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所有原本舞动的人群停下来，所有的注意力都停留在这个该死的迷人的男人身上。赤裸的目光分别来自不同的女人与男人，可本尼丝毫不在意，只因这个舞动的男人目光从始至终只在自己身上，毫不避讳，丝毫不遮掩。
傲人的白孔雀只为了自己所爱而开屏，本尼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回荡着这句话。
英国人总是含蓄许多，本尼因为所处的圈子，见过无论男女向自己表达爱意，可没有人向安德鲁那样。
多年为了与人制造距离而建造的围墙，多年习惯性保持外热内冷，不与人过度纠缠的好习惯，因为高等教育而养成的绅士风度仿佛不堪一击，只需安德鲁一个舞步，一个眼神就直接轰然倒塌。
“Let’s fall in love for the night, and forget in the morning.
让我们在今夜相爱，遗忘在明日的清晨。
Play me a song that you like, you can bet I know every line.
放一首你最爱的歌吧，我敢打赌我了解每一句歌词。
I’m a boy that your friend hoped that you would avoid.
我就是那个你朋友会希望你敬而远之的人。
Don’t waste your eyes on jealous eyes, fxxk that noise.
别把你的目光停留在善妒之人身上，别去在乎流言蜚语。
I know better than to call you mine.
我知道我渴望将你占为己有。”
这首歌仿佛量身为安德鲁打造，不，是为了他们而打造，本尼最终放弃了犹豫不决，安德鲁像是知道他最终还是会选择放弃自己的原则加入自己，脸上露出了然而自信的笑容。
最终，一个人的独舞变成了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交锋，试探，挑逗，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明白其中奥妙，两具肉体交错之间仿佛诞生了新的世界。
“You won’t stay with me I know, but you can have your way with me ’till you go.
你不会和我在一起，我知道，但在你离开之前我们可以尽情放纵。
And before your kisses turn into bruises, I’m warning.
在你的吻变成伤疤之前，我会提醒我自己。”
安德鲁成功了，将欲望摆在他眼前，告诉他自己的选择，又一次让他心甘情愿缴械投降，主动打破自己的与原则。
但令人吃惊的是，本尼不觉得这个选择让他不愉快，反而他觉得十分乐在其中。
舞曲早已停下，两个人的目光却久久无法离开彼此的眼睛，他们忘记他们怎么离开的酒吧，但是记得他们到底是怎么从酒吧到了夜晚无人空旷的泰晤士河边。
迷离月光之下，心跳，汗水，荷尔蒙，微微的喘息，还有残留在嘴角的威士忌。
只因安德鲁一句话，“你都已为我放弃那么多次原则，再一次又何妨？别担心，我不会把你领上床。”
本尼被理智束缚已久的内心野兽终于释放，放肆占领他早就想要拥有的，激烈的吻如雨点般落下，所有现实中的一切被他抛到脑后，不管他们余下的人生究竟会往何处而去，他要拥有他，哪怕暂时的，哪怕只是吻，哪怕终将逝去，他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这么一刻。
欲望最终带领他说出真相，“其实很早之前就开始了，你生病那次，我意识到我在对于自身性向上出现了误判。”
安德鲁无言地笑了，“我知道。别害怕，这只是一场游戏，我想我们需要达成一个协议。”
他们十指相错手牵手从泰晤士河边走回停车场，路上，在安德鲁的建议下，游戏有了规则和时效，他说，“游戏总该有结束的时候。”
只可惜本尼没有过多的在意安德鲁说出这句话时背后的深意，因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安德鲁淋雨后容易感冒，得赶紧送他回家这个想法上。
时间回到现在，车已经停在安德鲁住的公寓楼下，安德鲁迷迷糊糊在睡意中回到公寓，打开公寓的灯时才清醒过来，看着自己身上多出来的吻痕以及红丝绒西装外套笑了笑，好歹这不是一场梦境，他下意识透过窗户看依旧停在楼下的那辆黑色捷豹的车灯。
殊不知，坐在车里的人，也在抬头看着他。

CHAPTER XVII
安德鲁回到家里之后，昏天暗地背了好几天的台词，这期间他收到过好几条本尼发来的短信，频率几乎可以达到一天好几条。
“早上好，安德鲁。你估计还在睡梦中吧？我们昨天凌晨三点才下戏，今天早上六点还要接着拍，我好困。不说了，先去拍戏了。”
“真是难以置信，我花了三个小时好不容易背出来的大段台词居然因为马丁·弗瑞曼记不住就要全部改掉！！！我要疯了！！！(P.S: 阅后记得及时销毁，我可不想让那个自大狂看到！；P.P.S: 这个该死的男人让我错过了宵夜时间！啊啊啊！！！我快饿死了！！！）”
“我今天终于见到了那个该死的发型师！没错，就是那个该死的把夏洛克的发型设计的和女孩子一样的那个！我正在努力控制我的脾气不把我的拳头挥到他那非常厚的脸上！”
如果有人多年之后有关于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为什么没有任何社交账号，那个人此刻应该知道答案了。
安德鲁很显然不止收到过几条这样的花式吐槽短信，也很显然他已经习惯了那个隔着网线就会变成这个样子的本尼，他不觉得奇怪，甚至感到，十分有趣。
这天早上，窗外的树叶开始变黄，打开窗通风的时候，安德鲁已经可以感受到空气中的寒意，英国的秋冬季节总是来得特别快，夏日却永远十分短暂。他穿上了一件毛衣外套才开始煮牛奶。这期间，他又收到了一条来自本尼的新短信。
“安德鲁，拍戏的时间总是特别漫长却又十分短暂，我们从今天开始已经开始拍和莫里亚蒂相关的剧情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你也会进组。所以，我在想，也许你可以先提前来片场看看，熟悉一下剧情？”
安德鲁反复看了这条短信好几遍，他知道，屏幕的这一头和那一头都无比小心谨慎。本尼一字一句的斟酌，而自己反复看了好几遍，却犹豫着是否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可他最终还是勾起了嘴角，打完字后按下了发送。
“你还不如直接一点，万人迷先生。Did you miss me?”
“You count as I did. Would you come?”
