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再拜，看看楼还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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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卡妙睁开眼睛，面前是流动的蓝色，溶解了金色的阳光轻轻晃动。白色的雾气聚聚散散，带着海浪的声音远远传来。
他扶着地面坐起来，突然觉得身上一阵轻松，之前沉重的病势似乎已经消逝无踪。他发现自己待在一个空旷的无顶神殿中，脚下和四周似乎是海水，却不会打湿他的衣衫，更不会影响他的呼吸和触觉，在头顶上融于海水的阳光中，他似乎看到了熠熠星光。
大殿的中央是一个流动的水池，水从中央漫上来，又在边缘处消失，海浪的声音似乎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大殿的另一端，有一张华丽的座椅，那上面坐着一名穿着白色长袍的青年，古希腊神祇一样俊朗挺拔。他有着一双天空一样纯净而忧郁的眼眸，身后的长发是比大海更深邃的蓝色。他向卡妙走来，身上的珊瑚和宝石的佩饰叮当作响。
“你醒了？”他问，声音像远古的神。
卡妙站起来，看着他走近，缓缓开口：“我以为，我死后会下地狱；或者，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上天堂。但……”他低下头看了看围绕在身边的白色光雾，“我没想到……也许我是溺死的？”
男子微笑着看着他，“或者……？”
“或者，”卡妙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也许我还活着。”

男人没有回答，他伸出手，看向卡妙的腰间，“原来它被你装饰成了这个样子，我几乎认不出它来了。”
卡妙低下头，看到腰间的短剑，“你认识它？”他解下“星月斩”递了过去。
男人拔出短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那柄剑在他手中突然变长了，迸发出耀眼的白光，他的另一只手中出现另一支长剑，通体黝黑。“这是我的剑，名叫‘银河’。”他说：“它们是孪生兄弟。”
“孪生兄弟？”
“确切地说，它们本是同一支剑，三十年前因为特殊的经历分成了一对。‘银河’一直跟随着我，而另一支被它的主人丢弃了。现在看来它找到了新的主人。”
“既然它本来是你们的东西，那就请您留下，或是转给它原来的主人吧。”
男人微微一笑，“你知道的，卡妙，它不会离开你。而且它也并不是我们的东西，它是属于海神的。”
“海神？”
“没错，这里就是七海之王的海神殿，而我，就是七海之王撒加。”

“七海之王？”
“七海之王就是代替海神波塞冬行使神权的大祭司，相当于你们天主教的教皇。而在七海之中还有七个世俗权威的代行人，即霸主之证的持有人，相当于你们各国国王，而他们之中选出的霸主，则相当于皇帝。”
“我不知道，上帝之外还有其他神。”
“是的，诸神黄昏后，传统神权已让位于世俗神权，对人类的陆上统治已全面失去，而海界原本因为人类尚未染指而勉强维持神权，但随着你们基督徒的远洋而式微。海神已然沉睡，只能通过代言人维护在人世间的统治。这也就是七海之王和霸证持有者们的由来。”
“那么，海神的东西为什么会在我身上？它的前任主人为什么会抛弃它？”卡妙惊奇地看着光雾环绕在自己周围，变成了白色丝绸纱雾之类的东西。
“人类的寿命有限，七海之王也不会一成不变。海神会为他相中的继承人留下信物，它们会在特定的时期令持有人觉醒，从而开始成为新的七海之王的旅程。换言之，”他将白剑递给卡妙，“你就是‘神选之子’。”

“‘它们？’”卡妙接过剑，它在他手上又恢复成装饰华丽的短剑“星月斩”。
“从我继位开始挑战者就没有断过，不过至今无一人成功。不过，我从未见过将海神剑作为信物的。卡妙，”七海之王看着他说：“你是最有希望的继任者。”
卡妙歪着头想了一下，“‘七海之王’拥有神权，很多人想取而代之这很正常。但为什么听上去陛下您似乎很欢迎我这个挑战者？”
男人笑了起来，“对于你我不必隐瞒，七海之王拥有统治大海的权力，能左右海上一切生命种族的命运，它的权力让人类垂涎。但是，”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也会让他失去宝贵的东西，遭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具体是什么？”
“他的灵魂将被禁锢，在这永恒孤寂的神殿。而且，如果在死亡之前无法卸任的话，他的灵魂将永远不能恢复自由，并且不会再有继任者来替换他。除此之外，他还将遭受神印的诅咒，不仅七海之王本人，连和他有亲密关系的人也要一起承受。”

