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稿子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庚生默默领会了一阵，开口言道：
　　“有一条，为什么是买上不买下？不应该是越到根处，价值越高吗？”
　　“少爷问的好啊，这新割的鹿茸是倒置的，好料都会沉淀在顶部。”
　　“原来如此。”
　　“少爷还有什么疑惑吗？”
　　“这得等真正看的时候才要麻烦先生指点了。”
　　“好啊，这前三天呢，一是看别人鉴，二是少爷自己鉴，三是看我鉴，最后，少爷再自己鉴。”
　　段师傅一遍小声说着这些鉴药的技巧，一边和庚生坐在待客处喝茶，小周立在一旁，没人打扰，就跟雕像一样。
　　“好了少爷，这功夫嘛，8成已经交代完了，有几分领悟，就看您了，咱们去前面瞅瞅。”

只听伙计唱到：“说看一看，瞧一瞧，天山脚下的鹿茸宝。
　　王母娘娘亲下凡，玉帝后院长种了。
　　仙女累了解疲劳，孩子成长莫烦恼，50的小伙精神饱，老人睡眠它管好！”
　　怎么这么耳熟啊！庚生抓起脑袋想半天，小周开口了：少爷在孙掌柜那儿的伙计处听过。
　　敢情这镇上卖鹿茸的都是这么一套啊。
　　“东西和东西可不一样哦，少爷这回可得仔细瞧。咱们西北这边以西马茸为主，不及东马茸和花鹿茸品质那么好，梅花鹿茸分锯茸三岔茸和砍茸。锯茸二杠具一个侧枝，呈圆柱状分枝。枝顶钝圆，主枝长5到8寸.侧枝直径较主枝稍细。外皮红棕色或棕色，布满白色或灰白色细茸毛，上部毛密，下部毛疏，锯口面白色，有蜂窝状小孔，外田无从质。体轻、味咸，气腥。
　　具有两个侧枝的称三岔茸，其形较二杠为细，略呈弓形而微扁，侧枝较长，枝顶略尖。下部多有纵棱线及凸起的疙瘩。

　砍茸即带脑骨之茸，亦分为二杠、三岔等规格，茸形与锯茸相同。脑骨前端平齐，后端有一对弧形骨分裂两旁，俗称“虎牙”，外附脑皮，皮上密布毛，气味与锯茸相同。砍茸以粗大、挺圆、顶端丰满、质嫩、无骨化，毛细，皮色棕红，细润光泽者为佳。
　　东马茸以东北马鹿取得，体型较大，多以锯茸为主，分叉亦较多，侧枝、莲花、三岔、四岔或更多，其中又以莲花三岔居多，一般为5到10寸，皮灰黑或者灰青为佳，锯口面外围有骨质，分岔愈多则愈老，毛粗而疏，下部并有纵棱，稍有腥味，味微咸。”
　　西马茸近三尺，表面多有棱.多抽缩干瘪，侧枝较长且弯曲，毛灰色或黑灰色且粗长，锯面色较深，余同东马茸。”
　　“先生您简直是药材行的活字典啊，这么说我哪里记得住！我连您刚喝茶时交代的东西都差点忘了！”

“细处的东西自不必分说，总的要领是不变的，这会儿刚好有人在看切片，咱们过去先瞅瞅再说。”
　　只见两位穿着打扮不一般的中年人和一位穿着普通的年纪比这二位偏大一点的人站在柜台旁边挑切片的茸，看架势很显然是两位要买茸的怕被骗带着一位识货的过来给掌眼，前面伙计拿的茸片，这位老先生只略看了一眼皱着眉头说：“这种东西可不太长精神啊。”
　　里头掌柜的听如此说，放下手里把玩的一样玉器，抬起头看了一眼这边，边走过来边说道：“客人好眼力，我这就跟您拿上好的精品来。
　　“不忙，可有整枝的，拿来我品品相。”
　　他这么一说，旁边买片的顾客也围了上来。
　　他们知道，这下有热闹好看了。
　　掌柜的一笑：得嘞，您是行家。
　　一边吩咐伙计去上茶，一边掏出钥匙往里走。
　　“呃，您稍等片刻。”

