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这天，Elivs要去医院给手上的烫伤换药。
     平时都是Joe坚决地要陪他去的，但是今天Joe临时被一个公司拖去商量代言的事宜，因此六道骸主动提出要陪Elivs去医院。
     Elivs自然一开始摆手拒绝，但是
     直至两个人到达医院了，Elivs还笑着对六道骸说自己的面子太大换个药还要大明星跟班。
     六道骸颇感无奈地看着身边这个时而严肃起来一丝人味也无时而幼稚起来像个孩童的男人，真是不敢相信这个人竟然是个小有名气的导演。
     他们进了医院的大门，坐着电梯到了指定的楼层。负责Elivs的医生临时有事外出，半个小时之后回来。六道骸便陪着Elivs坐在楼道的长椅上等待。
     两个人聊了聊关于电影的事情，Elivs简洁地评价了六道骸的演技。对于得来不易的导演的评价，六道骸不敢大意，竖起了耳朵听着。
    
     不得不说，Elivs是天生的大师。他所说的话针针见血，将六道骸的演技仔细地剖析了一番，有褒有贬，全部都是非常的客观。
     六道骸不时地回应Elivs，两个人第一次这样地聊天，他们对于许多事情都有着同样的见解。一时之间竟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说到最后，Elivs和六道骸便成了朋友。
     他们说着说着，便谈到了Joe。
     Elivs淡淡地笑了笑，说“Joe是个很好的人，只是在感情上太……太倔强了，太……傻了……”
     六道骸鼓足勇气小心地说：“Joe他……好像很在意你。”
     Elivs神情像水似的晃动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都是些往事了。这些年来，我没和第二个人说过。你有兴趣听吗，Mukuro？”
     六道骸点点头。他对于Elivs和Joe之间的事情是有些好奇的。
     “我和Joe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都还没有成名。他还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演员，我也不过是一个刚刚迈出校门的小导演。我记得很清楚，就是在这个季节，也是在法国，他见我的第一面便和我说‘一定要选我拍你的戏。’你不知道那时的他有多自信。”Elivs说着，轻轻地笑了起来。“大概就是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吧，最后我的第一部电影真的就找他来做主角了。”
     六道骸知道他说的那部电影。那是Elivs的处女作，也是使Elivs成名，使Joe彻底走红的一部戏。
     “那个时候Joe已经出名了，但是他却连片酬都没看，就一口就答应了我，”Elivs笑出声来，望着身旁的六道骸，“你说，他那时候是不是很傻？”
     六道骸听着Elivs的笑声，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忽然凝重了起来。
     “Alex是谁？”六道骸忽然小声地问，他说出口之后赶忙补充：“你不想说就不要说，我是那天无意中听到的。”
     Elivs脸色忽然苍白的透明，六道骸注意到他的指骨也是同样的苍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想知道的话，我告诉你也无妨。呵呵，这么多年了，Alex的事情我总是不敢提起，也许今天告诉你也是件好事。”
     “Alex是，爱我的人，也是我爱的人。”Elivs深深看着六道骸，“Alex是男人，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是真正的爱情。”
     六道骸点头，“我也相信你的判断。”
     “那个时候，即使是在欧洲，对于同性之间的爱也并非一点也不排斥。”Elivs用一种追忆性的口吻说着，“Alex是一个最好的摄影师，Joe也认识他，他们两个是很好的朋友。”


