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那条道路布满风雨，即使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时刻面对死亡？即使……”史昂望着穆欣喜的表情，微微挑了挑眉，没有继续说下去。
“即使……什么？”穆微笑，眼里的坚定没有半点偏移，只等待继续用坚定回答史昂所有的问题。史昂就这样看着，终于醒悟自己刚才那个想法有多愚蠢。穆是一只候鸟，他有着天生的才华和胆识。当一只候鸟留在出生的岛屿时，无疑是为他判下了死刑。他会失去候鸟的身份，然后普普通通。他的翅膀会因为缺少暴风雨的洗礼而变得无力，原本应该被风托起的羽翼将成为累赘。或许今后，这只滞留的幼雏还比不过小户人家门前屋檐下的小雀。而造成这一切的，将会是他史昂，一个富裕经验的老雁。
“成为候鸟……”这意味着一个口头契约的签订。史昂慢慢转身，目光凝视着火红的天空。“你将继承我，成为一只出色的候鸟。”
穆看着史昂，看着他高大沧桑的背影，和着夕阳，好像就要融进去一般，再不回头。
很快了，太阳下落之后，就是黑夜。
“老师……”穆轻轻道出敬称。史昂微微偏头，等着他的下半句。
“天黑了，我们回去吧。”
哈……
天黑了，回去吧。
果然只是孩子啊……
史昂回过身，月光照不到他的脸。“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承诺吗？”
“因为他们爱这大地。”穆的心依然沉静在刚才的喜悦之中，他没有多想。“就像老师和我还有其他圣域的战士们一样。”
因为热爱，所以即使要经历暴风雨，要随时准备为了承诺而死亡。
但若即使是超越暴风雨和死亡的东西呢。
时间过得太快了，年复一年。在回环往复的迁徙之中，幼雏终长成。穆披上史昂传下的圣衣，此时的他，也已身为人师。
依旧是春天的晴日，面对着火红的夕阳。在那之中，掠过一群整齐队伍的候鸟。
“先生！看，候鸟！”贵鬼拉着穆的手，向他兴奋地推荐自己的发现。
穆望向天空。
天空明净澄澈，不带一点杂质。风很温暖，一如媚红的阳光。
一个想法突然涌上穆的心头。
“贵鬼，你想成为候鸟吗？”
“哎？”贵鬼回头，看着穆温暖依旧的笑容，咧开嘴。“当然想啊！”贵鬼张开双臂。作出滑翔的姿势，在地上到处乱跑。
“我还记得先生你对我说过的和候鸟有关的故事呢！”贵鬼越说越上劲，“他们飞翔，为人类传递春的消息。为了一个远古的与大地的承诺。”
“他们会经历暴风雨，还有死亡，但是他们从不放弃。为了完成那个诺言。”
“他们是英雄！”
贵鬼依旧说个不停，喜悦早就从他的雀跃之中流露无遗。穆看着他欣喜的神情，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微微撇嘴，也便作罢。
夕阳坚持着，直到目送过最后一批返乡的候鸟。
然后，天黑了。
帕米尔的星空是美丽的。闪耀着的，就像白羊座手中的星屑。
“先生……”贵鬼拽拽穆的围巾“天黑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吧……
黑夜总是危险的。到了明日，依旧会有太阳，会有人拽着你叫你回家吗？
“贵鬼，”穆走着走着停下脚步，低头喊住了走小跳步的贵鬼。“如果有一天，我再不能回去，你会怎么办？”
贵鬼看着穆，他的脸沉没在月光不及的黑影当中，无法看清表情。
“那我就……”贵鬼停下来，想了想。“那我就继续前进。”
“先生不是与我说过吗？继续前进，就像候鸟一样。”
像候鸟一样……
撒加之乱，十二宫战役，海战……我们为履行承诺付出了几近一切。生离死别。亲人，老师，战友。
直到那一夜，再见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