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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生死劫→琉璃碎
  • 无双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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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敬思还没说完话,燕王便是一笑:
  “你放心,是本王把他们接过来了。”
  三人一怔,接着忽然有两个下人持着火盆走进房来,一个是林茹彩,另一个是美得如女子般娇艳的小太监小叶子。
  敬思、启絮、忆晗甚是惊讶。
  林茹彩二人也吃惊会在这里见到张家兄妹和明忆晗,但他们还是朝燕王行了礼,又轻轻将火盆放置房内点火取暖。
  “殿下,”林茹彩安置好一切后,走近坐轮椅的女子,说道,“现在觉得暖和些了吗?”
  殿下?!敬思、启絮都怔住了!
  明忆晗亦不自禁地发抖一下。
  半晌,女子终于缓缓开口:
  “暖,很暖。”
这声音分明是——欣云的声音……忆晗浑身一冰,盯着眼前那背对着自己的残疾女子,不禁后退了一步。
  “殿下!”敬思兄妹一听声音,当即跑上前去,仔细一看,眼前人不是主子又会是谁?!
  “殿下!真的是你吗?”启絮说着,紧紧地握住言欣云的冰冷得发紫手,泪水已经当场溢出。
  敬思亦激动得几乎落泪:
  “殿下……您还活着……”
  言欣云看了一下他们,眼里又何尝不是泪花闪烁?只是她忍了下去,淡然如常地点了点头,语气轻柔:
  “是羽轩和燕王救了本宫。”
  听之,含着泪的明忆晗不禁看了大哥一眼。只见他也把目光投了过来。
  兄妹相视,却无言以对。
  “殿下,那您的脚……”启絮边抽泣边轻轻地抚摸着言欣云的大腿,发现腿上竟还紧紧地架着用于固定骨骼的木版。
  面对这样异样的眼神,言欣云倒是显得淡然:
  “摔下去时擦到一些岩石罢了。”
  擦到岩石?!她说得好轻松!
  明忆晗却听得越发心痛,虽是捂着嘴,却依旧哭了出声。
  这声一出,言欣云顿觉心绪混乱,声音低幽:
  “行了,本宫累了,你们都跪安吧。”
  “可是奴婢想看看您的伤……”
  “本宫没事!”她冷冷地打断,又迅速掉过轮椅,自各推着它到床前。
  启絮欲上前护着,林茹彩却示意她别过去,然后自己赶紧凑近言欣云,守在她身边看看她有什么差遣。
  “姐姐……”燕王叫了一声,走了过去,关切说道,“我扶你上床休息。”
  言欣云眼神冰冷,没有作答,顿了顿,丽眉一锁一扬,背对着敬思、启絮说话:
  “父皇免了你们兄妹死罪,不过也削去你们的职位了,今后你们就跟随燕王殿下吧。”
  “殿下……”启絮、敬思唤了一声。
  言欣云却轻举右手,示意他们别说下去,又晃了晃修长的手指,让大家都退下。
  “欣……晗儿……”明忆晗终于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只见她身子一震,接着动怒起来:
  “你们要本宫说几声才肯退下?!是不是见本宫现在废了,就可以抗本宫意旨了?!”
  众人几乎同时一颤。
  林茹彩朝明忆晗摇了摇头,又轻轻示意大家出去。
  燕王与明羽轩等人互看了一眼,心情有些灰沉,但见她如此介意被人围着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只好顺了她,一一欲离开阁楼。
  只有明忆晗还依依不舍地杵在那里,想上前去看看她的伤势,又怕激怒了她,想遵照意旨离去,自己又放心不下。
  “走吧……”林茹彩走近忆晗,轻声劝着,又拉着她的手,硬是牵着她往外走。
接近中午,明梓轩也来了,当他得知欣云未死之讯,心中异常激动,想亲自去跟她道歉,却被大家拦住……
  这一天,敬思、启絮、忆晗都没有回秋水别院,他们呆在长天别墅等着言欣云打开自己的房门。可是一直等到傍晚,言欣云都紧闭着门窗,除了送饭菜进去的林茹彩和小叶子,其他人她都不见,尤其是明忆晗……
    酉时,启絮被燕王暗中吩咐去为重犯千羽的飞看病,羽轩兄弟也随同而去。
  于是长天别墅里变得有些孤寂起来。
  明忆晗勉强吃了一口晚饭,便独自来到欣云所住的阁楼下继续守着。
  此时风雪又起,敬思担心她受凉,于是走了上前,解下自己身上的虎皮雪衣,轻轻为她披上。



  • 生死劫→琉璃碎
  • 无双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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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茹彩一面捶着腰,一面收拾着房里被欣云醉酒弄乱的东西,道:
  “不了,就剩这么一点东西,收拾完再歇息也不迟。你也累了,还是你回去歇歇吧。”说着忽然“哎呀!”一声。
  正在给欣云盖被子的明忆晗赶紧上前扶住她:
  “彩姨,你怎么了?”
  “哎,我这把老骨头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一到冬天就犯酸硬。这不?才弯这么一会儿它就不听我使唤了!”她没好气地埋怨着自己。
  “彩姨,你还是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可是……这个……”
  “好了,别这个那个了,我保证一收拾完东西就走,殿下她不会知道我上楼来的。”
  “那、那就有劳……哎哟……”林茹彩还没说完,又觉腰又硬又酸,于是只好下楼去,只是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明忆晗几句“千万要给殿下盖好被子”、“要关小窗户”、“别让殿下着凉”等等。
嬷嬷走后,屋子里刹时安静了许多。明忆晗静下心来,收拾完屋子里的一切,转眼已是戌时。平时的这个时候她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了,可今晚却不知为何,竟毫无睡意。
  夜来风雪大,耳边不时传来令人惊骇风雪呼啸声,可忆晗觉得屋子里有欣云在就显得特别温暖。
  她悄悄地坐到床橼,默默地凝视着跟前这个睡得恬静的美丽女子,静静地感受着对方的一呼一吸。
  她伸出葱白的手指,轻柔地触摸着欣云嫩白的脸蛋,听着她醉后的昵囔细语,隐约间竟觉得自己有种亲吻的冲动。
  情愫如此一动,她终于徐徐地低下头,轻轻吻了吻欣云的眉、鼻尖和腮边,正当她想凑近欣云的唇时,沉睡中的欣云却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晃了晃脸。
  忆晗为此怔了一怔,有些尴尬起来,接着想起身离开,欣云却昵囔叫了几声:
  “茏儿……”
  她心里顿时“咯哒”一声,回头一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醉话。”
  想着,忽然瞥见拴着的床帘,她不禁埋怨自己粗心大意,遂把床帘放了下来。
  “茏儿……”欣云又絮絮讲了几句呓语。
  她迟疑了一下,继而再次坐到欣云身边,凝视其半晌,又伸手抚摩其脸,幽幽自言:
  “我在你身边啊……”
  睡梦中的言欣云哪里听得到她的话?只是闭着眼睛,嘴里咀嚼了几句让人难以听得清楚的细语。
  明忆晗见之,不由得轻轻俯到她跟前,想靠近一点听听她在说些什么。
  不过话没听清楚,倒是让沉醉的欣云不知情地抱在怀里。
  “呀……”忆晗来不及反应,头已经贴上了欣云暖暖的心窝。
  眼见她这么“胡闹”地把被窝整乱了,忆晗担心她受凉,便想挣扎起来给她重新盖好被子,不想却被欣云不耐烦地抱得死紧。
  这下,生怕“惹恼”了欣云的明忆晗只好乖乖地躺在她怀里,动都不敢多动一下。
  许久,欣云的呼吸总算显得均匀了,忆晗的耳朵就贴在她的心窝上聆听着。感受着如此动人的心跳,忆晗不禁脸色一红,心如鹿撞。
  “晗儿……”忆晗深深地唤了欣云一声,玉手渐渐滑落其胸前,发觉她的胸部竟是那么富有弹性。忆晗好一阵子都在琢磨着:她扮男子的时候,一定很委屈了它们。
  这样想着,她不禁微微笑笑。好久没能这样感受欣云给予的温暖了,她很怀念、也很渴望这样深入心胸的温馨:
  “晗儿……你还在生我的气么?对不起……”说着,忆晗将脸轻轻埋于欣云的颈窝里,享受着她身上特有那种兰花气息似的体香。
  欣云大概在迷迷糊糊中感觉什么,又是细细呓语。
  这次忆晗附在她嘴边,终于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了。原来她还在低估着喝酒,还特地点着要青梅来煮酒。
  看着她一副泛红的醉相,忆晗真是又爱又怜。
  这一夜,忆晗并没有离开阁楼,而是钻到欣云的被窝里,深深地搂着她甜甜地就寝……
次日早上,言欣云睁开惺忪睡眼,本想唤个下人来伺候,谁知身子略微移动的时候才惊觉有人一直将手放置自己衣襟之内。



2025-12-04 19: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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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生死劫→琉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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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顿时大怔,心中又羞又火,正想发作,可侧过头来方知睡在自己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朝思幕想的明忆晗。那一刻,她简直惊呆了,手脚冰凉起来:我不是在发梦吧?她怎么会睡在这里?!