     “后来，Joe发现他也喜欢上了我，而我却无法在他们两个之间做出抉择，所以他就和Alex两个人决定公平竞争。”
     “他们都是狂热的赛车迷。他们打算用一场比赛来决定……”
     Elivs慢慢地说着，语气平静得吓人。
     六道骸握住他冰冷的双手，阻止他再说下去。可是Elivs却淡淡地笑了笑，“没关系的，让我说下去。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我不想让自己永远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Alex的赛车油箱忽然起火，我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的功夫，车子就爆炸了……我甚至都没有找到他的尸骨……”
     看着Elivs的惨淡笑颜，六道骸心里难受得很。
     原来，表面上开朗斯文的Elivs，也有过如此痛彻心扉的过去……
     “Joe一直在后悔，我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又能怎么办呢？Alex死了，再也回不来了。纵使再怎么后悔，死去的人也不会复生的，不是吗？……”Elivs垂下眼睛，轻轻地说着，“这些年来，我们虽然都没有说，但是彼此也都明白。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对于Joe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直到那一天，我的手被烫了，看着他眼睛里真切的焦急和心疼，我明白了。”
     Elivs直视着六道骸，目光中是一种顿悟之后的透彻。
     “Alex已经不在了，我所能做的，就是抓住活着的爱我的人。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失去生命中应该留在自己身边的人。”
     六道骸看着他的脸，忽然觉得此时此刻的ELivs像是重生了一般。从前的Elivs虽然也是儒雅俊秀，可是此时他眸中明亮的光芒却让他有着一种仿佛破茧而出的美。
     Elivs反手握住了六道骸的手，真诚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和Hibari的感觉，你们可能迷芒无措，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遇到一个自己所爱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所以要用尽一切的力气去，抓住他。否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日光温柔地洒在楼道里，六道骸闭上眼睛体味着Elivs的话。
     他再度睁开眼瞳的时候，心里已经明白了自己该要怎么去做了。
     ※ ※ ※ ※ ※ ※ ※

     ※ ※ ※ ※ ※ ※ ※
     三个月后，影片杀青。
     剧组全员回国。六道骸坐在飞机上，看着脚下洁白的云海，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当然在这平静下面，涌动着狂喜的暗流。
     云雀他……会来接自己吧？……
    
     这么想着，六道骸沉沉地闭上双眼，进入了梦乡。
     飞机落地时的微弱气流使六道骸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抵达了么？
     他揉一揉眼睛，两耳一阵尖锐的疼痛。
     飞机开始做俯冲运动。
     Hibari……
    

    
    
     出了安检口，公司派了人来接自己。六道骸直到坐上保姆车都没有见到云雀。
     Andy和司机把那些行礼全部搬上车之后累的汗都滴了下来，随后他们上了车，直接将六道骸送回了他自己的公寓。
     看着六道骸眼底的失落，Andy很清楚这是为什么。云雀和骸之间的事情，他猜一猜也就明白了七八分。此时见六道骸闷闷不乐的样子，Andy也想不出怎么安慰他，只得作罢。
    
     六道骸回到自己的公寓，随便地将行礼箱往地上一堆，整个人便成大字型仰面瘫倒在KING-SIZE的大床上。
     一年没有回来了。
     房间里里外外都很干净。应该是保洁人员都有按时地来清理房间。
     六道骸尽管已经就觉得疲惫不堪了，但还是强迫着自己去冲了个澡。
     水流滑过皮肤的时候，他低低地笑了。
     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自己不知不觉地就沾染上了那人的习惯。就连这轻微的洁癖也是……
     冲洗干净之后，六道骸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客厅。
     原本的倦意已经被方才的洗浴冲走了，不如开始动手收拾行李。
     收拾到晚上大概十点多钟了，困意却消失不见了。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假寐。
     Elivs在医院里和他说的那些话他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记录在脑海中。
     “……我希望你能明白，遇到一个自己所爱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所以要用尽一切的力气去，抓住他。否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明白，自己对于云雀的感觉已经绝非是在意这么简单了。
     超于了在乎的，是什么呢？……
     是爱吧……
     自己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爱上了云雀的吧？
     什么时候呢？是见第一面的时候他看着自己的冰冷的眼神？还是看着他发脾气地踹着坏掉的车子？还是……
     太多太多，他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便将云雀印到了脑子里，印到了心里。
     以至于夜深人静之时，回想起来，脑里心里满满的都是云雀的身影。