约过了半袋烟的功夫，掌柜拿出来几个精致的盒子。
　　又掏出一串小的钥匙，依次将盒子打开。
　　老先生拿起一块两枝的，又是看，又是闻，有时还舔一舔，把玩许久后说：
　　“花二杠啊，这是从关东过来的吧。”
　　“客官好眼力。”
　　“开个价吧？”
　　“200两”
　　老先生却不搭话，附耳其中的一位中年人说了几句。
　　中年人轻轻点头。
　　接着老先生又伸出袖子示意。
　　掌柜当下明了，两人进行了这“袖里议价”。

　袖里的“乾坤”当然不为众人所知，两人不时用眼神交流，随后一会儿都将手伸出。
　　“好的，50两成交。”
　　围观者一人惊呼“假的！”
　　旁人又议论：
　　胡说，假的又如何以50两买下呢。
　　庚生也奇，他转身悄问段师傅，段师傅小声言道：“看茸的这位有些手段，虽然这东西看似做的天衣无缝，想必并不是整枝都是真货。”
　　“您的意思是，这块茸是拼的。”
　　段师傅道：“我没仔细瞧，不过看着架势，十有八九。”
　　“嘿，这倒是有学问了，他就那么闻一闻，舔一舔，就能发现？”
　　“这东西跟看病道理上是一样的，望闻问切，一样都少不了，只有采集的信息足够多，判断力才会足够准，即便是这样，也免不了有被打眼的时候。”

掌柜的把茸装起来要接给他们，却听老先生说道：
　　“不急，还需要一些片，挑完了一起算账。有上好的切片再给我拿一些.”
　　掌柜的给刚这个伙计使个颜色，伙计一溜小跑进了里屋，不一会儿又抱出一个中等大小的箱子出来，掌柜拿出钥匙打开道：“先生请看”
　　那老先生随意从里抓了一几片，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放大镜。一片片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将鼻子贴上去浅浅的闻。完了又看了好一会儿，精挑细选了约莫一刻钟，挑得一称3斤左右，说道：“这些成色还不错，也开个价吧。”
　　其转身又和另一个中年人低声商量了一会儿，
　　掌柜的和他又来了一套袖里乾坤，，每钱1两5成交。
　　“呵呵“

庚生一看，段师傅捻着胡须在旁边偷着乐。
　　“您又看出什么来了？”
　　段师傅低声说“无论什么东西，套路终归是套路，内容确是不变的。跟变戏法的一样，他们拿走的，不过是你的注意力。这老先生和这店家认识，前面那个是饵，后面的才是钩，真正赚钱可在这切片上。
　　“何以见得？”
　　“这明明是一般切片，却卖成了顶级切片的价钱，你说呢？”
　　“啊”
　　庚生恍然大悟，他几乎以为这个老先生的眼力绝了，不在段师傅之下。没想到竟然是他们设好的一个局，转念又想，段师傅能识破此局的最关键点第一是他之前说的江湖上走的时间长了，对什么东西的第一感觉都是选择不相信，第二是先生的眼力果然是非凡的，他没有拿放大镜，也没有凑上去闻，更没有尝，就知道东西是真是假，这份功力，才是破局的关键。

　于是那两个中年人高高兴兴的拿着东西就走了。
　　庚生即想上去拆穿，却被段师傅拦住”截人财路，必有后患，且让他们去吧。”
　　“这可就讽刺了，这二位是为了不想被骗请来的行家，没想到自己亲手把自己给坑了，关键是，他们并不知情，搞不好，还要变成一个长期钱庄。”
　　“咱们也去瞧瞧”，段师傅说。
　　说着走上前去，也说了句“掌柜的，可有提精神的行市，给我们少爷瞧瞧。”
　　看客还是那群看客，换了人，他们依然围着看。
　　掌柜的也还是掌柜的，他还是照例拿出了刚刚那些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整枝鹿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