  感觉到身边有人在动,明忆晗不由得醒了过来,在她睁开丽眼那一刻,欣云那双充满惊异眼神的俊目一下子印烙在眼中。那时,她的心一样惊涛未定:她醒过来了?!昨夜真是大意,怎么想都没想就自作多情躺了下来?……她会不会介意我睡在这里呢?
  “你、你……”言欣云几疑自己看错了,“你怎么会在我……本宫床上?”
  忆晗哽了哽,故作镇定回答了一句:
  “是你拉着我躺下来的。”
  “胡、胡说!”欣云底气不是很足地喝着,脸红得像个苹果,“本宫怎么可能拉你上床的……”
  上床?!才脱口说出这两个字,她便羞悔得几乎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忆晗脸上也泛着朵朵红云,但此时真话是断不能说出来,只能硬着头皮装出一副大受委屈的样子,低沉地“叫冤”:
  “如果不是你拉着我……我敢上您公主殿下的床么?”
  “胡扯!本宫明明吩咐不许外人上阁楼的,你怎么可以上来?!”
  “是你让彩姨叫我上来的。”
  “胡说八道!”
  “你!”忆晗被否定得尴尬,干脆将错就错,死活扭曲事实,“明明就是你让彩姨叫我上楼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她啊!”
  见她一脸委屈的样子,欣云不禁怔了怔,真的有些怀疑起自己来:昨晚喝了那么多酒,难道真的是我把她拉上来的?
  见欣云一脸惊慌又不语,忆晗心中暗暗发笑,表面上依旧委屈:
  “昨晚你喝得稀里糊涂,一会吵着要继续喝酒,一会又嚷着彩姨叫我上楼……后来又……拉我跟你睡一起……”她越说越像真的受了很大委屈一样,居然险些掉出眼泪来,“熬不过你,我只好……睡下来了。”
  言欣云听得又惊又尴尬,胸口起伏不定着,于是索性边努力爬坐起身,边朝外面唤了一声“嬷嬷!”
  明忆晗有些惊慌,赶紧扶着她坐好,劝说道:
  “你别叫了,让彩姨多休息一会吧。她昨夜给你这么一折腾,都大半夜没好觉睡了。”讲着,伸手欲帮她穿好上衣。
  欣云却推开她的手。
  她怔了怔,轻声解释着:
  “天这么冷,别着凉了。”接着又伸过手想帮欣云系好衣带。
  “本宫自己会穿。”欣云冷言冷语,讲罢自己动手系了起来。
  忆晗见她老用冷漠来伪装心中的感情,不免有些伤感。



  • 生死劫→琉璃碎
  • 无双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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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她强装起笑容:
  “那……我去帮你取件雪衣。”
  “不用。”欣云说话的时候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忆晗愣了一下,语气变得胆怯而深幽:
  “为什么?……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欣云正系衣带的手忽然停了一下,嘴里没有作答。
  见她还想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忆晗突然握上她的手,打断她的举动。
  她一怔,抬起锐利的眼神。
  “回答我。”忆晗语气坚决,再次强调着。
  欣云甩开她的手,沉默不语。
  忆晗眼里顿时泪花闪烁,固执地将话挑明:
  “其实你还是爱着我的,是吗?”
  听之,欣云冷笑,自嘲般的笑。
  可忆晗管不了那么多,只是上前深深搂住她,将额头贴在她的颈窝里,柔声近乎央求:
  “晗儿……原谅我好吗?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欣云心中为之一动,却又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的肺腑真言。她面无表情的徐徐推开了忆晗:
  “你是在可怜本宫么?”
  “可怜?我、我怎么会可怜你呢?”
  “哼,本宫的脚是废了,但幸好还没沦落到要你可怜的地步。”
  忆晗听得心急,连忙解释着:
  “不是的,我是真心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照……伺候你的。”
  不听此言还好,一听“伺候”这两个字眼,欣云顿时一脸苍白的冷笑:
  “伺候?本宫手下的宫女何其之多,用不着、也不敢劳驾你来‘伺候’。你要是有空的话,还是回去伺候你的师兄,或是你的林公子吧。”
  这话才一说出来,欣云就暗自后悔了,自己明明不想这么伤人,可怎么一开口就有些控制不了。内心当下沉沉一痛,她几乎恨死自己。
  果然,忆晗听得满心伤痕,一身委屈难以发泄,只能化作泪水,夺眶而出: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既然不伤都伤了,况且昨夜敬思对忆晗的表白也让欣云觉得没有必要多加解释,于是她越是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把头撇到另外一边去。
  “你……”忆晗此时确实是有气的,但怪只怪自己有错在先,要真想消除她的疑心,只能耐心加以解释,“我当初之所以和那林公子……那其实是故意在气你的,我……我根本就没打算跟他一起游什么后花园。”
  欣云有些意外,迟疑了一下,徐徐转过脸来看着她。
  只见忆晗一边落泪,一边把话说清楚:
  “当初知道你的身份是那么突然,你让我一下子怎么能接受得了?你三番几次要跟我解释,我都拒绝了。其实我不是不想听,而是不敢听啊,因为我怕……我怕自己会对你继续用情……”说着,她连番抽泣,“要知道我们都是女子,如若相恋定会遭世俗唾弃。我害怕去面对那样一种众叛亲离的生活,所以只能选择拒绝你、伤害你……”
  也许被她说到内心的伤处,欣云眼里不由也闪烁起泪花。
  忆晗痛哭着,禁不住再一次躺回她的肩膀上:
  “我以为只要你死了心,我也会随之放开感情……我……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世情伦理’,事实上不是说给你听,而是在说给我自己听……因为我实在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方法来告诫我自己……可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大错特错!……晗儿,这几个月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才晓得自己从来没能间断对你的感情。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常常对着老天悔恨,如果一切可以重新开始,我绝不会再顾忌什么世俗、什么伦理,我只要和你平平安安厮守着就够了,真的!……晗儿,原谅我好吗?让我回到你身边好好爱着你,好吗?”
  欣云泪水夺眶,摇着头,抽回肩膀。
  “为什么?”忆晗抬着泪眼凝视着她,心痛得比什么时候厉害。
  欣云别过脸去,就是不答。
  “你回答我啊……”忆晗板过她的肩膀,哭得更加,“哪怕是什么样的理由都好,我只求你别沉默……”
  欣云捂着耳朵,心烦意乱到极点:
  “够了!我实在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在可怜我,还是以为自己亏欠了我什么,所以要来还债!”说着,已经心痛万分、泪水连连,“为什么你偏偏要在我死心的时候再拿我来开刀?”