他不会知道，这个问题会在不久的将来把他的心伤的体无完肤，所以很快作出了回复。
“不会打扰大家拍摄吧？”
“你可以和马克一起看监视器。今晚七点，别迟到。”
安德鲁顺应本尼的邀请而来观摩他的戏之后，没想到自己会一晚上跟着剧组不停地周转。原来，按照制片人和导演的风格，演员都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拍完所有镜头。他们不会刻意去把日戏夜戏，室内和室外作区分，而是根据剧本镜头来拍摄，据说这样可以确保得到演员饱满的情绪，因为这样的剧情更具有连贯度。
虽然这种制度下，演员的确十分幸苦，因为需要更长久的专注度，耐心，以及强大的体力，这几个元素缺一不可。据说在这种条件下，可以直接了断的看出不同演员之间的孰优孰劣。
安德鲁和马克一起穿着厚外套坐在监视器后面看着本尼和马丁的表演的时候，他就想起曾经教他表演的教授曾在课上提到过这个有趣的现象。此时此刻，他所有的视线皆被本尼吸引。
现在正在拍摄的剧情今天的最后一场戏，的士司机和夏洛克·福尔摩斯之间的较量，所有人置身于无人的校园之中。为了保证镜头里真的漆黑一片，达到无人的效果，现场除了监视器亮着之外，没有一丝光源，也没有人敢说一句话，生怕打扰了正沉浸在戏中的两个优秀演员，现场只能听到机器运转的声音，除此之外别无他声。
安德鲁今天出门的匆忙，忘了带上眼镜，但所幸监视器帮了他大忙，让他没有错过这场精彩绝伦的表演。
即使剧本就放在他旁边，安德鲁也无心去读，即使他早已知道剧情走向，他也忍不住为夏洛克·福尔摩斯紧扣心弦。但他除此之外也为本尼的表演所惊叹。
“I have a sponsor. For every life I take, money goes to my kids. The more I kill…the better off they’ll be.(我有一个赞助人，我每杀死一个人，他就会给我的孩子一笔钱。我杀的越多，我的孩子就会过得越好。）”
当司机向向夏洛克揭露真相，本尼脸上所展现的表情是震惊，不可思议，感叹。他的呼吸，肢体动作同时也做出了很好的辅助,“Who’d sponsor a serial killer?”.
“Who’d be a fan of Sherlock Holmes?”那个司机笑着反问，又接着继续暗示，“You’re not the only one to enjoy murder. There’s others out there just like you, e

except you’re just q man. And they’re so much more than that.(并非只有你才这么痴迷于谋杀案件，还有很多和你一样的人，但你只是一介凡人，而他们原不至于如此，）”
“What do you mean more than a man? An organization?(什么叫做远不止一人？一个组织？）”本尼的瞳孔开始缩小，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面部肌肉线条逐渐紧绷。。。
“There’s a name, that no-one says. And I’m not going to say it either.(有一个名字，但所有人都三缄其口，我自然也不会说。”
剧情逐渐推向高潮，随着一声整耳欲聋的枪响，司机奄奄一息倒在地上，一切终于来到最高潮，本尼走上前，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司机，“Okay…Tel me this, your sponsor, who was it? The one who told you about me, my fan. I want a name.”他的语速为了表现肾上激素的剧烈上升而变得奇快无比。
“No…”
“You’re dying, but there’s still time to hurt you.”他一边说着，一边踩上那个司机中弹流血的伤口。
安德鲁发现本尼对剧本的理解十分透彻，他即使自由发挥也可以根据情景做出合理的反应，这个动作无疑更加推动剧情发展。
在地上的演员反应也很快，在脚落在伤口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也有了龇牙咧嘴的感觉，并随着本尼的力度加深，他的表情看起来更加痛苦。
“Give me, a name.”本尼几乎是一字一句说到。 “A name! NOW!”他又重复了一次，近乎咆哮，那代表着失控，与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理性完全相左的失控。
“MORIARTY!!!”
一切在那么一瞬间全部揭晓，几乎让人灵魂颤抖，所有的爆发在那么一瞬间达到完美。摄像工作人员原本已经要打算停止录像，全被马克无声的阻拦下来。因为本尼并没有松懈，坚持着把接下来的那十几秒的劫后余生演完，让急促的呼吸平静下来之后，副导演才喊了cut。
一场戏演完，本尼早已经是大汗淋漓，他没有急着离开片场去洗热水澡，换身衣服，而是留在片场仔细询问马克刚才自己的戏是否有问题，还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刚刚那场戏非常好啊。本尼，今天你怎么了，你不是昨天的夜戏的时候状态还非常糟糕吗？到底发生了什么？”马克很惊讶地看着坐在监视器后面的凳子上的本尼。
他们正在谈话的时候，本尼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条羊毛毯子，手里多了一杯热可可，他抬头一看，原来是安德鲁。他笑起来，“我还在想你去哪里了。”
“你的私人助理已经下班了，她说她家女儿突然生病了，必须马上去医院，但你这边她又走不开。。。我说我来帮她忙，让她先回去了。”
“所以你就来代替她当我的临时私人助理了吗？谢谢你的毯子还有饮料。”本尼喝了一口热可可，感觉胃暖和了很多。
“职责所在，总不能让我们的男主角生病吧？那多耽误拍摄进度啊？”安德鲁笑起来。
马克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聊天似乎若有所思，“本尼，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私人助理好像已经有半年没休过假了吧？她老是和我抱怨来着？不如趁现在让她休息几天陪陪她女儿？安德鲁，你可不能白观摩本尼演戏啊，得交学费的哦。”马克朝本尼眨眨眼睛，似乎在暗示什么。
本尼迅速领会，附和道，“就是就是，我的演习窍门可不免费送人。”
安德鲁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心里想我信你个大头鬼，在船上搭讪的时候免费教了那么多次，这会儿还给我演上了。