10
     白纸黑字的辞呈就放在眼前。
     刚刚被打印出来的那一张薄薄的纸上似乎还残存着一丝机器的热度。
     云雀恭弥怔怔地看着，眼前却是一片模糊。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朝下望去，便是大海。
     城市的绚美夜景被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到海面上，一望之下只觉是凭空多出了个大千世界。
     真的要放手了。
     他已经红了，已经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没有了自己，他也会很好地辉煌下去。
     云雀失神地想着，任由夜风吹乱了额发。
     忽然，一阵铃声响起，云雀皱了皱眉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正是“六道骸”三个字。
     迟疑着按下接听键，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那人的声音。
     “Hibari，你现在在家吗？”
     “这么晚了，什么事？”
     “我现在在你家楼下，五分钟后见面再告诉你。”
     “喂……”
     “嘟嘟嘟嘟嘟……”
     云雀无奈地看着暗下去手机屏幕。想了想，也只得快速地换了身衣服，随手套了件大衣便下了楼去。
     夜色正浓，他略略一望，却并没有那人的影子。正在失落之际，却冷不防地被一双冰冷的手遮住了眼眸。
     “哈哈，吓一跳吧？”六道骸嘻嘻笑着从云雀的身后站了出来。
     云雀看着他，恍惚间竟似一万年没有见过他似的。
     “你怎么来了？”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剩下这一句。
     “欸，Hibari，人家今天来是给你送礼物的。”六道骸故意做出一副泫然欲泪的样子。
     “礼物？”
     “对啊，今天是你的生日啊。”六道骸好笑地看着面前呆愣愣的云雀，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会告诉我你连你的生日都忘记了吧？”
     云雀的脸色一下子暗了下去。
     “拿回去。我不过生日。”
     六道骸叫他弄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Hibari，我特意从剧组请假过来给你过生日耶。”
     “我有拜托你吗？”云雀语气冰冷，“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上去了。”
     说着，转身便要走。
     六道骸的脸色也变得十分不好看。他一把拉住云雀的手，声音低沉。
     “你不愿意我陪你过生日么？”
     “没错。”
     “为什么？Hibari，我以为你明白的。”
     “明白什么？”
     “我爱你。”
     云雀的动作忽然凝固住。
     他愣愣地呆在原地。
     风从身侧吹过，撩起了他柔软的鬓发。
     六道骸伸出两只手扳过他的身子，双目炯炯有神。
     “Hibari，我爱你。我一直都爱着你。”他的声音如同一把巨大的重锤，一下一下地敲在云雀的心上。震得云雀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倒流了，两耳嗡嗡作响。


     “我一直都没有勇气对你说，今天我说出来了，只是希望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云雀别过脸去，用尽全身的力量抑制着颤抖，努力使声音依旧平稳冰冷：“我一点都不爱你，你回去吧。”
     六道骸神色未变，“我不相信。Hibari，你敢直视着我的眼睛说你一点都不爱我吗？”
     云雀沉默。
     他的确不能……他没办法看着那双能够蛊惑人心的深邃的眼眸说出那令人太过心碎的谎言。
     “你做不到，不是吗？”六道骸继续说，“你是爱我的。Hibari，你的行为就已经出卖了你。”
     “不！我不爱你！一点也不爱你！”云雀失控地伸出手去推六道骸，幽黑的凤眸里面巨浪滔天、“你走！我要回去了！”
     六道骸捉住他外推着自己的手腕，猛一用力便将他拉进了怀里。
     “我不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六道骸神情凝重地直视着云雀慌乱的眼，“你的谎言在我的真心面前苍白无比。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和你的心。”
     云雀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六道骸……
     你为什么不能听信我的话？……
     为什么一定要逼我……逼我承认，我其实，是爱你的……
     泪水顺着云雀瘦削的脸颊滴下，被六道骸用一个温柔的吻吸去。
     云雀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上的楼，自己又是怎么开的门。
     他只知道，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伏在六道骸的身上，两个人衣衫不整地倒在了床上。
     爱与羁绊统统地幻化成令人迷醉的缠绵。
     在这个无眠之夜，他们用身体诉说着对对方的爱恋与渴求。
     两个汗津津的身子翻滚交织，他们一同沐浴在爱的银河之中，抵死缠绵。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爱你……
     你永远也想象不到，我是，多么的，爱你。
     当六道骸滚烫的岩浆喷射到自己身体的最深处的时候，云雀紧咬下唇，在心里默默地对六道骸说着。
     骸，我也爱你。


sf

     ※ ※ ※ ※ ※ ※ ※
     两个人全部收拾好之后已经是中午了。
     云雀由于腰身酸软，因此只得在床上休息。
     两个人都没吃早饭，再加上昨晚几乎一夜没停歇，因此现在都是饥肠辘辘了。
    
     六道骸去了厨房，云雀的厨房和他预料中的差不多，基本上空无一物，干净得可以租出去。他想了想，回屋拿了钱夹就下了楼，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些简单的食材。
     回去的时候云雀还没醒，六道骸轻手轻脚地用买来的锅和米熬了一锅香稠的米粥。然后便动手做起了饭。
     云雀是被一股糊味熏醒的。他起初先是有些晕眩，因为自己几乎不在家里开伙的，后来听见了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还疑心是小偷，小心翼翼地走到厨房才看到忙得昏天黑地的六道骸。
     “你醒啦，Hibari！”六道骸额上淌下了几颗汗珠，他伸出胳膊擦了一下，然后冲着云雀咧开嘴笑，“快去躺着吧，一会儿就开饭！”
     可以说当云雀恭弥看到给自己做着饭的六道骸的时候眼里险些落下泪来。
    