  “不,你骗我,你没有死心的……”忆晗哭着,再一次抱上她。
  她却拼命挣脱着,脑海里连连印着昨夜自己在阁楼上看到的点点滴滴,心揪得甚是难受:
  “放开我!本宫不需要你可怜!你走!楼下不是已经有个张敬思痴痴地守侯着你么?你走呀!你留在本宫这里干什么?”说罢狠心地推了她一把。
  忆晗怎么没有想到欣云会这样对待自己,一时无意,竟被她推得头撞床橼,额角刹时起了一道暗紫淤青。
  “啊……”她轻叫了一声,迅速捂住额头。
  欣云一怔,明明是想看看究竟,却硬是逼自己冷静。
  忆晗揉着额头,泪眼蒙胧间凝视着眼前人,抽泣着,没再哭出声。
  虽然心疼不已,欣云却依旧一脸漠然,冷冷地喝着:
  “走!”
瞬间,忆晗整个人仿佛结冰一般愣在那里。
  半晌,见欣云还是一脸冰冷,她只好悄然穿系好上衣,抽泣着下了床。
  临走之际,她帮欣云拿了一件雪衣放置床头,泪眼凝视,低带哭腔地叮嘱:
  “穿上它。”
  欣云视之若无。
  忆晗含泪凝视了她半晌,最终幽幽解释多一句:
  “昨夜敬思只是在做戏而已。”讲罢,她也不敢再看欣云有什么样的表情,转过身就走。
  顿时,床空了许多。
  阁楼也安静许多。
  而欣云的心却瘦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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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料之中,敬思背对着她,停下了脚步。
  她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喃喃地问了一句:
  “那夜……你真的纯粹是在演戏?”
  他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她是在问自己——你真的不爱明忆晗?
他回过身去,异常平静地答着:
  “是。”
  也许越是在乎一段感情,越会在意感情里的每一个细节,她变得疑心,实在不敢单凭一句话就相信了敬思,于是她试探性地继续发问:
  “那……你对她的表白是假的?……”
  “可以这么说。”
  言欣云的眼神顿时变得警惕: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可以这么说’?”
  敬思睨到那个眼神,并无显得紧张:
  “因为我早有自己喜欢的人,在表白那一刻,我心里想着的是自己所爱之人,所以,那时的感情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讲着,他忽然变得有些惆怅。
  听到这样的解释,她有点吃惊:
  “你有心上人?”
  他平静地点了点头。
  “怎么本宫从没听你提起?”
  敬思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下,收起不经意所流露出的惆怅,换上浅笑,也换了话题:
  “不论如何,该解释的我已经解释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往后是去是留,殿下自己好好拿捏,世人怎么看不要紧,但求今后无愧于心、别让自己后悔便是。”说着,他顿了一下,又言,“夜了,打扰殿下这么久,敬思也该告退。”
  “等等……”
  “您还有何事吩咐?”
  “……”
  欣云犹犹豫豫,最后还是说了下去:
  “……谢谢。”
  他淡淡地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又转过身,欲走。
  “敬思。”她忽然又开口轻叫。
  他再度回过身来,看着她。
  “茏儿……这些天跑去哪里?”迟疑了许久,她总算问了这么一句。
  敬思惊异了:
  “她哪有跑去哪里?不就一直呆在这里,每天负责帮殿下熬药么?”
  “熬药?”言欣云睁大了丽眼。
  “殿下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
  “您每天浸泡和服用的药水都是她在熬的,我还以为这是殿下的意思,原来殿下居然不知道这回事!”
  言欣云一下子冰怔了,脑海里面一片空白。
  敬思见她如此神情,心中也大概明白了什么,于是摇了摇头,静静地走开了。
夜阑人静,待嬷嬷跟小叶子都回房休息后,言欣云吃力地拄着拐杖,独自下了阁楼。
  借着清灰的月色,在深厚的积雪里走动,言欣云好几次险些滑倒,好在小心翼翼坚持走了一段路,总算平安走到别墅的厨房。
  因为到底是别墅,不是正规的府邸,所以比较僻静,再加上夜深,厨房里根本没有什么光线,于是她只是矗在门口呆呆地看了看,即没有进去的打算,也没有离去的心思。
  夜里的风特别寒冷,奈何此时的她却似乎忘记身心上的冷,杵在这里傻傻地问着自己:这些天茏儿真的亲手替我熬药吗?我那么伤害她,她不是应该恨死我了么?她傻了吗?年关了,她怎么还不跟着梓轩回苏州?
  忖了好久好久,她都不知进退。
  风雪又大了,她渐渐觉得浑身冷得酸硬,脚也几乎麻了。一个刚刚失去武功的人忽然领教着常人才有的这种头重脚轻感,自是大不适应。
  她吃力地靠着门槛慢慢坐了下去,暂时缓和了些许不适之感。
  这时,不远处却隐约有人提着灯笼走近。
  言欣云一怔,料想:都这么晚了,还有谁会跑来厨房?
  而远处走来的人亦觉得有些惊讶:夜这么深,谁会跑来厨房门口呆着?
  待走近后,借着灯笼微弱之光,二人都震惊不已。
  茏儿……言欣云在心里默念了一声。
  明忆晗心里也道: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迫于言欣云如今的身份,感情也是心里怕了她,所以明忆晗不敢先开口,只是怔怔地看着她,怯怯然等着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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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她半天无言,还突然拄着拐杖起身欲走。
  “晗儿……”明忆晗心急,叫了一声,上前几步想扶着她,却又忽然间停下脚步——谁知道她会不会介意自己这样靠近着……谁知道她会不会介意自己的接触……这样想着,再看看她那一脸的冰冷无情,明忆晗真的不敢私自走近过去。
  可是,再不拦住她,她就真的要回阁楼了!明忆晗犹豫一下,心又急了起来,赶紧找个地方放下手中的灯笼,又立即抢在她前面几步:
  “晗儿!”
  言欣云见之,只得停下脚步。
  明忆晗心底松了一口气,接着深深呼吸着,一步一步走近她,轻轻地问:
  “……这么晚了,你来厨房做什么?”
  她低下眼眸,甚是沉闷,好在到底还是淡淡开了口:
  “肚子饿了,找点东西吃。”
  明忆晗见她浑身有发抖的迹象,顿时心疼地“责备”着:
  “找东西吃叫小叶子帮你拿就是,何必亲自跑出来?”
  言欣云不语,想走,可是路滑,拐杖变得不中用,整个人一下子就跌倒在雪地里。
  明忆晗大惊,顾不得什么避忌,赶紧扶起她来。
  这次言欣云没有拒绝,任着她扶起。
  风又刮来,忆晗生怕欣云受冷,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她带进厨房遮风的地方坐下,然后取来灯火,借着火光紧张而小心地为她拍去身上的雪粒。
  那时,言欣云虽是沉着脸,但心里却是极度暖和的。
  “摔到脚了吧?哪里疼?告诉我,我帮你看看。”明忆晗一边拍着她衣角上的雪,一边抬起头,关切地问着。
  言欣云看着她,沉默着,半晌,还侧过身去。
  如此反应,让明忆晗的处境显得十分尴尬。
  明忆晗徐徐地收回自己的手,不敢再随意触碰她了。
  良久,二人都这么僵持着。
  不知怎么的,一向沉稳的言欣云居然先沉不住气,淡淡地找来话题:
  “这么晚了,你跑来厨房做什么?”
  明忆晗有些吃惊,有点反应不过,继而又有种欣喜、有种轻微的胆怯:
  “……熬药。”
  “深更半夜熬什么药?”
  “……现在不熬药的话,明天清晨……你拿什么去浸身子?”