“你想让我当你的临时助理你可以直接说呀。”他露出刀枪不害的笑容让本尼吃了个瘪。
本尼显然呛到了，“咳咳，那就这么定了。马克，让他住我隔壁吧？这样进组的时候也不用再搬。
安德鲁看着本尼和马克的一唱一合，确定了一件事情，他们不仅在戏里是令人崩溃的福尔摩斯兄弟，戏外更是狐朋狗友。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他不禁扶额。

CHAPTER XVIII
本尼和马克又多聊了几句之后，马克走开去忙别的事情了，本尼站起来，看着安德鲁，”呼，今天多亏了你才能提前收工，这是我这几天来夜戏状态最好的一次。”
“多亏了我？”安德鲁有些疑惑。
本尼却似乎没有打算过多解释什么，“我先回去洗个澡。等会儿我请你去吃宵夜吧，我刚看剧组发的东西你没吃多少，这会儿肯定饿了。”他满头是汗却依然在笑。
安德鲁愣了愣也笑起来，“好啊。”
“行，那你就在房间等我吧，我好了来找你。”
大概半小时后，本尼出现在安德鲁房间门口，开门的一瞬间，安德鲁甚至还能感觉到铺面而来的热气。本尼换了件浅色短袖T恤外加一条绿色的卡其短裤，他的发梢还在滴水，安德鲁第一次看见他这副休闲打扮，有些意外。
本尼的双手插在兜里，“走吧。”
两人打了的士来到伦敦市区，这里的灯火依旧通明，尽管已经午夜十二点，街头两边的酒吧和小餐馆里依旧很多人。时不时能闻到各种香味飘过来。
本尼兴致盎然地抬眼扫过街道两旁的各种店，一边念出来，“中国的四川火锅，韩国烤肉，日本寿司，土耳其烤肉，墨西哥卷饼，印度菜。。。呼，谢天谢地，我受够英国食物了！你看看想吃什么？”
“哦你可得小心别让女王陛下听到这话。”安德鲁笑起来。
“寿司怎么样？我有点想吃他们家的拉面了。”
“我没意见。”
两人推开玻璃门走进去，除了他们，还有几个亚洲人正在狼吞虎咽，日本籍的老板娘对他们用日语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看来这家店还挺正宗的，你好像经常来这里？”安德鲁跟着本尼走到吧台的位置坐下，看着正在揉面的拉面师傅，看起来也是一个日本人。
“之前一个朋友和我推荐了这家店，我去年冬天总是来这里。搞得现在天一冷就会想吃拉面，今晚是今年第一碗拉面。”本尼递给安德鲁一本菜单。
“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安德鲁翻开菜单仔细阅读起来，他甚至拿出一副眼镜。
本尼发现认真在阅读的安德鲁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他就这么放肆地打量着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本尼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这样的吸引力的存在，早在他跳舞的时候，朝着自己微笑的时候，因为生病而神智不清醒的时候，这种吸引力无处不在。要不然他也不会在酒精作用下试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并且事后完全没有后悔的感觉。
可他却在此刻想起安德鲁说过的话，“这将是一场游戏，我愿意陪你玩，可总有一天这场游戏也会结束的。”
不过是一场游戏，他们彼此再清楚不过了。
但为什么吸引力以及被吸引的感觉却如此真实？
“本尼？你还好吗？”
本尼着才听见安德鲁在叫他，终于收回心神，“啊？怎么了？”
“我刚刚和你说话，你没听见么。”安德鲁露出无奈的表情，“我说，我点好了，你要点什么？”
“哦哦哦，我点一碗豚骨拉面就好了。安德鲁，要不要喝点热的梅酒？这种酒度数很低的，喝了对睡眠有好处。”
“梅酒？”
“就是用水果梅子酿的酒。”
“听起来不错，那就尝尝看吧。”
食物很快就全部上齐了，安德鲁有些意外，“这速度。。。和某些消极怠工的英国店员完全不一样。。。”
“是啊，也就难怪英国底层人民总是抗议外国移民在伦敦定居了，因为根本竞争不过啊。这样超过期待值的服务，小费只需要给百分之二。机会总是给更勤劳，并且不挑三拣四的人。那些本地人被政府补贴政策惯坏了。”本尼熟练地掰开一次性筷子，把碗里的面拌了拌。
“百分之二？！”安德鲁一边惊叹，一边学着本尼的样子把筷子掰开，小心地加入佐料然后拌面，“说起来似乎是这样。。。我这几年演话剧的时候也是发现，亚裔的演员和导演也比过去多了不少，他们非常优秀，而且很勤奋好学，除了日本人之外最多的就是中国人了。我很多同事都是中国人。”
“看来这个世界很快就会迎来新的秩序了。”本尼点了点头，夹起一筷子面往嘴里送，“嗯。。。还是这个味道。”
安德鲁尝试几次之后也顺利夹到面，很快就熟练起来，他一边摆弄着碗里的食物一边笑，“看来即使在麦考夫的领导下，大英帝国也是无可奈何走向没落，日不落帝国终究要日落。”
“你是身为一个爱尔兰人在庆幸最终独立了，还是站在一个世界公民的角度？”本尼故意装的很严肃地样子和安德鲁开玩笑。
“哈哈，虽然我很想说是第一个，这样更符合我们的角色是与身俱来，来自于血液里的基因就注定我们是敌人的设定。但很遗憾的确是第二个，我相信全球化是不可逆的，就像互联网那样，一旦按下启动的那个按钮，无论好坏，就再也回不去了，我们

只能顺势而为，而不能改变过去。”
“这个比喻的确很恰当。”本尼表示同意，“有了互联网之后，隐瞒一件事就会变得很难，任何人都可以把照片发在网上，并且一旦发了记录是永久不可消除的。虽然一定程度上避免了腐败，但是也让公民的信息安全有了威胁。我一直觉得还是需要相对警惕互联网的存在，所以我从来不把我的社交账号公布给公众。”
安德鲁点了点头，“我也是，前段时间我经纪人又找我谈话，要我考虑创立一个公众账号的ID，好让我和我的粉丝定期互动，结果被我拒绝了。我真的很不喜欢所有一举一动，都暴露在聚光灯之下，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实话告诉你本尼，我其实真的有点社交恐惧症。。。”
“我大概明白。我之前有一段时间很忙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感觉，就是特别害怕收到邮件短信，其实这些还好，最可怕的还是电话！”
“Exactly!我不能赞同更多了！”
“说实话，有些人就我真的不理解，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短信或者邮件打个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情，他非要打电话！我那个时候又在等神探夏洛克的面试结果，也不能把手机静音。想象一下，在凌晨四点接到这样一个电话，对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句话能想个几分钟！”
“真的是这样，太对了！我们真的该为了这件事干一杯！”安德鲁给各自的杯子里倒满了酒。
“Cheers!”