     他活了二十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亲手做饭给他吃。
     他没吃过一顿父母给他做的饭，小时候从来都是佣人做好后请他吃，长大后则是频繁地叫外卖……自己爱着的人亲自下厨为自己做饭，云雀心中满溢着的都是幸福。
    
     他竭力维持着脸上一贯的冷淡表情，几步走过去，将粥锅的盖子揭起。
     一股白色的水蒸气登时便腾空而起，有效地阻隔了云雀一瞬间的灿烂的笑颜。
     “快拿勺子来，都要扑锅了！还有，那个馅料已经糊了，赶快关火！”
     六道骸开心地将云雀的命令一一执行，总算抢救下了两个人的午餐。
     “你会做饭？”云雀帮着装盘，随口问道。
     “嗯，我小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吃的。”
     “这粥……是特意熬给我的？……”
     “哈哈，小麻雀真聪明呐~ 这都猜得到。”
     “……谢谢你。”
     “永远不用和我说谢谢。我为你做的这些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为了我自己所爱之人做的。”
     “你，不应该爱我……”云雀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口。
     “爱了就爱了，哪还有什么应不应该的呢？”六道骸直视着面前的云雀，认真地说着，“我爱你，不是单纯地说一说，世俗什么的，名声什么的，都比不上我的爱重要。”
     “……”
     “我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爱上一个人，我希望我爱着的那个人也能爱我。”六道骸声音中满是深深的真诚和爱恋，“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云雀，你，爱我吗？”
     云雀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去，凝视着那双溢满了深情的黑曜石似的魅惑双瞳，仿佛被什么魔力牵引着似的，他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深埋在心底的那个字。
     “爱……”
     “大声一点，我没听到！”六道骸努力控制着自己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耐心地诱导着。
     “……我……”
     “嗯，继续~”
     “我饿了。快去吃饭！”云雀侧着头，逃跑似的转身就走，却不料刚走两步便被拉回了一个宽敞却温暖的怀抱。
     “你这个坏家伙，竟敢耍我……嗯？！……”
     “啊！你这个……这个……”
    
     “什么？嗯？我这个什么？”
     云雀满面潮红地看着吻着自己的六道骸，支吾着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Hibari，你真可爱哟……连耳垂都变粉红色了……唔，我真是一看到你就好饿啊……”
     云雀听他说饿，赶忙接话：“那就赶快去吃饭呀！”
     “嘿嘿……真想在这儿就吃了你……一根骨头也不剩……”
     听着那令自己全身酥麻的低笑，云雀觉得自己真是栽在了这个人的手里。
    
     结果当日的午餐因为某人的缘故直到全部凉透了他们才吃上。当然啦，是一个躺着脸红怒瞪着，另一个满脸堆笑地喂对方吃的。
     尽管过程充满了打斗场面，不过两个人的心底却都是百分百的幸福甜蜜。


13
     这部由六道骸和vanessa领衔主演的影视剧很快便全部完成了，上映之后凡响大好，六道骸的形象由偶像派逐渐向实力派靠拢。
     这也是云雀的目的所在。
     他深谙这个道理：只凭卖脸是不可能在新人辈出的演艺圈中立足的，为了长久的打算，六道骸只能磨炼演技，摆脱花瓶的圈框。
    
     Laurel公司也看到了六道骸的潜力，加大了培养力度，将许多有助的通告都优先给了六道骸。Tony周就曾笑着戏称六道骸是 “Laurel的一只绩优股。”
     云雀自然乐意Laurel的做法，他不愁手中没有好的通告，而是有些发愁六道骸档期的问题了。
    
     他通过整体的再规划，为六道骸整理出了一条稳健的康庄大道。他有百分百的把握，六道骸如果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地前进，一定会成为天王巨星级别的人物！
     别的许多演艺公司也看出了云雀的超群能力，金牌经纪人的名气在业界更加的响亮，不少公司都私下找过云雀，他们许给他优渥的条件，开出天价高薪想要将云雀挖去。
    