  她一怔,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明忆晗。可是彼此目光一接触,她又立刻将眼光调开,接着淡问了一句:
  “你每天晚上都跑来这里熬药?”
  明忆晗看着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她低沉一叹,又沉默上了,好久,才继续说道:
  “……谢谢。不过,今晚你不用熬了。以后也不用。”
  明忆晗表情一僵,几乎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为……为什么?”
  “因为本宫……因为我这两天就要回宫了。”
  听之,明忆晗一颤:
  “什么?……你要回宫?”
  她点了点头,语气深沉:
  “是。”
  “不……”一字刚出,忆晗双泪流落。
言欣云为之一怔,只见她握上自己一双枯瘦的手,用近乎央求的口吻说话:
  “晗儿,别离开我……别丢下我……好吗?”
  抽回那双瘦得见不得人的手,言欣云目光黯淡:
  “你离开父母那么久,也该回去了,省得他们担心。”
  “不……跟父母相处以后有的是时日,我不要离开你……我真的不要再离开你了。”明忆晗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急得泪如泉涌。
  言欣云苦笑,口不对心:
  “你又在可怜我了,是么?”
  “没有!”她拼命地摇头,哭着解释,“我一直都是爱着你的!”
  “你别自欺欺人了,你对我,最多不过是觉得歉疚。”
  “不……我对你是有歉疚,但更多的是……爱。一种我从来不敢正视的爱!”
  “爱?”她自嘲着,“我有什么好让你爱的?我是女子啊。你说过,同为女子,怎可言爱?你还说过,我对你的爱是荒唐的。这些你都忘了么?”
  明忆晗心中伤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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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地结束了柔情之吻,明忆晗轻轻地拥住言欣云,同时也将嫩腮附于她柔弱的肩膀上,没有言语。
  此时,言欣云眼里虽没有了冷漠,却依然不给她任何回应,只是任着她拥抱罢了。
  得不到回应的明忆晗委屈得抽泣了起来,双手一松,随即滑落言欣云腰间,惹得言欣云突然一颤。明忆晗顿时大惊,心里“嘭嘭”地跳个不停,因为照言欣云现在的性格,应该会恼怒地甩开自己的手,然后生气地离去。因此明忆晗不敢乱动松垮在她腰间的双手,也不敢抬起头正眼凝视她,生怕又惹恼了她。
  这样持续了好一会儿,双方都没有什么动静。明忆晗在心里不由猜测着:她没有拒绝我?……她默许了我的吻?难道她想通了吗?这样想着,她不由有种难以抑制的欣喜,忍不住轻柔地唤了一句:
  “晗儿……”
  言欣云不加理会,可腊月的严寒让她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瞬间,她浑身颤抖不断。
  感觉到对方似乎很冷,明忆晗紧张了,遂将手紧紧环住其腰间,关切地问着:
  “冷了吗?”
  言欣云沉沉一叹,素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离开了她的怀抱,淡道: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说完了,我也该回去休息了。”
  “你……”没想到她仍是这么冷淡,明忆晗顿时泪花又起,问,“晗儿,我……真的那么令你讨厌吗?”
  她不答。
  明忆晗泪落腮边,又轻问:
  “你刚刚说一看到我,就会想起我的任性,这是真的吗?”
  她还是没应。
  明忆晗伤心地凝视着她,握上她瘦瘦的右手,将之放置自己的泪痕未干的腮边,轻轻说道:
  “晗儿,你看着我。”
  触摸着对方伤心欲绝的泪痕,言欣云犹豫了一下,而后还是移过眼眸正视着眼前的丽人。但见她灵动似月的眼睛里星花点点,似有万般神情却难以寄予。此情此景,刹那间叫言欣云有些动容了。
  “晗儿……别再逃避自己的感情好么?”她深深地说着,目光中尽含着令人伤感的央求。
  言欣云双泪俱下,却仍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丝哭声。
  “你真当如此想与我决裂?”明忆晗问着,泪花也不时闪烁着。
  言欣云凝望着她,却无语凝咽。
  “……为什么不回答我?”她不死心地追问下去。
  言欣云眼中分明蕴涵着万般情素,可最终却化作轻轻一叹,淡淡问了一句:
  “即使我不想与你决裂,那又能如何?”
  听之,她却欣喜而激动,握着对方的手,几疑这不是真的:
  “你……你终于肯承认自己的感情……你终于肯承认了!”
  言欣云苦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明忆晗却再度拥住她,喜极而泣:
  “晗儿,答应我,别扔下我一个人……你还记得要搬进秋水别院的前一夜,我在翰林府里跟你说过的话吗?我对你说过——执云之手,与云偕老!我非云不嫁,这是一辈子的誓言。如果你真的忍心弃我而去,那我将一辈子都守着一个誓言,孤独终老,我说到做到。”
  言欣云心中一颤,却淡问:
  “你在为胁我么?”
  “如果你不在乎我,刚刚我说的那些话怎能对你构成为胁?”
  这下言欣云给塞得无语了,怔了好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应付上去好。
  “晗儿,你要是单独回宫,那就注定与我终身分离了。如今我都说到这份上,只要你点一下头,我们就有希望在一起,难道你舍得放弃最后一个机会吗?难道你忍心要我们彼此往后都生活在痛苦的思念里吗?”
  “……我……”言欣云似乎没有了头绪,哽了许久才低低沉沉地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到了这一刻,你怎么还可以‘不知道’?”
  “……你别逼我,我……”她越说越不知道自己要讲什么。
  “逼?”明忆晗听得越发心碎,泪没嫩腮,却强作平静地把话讲下去,“好,我不逼你就是。但现在你只有一天的时间考虑,一天后如果你依旧坚持独自回宫,请你亲自给我一个答复。”
  亲自给她一个答复?
  言欣云一怔,凝视着她坚毅得令人难以抗拒的眼神,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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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 天高云淡
  言欣云到底选择离开了,这是那晚回阁楼后,躺在自己酥软的香床上冷静细想而作出的决定。因为她明白,相爱其实不只是两个人的事,尤其是她们之间的爱,关乎的还有两大家族及一个沉甸甸的世俗。
  沿着这个沉重的决定,次日拂晓,她便让燕王悄然送自己回皇陵,然后静静地等候皇上来召的那一刻。
雪意浓,风吹雪即下。
  明忆晗在厨房熬了一夜的药,却等到卯时还不见启絮来取。生怕耽误了言欣云的疗伤时间,她独自跑去阁楼那边,轻轻抠开了楼门。当她看到那人去楼空的一幕时,整个人几乎软了下去。
  她心慌地跑去找启絮,启絮不在,跑去找敬思,敬思不在,去找燕王,燕王也不在!
  她不死心,还特地回到秋水别院,寻遍别院每一个角落,可一样不见任何人踪影!
  最后她只得悻悻地回到长天别墅。在百般追问之下,别墅的下人告诉她:燕王一大早带着几个人往皇陵方向去了。
  这时,明忆晗才意识到言欣云真的决定开自己。她心中顿时重重一痛,恨言欣云居然可以走得这般悄然!
  万般伤怀的她顷刻间仿佛苍老了许多。她决定跑去皇陵找言欣云理论,她不信那个叫“公主殿下”的真的可以走得这么潇洒、这么心安理得……
   辰时,倾盆大雪一团团地落下,不多时,大地已是白茫茫的一片,灰色的天空中狂风乱作,刺骨的寒风迎面袭来,直接穿入骨髓,叫人简直冷得喘不过气。
  明忆晗冒着如此严寒跑到千寻山,本打算找出那个想一走了之的负心人当面“训斥”,谁知到了那里却发现山上雪烟滚滚,山下人潮汹涌,一片喧哗,燕王亲自指挥大批官兵正包围着整座大山,一面疏散人群,一面上山救援。
  她一怔,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难道……
  果然,拉住一位走得匆匆忙忙的汉子,她急急询问:
  “大叔,山上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雪崩,死了好几个人呐!”