两人吃饱喝足后站在伦敦街头的一大片霓虹之下，喝完热梅酒后，身体暖和起来，哪怕刺骨的秋风还在吹，他们却丝毫不觉得寒冷。但也许不只是因为那几杯小酒盅里倒出来的酒，更加可能的是，他们彼此的身边站着一个完全懂得和理解自己的人。风吹起发丝时的那么一丝微醺，让他们想起许多与此刻相似的场景——像是童年放学之后饥肠辘辘回到家之后发现母亲已经准备好自己最喜欢的食物作为晚餐；像是在伦敦努力漂泊几年之后在圣诞回到家时烤的火炉，家人端着潘趣酒和热可可等着自己；像是忙得焦头乱额之后那一个悠闲地躲在家里读书睡觉的午后。。。这些场景的定义词只有一个，叫做恰到好处的幸福。
即使从时间上来说，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但他们仍旧停留在昨日，此刻是昨日与今天最模糊的界点。
而他们都不想让昨日那么快结束。
“啊，吃得好饱，就这么回去会睡不着的。”本尼伸了个懒腰。
两个人沿着街道就这么一路走下，途中路过一个深夜电影院。
“我突然想起来我已经好久没看电影了。”
“我也是。”
本尼走到电影院门口，看了看电影放映表，“安德鲁，你一般都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
“爱情喜剧。”
“爱情喜剧？听起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那不如，这部？这部名字听起来就像是喜剧，叫《最后一个直男》。”
“听起来的确是喜剧。”安德鲁忍不住笑出声，也走过去看了一眼，“等等，这部电影怎么分级是R级？”
“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是R18, 深夜午夜场电影，很正常。”
安德鲁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最终还是同意本尼买了票，两人一起进了电影院。

CHAPTER XX
“所以，是那个晚上，那一瞬间那颗种子在你心里扎了根？”一个女人坐在窗边，从她面前的桌子上拿起笔和本子，刷刷地在纸上写下些什么，“但是我现在有些困惑了，你要知道，把你送到这里来的人和我讲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虽然这也许听起来有些不礼貌，但，你不觉得所有这发生一切事情很讽刺，很。。。具有戏剧性么？在你的角色意识到他需要一个心理医生进行干预的时候，扮演他的演员本人也遇到了相同的情况。这不是一个好征兆，康伯巴奇先生。”
坐在她对面的人不同于平时的滔滔不绝，此时显得异常的沉默，几乎是死寂。他低垂着眼帘，皱着眉头，紧抿着嘴唇，双手紧合在一起，就像福尔摩斯在思考时所习惯性做出的动作一样。这个下午就和那天自己跟着剧组跑到这里来拍戏的下午如出一辙，该死的英国鬼天气。这场暴雨好像这几天来从不曾停过，如同一个诅咒萦绕在他的脑海里，狂风大作，大雨如注敲打在玻璃窗上，不时响起几个惊雷还有闪电。
安德鲁最害怕这样雷雨交加的夜晚，本尼控制不住地想到。
该死，别再想了。
“我承认，这一切的确都。。。很荒谬。”他拿起纸杯喝了一口水，试图平静下来，“我不是说，两者相左。。。”
“而是一个故事的发生是基于另一个故事的基础上？我是说，你似乎把对他的感情代入角色，以此为基础之后又因为陷入角色太深而无法走出来。当两者重叠，你迷失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许比你说的情况更复杂。。。我，我，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用右手揉着自己的眼睛，看起来十分疲惫。
“那不如就从头讲起，康伯巴奇先生，来吧，别就这么浪费您的观察力和表达欲。你需要找人倾诉这一切，而我的工作就是帮助你，让你感觉好一些。”
我不知道是否可以称之这一切为巧合，故事的两位主角同时都成了我的客户，为了同样的一件事情而做咨询。在见到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本人之前，我经常从安德鲁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我的记忆力虽然很差，但没人会忘记这样一个独特的名字。在证实安德鲁所说过的所谓的本尼迪克特的“独特魅力”足以引诱他之后，我从本尼迪克特本人那里听到了对于安德鲁相似的评价。
当然，我的职业素养很高，不会向一个客户透露另一个客户的个人隐私，尽管这样的确直接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不，这只是我的冲动，我知道，如果双方都已下定决心隐藏所有，对待爱如同对待疾病，要彻底治疗直至康复。。。
我又有什么权力和能力去改变他们的想法呢？
神探夏洛克的监制兼编剧即麦考夫·福尔摩斯的扮演者马克·盖提斯把本尼送到我的诊所时本尼的状态非常糟糕，整个人似乎有恍惚的感觉，注意力基本无法集中，除非你朝他大喊大叫，否则他根本听不到你说什么。所有这些和早期自闭症极其相似的症状让马克非常担心，他甚至告诉我，这种现象已经比早先几个小时好了不少。
我和马克单独来到会议室，关上门请他坐下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听说你是全伦敦最好的心理医生，你得帮帮他。我真的非常担心他，不仅是出于一个编剧和编剧的立场，当然我不希望影响剧集的拍摄进度，但在这种情况下，我首先是他的朋友。在我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那么失控过。”
“几个小时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克深吸了一口气，“那个时候，已经是我们在拍摄的第二季的最后一场戏。我当然知道，连续拍摄第一季和第二季，制片方的要求是有些苛刻，并且我们每一个人到后期阶段几乎都在透支体力，所有人都很累，我每天早上起来几乎讲不出一句话来。。。但本尼他不是其中那一个，他是我们全剧组最敬业的人，真的，我指的是他不仅熟记每一句台词，记得每一个镜头走位，可以帮助他的同时共同完成一段又一段精彩的表演，而是他能和所有人处得特别好，也会在调度上协助导演，会参与剧本的讨论，他的很多灵光一现在很大程度上帮助了我和史蒂夫的工作。他是一个如此，勤奋，友善，天赋异禀的人，可我觉得他在毁了自己的一切。”
我把这些记录在案，时不时抬起头看他一眼，表明我依旧在听。