“诅咒？”
“没错。卡妙，你见过阿布罗狄，他有什么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卡妙唇角微微上翘，“美丽、自由、任性，还有……”他的笑容突然消失了，“永远年轻……”
“没错，时间在我们身上停滞，我们会死但不会老。”
“这不是人类所追寻的吗？”
“当你无法感受到时间，也无法感受到时间带来的一切时，你就像被抛弃到时间裂缝的孤儿，世界上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就像一只停留在大海上的孤舟，永远驶不到对岸。而且，你会被同类所排斥。甚至，如果不能解除诅咒，死后灵魂将会永远禁锢在大海之中。”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让位于那些想当七海之王的人呢？毕竟有很多人垂涎于这巨大的权力。”
七海之王微笑，“很多人，但是不包括你，对吗？”
卡妙欠欠身，“我快要死了，陛下。权力于我乃是身外之物。”他想到了米罗，心里痛了一下。
“能通过海神考验的万里挑一，三十年来他们都失败了，这并非是我的意愿能左右的。”
“难道我不会失败？”

“我说过，你是‘神选之子’，不仅仅是因为你是下一个候选人。卡妙，这么多年来，海神之剑选择的主人你是第二人，而上一位，是加隆。”
“加隆？”卡妙问，一时间大量信息涌入他的脑海，“但是，”他按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他不是‘七海之王’。”
“他是海洋霸主。”男人说，转身向大殿中央的泉水走去。“如果你同意，我可以想办法延长一下你的生命，好让你有机会参与这场游戏。”
“抱歉了，陛下，我属于另一个世界，死亡也是我使命的一部分。至少死后，我的灵魂属于我的爱人而不是海神。”
“不要拒绝得太早，卡妙。”七海之王说，他在泉水边站住，“每一代海王的诅咒都不一样，说不定你的是永恒的生命，这样你和你的爱人将会永远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
“那，万一是永不相见呢？”卡妙耸耸肩。
“你可以考虑下再回答。”七海之王说，他站在泉边转身望着卡妙，“我答应过阿布罗狄，让你沐浴生命之泉以缓解病痛。明天早上再给我你的答复。”他说。
伴随着他的话语，泉水漫出了水池流向卡妙，并很快漫上了他的膝盖。
卡妙抬起头，惊讶地发现七海之王的身影已消失在一片光雾之中。

第一章 卡妙的歉意
空气中的湿气凝结成水珠，一滴接一滴地从半空中坠入死寂的大海，海面上升起层层雾气，像豌豆的浓汤一样隔绝了视线。时间与空间一样凝结了，只有微风带来海浪轻吻沙滩的些微声响。
一片洁白的由珊瑚虫的骨骼粉末填充的陆地在碧绿的海浪和乳白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像被遗忘在历史的记忆之河中一样孤寂。然而，在这片不大的陆地中央，一块凸出海面的礁石上，却伫立着一个人影。流动的雾气使得他颀长的影子亦真亦幻。他有着一头浓密而卷曲的齐腰长发，透过水汽乳白色的天光可以看到那是一种如湖水般的浅蓝色。他站在那里，白色带有金线刺绣的长披风一直垂到地面，与洁白的砂石融为一体。他半低着头，看向右手执的一朵带刺的玫瑰花。那朵玫瑰花也许刚摘下不就，红色娇艳的花朵像燃烧生命一样热烈地绽放，四号不理会周遭的荒凉与孤寂，就连它下面的两片带露的嫩叶，也像洗去凡尘一样生机勃勃。然而它的主人只是安静地看着它，似乎是一尊天神的雕塑，因滞留人间而与这片海域沙滩融为了一体。