  雪崩?!她大惊,又拉住汉子:
  “死了人?大叔你知道死的是什么人吗?”
  那汉子急着走,回答得十分不耐烦:
  “不知道,不知道!”讲罢即随人流涌去。
  明忆晗紧张得心口七上八下,都忘了自己是来找人理论的。她拼命地挤向燕王所在那边,可任是怎么挤也给汹涌的人群涌得连连乱了方向。
  情势如此紧急,她顾不得师训,索性当众抖出轻功,跃到燕王身边,急切唤了一声:
  “殿下!”
  燕王忙着指挥救援,忽听有人叫着自己,回身一看,惊讶是她:
  “你怎么来了?”
  她来不及回答,直接问道:
  “晗儿是不是在山上?!”
  燕王神色沉重,字字带伤:
  “是,她还在上面。今早本王送她上山的,没想到我们才刚下山,山上便雪崩……”
  明忆晗一听,只觉眼前一暗,脚跟软了,蹒跚了几步。
  燕王赶紧扶住她:
  “你怎么了?!”
  她目中溢满泪水,勉强站直,追问着:
  “现在没有山上的消息吗?”
  燕王摇头,但又安慰道:
  “不过敬思和启絮已经上去救援了……”
  可她哪里放心得下?
  燕王再说些什么她都已经不知道了,冥冥之中,她只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我要上去!晗儿,你千万不能有事……
  于是催起一道真气,她冒险飞身上山,那时燕王想拦住也已经来不及。
  这一路上,上面又一度发生雪崩,冰雪奔涌而下,轰然喷泻。明忆晗轻身躲闪,险险避过几个劫难。雪越发崩得汹涌,她就越发想尽快找到皇陵禁地。可当她在雪烟中摸索到几乎被淹没的后山时,那片曾经的仙梅林海、如今的皇陵禁地已经不在。此刻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烟波滚滚、寒气逼人的厚厚雪海。
  她哭着纵身跳入雪中摸索。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风雪摧残着她的躯体,在漫过胸口的雪地里她凄声呼唤着欣云的名字。只是无论她怎么呼唤,都听不到那应有的回应。
  “晗儿……你在哪里……”她瞎踩着雪下那被覆盖得不见形的路,撕声裂肺呐喊着。
  可无情的风雪声却更加肆虐地裹住这残存的呼唤。
  旋风起,积雪又坍塌。
  生命危及之时,明忆晗脑海里闪过的,不是逃生,而是过往仙梅林海中的童真、皇陵禁地里的孤寂、翰林府上的迷茫,还有秋水别院和小阁楼的点点滴滴……
  小晗哥,等等我……
  欣云,别离开我……
  晗儿……你究竟在哪里……



2025-12-04 19: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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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言欣云一觉醒来,听到明忆晗醒来的消息,不禁放下心头的大石。在林如彩跟启絮的伺候下,她沐浴更衣完毕便独自朝阁楼走了过去。
  可刚上了阁楼,她突然有些困惑:这丫头会不会还生我的气?
  于是她没有敲门,而是悄然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里跟以往不同,门前五尺之处多了一道凤凰屏风,屏风后似乎有人在沐浴,屋里洋溢着一阵芳香的水气,叫人闻之心花开放。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正在沐浴的明忆晗顿时一惊:难道丫鬟们刚刚忘了把门锁上?顿时,她紧张了:
  “谁?”
  听到明忆晗惊慌的声音,言欣云顿了顿,而后轻轻把门锁上,又朝屏风那边走了过去。
  感觉到那人还在朝自己走近,明忆晗大惊,赶忙缩在布满花瓣的浴桶里,双手掩着酥胸,娇喝道:
  “你、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话才说完,便看到穿着一身华丽服饰的欣云翩翩然出现在眼前,她愣了,几乎不敢接受这样的意外,“你……”
  言欣云徐徐走到她身边,撩着张椅子坐下,接着抚着她刚洗过的湿漉漉的秀发,又爱又怜地凝视着她,口吻亲切:
  “几时醒来的?”
  见到她如此真切,明忆晗心里有种感激,可脑里却忽地想起她不辞而别之举。顿时,忆晗沉下了脸,“不领情”地反问:
  “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
  明忆晗侧过脸去,“余气”未消:
  “你不是要回你的皇宫了吗?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两句话搪塞地言欣云无言以对。半晌,自知理亏的言欣云垂首一叹,道:
  “不辞而别是我不好,你要怪就怪吧。”
  “我当然要怪你。你答应过我——如果决定要回宫,一定会亲自给我一个答复。可是,”明忆晗越说越气,气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可是你居然一声不响就走人,你对得起我么?”
  言欣云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劝慰好。想想她不顾自身安危跑去雪崩地寻找自己,而自己却因不敢面对感情而选择逃避,自己实在亏欠她太多了。
  良久,言欣云才淡淡开口:
  “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我什么都不需要!”她似乎在赌气。
  言欣云心情复杂,顿了顿,起身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走好了。”
  “你……”见她想离开,明忆晗突然紧张了,“你、你要去哪儿?”边问着,边有些埋怨自己话说得太过头,欣云现在脾气不同以前了,万一又把她气走,那岂不糟了?
  好在言欣云表情还是很平静的,她缓缓舒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吞了回去。
  “你……怎么了?”明忆晗心里紧张着,忍不住伸过手拉住她长长的宽袖。
  她忖了忖,又眷眷地看着对方,看得明忆晗脸都红了。
  将手缩回水里,明忆晗低下美丽眼眸,佯装生气,轻问:
  “你看什么?”
  言欣云没答,倒是坐回椅子上,不乏亲和地问道:
  “起床的时候有没有吃些热粥下去?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她眼角“瞥”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
  “启絮输送给我不少真气,现在好多了。”
  言欣云终于淡淡一笑。伸手轻轻托起明忆晗的下巴,仔细看了看她的脸颊,欣云怜惜地说道:
  “这些天,你瘦了好多……”
  拥有心爱的人出自内心的关切,明忆晗心里感到很甜蜜,但仍故意生气地轻声反问:
  “还不都是你?如果你不是想着一走了之,我会跑去山上找你吗?”
  言欣云眼里闪过一丝内疚,继而语气有些低沉,再次说道:
  “对不起。”
  明忆晗没敢把“生气”进行到底,而是将玉手伸出水面,握住对方消瘦的手,用责备的语气强调说道:
  “今后不许再这样了!”
  言欣云浅浅地苦笑,将她的手放置自己嘴边,深深吻了一口,深深说道:
  “今后除非是你赶我离开,否则我一定会守在你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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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秋水长天
  隔年秋日
  黄昏
  天空中,夕阳正红,云锦缤纷
  江面上,雀鸟点水,渔船泊岸
  一切尽显
  悠然……
  远处,隐约间
  一叶轻舟翩然泛游
  舟,无人掌舵
  却悠然自航
  仿佛一骑
  通晓灵性的仙物
  妙不可语
  舟上一对青年女子
  一位吹箫
  一位抚琴
  二人在这秋水长天之际
  和了一首“乱红颜”之曲
  江天伊人合一
  轻舟柔曲相应
  此情此景
  幽雅无及
  ……
  渐渐地
  舟与人消失于
  水天一线之间
  而那曲“乱红颜”
  却仍然回荡于
  天地穹苍
  似乎
  有所寄寓
  ……
  天空,依旧祥和
  江面,仍然平静
  只是,轻舟过处
  呈现一道明澈的水痕
  水痕里
  映着一到鲜明无比的
  秋水长天……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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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深夜寻人
一心大师意识得快,可想出手止住飞镖已经来不及,明忆晗眼见就要丧命镖下!