     但是现在的云雀和六道骸之间的关系，就像后者所说的，已经绝非是经纪人和明星 的关系了，而是爱人之间的关系。
     他们相爱着，云雀相信自己与六道骸之间的感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坚定笃信着这一点的他，却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安。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不安。
     一切都很好，不是吗？六道骸温柔体贴，对自己几乎是百依百顺。他的手上次被门夹破了，六道骸心疼不已，特地趁着休息时间搬过来和他一起住，为的就是更加方便地照顾他。
     他这个大明星亲自照料着他的起居饮食。他知道他不喜欢吃饭店做的东西，所以就日日亲手做饭给他吃；他说怕他的伤口感染，亲自抱着他为他清洁身体……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六道骸几乎每晚都要爱他直到两个人全都脱力……
    
     似乎有着一条湍急的暗流不断地涌动在表面温馨的心房之下……就像是冰下的暗河，尽管表层上依旧洁白无垢，但是暗里却已被一点点地腐蚀着……
     ——直到，临界的那一时刻到来！


13
     这部由六道骸和vanessa领衔主演的影视剧很快便全部完成了，上映之后凡响大好，六道骸的形象由偶像派逐渐向实力派靠拢。
     这也是云雀的目的所在。
     他深谙这个道理：只凭卖脸是不可能在新人辈出的演艺圈中立足的，为了长久的打算，六道骸只能磨炼演技，摆脱花瓶的圈框。
    
     Laurel公司也看到了六道骸的潜力，加大了培养力度，将许多有助的通告都优先给了六道骸。Tony周就曾笑着戏称六道骸是 “Laurel的一只绩优股。”
     云雀自然乐意Laurel的做法，他不愁手中没有好的通告，而是有些发愁六道骸档期的问题了。
    
     他通过整体的再规划，为六道骸整理出了一条稳健的康庄大道。他有百分百的把握，六道骸如果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地前进，一定会成为天王巨星级别的人物！
     别的许多演艺公司也看出了云雀的超群能力，金牌经纪人的名气在业界更加的响亮，不少公司都私下找过云雀，他们许给他优渥的条件，开出天价高薪想要将云雀挖去。
    
     但是现在的云雀和六道骸之间的关系，就像后者所说的，已经绝非是经纪人和明星 的关系了，而是爱人之间的关系。
     他们相爱着，云雀相信自己与六道骸之间的感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坚定笃信着这一点的他，却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安。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不安。
     一切都很好，不是吗？六道骸温柔体贴，对自己几乎是百依百顺。他的手上次被门夹破了，六道骸心疼不已，特地趁着休息时间搬过来和他一起住，为的就是更加方便地照顾他。
     他这个大明星亲自照料着他的起居饮食。他知道他不喜欢吃饭店做的东西，所以就日日亲手做饭给他吃；他说怕他的伤口感染，亲自抱着他为他清洁身体……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六道骸几乎每晚都要爱他直到两个人全都脱力……
    
     似乎有着一条湍急的暗流不断地涌动在表面温馨的心房之下……就像是冰下的暗河，尽管表层上依旧洁白无垢，但是暗里却已被一点点地腐蚀着……
     ——直到，临界的那一时刻到来！