“那个早上，我们所有人就在旁边那个有落地窗的房间拍戏，那是那一季马丁·弗瑞曼的最后一个镜头，等马丁完成拍摄之后就是本尼的戏份。一般开始拍摄一个小时前，演员必须去化妆室化妆，但是离开始拍摄还有三十分钟的时候，本尼的造型师打电话给我，她告诉我本尼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在化妆室。所以我只好再给本尼打电话，然而我连续打了三个电话都没人接电话，发短信也没有任何回复。于是我们全剧组等了他整整两个小时，他才慢慢悠悠出现在片场门口。我本来打算叫造型师去接他直接做造型，但是她发消息告诉我说，本尼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我刚想过去检查他的状况，就闻到扑鼻而来的酒气，他整个人也看起来不是特别清醒，神态很恍惚。我当时马上明白了，他前一天晚上喝酒了，喝得烂醉的那一种。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他从来不会做这种事，他绝不会，绝不会在明知道第二天清早有拍摄工作的情况下，还在前一天晚上喝酒，还

是喝个烂醉。尽管当时我真的很生气，但我依旧反省我自己，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太忙了从而导致我没有即使关注我最好的朋友的情况？我是不是因为赶进度和过分追求完美，把他逼得太紧了？我真的有这么想，所以我当时就决定暂时停止拍摄。我让他呆在我的工作用的房车里好好休息，为了帮他找回状态，我就给他用监视器播放我们之前拍摄的镜头。我想，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突然失控了？”我看着马克不断地做出表达不安的小动作和微表情，我做出了推断。
“是的。他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始疯狂地大吼大叫，甚至试图用道具砸了监视器。幸好我及时把他拦下来，拽开。他整个人看起来，可怕极了，他的脸因为气血上涌变成红色，脖子上青筋暴起，脸上的轮廓全部改变，眼睛也是红的，里面全是血丝。。。”他仿佛如鲠在喉，不停地用鼻子吸气，眨眼睛，然后他再用手去揉。
“等等，你刚刚提到监视器两次。你还记不记得那时监视器里播放的是什么镜头？”
“大概就是前几场戏的。”马克明显为了隐私和保密协议不愿意透露太多。
“我无意窥探隐私，盖提斯先生，您只需要告诉我，他在看的那场戏他的角色是否在场？还有，和他对戏的人是谁？”
“他当然是在的，其实告诉你个大概也无所谓，那场戏就是英雄与反派之间的终极对决，那场戏我们拍了至少八遍，最后才决定用最后一版，只不过可能到时候又要改变下一季的思路了。。。”马克此刻不知道是在说给我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英雄？明明是高功能反社会和一个疯子的对决，几个月后看到成片的我如是想到。
此时此刻，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看起来和几个小时前有着天差地别，他仿佛回归了正常的样子。
我得寻找新的突破口，我知道。
”不如我们来聊聊别的，剧组里的事情。我从小就一直很希望成为一名演员，只可惜我没有这个天赋。但我依旧很期待你们的作品，你知道的，把在纸上的文字演出来，就像创造了一场独一无二的梦境一样。无论是身在其中的主角，还是在旁观看的观众，都能拥有只属于自己的回忆。”
本尼突然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我，像是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你似乎明白是吗？你还是第一个这么和我说的非专业人士。”
“我和你的朋友，马克聊了聊关于这部戏的事情，似乎剧组里每一个人都为了它付出了很多。”
“是的，的确是这样，他很辛苦，我给他添了很大的麻烦。。。”他再一次低下头。
“我看过场记册，所有镜头最高重拍次数不会超过五次，因为时间限制，马克不会允许太多次的重拍。”
“我完全理解他的做法，多花一分钟就多一分冤枉钱，他是监制，他这样要求是完全合理的，所以我也会尽量把每一条戏演到最好，尽量少重来。”
“可是有一场戏，整整重拍了八次，才采用了最后一条，马克还说这会让他去重新整理下一季的剧情发展思路。这似乎再明显不过，有人改了剧本，让剧情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而马克似乎默认了，没有追究也没有把剧情改回来？”
“在旁人看起来，他似乎有着最充分，最完美的借口去这么做，然而我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借口，我太了解他了，就像他了解我一样。”
“他？”
他捏瘪了喝完水的一次性纸杯，看起来有些犹豫和不安，可是最终还是斟酌着，小心翼翼地说出了一个名字，”安德鲁，安德鲁·斯科特。”

CHAPTER 20
时间回到几个月之前，那个时候的安德鲁还在为马克所要求的拍摄他第一场戏前需要准备的道具而苦恼。通常剧组道具组会把一切的服装道具都准备好，然而因为这场戏所需要用到的道具的特殊性，也是为了顾及演员的个人隐私，安德鲁需要自行准备。
此时此刻，他站在伦敦市区最繁华的街道上，对着对面街角上那家店望而却步。那家店有着整条街上最浮夸的霓虹灯，最大的广告招牌，最吵的音乐。这家店的顾客不是染着头发画着最夸张的妆容，就是身着奇装异服，诡异的颜色搭配，衣服的破洞面积比衣服本身还要多，他们成双结对手挽手走进店内，使得原本就非常诡异的画面显得更加荒诞了。
老天啊，马克为什么非指定要买这家店的内裤？
没错，他是来买内裤的。
这不是一条普通的内裤，而是一条荧光绿色的丁字内裤。
马克，你确定没有经常光顾这家店吗？
他是不是对gay中的bottom没什么了解？于是就开始了自己的恶趣味意淫？
安德鲁扶额站在店门口，原谅他，他还是没有只身一人就敢走进去的勇气，因为他可以透过玻璃看到这家店的所有拉丁美裔店员都抬起头看着他，眼神极其赤裸，其中一个甚至朝他抛媚眼。
这确定真的不是基佬之家吗？
正在安德鲁头疼之际，突然有人站在他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转过身一看发现是本尼，“本尼？！你怎么在这里？”
“啊安德鲁！果然是你哈哈哈哈！今天我放假啊，因为没有我的戏份。那么你呢？为什么站在这家。。。”本尼皱起眉头努力抬头看清店招牌的名字，“Fairy Land 门口？天，这家店的名字还真是。。。不能再gay了，非常一目了然。你是打算进去买东西？”本尼好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挑眉看着他，“难道，你是这家店的常客吗？”他坏笑着。