说的迟,那时快!飞镖在逼近明忆晗那一刻,却突然被一把大刀给挡了下来。
“嘿嘿!幸好挡住了!”一把男人的声音突然在她身边响起。
众人定神一看,那是一个手持大刀汉子,满脸胡须,熊腰虎背,看上去十分强壮。
明忆晗一怔:这是何人?
然而未等她多想,刚才那名放飞镖的蒙面者已经再度出招,企图向中年儒生再下杀手!与此同时,另外两名蒙面者也成功解开穴位,双双朝儒生这边杀了过来!
情势非同小可,一心大师知道这些人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不下重手对付是不行了!于是他出招再不手软,当下飞身迎了上去,手中暗集七层内力,刹时形成一道银色光芒,掌一发,劲即到,掀起的层层泥土,直朝三名蒙面者正面刮了过去。一时间,三人全被震飞,又重重地跌落在地,统统像跌进冰窖一般浑身不停地哆嗦着。
那持刀的汉子见之,不禁大笑:
“嘿嘿……咱家今日真是有眼福了!一心大师的寒冰掌果然名不虚传!”
“阿弥陀佛!”大师拂袖收手,朝那几个蒙面者合十念了一句,接着走到汉子跟前,说道,“余施主,老衲谢过你及时出现救了小徒一命!”
原来是师父认识的。明忆晗心里忖了一下,又立刻上前朝那汉子恭敬地拱起手来:
“小女子谢过余大侠救命之恩!”
汉子爽朗地笑着,摆摆手道:
“诶,举手之劳,何足言谢!”
这时,那受重伤的儒生却突然呻吟一声。
众人皆一怔,赶紧回过身去,才发现——原来他的伤口再度张开,血流不止。
明忆晗赶忙一把扶住他,封住他的穴位,说道:
“这位先生,你伤势颇重,待我替你包扎一下。”说着,随手扯去一丝宽袖一角,为儒生包扎了起来。
儒生用感激的眼光望着她,努力开口:
“……区区谢过姑娘相救……”
一心大师也看了一下那儒生,说道:
“施主伤及腹位,恐怕要用内功疗伤方可暂时保住性命。”讲着,他坐到那儒生身后,按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先坐正,待老衲将些许功力传送给你。”
“多谢大师……”儒生说话的时候虽然不断地抽着冷气,可意志还是清醒的。
为了不打扰到他们,汉子示意明忆晗一起走开来。
忆晗会意,遂与那汉子往一旁走去。
“余大侠,刚才真是幸亏有你,要不然……”她边走边道。
汉子打岔说道:
“都过去啦,无须再提。嘿嘿,姑娘,咱家刚才听一心大师说你是他的徒弟,这是真的?”
忆晗点点头。
“咦?怎么我从来都不知道他有收过徒弟的?这老和尚真是不老实!”汉子有些自言自语。
一再听到“徒弟”二字,她都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个人,心中沉重了一下,勉强敷衍了一句:
“大侠好像跟家师很熟悉。”
“嗨!我跟他有什么熟不熟的?他是武林头号人物,谁不晓得?我是啥?我们余家充其量不过是京城一处小镖局罢了,哪有跟他熟的份?”
京城余家镖!忆晗有些惊讶: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余家镖。”说着,她仔细观察起眼前的汉子一阵,道,“如果我没猜错,您手上的这把刀便是‘天肆’,您应该就是余中全镖头吧?”
“姑娘看来还真是行走过江湖的人,居然晓得我们余家。”余中全说罢,端详起明忆晗来,心中暗自觉得她有些眼熟。
“前辈说笑了。”她说着,顿了顿,大概不习惯被人家这么“端详”,于是转了转话题,问道,“敢问前辈,您为何会深夜独自来此山间?莫不是压了什么重要的大镖?若是如此,请前辈快些回去看看,此处山地险峻,刚才又有贼人出没,您要多加提防才是。”
“嘿嘿……”余中全笑道:“姑娘好心地,不枉我替你挡住那一镖。”说着,他不知怎么的又突然一叹,“哎!”
“大侠有心事?”
“嗨!姑娘,别‘大虾不大虾’的,叫我一声‘大叔’不为过吧?”
忆晗莞尔一笑,叫了一句“大叔”。
“哈哈……”余中全被叫得合不拢嘴,打趣说道,“被这么漂亮的姑娘叫‘大叔’,这还是头一回!姑娘,再叫一声行不?”
这时,不远处却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余中全,你少占人家小姑娘便宜了,快走吧,大哥还在那边等着你呢!”
那人说着,已经走近,身后还有四五个人随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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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明朗的月光,明忆晗看清楚了这一行人,个个手头上都持有兵器,熊腰虎背,脑门上的太阳穴都十分突出,想来都不是一般的功夫行家。她心中顿时有种不安:余家的人亦正亦邪,这么一群人半夜无端端聚在山顶做什么?若是他们居心不轨,那师父与我此时不正危险?
她正想着,却听余中全说道:
“赵老兄,你怎么尽说这等扫兴话,咱家刚才还被这小姑娘一句‘大叔’叫得心花怒放,现在给你这么混着,咱家什么兴致都没有了,”说着索性一拍手,“哼,大哥那找人的鬼差事,咱家暂时没心思做啦!你们爱瞎找就自己去瞎找吧!”
“好你个余中全!竟敢对大哥不敬,看我兄弟几个不宰了你!”姓赵的人说着,故意亮起了兵器,他身后几个人亦纷纷拔刀相向。
余中全连忙闪到明忆晗身后,赔笑说道:
“喂喂!赵老兄,我不过是说笑罢了,你们犯得着真动起干戈吗?”
明忆晗也替他开围:
“各位前辈,有话好好说,何必伤了和气呢?”
姓赵的人看了明忆晗一眼,收起兵器:
“今天看在这小姑娘份上,暂且饶你一次。如若再犯,定拿你开刀!”
“是是!您赵老兄教训的是,咱家再也不敢啦!”余中全赶忙赔罪着,暗中又嘀咕了几句:这姓赵真是的,在姑娘家面前也不给我留个面子……
姓赵的人见不惯他这无赖般的嘴脸,直摇着头,无意发现地上那几个几乎被结成冰的蒙面人,不禁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你听到的打斗声是这三个人在搞鬼?”
“嘿嘿,这三个不知是什么名堂的厮大概想置那儒生于死地吧,咱家赶来这里的时候,就看到一心大师的高徒——也就是这位小姑娘,正舍身替那儒生挡下飞镖。咱家只好随手一刀救下了这姑娘。至于那三个厮,就让一心大师一双凌厉无比的寒冰掌给收拾了。咱家还没来得及审问他们,你们就赶来摧着走人,真是扫兴!”
姓赵的人一听一心大师也在场,于是朝前面望了过去,果见大师正在前边不远处替伤者运功疗伤,此时不便过去打扰,他只好朝明忆晗拱手说道:
“姑娘原来是大师的高徒,在下失敬。”
“前辈客气了。”
姓赵的人见她为人侠义而谦虚,不禁有些欣赏:
“姑娘侠骨仁心,不愧承继一心大师衣钵。”说着,似乎记起了什么,不禁怔怔地看起她来。
忆晗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但却尽量保持着江湖儿女的大方风度,微笑问道:
“前辈怎么这般看着小女子?”
姓赵的人赶紧回神,不好意思地说道:
“哦,请姑娘多包涵。我们受人之托,在找一位走失的女子。姑娘长得很像我们要找的人,所以……”
“走失的女子?”
“是啊!”余中全打岔,没好气地说道,“我结义大哥的师妹前几天走失了。我那大哥心急得很,画了张他师妹的画相,令各帮兄弟四处寻找着,要不,我们几个会放着好好的镖头、帮主、头目不做,半夜寻到着‘鸟不拉屎、鸡不生蛋、乌鸦见了掉头飞’的地方来做啥?”
