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盆里头有几块棉布巾子，阿情从里头取了一块绞干了递给他，自己也拿了一块，给他擦手。
“您还想着摸鱼呢！”说完她自己就笑起来，把布巾子掷回铜盆里，柔柔地哄他，“大冷天的，妾身才不去！等春天，等开春了就暖和了——到时候再去，好不好？”
阿情打理好自己，就从塌上拿下那块白狐狸皮子，凑到他身畔，给他裹好了，包成毛嘟嘟的粽子。他的外袍与大氅被挂在炉边，阿情粗粗扫过，大概记下身量如何，日后也好给他做一身衣衫备用。
她张开五根手指，慢慢地梳着皮子上的毛，存心要逗他：“这样看，倒像只蠢狐狸！”

她也走到铜镜前，一边看着镜中人影，一边绕着他打个圈。然后还得照照自己，又是理头发又是扶钗子的，倒把自己当个主角儿。
“长得漂亮的狐狸才是狡猾的。”她冲铜镜中的自己扬扬下巴，偏过头去赶紧拉着他坐到炭炉边上，拿起铜箸拨动炭火，嘴上也不停下话语，又是打趣，“就您这样子，怎么骗人呐？”
姜汤到了，她先给他拿了一碗，自己也捧着一碗，衔着碗沿小口小口地抿，被辣到了还要皱皱眉头。
“你还要说下水！看来还得再灌一碗姜汤才好——”

萦倌儿正要上来把铜盆子撤下去，阿情被他后头一句话噎住，梗了片刻就对萦倌儿道：“听见没有？给你顾公子把一桶姜汤都拿来，再给他上两个大海碗！”
萦倌儿有些莫名其妙，欲言又止的就走了……
吃了半碗姜汤，阿情觉得热得不行，又是把披着的头发挽到玉颈的一边，又是松了松领口。她轻咳了一声，干脆另起一个话头，就问道：“为什么冬日下水能强身健体？你们习武的人可真奇怪……再说了，你方才还要戒口；这不多吃些热性的肉食，下水之后不会都手脚冷得动不了吗？”

她接过那方绢帕，仔细地拭去薄汗，然后把它揉成一团，攥在手里头玩。
她听了他这一席话，思索了一番，大概又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面，还是觉得难以理解……
“那照你这样说，把人冻在冰窖子里头，岂不是还要更好些？”这话说得也没什么底气，只是象征性地表示她的质疑，不过又见顾公子一脸笃定地样子，她就勉强相信他了。
她沉吟片刻，把他方才裹着的狐狸皮子抢过来盖在腿上，抬头继续瞧他神色如何，询问道：“那下回天晴了，咱们就去摸鱼？妾身要给您准备什么吗？除了换洗的衣裳巾子、放鱼的篓子……姜汤要吧？不成啊，妾身还是觉得太冷了。”

“要支火堆的话，可就不能在失影苑附近啦，不然把这里的花树都熏着了，使君大姬该叫妾身去跪池子了……”她叹了一口气，仔细想想，下回还是去渔村夕照的好，也方便一些。
她也倒了一盏白水，又把他盏子里头的茶也添上一些。
萦倌儿回来了，虽然没有一桶姜汤，但她端的是一个大海碗。阿情看了噗嗤一声笑出来，扶着额，赶忙叫她把姜汤放在顾公子边上，就叫下去。
“妾身倒觉得，同您一块儿摸鱼，比饮酒作诗来得开心一些——”她这样说着，凑上去闻了闻热辣辣的姜汤，简直又要出汗了。她抱着海碗暖手，就等他吃完茶，给他推过去。

“这可真是……”阿情摇着头直叹气，慢慢地转着海碗，葱指又轻轻地扣着碗壁，有一下没一下地笃笃作响。
“您要是建个大水坊，可不能找这么傻的丫头——”她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瞧见他的大水坊，总之既然他都提出来了，就早日备一份大礼给他。
阿情抬手打了个呵欠，才想起要回答手炉的事，于是便挑了个大概同他讲：“前天夜里头，妾身瞧见窗外有个黑影儿，一吓着就把手炉顺手丢出去了；后来在花丛里翻到，早都摔坏了。那也不是什么人影，只不过是风把灯笼吹跑了……”
她说了一串话，说完就觉得困意上头，便不再留顾公子了。
她叫小萦把人送出门去，害备个食盒子把那海碗的姜汤也一起送走。

睡莲被问得烦了，就指伶儿去膳坊孙娘子那抄了一篮子的食谱。瞧着哀声抱怨的伶儿，睡莲一时间笑出声，指着她往前走，去几处水坊将抄好的食谱递给几位姑娘，便引着路与睡莲娘子往下一处。

且先载我月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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