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这便是大荒古碑所镇压的东西，异魔魔气，你也可以称呼它们为——煞气。”
　　“煞气？”林歌神色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仔细想想，她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称。
　　“不过大家习惯性的叫它异魔。”女子轻声说到：“千年前的大陆灾难，便是它们引起的。”
　　回想起方才看见的场景，林歌毫不怀疑女子的说法，场景中的战争，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大陆灾难。
　　“可是前辈，我的身体里为何会有异魔的存在？”林歌疑惑的问道，绫清竹可从来没有跟她说起过这件事。想到她们在荒芜境内时绫清竹的表现，林歌觉得，可能连绫清竹也不知道这件事。
　　女子淡笑道：“我猜想，应当是因为你过于特殊，才会被残存的异魔盯上了。”
　　林歌迟疑：“我很……特别？”
　　她特别在哪？难不成是因为她记得自己的前世？
　　“大荒古碑应该给你说了吧，你的身体里，存在着大量的生灵之力。”女子说，“而且还是生命之力的本源。”
　　林歌心中惊讶，她怎么知道自己见过大荒古碑，而大荒古碑还对自己说过这些话？
　　似乎是看出了林歌心中的惊讶，女子笑着说：“我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你们手中拿着的万灵碑上可是有着大荒古碑那家伙的气息。我修行着与生灵有关的功法，与大荒古碑那荒芜之气相对，所以我对那家伙的气息，可谓是格外敏感。”
　　万灵碑？林歌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女子口中所说的万灵碑，应当就是大荒古碑赠予她们的那块巴掌大的方碑。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惊讶地说：“前辈，您、您便是万物灵主？”
　　女子没有反驳，只是轻笑着说：“什么万物灵主，不过是世人给予的称谓罢了。你也莫要拘谨，只当我是一个普通的前辈便好。”
　　说不拘谨那是不可能的，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千年前的强者，况且听绫清竹的意思，这位前辈应当已经陨落了。
　　是陨落在了那场战争之中吗？
　　“那前辈可知，与我一同前来的女子现在身在何处吗？”既然眼前的人是万物灵主，那就说明此处应当就是那什么悠南之境，身为悠南之境的主人，这位前辈应该知道绫清竹在哪里吧？
　　对上林歌那双满含期待的目光，万物灵主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喝了一口茶，不答反问：“与你一同前来的那位后辈与你是何关系呢？”
　　被猝不及防地这么一问，脸皮薄的林歌自然又是红了脸，顶着万物灵主揶揄的目光，嗫嚅了半晌，方才低下头，扭扭捏捏的低声说：“她、她是、她是我的……我的妻子。”
　　最后几个字声音低极了，要不是万物灵主本身就是六感敏锐的强者，她恐怕根本听不见。
　　“原来如此。”万物灵主见好就收，她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后辈脸皮薄地不行，稍微打趣一句就会羞得不行，她真怕自己要是再多说几句，对方直接原地爆炸了：“放心好了，那位小友……她的身上也有不同寻常之处，我还需与她单独聊聊，要不了多久，你们便能见面了。”
　　单独聊聊？林歌有些愣神，难不成这位前辈还能分身？
　　似是看出了林歌的心中所想，万物灵主颇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现如今我本就只是一道意识，抽离一道也不是什么难事。”
　　连魂魄都不是吗？林歌微愣，心下有些唏嘘。
　　万物灵主食指轻扣桌面，说：“你失去了所有记忆？”
　　林歌回过神，略有些惊讶：“前辈如何知道？”
　　万物灵主挠了挠怀中小猫的下巴，说：“从你们踏入悠南之境起，我便都知道了。”
　　不过为了防止林歌多想，万物灵主还是补充了一句：“当然，我只是知道了一些浮于表面的东西罢了。”
　　闻言，林歌在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大荒古碑应当与你说过，生灵之力神圣却诡谲，自古以来便没有任何人能够将生灵之力为之己用，即便是我，也是因为曾有过非凡的机遇，方才能够借用生灵之力。”万物灵主慢慢说。
　　林歌不解：“可前辈，我也不能将生灵之力为之己用啊。”
　　她体内的生灵之力完全不受她的控制，甚至它自己游走起来的时候还会给她带来痛苦。
　　万物灵主一针见血：“但从未有过任何人如你一样，体内拥有如此庞大的生灵之力，甚至是生灵本源。”
　　林歌哑口无言。半晌，她才问道：“前辈，这生灵之力，到底是什么？”
　　“万物皆有灵，而这种‘灵’，可以称得上是最为纯净、强大的力量。”万物灵主说：“生灵之力包含极为强大的生命气息，可以说，它本身就是生命的一种具体形态。不管是什么样的生物，不管多么弱小，多么渺小，只要拥有生命，它便拥有属于自己的生灵之力。不过个体生命所能拥有的生灵之力极为微弱，与你体内的生灵之力相比，就像是滴水比之汪洋。”
　　“而生灵本源，则已经不属于个体生命的范畴了，我不是非常清楚，但因为修行与生灵之力有关的功法，所以我能隐约感觉到，生灵本源，应当属于世界本源……不，应当是说，世界本源，也只是生灵本源的一部分。”