“余中全!”姓赵的人顿时喝了他一句。
他吐了吐舌头,喃喃嘀咕着:
“本来就是嘛!”
姓赵的人瞪了他一眼,又朝明忆晗拱拱手:
“在下见姑娘与画上的人有几分相似,还以为您就是我大哥那走失几日的师妹。现在想来,姑娘既是一心大师高徒,那与我大哥并非同门,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在下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其实,从听到对方是在寻人的那一刻起,明忆晗心里就变得空空起来,她有些木呐地回了一下礼,便没再说话。
余中全这时走近那三名蒙面者,出手一一扯下他们蒙面的黑布,看到的却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咦?居然没有一个是咱家认识的。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杀那儒生?!”他大声喝起那三个人。
谁知那三个人根本不想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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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生死预言
几天后,秋水别院后花园。
夜空中星朗月明,草地上余辉争艳,凉风时时送来阵阵柔和的叶动,清新气息缕缕随风扑怀,叫人处之莫不心旷神怡。
而此时,言欣云虽信手拈花,却毫无赏景的情趣,独自漫步在花园里,静寂愁思。
“一个人在花园里,会不会孤独了点?”不知几时,她耳边竟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言欣云不由得暂且收起一干情绪,轻扬起嘴角,淡叫了一声:
“老师。”
中年男子微笑,手里轻轻摇着那把孔明扇,徐徐走上前来,又朝她稍稍作揖。
她悄然弹去手中的花叶,轻轻托起他来,道:
“不必多礼。您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殿下有心了。区区休养了数日,如今已无大碍。”原来此男子即是当日受伤的中年儒生。
言欣云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别过脸去,大概不想让老师看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
可儒生还是看出端倪,并且微笑着直接说道:
“殿下心事不少。”
她听之,不禁苦笑,回过身来,凝望了一下儒生,道:
“相信启絮他们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告诉老师您了。”
儒生点一下头。
她却轻轻摇了摇头,无比惆怅地说着:
“这一切都是本宫的错……”
儒生淡笑:
“也不尽然。”
“老师无须劝慰。”她苦笑着,目光变得更加深远,幽幽地说道,“还记得前年‘打年卦’的时候,您亲自替本宫卜了一卦,卦言凶多吉少,忌出宜入。那时,您还在我手心上写了一个字。”她说着,伸出有些冰冷的手指,在儒生掌心上写下一个“病”字,接着又道,“现在想来,若是年头本宫肯老实呆在宫里装病,如今亦不至于连累这么多人替本宫受罪着……本宫愧对冒着性命危险陪我隔离出宫的张家兄妹还有嬷嬷他们,也深深地伤害到茏儿……本宫真是罪孽深重。”
儒生淡淡地笑着,接着若有所思般沉默了片刻,忽地抬头观察了一下星象,又掐指算了算。
言欣云微笑中带着些许无奈,问:
“老师又在帮本宫算命么?”
儒生没有回答,而是聚精会神地算自己的东西。良久,他回过头来,看着她,有些低调地说道:
“区区刚才是替殿下算一了遭,不知您想不想知道结果?”
她神色有些复杂,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恕区区直言,殿下年头冒然出行,已是冲了大忌,且您今年有个生死关,如今走到了这一步,要逃出此劫,怕是挺难。”
听到这样的结果,她脸上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似乎早预料到有这样的答案。半晌,她缓缓讲道:
“本宫逃不逃得出今年的劫早已经不重要了,只希望不要牵连到敬思他们还有茏儿才是真的。他们几个,是本宫如今唯一的牵挂。”
儒生摇了摇孔明扇,道:
“敬思兄妹面相不俗,且命重而属木,来日必有‘木’性贵人扶持,自可逢凶化吉。至于那位明小姐……”
听出他话里藏有犹豫,言欣云显得有些担心:
“她怎么了?”
儒生摇着头,轻描淡写:
“前世因,今生果,殿下这辈子是注定与她有一段纠缠的孽缘,谁也逃不开,谁也解不了,一切要看殿下能否躲过命中这个生死劫数了。”
“不知老师能否再指点一二?”
儒生又是摇头,却慢慢地伸出手指了一下头顶上的夜空,道:
“殿下你看这夜空星像。紫薇帝星旁边有一颗若隐若现的小祥星,那就是殿下的本命星。”
她顺势望了过去,果见到帝星旁边有个忽明忽暗的小祥星。
“小祥星周身乌云暗涌,闪烁不定,令人难以琢磨出内象,因此区区暂时无法断此劫数,只能叮嘱您——凡事多加小心。”儒生摸了一下胡须,语重心长。
她沉默了一下,淡淡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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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当朝国师,如果连您都无法断出这个劫,那它无疑是个死劫。其实,茏儿那几天出走的时候,本宫也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私底下遣散了那些不知实情却因我而隔离到皇陵的宫女太监。目前那里只剩下嬷嬷和小叶子在守着,如果本宫真的出了状况,希望老师看在你我数年师徒的份上,暗中帮他们一把,让他们脱离危险。”她说着,亲自恭身行礼。
儒生扶起她,有些感慨地说道:
“殿下不必急着谢,区区能不能帮上您的忙,恐怕还是个问题。”
“不管能否帮得上,只要老师有相助之心,做学生的始终心里感激。”
“非也。区区不是这个意思。不瞒殿下,其实今年区区亦有个生死劫,若能侥幸躲过,可增寿数十载,若无法躲过,恐怕近日必有凶机。”
“哦?”
儒生点了点头,微微颔首:
“回京前,区区自己卜了个卦问凶吉。卦言生死一线,途中险象环生,进京后宜朝西,忌行东。”
“秋水别院刚好在西,比较僻静,老师来此休养是安全多了。”
“但驿站在东。区区是被贬职内臣,到京城须按朝廷规定暂住驿站,等待通报后才能进皇城面圣复职,所以此劫亦是个未知之数。”
言欣云想了想,道:
“老师无须多虑,容本宫想个法子让父皇直接召您入宫便是。”
儒生微微一笑,朝她轻轻拱起手来,目光中流露出谢意。
然而就在拱手的那一刻,他突然瞥见帝星旁边那颗小祥星迅速划过她后背的夜空,坠落时周身云彩呈桃红之色,凄美有些刺眼。
他眉心略微抖了一下,心道:天意,果真是死劫……
************************************************************
二人在花园里走了一圈之后,儒生突然借口有些累了,先行告退。
一时间,园里又静寂了下来。此时,言欣云却难抑胸中万千愁绪,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兜了一圈又一圈。她牵挂着自己的将来,牵挂着敬思他们的将来,也牵挂着明忆晗的将来。一想到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要这么多人来承担着,她的心就揪得厉害。到了这一步,该如何是好……她不断地问着自己。
就在她又昏昏噩噩地走完一圈的时候,却渐渐地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慢悠悠的脚步声。
这是一阵令她熟悉的脚步声,她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欣喜地期盼来人走近。
近了,越来越近了。
可当来人见到她也在花园里的时候,是立刻掉头就走。
“茏儿。”她轻叫了一声。
明忆晗听之不仅没停下来,还加快了往回走的脚步。
言欣云一阵心痛,纵身跃到她跟前,轻轻拉住她的手臂,正想对她说什么——
“你不要碰我!”明忆晗又惊又气地说着,一把甩开了言欣云的手。
“好好……”言欣云努力压下心碎的苦感,说道,“我不碰你……不碰你就是了……茏儿……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谈的?”说着,她眼里满是泪水,想走开。
言欣云一手却伸手拦住她,眼中泪光闪烁:
“我知道这几天你一直都在刻意避开我,但是我真的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清楚……”
话没说完,却被明忆晗用低沉的语气打断了:
“让开。”
尽管这又是一句极刺伤人心的话,但言欣云还是忍着愁绪,坚持将话讲下去:
“我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明忆晗抬起一双伤感的眼眸,什么都不讲,索性直接推开对方的手,大步朝前走去。
见状,言欣云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在滴血,她大跨步紧随其后,再一次问道:
“难道你我真的不能静下来好好谈一下吗?”