“才不是！我的品味才没有那么，奇葩！”安德鲁伸手就要去打他。
本尼灵活地来回跳着，很轻松就躲过安德鲁的“攻击”，“诶呀，才说几句就生气了，难道被我说中了？”
安德鲁终于在一连串进攻之后找到本尼的一个弱点，正打算一拳头捶过去，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他那双大到离谱的手捉住了。他一时间又气又恼，想要挣脱却根本使不上力气，“放开我！”
“不生气了？”本尼的表情依旧十分轻松。
“你作弊！”他的脸红到耳根。
“本来你这身高就赢不了我。”他又握得紧了一些，如同是拿一副手做的手铐铐住了安德鲁的手，“看你平时不是这个品味，让我猜猜看，是马克让你准备道具，所以跑到这里来？”
“你怎么知道？”安德鲁看起来很惊讶。
本尼松开他的手腕，从包里拿出什么，“因为我看了你的剧本，你把你的剧本落在片场了。我发现你不在酒店，于是就跑到这里来了。”
安德鲁接过剧本，“谢谢。”
“不客气。所以你打算继续站在店门口？再这样下去太阳很快就要下山了。”本尼笑着看着他。
“其他也没什么。。。就是这里的店员实在是。。。”安德鲁示意本尼往店里看，那些店员的余光没有离开半分。
他没想到下一秒本尼直接挽过他的手臂，推开玻璃门往里面走进去，“你疯了吗？！”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我就再当一次好心人呗。”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带着略微的不悦，低声在他耳边说，“如果你不想让这些目光追随着我们一路，做点什么。”
安德鲁反应很快地回搂住本尼，那些视线这才消失，他松了一口气，”你说这些人是不是有病？一直盯着看。”
“的确有些过分，但是我大概可以理解。”
“哈？”
“只能说某些人的吸引力太强大，引来好多蝴蝶。”
安德鲁几乎想翻白眼，“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不行！”
“赖皮鬼！”
“你能把我怎么样？”
Okay, 的确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两人终于来到内裤区，安德鲁的脸更红了。然而，本尼板着脸，看起来一脸严肃认真地欣赏着艺术，嘴上却说着截然相反的话，“哇，这还真是让人大开眼见，我以前真的以为男士内裤只有纯色的，看来是我错了。这里品种款式真的很多啊——有充满童趣的动物主题，小狐狸，大象，猫咪还有狗狗，带尾巴的那种；还有性感狂野主题——斑马纹豹纹，半透明透明，蕾丝；甚至还有夜店风——布料几乎没有就像绳子做的内裤，拉链内裤，sex的时候根本不用脱了，啊哈，荧光绿丁字内裤，找到了！”
“你倒是为什么要全部念一遍啊喂！”安德鲁想打人，要是这里有刀他早就动手了。
“演员职业病，没办法，看到的都会忍不住想要念出来。”本尼看起来很无辜地摊

CHAPTER 20
他们的关系从那天开始就变得无比的微妙，本尼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和安德鲁的这种既不是炮友，也不是朋友，更非恋人的奇怪现象，甚至，如果把句话变成肯定句也同样成立。
他可以无比坦荡地说出他们从来没有发生过关系。
他和安德鲁只认识了几个月，远算不上朋友。
至于恋人么。。。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和正在给自己认真上装的化妆老师，面无表情的脸上流露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就好像一个沉睡冬眠多年的人。他在度过漫长的岁月，历经无数个百无聊赖的夜晚，认识许许多多说着千篇一律，陈词滥调的人之后已经不再有更高的期望。
他以为人生就是这样，无聊且乏味的背后是孤独。
那天更衣室事件发生后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逃跑，两人反而肩并肩走进泰晤士河边一家小店，点了一壶红茶来喝。
往日伦敦变化无常的天气总是能很轻易的影响他的心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阴雨连绵的午后，他不觉得烦躁。
“水煮沸之后要凉一会儿，泡红茶不需要用100摄氏度的水，那样会破坏它的味道，八十度就足够了。”安德鲁的嗓音很好听。
本尼饶有兴趣地坐在那里看着，很显然这家店店主和安德鲁相识已久，不然也不会让他自己煮茶。
“加奶还是加糖？”本尼的声音不自觉也变得轻柔。
“加奶不加糖。”安德鲁抬起头看着他笑，“好了。”他递给他一杯。
本尼把杯子转了方向，左手拿起杯子，顺眼就瞄到了杯子上的图案，“这杯子上的图案，还挺特别的。英国和爱尔兰的地图？”
“估计设计者是想表达千百前是一家，本是同一个种族的意思吧？”
“你得原谅我历史很差。”本尼笑出声，“要是不嫌我烦，可以和我讲讲吗？”
“哦，当然没问题。”安德鲁喝了一口茶，“这不是什么难事。”
“我洗耳恭听。”
“其实这两个国家的人都是央格鲁，撒克逊种族的后裔，但后面发生了很多，足够引起世代血仇的事。爱尔兰被英国殖民过。”
“我大概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日不落帝国时期英国对外的殖民，从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事情。世代血仇也是情有可原。”
“我不是一个带着仇恨活着的人，我只是不会遗忘，别害怕。”安德鲁忍不住笑起来，“换个话题吧？”
“你可以随意提问。”本尼点点头。
“在你过去的所有经历里，有没有过那么一瞬间，会觉得无比孤独？我不是指那种生理上的，也不是指那种绝望而孤立无援的孤独，而是类似于一种如影随形会随时在不经意之间出现的感觉。”
这回惊诧的人是本尼。
他直愣愣地看着他，犹如被震住。
“你怎么能。。。？”
他怎么能做到就这样直截了当地问出口？
“本尼，我想给你讲个故事，可能有点长。”
“好，你说吧。”
“我来自一个很普通的爱尔兰都柏林的工人阶层家庭，父母以前都在工厂上班，我那时候也是读的那种公立的中学。有一年圣诞学校举办圣诞公演，每个人都可以参加报名参加，演自己想演的节目。然后那个时候我们班就我和另一个男生是学表演的，我和他关系一直不对付，所以这表面上是一场圣诞公演，但实际上也是我和他之间的竞争。年少的时候都想要证明自己才是最优秀的那个。我们两个都分别上报了不同的节目，他选择了《圣诞颂歌》，我选择了《罗密欧与朱丽叶》。”
“那么结果如何呢？”