　　闻言，林歌睁大了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那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在我的身体里？”林歌的声音有些发涩。

　　她一直都只是一个普通人，长歌门众多弟子中不算特别起眼、战场上默默无闻的普通人，现如今突然听到这样的话，她难免不会觉得心慌意乱。
　　万物灵主摇了摇头，回答说：“所以我才说你是特别的，我也不知道为何你的体内会拥有生灵本源，不过想来，这也是异魔缠上你的原因。”
　　“前辈，您所说的异魔，到底是什么？”林歌问道。
　　万物灵主笑了笑，伸出食指，轻轻弹了弹茶杯的杯身，瓷杯发出清脆的嗡鸣声，杯中的水荡漾出一圈圈涟漪。林歌下意识看向那杯子，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问题。
　　就在她即将收回视线时，她忽然愣在了原地。
　　只见那原本泛着淡青色的茶水逐渐的染上了漆黑，黑色液体中，林歌仿佛能够看到一张张狰狞的面容，它们叫嚣着想要冲出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其中。它们似乎发现了林歌的存在，一道道阴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万物灵主怀中的小猫直起身，冲着茶杯喵呜了一声，一双淡金色的猫眼投射出冰冷威严的目光。紧跟着，林歌隐约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怪叫声，随后，黑色褪去，很快，那杯茶水就恢复了原样。
　　万物灵主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将茶水泼洒在亭外，淡青色的茶水滴洒在湖中，湖水荡漾了片刻，很快便重新安静了下来。
　　“这便是异魔。”万物灵主将杯子重新放回桌上，轻描淡写地说。
　　林歌回过神来，声音微微有些喑哑：“悠南之境……也镇压的有异魔？”
　　“对。”万物灵主抬手指了指亭外的湖泊，说：“这湖底，镇着的全是异魔。”
　　林歌忍不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却只看见那潭毫无波澜的湖泊。
　　“异魔来自于其他位面，保守估计，应当是要比我们所在的这个位面要更加高级的地方。”万物灵主说道：“异魔也只是我们给这些外来者取的称呼罢了，它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占领我们的世界，夺取世界资源。”
　　林歌眉头微蹙，唇角一压：“侵略？”
　　万物灵主点头：“的确如此。不过它们实力虽然强大，但整体上并没有强过我们太多，这才让我们能够有机会将其镇压、打退。不过它们一直没有放弃侵略我们，而是一直在通过各个方面渗透入我们的世界。你体内所存在的异魔魔气，便是最好的证明。”
　　“生灵之力诡谲强大，在千年前的诸多强者中，如果单论修为，其实我并不靠前，只能勉强排个中等，但正是因为我能借助生灵之力，故而我的实力甚至能够在那个时候排进前五。在与异魔的大战中，我也能大放异彩，最终虽然陨落，但也能在陨落之时凭借着最后的力量镇压住部分异魔。”说到这里，万物灵主的声音微微上扬，明显流露出几分属于至强者的傲气与自信。
　　林歌微微有些惊讶：“生灵之力……这么强吗？”
　　万物灵主说道：“不止如此，生灵之力连通天地法则，通过修行与生灵之力相关的功法，我也参悟了一点法则，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知道煞气的存在。”
　　林歌下意识又看了一眼万物灵主方才指着的湖泊，说：“您方才说，异魔魔气便是煞气？”
　　“其实这样的说法并不完全正确。”万物灵主想了想，否决了自己方才的说法，“魔气只是煞气的一个分支罢了……看你这模样，你以前听说过煞气的存在？”
　　林歌犹豫了些许，摇了摇头，说：“并没有，但不知为何，我竟觉得这所谓的煞气有些耳熟。”
　　万物灵主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说：“耳熟？想必是因为你体内的生灵本源吧。我也是因为能够借助生灵之力，才隐约得知了煞气的存在。”
　　“煞气与灵气相对，为万物负面情绪所诞生的一种邪恶的力量，据我所知，煞气能够影响生灵的心智，被影响的生灵则会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
　　林歌觉得有些晕乎乎的，她忙不迭的开口叫停：“等、等等，前辈，灵气又是什么？”
　　这个位面所修炼的，难道不是元力吗？

咕咕：你跟我说这些，我也不懂啊（手动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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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绫清竹眼睁睁地看着林歌消失在一道白光之中，她只觉得心跳宛如都要停止了一般。
　　她仿佛又回到那一天，眼睁睁地看着林歌离开的那天。
　　绫清竹眸子猛然睁大，脸上血色骤然褪去，巨大的恐惧弥漫而上，仿佛要将她淹没。
　　“歌……歌儿？”
　　四周的空间开始扭曲，大片大片的景物碎成碎片，就此坠落，在一片虚无中化成齑粉，露出其后雪白的空间。
