三)
                            天裕山外本是艳阳高照,却不知为何阴风突起,浓云汇聚,骤雨毫无征兆地砸下来,噼啪作响。
                            众仙并未施法护体,那雨却如若无物般穿过众仙身体,落在地上。
                            “朔流回光。”洛聆汐抬眼望着倾盆大雨喃喃道,眼前的大雨并非现在所下,乃过去景象的再现,类于海市蜃楼,并不能接触到现下的人或物,亦不能对现在造成影响。
                            只是非人为的朔流回光乃时空错乱之兆,凌沧殿内定然发生了变故。
                            便在此时一缕香烟在她面前凭空而来,聆汐抓了,脑内响起一阵低语,洛聆汐听了,颇感哭笑不得,愤愤道:“司命这个糟老头子,净坑人。”
                            当初就不该找他,聆汐再次悔之不迭,怎么忘了和天道打交道的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虽百般不愿,终究祭出升平镯,将一滴心头血在中间那颗清透的碧玺珠上,手结虚宝印,继而念念有词。碧玺珠散出一道红芒,如细线一般朝着凌沧殿而去。
                            那红芒非但瞒过在场诸位大佬的耳目神念,进入天裕山时连防御法阵也不曾阻拦。
                            凌沧殿里,战神听了妖帝的话,面色不善道:“这是把我当死人呐!”
                            “非也,”妖帝啧啧道,“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
                            沈垣不打算和严九炽讲道理,讲道理若是有用,妖帝就不会对天界宣战了。
                            刚才的一番交手用时虽短,却已明白对方的深浅。
                            妖帝说的轻松,却也知在战神面前带不走沅芷宸;沈垣亦明白,有严九炽护着,他也不能取走沅芷宸的性命。
                            于是便短暂而诡异地对峙起来,殿内气势越发逼仄迫人。秦茹等既要防备沈垣和严九炽暴起伤人,又要顶住压力思索脱身之策,心神虚耗的厉害,竟微微生出汗意。
                            或许在他们观之不见、神念觉察不到之处,沈垣与严九炽便在那里面斗法。
                            于是他们的命格冲撞,令殿内气机凌乱,一些隐匿遮掩手段渐渐失效,秦茹等才知原来各自都还留有后手。
                            但最令她们吃惊的则是沅芷宸身上散发的气息。
                            那是怎样杂乱的气息,仙族的高贵神秘、人族的平凡淡然、妖族的邪魅原始,还有魔族的凶唳残暴,竟同时存在于沅芷宸身上。
                            “你……你身负四族血脉,”凤梧媛惊道,“怎么可能?”
                            三界未分野之前,各界之间不乏通婚者,但他们皆不会孕育后代,盖因血脉隔阂下,尚在孕育时便会被血脉相斥之力生生消去。
                            “是啊,本不该存世的我,非但降世了,竟还活了数百年。”隐藏最深的秘密被众人察觉,沅芷宸并未感到惊慌,反觉一阵好笑。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22-02-03 0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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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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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说要集六道之力,师姐师兄们各自应了一道,可知这最后一道是什么?”沅芷宸凄然一笑,“就是这混合平衡之道。”
                              秦茹等专心防备,却又忍不住去听沅芷宸的讲述,丝毫未觉一缕诡异渺小的红芒,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廖真身上。
                              沅芷宸简明扼要地随便说了几句,仿佛在说一个毫不相干之人。
                              血脉之力不能相融,时刻相冲,按说她本不该存世,然而不知是何缘故,她天生异体,竟身具混合之力,居然平衡了体内的血脉相冲。
                              秦茹等分修剑、儒、巫、阵、丹五道,虽殊途同归,终有五途之别,道解万千,难免有理念相悖之处。此中分别乃至矛盾须得调和,沈垣方能吸取,否则只会徒耗心神。
                              沅芷宸体内天生的混合平衡之力,便是沈垣志在必得之物,若被他取走,顷刻间沅芷宸便会魂飞魄散。
                              世上或有不畏死的,亦有为大义、气节等故而坦然赴死的,沅芷宸却无那样的胸怀。
                              她并不知自己的父母及来历,在有意识那一刻,便开始四处躲藏。因是混血故,她的样貌甚是怪异,不为人接受。谩骂、驱逐、责打是家常便饭,她无数次寻死,偏偏仙、妖、魔的血脉之力又令她死不成。
                              就这样不成样子的活着,直到遇见了沈垣。
                              “做我的徒弟,我会好好疼爱你。”沈垣道。
                              从未感到温暖的人一旦尝了温暖的滋味,又怎舍得放弃?
                              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以话本中的手段去获取更多的宠爱。
                              所幸沈垣真的宠她,纵使她再无理取闹,他也会去罚那些徒弟,世上再没比这更好玩的了。
                              有一天她在某处游玩时遇到了妖帝,妖帝颇感兴味地对她说:“他教你术法,却不教你立身处世的道理;他让你看话本解闷,却不让你读圣贤文章。”
                              妖帝并未多说什么,只让她自己体验世情众生,然后对她说她身负四族血脉却仍旧活得好好的真相。
                              想要看明白一个人有时需要很久,有时又只需一瞬。
                              在妖帝帮助下探查了好久,得知沈垣目的那一刻,她竟丝毫不觉得悲伤,只在心里好笑:好好的活着,怎么就那么难?
                              凌沧殿内一股暴虐的气息冲天而起,将陷入回忆的沅芷宸惊醒。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看来此事无需我插手了。”妖帝很乐意看战神倒霉,毕竟真让他突破成功了,倒霉的就是他了。
                              “谁人坏我大事?”沈垣看着廖真融入地下,愤怒非常。


                              IP属地:北京23楼2022-02-05 1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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