见对方仍旧走着自己的路,她越发心痛起来,话也变得断断续续: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伤害了你,你痛恨我也是对的……既然你无法接受我这样的感情,我也不会勉强,更不会阴魂不散般纠缠在你身边……如果你还是觉得我烦的话,今后这段日子我尽量不出现在你眼前就是……但请你现在能停下来听我说说话……好吗?”
明忆晗听得心烦意乱,干脆蒙上双耳。可就在她还想往前走的时候,言欣云又一次拦住她的去路,正色地说道:
“我只想和你说一句心里话,就一句!”
面对这样坚毅的眼神,明忆晗到底刹住脚步,也徐徐放下蒙住耳朵的双手,可那含泪的眼光是冰冷得逼人。
虽是如此,但她肯停下脚步即意味着她肯听自己说话了——言欣云心中一阵欣慰,激动得深深一呼吸,才讲道:
“谢谢你,茏儿……我想对你说的是……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全是我一手造成的,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腊月,我会……我会……”言不由衷,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泛起了层层酸味,“我会还你自由身的。”
“还我自由身?”明忆晗反问着,泪珠拼命地掉落,“你还得起吗?你以为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还有能力对我打包票么?”
“只要腊月十五之前你能安心呆在秋水别院,一切自可迎刃而解。”
“哼,”明忆晗失望地冷笑一声,“说到底你还是怕我揭了你的底。”
“是。因为一旦秘密被揭开,无论是翰林府上下还是敬思他们,都必须死。”
“是吗?你倒是伟大,一切都替人家设想着。不过,这么说来,你应该是一早就知道事情如果穿绑,会有多严重的后果了?”
“……是的。”



2025-12-04 19: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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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生死劫→琉璃碎
  • 无双状元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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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不是擅长推算么?不妨就算一算自己刚刚猜得是对是错吧。”
儒生却摸了摸胡须,装着掐指推算了长一段时间。
明忆晗不禁淡笑,问着:
“刘先生,算出来了没有?”
“算是算出来了,不过区区怕说出来,姑娘你会不爱听。”
“但说无妨。”她脸上是笑着的,内心却隐约觉得有些蹊跷。
“这可是姑娘自己说的。”儒生点了点头,看着她,说道,“区区算出姑娘确实有心事,而且这‘心事’还跟殿下有关,没错吧?”
明忆晗脸色稍变阴又立即化晴,淡淡说了一句:
“看来先生今天不只是邀晚辈来对弈这么简单了。”
“姑娘果真聪慧过人。”
“过奖。”她冰冷而简短地敷衍了一句。
儒生亦不生气,反是若无其事地拂直宽袖,开门见山:
“相信姑娘应该晓得殿下的‘以往’还有她装病的原因。”
“是又怎么样?”
“那姑娘是否知道殿下今年还有个生死劫呢?”
生死劫?她有点惊讶,但回过头想,又含笑道:
“先生何必故弄玄虚呢?她活地好好的,哪会有什么生死劫?”
“姑娘此言差矣。”儒生说着,突然显得有些正色,“昨夜,区区夜观星相,无意中发现……殿下大限将至,两三个月内必有凶机。”
大限将至?她心中起了一股莫名的震撼,表面上却潇洒无其事地说着:
“星相之说,扑朔迷离,岂能尽信?况且,她大限将不将至与我何干?”
“不管姑娘信或是不信,区区还是得不客气地说几句。殿下的本命星已经坠落,星坠落之时周身云呈桃红之像,桃红预示姻缘人,殿下之死,恐与你有关。”
明忆晗一怔,神情冰冷逼人:
“先生迷信星象之说也就罢了,何必信口开河毁我名节呢?况且提及‘姻缘人’,我确实是阴错阳差地跟她拜过堂,可大家皆是女子,怎能算是姻缘之人?依我看,就算真有什么‘姻缘人’作祟,恐怕这个‘姻缘人’应该是那个与她联姻的高丽王吧?”
儒生摇了摇头,叹了气,缓缓说道:
“桃红乃是女色之像,姑娘,你对区区有过救命之恩,区区实在不想看到你因为一时之气做出冲动之举而抱憾终生。”讲着,儒生停了片刻,指着桌上的棋盘,语气深长几许,“姑娘,你的人生就像这盘棋一样——黑子即将灭亡,只有及时自行补救,方可解除危机。今后两个月内,请小心行事。”
她一怔,凝视着棋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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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转眼间初秋渐渐来临。
在这两个月里,言欣云身边一共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儒生突然决意离开别院,回驿站去养伤,任是谁也劝不了。
二是经明忆晗的解释与劝说,不多时,明时宁便以年老精力不足而提出辞官,带着郑华冰与芮洁颖回了苏州老家养老,只剩个明梓轩留在京城打点一下听月楼,准备年底正式收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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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走了这么多人,明忆晗心里觉得空空起来。整天独自对着庭院深深,她越发空虚惆怅。她觉得自己好象跌入一个可怕的梦魇里,迷茫得忘却了自己的内心……
这些天来,言欣云一直履行着自己的诺言,不再对明忆晗有任何纠缠的举动,亦很少出现在她面前。每天天未亮,欣云就起身去了翰林院,一去就去到天黑夜沉才回来。而回府后,她也没有立刻进房休息,更多时候,是走进书房,起笔抄抄写写,直到夜阑人静。
她看上去像是在刻意地躲避,也许也是真的在躲避着。她不想让自己弥足深陷,以为这样做或许可以减少明忆晗对自己的恨意,也可以减轻她对明忆晗的迷恋。可是她还是失败了。就算再怎么躲,她始终躲不过自己的心,她对明忆晗的感情,在懦弱的躲避中演化成一道无形的思念枷锁,紧紧的栓住自己,栓得令自己难以呼吸。
这样,一晃两个月下来,她清瘦了许多,也变得沉默寡言。
她觉得自己有些老了,原本乌黑的秀发里,竟然多了些许白丝。
她突然想起一句古话:朝如青丝暮成雪。
“暮”是何时?
“暮”,应该不远了吧……
日子在死寂与孤独中沉没了,不知不觉,已入快进入深秋。
庭院里的树木开始凋谢,花草也逐渐变得昏黄。鸟语不再,蝶影难留,整座别院似乎没有了生机,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拄着拐杖,躲在京城西面僻静的深巷里,慢慢地等待最后的衰老。
那天是霜降。清晨的时候,言欣云正欲前往翰林院修书,那时,尚书公子林隐纤维突然拜访。
林隐纤刚任翰林院待诏职位,与言欣云是同事同窗。前些日子,他托她译了一部梵文佛经《浮华录》。现这尚书公子居然亲自过府来拿,这令她有些意外。
但言欣云还是把林隐纤请到大厅,然后亲自回书房取书稿去。
这也许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可当言欣云再次回到大厅时,却看到了她这辈子永远也抹不去的伤心一幕——明忆晗不知几时竟来到大厅,还和林隐纤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又像是关系暧昧的男女一般,有说有笑,甚至落落大方地邀请他到后花园走走。而遭遇明忆晗三次拒婚的林隐纤仍然对她痴心不改,今日突然见到明小姐真面容,又见她如斯大方邀请,不仅受宠若惊,居然也答应了下来。
也许是过于紧张,他走没几步就滑了一下腿,那时,明忆晗玉手轻轻一伸,扶住了他。一瞬间,她眼里流露出久违的善意之笑,关切之笑。
那一刻,言欣云清楚得记得,明忆晗的笑像雨后彩虹般灿烂,灿烂得深深地刺伤了言欣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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