“结果等我演完最后一幕，连和我同组的人都跑去看《圣诞颂歌》了，台上台下，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安德鲁露出苦笑。
“那是我最后一次认真演莎翁的剧，再有往后，即使再有人找我演，我只把台词不出错作为底线。因为我发现根本没有人在意你的情绪，表演张力，气口，走位，反馈速度究竟如何，更很少有人能看懂，能够理解。’我唯一的爱来自于我唯一的恨，相逢何必曾相识！‘这句话好似是全剧的华彩之一，可有谁能把这句话说完整？’Too early to know, and known too late.‘，这两句话间隔如此之短，观众却永远只会在演员念完前面那句台词的时候鼓掌，时机永远不对。”
本尼的脑海中也浮现出许多过往的回忆，是啊，现实不就是如此吗？有时站在台上表演，就如同站在山峰之巅，舞台之下寂静无声只有头顶那一束光一直伴随着他，任凭他如何嘶吼，叫喊都无人回应。只有他自己，念着剧本上的百年之前莎翁写下的爱恨情仇感念万千就像他仰头看着头顶的漫天星辰，也许几亿万光年外的宇宙中的那颗星星早就已经消亡，那些光不过是它们在天空中留下的痕迹。
“演出结束后我很难过地回到家，想和我父亲

聊聊这件事，但这个念头很快打消了，因为他又再一次喝醉了。本尼。。。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种经历，看见自己的父母在自己面前喝醉之后情绪失控崩溃的样子，他们看起来是那么脆弱。。。那一刻我发现，原来面对孤独时他们除了喝酒之外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几乎每个人都睡着，哪怕偶尔清醒过来之后也会选择翻个身继续睡下去，或者被身边的人劝，’多喝点吧，多吃点吧，别再思考了，没有用的。‘，这就是现实。然后所有人都开始说千篇一律的话，每一天都也都没有什么不同，一天像一年一样，反过来也成立。”
“总有一些人，坚持着维持着一些清醒，也许是他们本是对自身情绪更敏感，也许他们还在奢望着可以找到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即使这个几率很小。”本尼目不转睛地看着安德鲁。
“能遇见本身就是很幸运的了，但本尼，你不能指望一个不完整的灵魂去拯救另一个不完整的灵魂，尤其是当他们的道路各不相同的时候。”
在长达三十多年的半梦半醒之后他第一次如此清醒，他知道叫醒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安德鲁。安德鲁的每一次接近，本尼都能感觉到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他从未如此确定过他对一个人的感觉，也明白，自己最终还是要“回到正轨”，他没得选择。
“本尼，马上开演了，你准备一下！”化妆师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哦，好的好的。”他再一次打开剧本阅读起来。
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一生在遇到莫里亚蒂之前百无聊赖，自己也是如此；莫里亚蒂用三千万英镑拉夏洛克入局，一切开始变得有趣，安德鲁对自己来说有了同样的意义；莫里亚蒂把约翰·华生绑上炸弹横在他们二人之间，以此告诉夏洛克他们哪怕暂时相遇也只是属于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正义与邪恶从来对立，而自己和安德鲁也是，束缚与自由向来对立。
原来如此，好死不死，夏洛克和莫里亚蒂就像自己和安德鲁，也难怪马克在贝克街看到他们二人时似笑非笑，欲言又止的眼神再明显不过。
那么安德鲁会发现这命运的必然，世上的巧合吗？
夏洛克·福尔摩斯扮演者本尼摸了摸手上的腕表，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道具枪，站在泳池门口，等着导演喊开始。

CHAPTER 22（上）
“Found. Pair of trainers belong to Carl Powers(1978-1989).(案件已解决，跑鞋属于卡尔·鲍伯斯。生卒年：1978-1989）”
小卡尔只活了十一个岁月。
“Nice touch, this. The pool, where little Carl died. (选的地方不错，泳池，当年小卡尔丧命的地方。）”
夏洛克和莫里亚蒂兜兜转转又重新回到起点。
“It’s where I began.”
两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站在了截然相反的道路上，然而命运却注定让他们此生彼此纠缠。
本尼举起那个移动硬盘，环视四周一圈之后高声喊出台词，四周空无一人，唯有回音伴随着泳池的水声四处回荡。比起当初在船上对戏彩排的那个泳池，这个泳池更加巨大空旷，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显得更加荒凉。他推开门走进的那一刹那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冷气，不禁打了个寒战，但他脑子里绷着一根玄告诉自己还在拍戏，绝不能表情管理失控。
更衣室的布帘突然“哗”的一声被拉开，本尼想起那家内衣店的更衣室，当时安德鲁满脸通红窘迫的脸依旧让他印象深刻。
咳咳，专心一些！
马丁扮演的约翰·华生穿着一件厚重的绿色军大衣从布帘后走出来。本尼愣了愣，这回倒不是真的他及时反应出夏洛克的惊讶，而是惊讶马丁身上多出一件军大衣，明明他记得剧本上写着，炸弹会直接绑在他身上，只有看起来一目了然，视觉效果才足够震撼，服道组怎么回事？
马丁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双手张开着，穿着那样一件笨重的大衣，看起来活像一只泰迪熊。更糟糕的是，他念台词的情绪全错，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如同在背诵台词一样。
但这已经是这几个月最好的一场戏了，通常要是马丁的“御用”提词器助手不在，他至少能重来好几遍以上，不是忘词就是说错台词，现场经常惨不忍睹，搞得导演几乎要崩溃却不能批评他一句，大家都害怕他一气之下罢演，要是这样拍摄进度又要延后，他们已经超预算了。
本尼回想起一个月前马克与史蒂夫因为约翰·华生的选角而激烈地在会议室争吵，双方都争得面红耳赤也达不成任何默契。