14
    
     “Hibari！快来尝尝看！”饭厅中传来六道骸的声音，“我刚煮的汤，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云雀应了一声，快速关闭了一个对话框，然后便起身走出了书房。
     六道骸笑眯眯地端着汤要喂他喝，云雀虽然板着脸，但是终究禁不住他的厚脸皮，勉为其强地让他喂了。
     “味道怎么样？”
     “嗯。”云雀扫了眼六道骸热切的眼神，缓和了颜色，“很好喝。”
     听到云雀少有的赞美，六道骸欢喜得手舞足蹈，“哈哈，这可是我用住猪骨熬了好几个小时的成品！你看颜色多么浓！口感肯定不差~ Hibari你要多喝些！我看我以后就算不演戏了，开个餐馆卖汤肯定也能赚的盆满钵满……”
     云雀见他欢喜的样子，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翘了。
     “……哦，对了。”六道骸忽然凑过来，从身后抱住云雀，“腰还痛吗？”
     “……还有一点。”云雀不好意思地低头喝汤。
     “那里呢？”
     “……我还有事做，先回去了！”云雀白皙的面上微微泛红。
     尽管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同于往日了，但是对于光明正大地谈论那些***的话题，云雀还是无法做到坦然自若。所以每次都匆忙落跑，脸红得无法自控。
     “呐~ 小麻雀又在害羞吗？~”六道骸看着云雀渐渐红起来的耳垂，忍不住亲了一下，“真是好可爱呐~ 小麻雀脸皮真薄。”
     云雀推开他，“你以为谁的脸皮都似你那样厚吗？！”
     六道骸嘻嘻笑道：“我又没有说过，Hibari你脸红的样子最好看？”
     云雀噤声，知道自己在这种下流的话题上肯定说不过六道骸，干脆转身就走。
     六道骸也不拦他，只是自顾自地歪着头哈哈大笑：“最关键的是，小麻雀的这个样子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啊！！！哦呵呵呵呵呵……”
     云雀砰地一声关上书房的门，气恼地坐在办公桌前。
     唉……每次都是让那个人占了上风……不过，像那种话，大概也就只有他才能毫无顾忌地说出口吧？
     眼前又浮现出方才六道骸洋洋得意的模样。
     云雀脸部的线条柔和了几分。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电脑忽然发出提示音，云雀滑动鼠标，屏幕上显示出又有一封未读邮件。
     他皱了皱眉，打开了。
     蓝色的光芒从显示器中散发出来，映的云雀的脸色异常难看。
     他越看神情越严峻，修长的眉渐渐皱紧，在眉关出形成一个小小的凸起。
     怎么会……这样……


17
    
     尽管已经入春了，但是春寒依旧料峭。入夜的气温还是很低的，但是Tony周的巨大别墅中却温度适宜，温暖如春。
     六道骸觉得头很疼。
     他坐在一旁远离喧嚣的角落里给云雀打电话。
     电话一直没有通。
     他脸色苍白，用冰冷的手指不停地按着重拨键。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占线。
     又是占线。
     他不懈地重拨再重拨。
     终于，电话通了。
     “Hibari，你在哪里？……”
     六道骸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一片短暂的沉默之后，便听见云雀带着笑意的声音，“Mukuro，我先离开了，现在在和一个朋友见面，你等会儿再打来吧。”
     六道骸听到云雀轻快的声音，先是一怔，随即更是头痛欲裂。
     “什么朋友？你在和什么朋友见面？竟然丢下我一个人先离开……你告诉我！”
     空白的对话期间，他隐约能听到陌生男人爽朗的笑声。
     “Hibari！你给我个解释！”他压抑住怒气，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喂，Mukuro，好了，我先不和你说了，我朋友要等急了，你玩的快乐一点吧，我先挂了……”
     “喂！喂！Hibari！喂！！！”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Hibari！……喂，该死的……不要挂，我还没说完……”
     六道骸垂下手臂，任由手机摔落在地上、滑进了洗手池的底部 也毫无知觉。
     深黑色的手机后盖像镜子一般映照出他颓丧的脸，闪烁着冷酷的金属光芒。
     他像个木头人一般跌坐在光滑的地面上，然后一动不动地闭着眼蜷坐着。
     为什么……Hibari……
     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他闭着眼，脑子里全是云雀的一颦一笑。
     即使用力地甩头也无法消掉那段记忆。
     他烦闷极了，一把将水龙头的水流开到最大，然后将整颗头颅塞到龙头下面，任凭冰冷的流水猛力冲击着自己。
     冷……
     真冷……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但是这又怎么能抵得上他的心痛呢？……
     云雀带着笑意的话语就像一把把利剑一般扎在他的心上。
     就算是自己，也没听过几回云雀的笑声。
     原本以为是自己独有的云雀的笑，此时却轻易地展露在别的男人的面前……
     朋友？
     什么朋友？……
     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六道骸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忽而冷的结冰忽而热的沸腾，整个人简直快要爆裂了一般。
     那游转于心底的嫉妒、心痛、狂躁、悲愤、痛苦、哀伤、无奈……像一把疯狂的电锯一般撕扯着他的血肉，折磨着他。
     他甩甩湿淋淋的头发，掬起一捧冷水泼到脸上，使自己恢复了些许的理智，随后对着镜子匆匆将方才弄乱的衣服、头发整理了一下，便一把拉开独立卫生间的门，疾步走了出去。
     深黑色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随即响起了悦耳的铃声。几分钟后便重又恢复了一片漆黑。
     金属外壳在暖暖的灯光的照射下却依旧闪烁着近乎冷酷的光芒。
     春寒料峭，夜深沉。
    