　　绫清竹跪坐在雪白的空间之中，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也就在这时，绫清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下意识回头，便看见一身青色衣裙的少女抱着琴，缓步走来。这少女面无表情，青色的眸子中流露出刻苦的仇恨，而令绫清竹心惊的是，这少女与林歌长的一模一样，分明就是十五六岁的林歌。
　　“歌儿……”绫清竹心中一喜，她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却在对上那双厌恶仇恨的目光时硬生生的停在了原地。
　　看着熟悉的面庞和那几乎都要消失在记忆中的仇恨，绫清竹心中涌起一股让她自己都感到窒息的恐惧。
　　少女林歌停在了绫清竹不远处，抱着琴的手指指尖微微泛白，她冷冷的看着绫清竹，缓缓开口，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
　　“绫清竹，我恨你。”
　　绫清竹呼吸猛然一滞，浑身都在颤抖。
　　“畜'生。”
　　一段段被她刻意埋葬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在那秘境的最深处，生长着峥嵘岩石的山洞里，宽敞冰冷的玉台上，理智尽失的她将手无寸铁的少女死死的摁在身下，在少女惊恐绝望的目光之中撕裂了对方的衣裙。
　　如同野兽般的发泄、白皙肌肤上的青紫罪痕、少女悲恸绝望的呜咽，以及那溢满了仇恨痛苦的话语。
　　“绫清竹，我恨你！”
　　绫清竹猛然惊醒，浑身透出冷汗，再次抬头，眼前哪还有少女林歌的身影？唯有那句“我恨你”如同余音绕梁一般在她脑海中响着，久久无法消散。
　　良久，她忽然捂住脸，一声低低的抽泣从指缝间漏了出来，显露出主人痛苦的内心。
　　“你在烦恼什么？”一个清澈空灵的声音在面前响起，绫清竹浑身微微一颤，身体紧绷，下意识展露出防备的姿态。
　　她抬起头，便看见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女人静静地站在她面前，眸中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绫清竹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半晌之后，方才发出有些嘶哑的声音：“……万物灵主？”
　　女人微微歪了歪头，唇角微扬：“我是。”
　　绫清竹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她问道：“歌儿……在哪？”
　　面对绫清竹的问题，万物灵主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方才，看见了什么？”
　　闻言，绫清竹刚刚放松下来的身体又再次紧绷，她眸光骤然变得凌厉起来，死死的盯着万物灵主。
　　对上绫清竹那溢满了杀意的目光，万物灵主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说：“那是什么？你的记忆？或是你的心魔？放心，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即便是身为万物灵主的我，也没有资格去窥探别人的隐私。”
　　听到“心魔”二字，绫清竹浑身一颤，她痛苦的闭上眼睛，再度张开时，便又恢复了原本的清明，就好像方才的痛苦只是错觉一般。
　　万物灵主将绫清竹的表现看在眼里，也不由得在心中称赞了一下这个小辈的心性。
　　“还望前辈告知，我的妻子，现在在哪里？”绫清竹没有回答万物灵主的问题，而是坚持地询问着林歌的下落。
　　万物灵主轻轻一笑，说：“放心好了，与你同来的那个小辈，我可是喜欢的紧，不会对她做什么的。待到我与她交谈完，便会让你二人相见。”
　　绫清竹微微抿了抿唇，心中微微有些不放心，但也不好表现出来。
　　“那前辈找我是有什么事吗？”绫清竹问道。
　　万物灵主说道：“我从你的身体上看到了空间的折痕。”
　　闻言，绫清竹微微一怔，再次警惕了起来：“前辈在说什么？恕晚辈不明白。”
　　看着绫清竹浑身都写着防备的模样，万物灵主觉得有些好笑，这小辈的防备心未免也太重了一些吧。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万物灵主饶有兴致地说，“你的身上有很明显的空间折痕，但很明显，这并不是空间祖符所引起的，或者是说，即便是空间祖符，也不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空间折痕。所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你留下如此明显的空间折痕。”
　　绫清竹心中一个咯噔，没有说话。
　　万物灵主并没有在意绫清竹的一言不发，转而兴致勃勃的猜测起来：“究竟是什么能够引起如此明显的空间折痕？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让我猜猜，你穿越了时空，从未来回到了现在？还是扭转了时间？亦或者是灵魂转世？”
　　见万物灵主越猜越离谱，绫清竹忍不住出声：“前辈……”
　　收敛了笑容，万物灵主看着绫清竹，语气忽地变得平淡起来，“我在你的身上，看见了愧疚。”
　　绫清竹表情一僵。
　　“在你与那位小辈的相处中，我看见了你行动之下浓郁的愧疚和悔恨。”万物灵主说着，“你对那个孩子的爱中参杂着愧疚，你对她百依百顺，无微不至，并不只是因为爱吧？”
　　“你在赎罪。”
　　绫清竹的呼吸蓦地加重了些许，万物灵主的话挑起了她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