一片木桨划破海水的声音打破了这片亘古以来的宁静。年轻的雕像突然活了过来。他并没有转身，但是长长的睫毛下那两只浅蓝色的眼眸却顾盼流转，摇曳生辉起来。身后的声响大起来，伴随着淌水和船底划过浅滩的声音。
来人快步走到他的身后，“阿布罗狄。”来人说，声音直截了当，就像他本人一样干净利落。
阿布罗狄微微侧身，“修罗。”他说，手中鲜艳的花瓣伴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与他唇角的微笑一起点燃了整个岛屿的色彩。
修罗走过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他穿着一件深褐色麻布短衣，像一杆标枪一样锐利精干，“你约我来，是要交酬金吗？”
“酬金？”
修罗看他的眼神里带了一丝不悦，“你忘了吗，阿布罗狄？你从我这里借走了修罗刀、鬼罗盘，还有人鱼之泪，许以宝藏的一半作为酬金。”
“我没有拿到宝藏。”阿布罗狄坦然地说，仿佛那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那便用丘比特岛的一半财产抵债。”
“丘比特岛你要得话就拿去吧。”阿布罗狄回答得风轻云淡。
修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阿布罗狄？丘比特岛早在十天前就被英国人炸平了！我要得是丘比特岛上的财产，不是丘比特岛！”
“安啦，修罗！呐，先把修罗刀和鬼罗盘给你，”阿布罗狄从披风下拿出一个破布包，布包又旧又破，与执着他的那只手形成鲜明对比，“人鱼之泪我已经用完了。”他笑嘻嘻地说。
修罗接过布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这次约你来，是想问你再讨几滴‘人鱼之泪’。”
修罗皱起眉头，嘴角抽搐了两下，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还有传说中的沙漠玫瑰汁液……”阿布罗狄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究竟想要救人，还是杀人，阿布罗狄？”修罗终于忍不住问。
“这与你无关，修罗。”阿布罗狄望着眼前缭绕的雾气说：“我还要向你打听一件事。”
“打听事你应该去找‘百事通’利伯伯爵。”
“这件事那位伯爵即便知道也不会告诉我。”
修罗的小眼珠抽动了两下，他的眉头舒展开了，“阿布罗狄，”他说：“你是不是得到了一个金主？”

阿布罗狄扭过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何出此言？”
“你不按约定付给我酬金，还能这么坦然地问我要这要那，你要么有足够多的资金，要么有能够使我点头的筹码。联想到你最近的损失，还有你索要的东西，……”他略一沉吟，“阿布罗狄，英国人现在在找的阿卡利亚斯的前总督大人……或者是他的什么东西，是不是在你那里？”
阿布罗狄歪着头认真地打量着他，“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这影响你我谈生意吗？”
修罗迎上他的目光，“我只是想要一个合理的价钱。这次我先要定金。”
阿布罗狄笑了，“不会让你失望的。”
修罗抬起一边的眉毛，显然他对阿布罗狄的信誉深表怀疑。
“如果我得手了，至少会付给你先前价钱的三倍……”
“如果失手了呢？”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阿布罗狄亲吻了一下手中的玫瑰花瓣，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纸契约，“这是北爱尔兰的玫瑰岛，连通上面的城堡一起，虽然没有人居住，但你把它卖给爱尔兰人或英国人，价钱足以抵这两次交易的酬金了。”

修罗打开地契，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阿列克谢·德·皮斯塞斯伯爵。”他念了出来。然后将契约折起，就要收入怀中。
“慢着。”阿布罗狄的一只手捉住他拿着地契的手腕，阻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这是我除航海必须费用之外唯一的财产了，因此不能给你。”
修罗也不恼，安静地等待下文。
“这是抵押，五年之内连本带利我会付给你三百万法郎，如果我违约，五年之期过后你才可以将它拍卖或者据为己有。”
“成交。”修罗冷冷地说，一边把地契塞进怀里，一边“铮”地一声拔出随身的弯刀，手起刀落，劈下了旁边一块平整的礁石，然后就着刀尖在上面刻下他们交易的内容。
“人鱼之泪我仅剩三滴，”他边刻边说：“半个月后到‘黑山羊’来取。至于你要打听的消息，是什么？”
阿布罗狄轻笑起来，他的笑容像手中随风摇曳的花朵一样柔美娇艳，“修罗，你有没有听说过，在加勒比海中有这样一处岛屿，随着潮起潮落而消失显现，在它的下面，有着无数的珍宝……”
修罗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来看着他，眉毛皱成一团。
“潮汐岛。”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