    

19
     云雀恭弥端起一杯温热的茶水放到了唇边。
     “Hibari，你看这事怎么办才好？”
     到底还是草壁哲矢忍不住先问出了声。
     “……”云雀沉默下来，许久才回答：“我也不知道。”
     草壁哲矢被云雀一句“我也不知道”惊得双目圆睁。
     他此次从国外回来，便发觉云雀有些变化了，可一时之间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变了，总之就是有些细节之处不一样了。
     他所认识的那个云雀恭弥冷静，理性，果断，甚至冷漠，做起事来毫不拖泥带水，总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处理好一切事情……
     而此时此刻，这样的一个优秀又骄傲的人竟然在他的面前对他说：我也不知道。
     草壁不由得为云雀担忧起来。
     他和云雀在少年时期便认识了，之后一同去往欧洲留学，尽管云雀对谁都是一副冷漠抗拒的样子，但是草壁却知道，这不过是云雀的生活方式而已。
     云雀的热是被狠狠地冻在一层厚厚的寒冰之内的，若无足够的热量是绝对无法化开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云雀才能够总是一副淡然若定，冷静如水的样子。
     而现在，没有了主张的云雀，让他觉得异常纤细起来。
     是的，云雀他一直是强者，接触到他的人绝不会讲他的能力和他的外貌联系起来，而此时草壁却发觉，云雀其实是那么的瘦，那么的……惹人怜惜……
     他被自己脑中的想法吓了一跳，赶忙甩甩脑袋，将这荒唐的想法赶了出去。
     本来嘛，他和云雀只是朋友的关系，更何况他都已经结婚好几年了，连女儿都满一周岁了。
    
     “Hibari，我不是逼你，可是这件事情是你们两个人的，我觉得你总该找他商量一下。”草壁整理了一下手边的文件，“没准会有更好的办法也说不定呢。”
     云雀虽然表面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但是语气中的苦涩却是不难听出来的。
     “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哲，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明明清楚得很，这些东西登出来会毁了他！”
     草壁被云雀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确实，眼前的这几篇东西如果被原作者送到报社，都不用再加修改便能稳坐头条！
     他前不久忽然接到云雀的电话，说是要他帮忙查个东西。
     结果打开邮件，便看到这些拍摄度十分刁钻画面又异常清晰的照片
     ——照片的主人公全部都是两个人。当红明星六道骸和他的男性经纪人云雀恭弥。
     照片的中的两个人异常暧昧，有些的背景甚至是在云雀的公寓中！
     还有些是他们在黑夜里乔装打扮之后去咖啡馆、私人会所等等地方的照片。而每张照片里的骸和云雀要么是牵着手，要么就是动作十分的亲密。
     草壁在看到这些照片第一时间的反应便是照片是伪造的。可是云雀的缄默却默认了照片的真实性。
     由此，草壁哲矢也明白了，到底是何方神圣融化了云雀常年加固堆砌在心中的坚冰，打开了云雀尘封已久的心灵之门。
     后来，他干脆直接坐飞机飞回了国，刚一下飞机便马不停蹄地找云雀商量对策。


20
     “哲，我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毁了他，所以——”
     “不，你别说了云雀……”草壁哲矢痛苦地闭上眼，企图阻止云雀将那话说出口。
     事到如今，他早已明白了这两个人之间的深厚的感情。
     
     若想斩断一切情丝，唯有——彻底另其中一方，死透了心……
     “请你帮我，哲。”云雀的眸子黑得发寒，“求你，帮我演场戏。”
     草壁听着这话终于从云雀的嘴里说出来了，心中如刀绞一般的痛。
     这么多年，云雀就像是局外人一样地活着。他仿佛没有七情六欲，就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
     永远理智，永远冷静。像机器一样的准确，不会有丝毫纰漏，作为云雀的唯一的朋友，他无能为力。却也衷心期盼着有人能够将云雀从这令人心衰的状态中解放。
     现在，这个人终于出现了，可他们却又迫于世俗的压力不得不分开！
     草壁看着云雀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瘦削脸颊，咬了咬牙一口气低吼：“为什么是你在做牺牲？Hibari，我不明白！如果那个人他在乎你们的爱情的话，就应该勇敢地放弃那些金钱、地位、名声！Hibari，他什么都没做，他不值得你这样为他！……”
     “可是，我爱他呀。”
    
