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遵照指挥把小宇从地上抱起来,轻轻托着,抱出了浴室。
拖鞋在这过程中从他脚上滑落,砸在满是水渍的地上,发出“啪叽”一声。
到了客厅后我便将他轻轻放在沙发上,然后去把所有的窗户都开到限位器所允许的最大范围。
或许是刚才的一番折腾起了些作用,小孩儿的脸色好一些了——确切的来说,是不那么紫了。只是那小小的胸膛依旧察觉不到有什么起伏。
心肺复苏还需继续。
就在我竭尽全力利用自己所掌握的一切有关急救的知识尽可能的跟“下面那位”抢人的时候,门铃响了。
门铃终于响了。
我赶忙起身,跌跌撞撞的冲过去开门,途中似乎是踢到了什么东西。
门口站着的,是我望眼欲穿盼来的救命菩萨。
菩萨们见了我直接便问:“病人在什么地方?”在此刻,他(她)们眼里除了救人没有其他一丝事物可以值得耽搁片刻。
“客厅沙发上呢,您几位快看看吧。”我闪开身给他们让路。
几名医生(不全部是医生,还有护士在内,不过为了方便描述所以统一称呼为“医生”)步伐若流星一般匆匆走进客厅来到沙发前,其中一位应该是领头的,他半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小宇的情况后,跟身边最近的另一个医生说了一句我听不大懂的术语。
那名医生答应了一声:“好的孙主任”,立刻便去将携带的药箱打开,配置了一管药,然后将小宇的衣服解开,从肩膀处抹下一块露出胳膊,一针扎了上去。
“你们两个,”孙主任再一次发号施令,“把病人抬到外面担架上,注意点儿病人的头不要让他往后仰。”
我在一旁注视着他们忙活,紧张的直用手搓衣摆。
上了救护车,我喉咙里的一颗心才稍稍往下滑了滑,只是还没有回到它原本该待的位置。
在救护车上他们给小宇挂上了吊瓶,我负责举。
车窗外的风景匆匆略过,就像是一张张串起来的画片被人迅速的拽了过去一样。
我仍旧嫌它太慢。
车子在医院急诊楼门口稳稳停住,两名医生一前一后将担架抬下车,我也紧随其后,举着尚未输完的那瓶液体,跟着他们步履匆匆的进了急诊楼大门。
担架换成了担架车,我们仨连同在院内值班的人匆匆忙忙的把它推进抢救室。
输液瓶被挂在了架子上,我的胳膊得到了解放,医生吩咐我去外面等。
我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心跳的如同擂鼓。
“不行跟他家长说说吧,”我暗想,“这也太吓人了,弄这么个有病的孩子在我这儿,出事了算谁的?”
如此想着,我便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自通讯录里找到了小宇母亲的号码,拨了过去。
铃声响了三十几秒之后,传来冷冰冰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sorry,you……”我把它按掉,又一次拨了过去,还是无人接听。
又连打了几次之后,结果都是如此。
“算了,”我想,“也许是这会儿已经睡了,明天再说吧。”
走廊里没有几个人,每个人都在沉默中等待着一个或好或坏的结果。
我在焦灼中煎熬着,数着自己的心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千年又或许是一万年?终于有人出来了。
“谁是刚才那孩子的家属?”
这句话让我稍微愣了一下,我似乎算不上“家属”……
“刚才那孩子的家属在吗?”询问声再一次响起。
那孩子真正的家属联系不上,而打120和陪他来医院的人是我,所以……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冒充了一把“家属”,站起来边往急诊室走边回答:“我是。”
出来找人的那位护士小姐姐略带嗔怪的数落了我一句:“刚才叫你怎么不答应?”
“那什么,”我回道,“刚才一时走神了,没听到。”
护士小姐姐对我的理由不置可否,只是告诉我说:“病人现在已经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仍需住院观察治疗一段时间,你先去把手续办一下,把费交了。”
我“哎哎”的答应着,按照她的指挥去前台办理入院缴费手续。
值班的是位看起来神色有些倦怠的中年女人。
“你好,”我说道,“我办理一下住院手续。”
她看看我,然后转头盯着电脑屏幕,问:“叫什么名字?”
“思宇。”
“姓si?哪个si?”从她的语气里我听出了疑惑。
我愣了愣,毕竟才刚相处一天,就他叫“思宇”还是因为我听见他妈妈这样叫他才知道的,至于他姓什么我是真的不清楚。
“唔……”我如实回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知道?”她又把头从电脑后面探出来看我,“你不是他家属?”
“不是,”我道,“他在我们家租房,我是他房东。”
伴随着一声:“哦~”之后,她不再追问了,似乎这种事情她已司空见惯。仍旧把头移回电脑后面,“身份证带了吗?”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你的也行。”
我将身份证从口袋里掏出来,递过去。
键盘清脆的敲击声连续响起。
“先交五千押金。”
我觉得我打开付款码的时候,手有点儿哆嗦。
好不容易交完钱拿完单子,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排在我后面的一位大爷突然问了我一句:“小伙子,你脚丫子不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