     云雀轻柔地笑着，虽是笑着的，但草壁却觉得那其中有无数的苦涩，“所以我不能害了他。”
     “但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草壁不甘心。
     “不用再劝我了，草壁。”云雀用那双像玻璃珠一般剔透的黑眼睛看着窗外连绵的雨丝，双目没有焦距，“我已经决定了，请你帮我这个忙。”
     “我不想这么做……这对你太过残忍了……”草壁痛苦低喃。
     云雀转过头来直视他，许久才淡淡低声说：“连你也要逼我吗？……现在能帮得了我的人也就只有你了，哲……”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草壁轻轻颔首。
     “好。我答应你。”
     云雀的表情像是舒了一口气，然后他看了看表，说了句时间不早了，便起身穿衣。
     他最近吃饭不多，起的有些猛了，眼前忽然一花，整个人便在原地前后虚晃了一下。对面正在穿大衣的草壁见了，吓得不轻，赶忙上前扶住他，让有些晕眩的云雀靠在他的手臂上。
     云雀刚要开口道谢，冷不防地，一声近乎凄厉的尖锐笑声忽然响起。
     湿淋淋的俊美男人从茶餐厅的围挡后面大笑着走出来。
     “……好，真好！云雀恭弥！你真是太棒了！”六道骸开心地笑着，双眼如刃。云雀只觉得那笑容残酷得什么似的，他的眼神似乎能戳漏了自己一般。
     “你提前离开Tony的舞会，就是跑到这儿来会这位‘朋友’！然后好重温旧梦……”
     草壁生气地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到云雀抓着自己的手指微微用力，草壁在心里苦笑着了然，随后顺着他的意思打开了怀抱，将云雀拥入了怀中。
     “你们！！！”六道骸气得脸色有些发青，一双眸子里怒火疯狂地烧着。
     现在已经差不多是午夜了，18楼茶餐厅里也没有什么人了。云雀稍稍舒了口气。幸亏没有招来狗仔们。
     “云雀恭弥，你给我个解释！”
     六道骸拼命地让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一字一顿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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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雀恭弥，你给我个解释！”
     六道骸拼命地让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一字一顿地说道。
    
     云雀冷淡地看着他的脸，然后伸出手环住草壁的腰。
     “解释？什么解释？”他无所谓地一笑，“你当初不是说过你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吗？现在事实就摆在你的眼前，难道还用我吗？”
     六道骸双手紧紧地攥握成拳。
     指甲刺进了肉里，他却也不觉得疼，只是木然地伫立在那里，然后一动也不动。
     云雀和草壁就这么保持着相拥的姿势站着。
    
     他们对峙着，僵持着，直到一个人鱼似的曼妙身影气喘吁吁地冲到六道骸的身边。
     “呼呼……Mukuro，这是，怎，怎么回事？！”Vanessa的金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想来也是刚刚跑到这里来。
     云雀的眼底滑过一抹几不可闻的寒光，随后从草壁的怀里站正。
    
     “哈……”六道骸低笑。
     破碎的笑声在冰冷的空气中是那么的刺耳。
     “我真是傻。”他猛地抬起头，双目已经是血一样的赤红。“傻子一样地爱上了一个根本没心的怪物！把自己的心捧到他的面前，傻子一样地付出、爱他，其实他暗里不定在如何嘲笑我……”
     云雀没有说话，面上依旧风轻云淡。
     Vanessa美艳的面孔上写满了担忧，她有些惊畏地看着六道骸。
     “现在呢，人家玩过了，也爽过了，就像丢垃圾一样地丢开我的那颗心，然后再一脚狠狠地践踏他、碾碎它！”
     他越说声音越轻，到最后几个字几乎轻的听不到了。
     六道骸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微笑，但是云雀却知道，他那是彻底地被自己在心上砍了一个大口子，正在潺潺地往外淌着血。
    
     草壁哲矢也是同样的心惊。
     他原本以为六道骸不过是个只顾自己的自私的混蛋，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他也忽然明白了为何云雀要挖空了心思让六道骸离开自己。
     是了，
     以这个男人的痴心程度，若非沉重一击，他根本不会和他决裂。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叫人如此伤心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