“你认真的吗？！马克，我们当初到底是怎么会让这个演员来我们剧组？我当时就该在第一轮就把他筛掉！什么因为来试镜路程中丢失钱包所以演戏全程不在状态？这是理由吗？一个真正的演员至少该有一点职业素养吧？就因为这个原因而无法进入角色？他是专业的吗？好，你们说这是人之常情，我忍了。可是他事后是什么态度？他甚至没有自己打一个电话过来道歉！还是他的助理打电话给你请求第二次试镜的机会，他的诚意呢？他以为他是谁？！这个角色难道非他不可吗？夏洛克·福尔摩斯只有一个，但任何人都可以是约翰·华生，谁都可以演！并且我相信至少比他好多了。他每场戏都至少要忘四五次台词，说错至少十几遍，整个一天下来耽误多少进度？本尼还要跟着他，陪着他一遍遍重新来过，这多消耗男主角精力啊！我们都知道，本尼的台词量至少是马丁的四倍甚至更多！我真的忍无可忍了！这太荒谬了！马克，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继续让他担任这个角色的理由？”
“你以为我不想换人吗？可是你真的觉得我们还有预算吗？史提夫，有理想是好事，但生活并非总是处处让人如意。你问我为什么让他留下来，好，我今天就告诉你残酷的现实！这个世界的腐败就是随处可见！虽然也许有时候接受腐败不是自愿的行为，但既然我这么做了，我就敢于与你当面承认，但我要说的是我当时没有其他选择了！”
“所以谣言是真的是吗？！你真的拿了钱！”
“不然你以为就这点预算够撑几天？！我为了拍这部戏我已经卖了很多私人财产，我当时真的无路可走，要么接受，要么卷铺盖走人！”
本尼当时就坐在那个会议室里，他第一次看见史蒂夫那么生气，愤怒，也是在认识马克那么多年后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无助。“
最终还是他出面调和，就如同当时他劝史蒂夫给马丁第二次机会一样，用的也是同一个理由——既然为了心中热爱而选择做这些事，那就要有始有终。
可此刻本尼似乎感觉自己有些后悔了，原本他还在告诉自己，马丁这些演技上的问题他可以忍受，甚至他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帮到他，就像他曾无条件帮助安德鲁理解角色一样。
当安德鲁饰演的莫里亚蒂就站在马丁身边，真正的明眼人就能看出什么是月亮什么是星星，他从柱子后走出来的那一刻，马丁的演技立刻相形见拙。
本尼至少找到了八个明显错误，每个都无法忽略，毫无波动的情绪起伏，即使台词中牵涉到自身的安危时也没有任何感情；错误的表情管理，在背诵台

词的时候甚至露出了微笑；几乎没有任何反馈和互动，他扮演的华生全程完全无视夏洛克的存在，不知在哪里神游。。。
他险些笑场，幸好安德鲁及时出现改变了局面，但他的出现更加证明了一件事情————安德鲁扮演莫里亚蒂的装束就和夏洛克一样，只有一件单薄的西装外套外加一件衬衫。用逻辑去想也知道莫里亚蒂不可能好心的去专门给约翰准备大衣来抵御严寒，更何况剧情里华生离开的时候只穿着衬衫和夹克。那件绿色大衣看起来无比眼熟，似乎是马丁自己的衣服。这场泳池的戏开拍于英格兰最凛冽的寒冬，没人会希望自己一开口说台词就满嘴雾气，若是被摄像头捕捉到就会露破绽，所以即使再冷，安德鲁和本尼也没有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可马丁居然反其道而行之，貌似完全不在乎摄像机是否会拍到。
于是摄影师也不和马丁废话，直接把长镜头对准本尼和安德鲁，这场对手戏可比小孩子牙牙学语要精彩的多。
本尼发现安德鲁甚至进步了，他比他上次一次彩排时所见的更接近莫里亚蒂的形象。他就如同一个彻头彻尾的反派，举重若轻，嬉笑不羁的话语，聚首投足之间所具有的王者气息，哪怕一个眼神也能让人为之一动。
“所有人都会死！”当这句话再一次随着安德鲁突然的，毫无征兆的爆发而回荡在这个空荡荡的空间里，所有人的心都为此颤动，摄影师甚至直接切下了镜头。
“天呐！安德鲁，刚刚那句话的爆发真的是神来之笔！连我都吓了一跳！”导演看起来非常满意，笑得十分欣慰。
所有人都在夸赞安德鲁，只有一个人向他投去一道冷冰冰的目光，安德鲁转头看了一眼，发现马丁正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眼神。他发现安德鲁知道自己在看他之后就马上走开了。
在本尼拿给他外套的时候，安德鲁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声询问，“本尼，马丁刚刚。。。为什么要这么看我？我没做错什么吧？”他问的小心翼翼。
“别理他，他就是，小心眼，嫉妒而已。”本尼笑着把衣服披在他身上，看着安德鲁似懂非懂的神情耐心解释，“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你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你可以让所有人快速喜欢上你所扮演的角色。而他做不到，所以他嫉妒。”
短暂的休息过后很快拍摄又开始继续下去，在安德鲁的带领下一切仿佛步入正轨，然而意外却在夏洛克把导弹计划的硬盘交给莫里亚蒂的时候发生了，马丁突然一个箭步冲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迅速用手臂勒住安德鲁的脖子———剧本里根本没有这么一段。
安德鲁的临场反应很快，没有因为突然被勒住而愣在那里，他一边努力挣扎着，想要摆脱马丁架在脖子上的手臂，可是由于对方太过用力，一方面他根本喘不过气来，另一方面他根本无法逃脱，于是身体不断往后仰，但是马丁用的力气却更大了，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的脸通红，青筋暴起，脸皱成一团，临时说了一段台词，“他多贴心啊，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喜欢把他带在身边了。不过，人们总是对自己的宠物太心软，它们忠诚的令人感动。。。”
本尼原本还在为安德鲁担心，毕竟谁都知道要是马丁发起疯来，谁也没办法，但他听见安德鲁还有心情嘲讽约翰·华生是宠物，终于放下心一些，但他的心很快又再一次揪起来，只因马丁又一次加重了力道，以至于安德鲁疼得叫起来。他没办法，只好疯狂用眼神暗示工作人员把红外线瞄准器的红点对准自己，工作人员很快反应过来，及时阻止了这场“蓄意谋杀”。安德鲁喘了一大口气才恢复过来。
为了达到报复目的，本尼也突然自己加了一段戏，在表演夏洛克与约翰的友情和其深厚的同时，本尼直接毫不留情地扒下马丁身上那件军大衣，让他瞬间暴露在寒冷空气中，但没想到接下来马丁承接的台词第一次让本尼对一个人有了如此明确的厌恶的感觉，“幸好没人看到。”他甚至故意演出娇羞的感觉？
“什么？”本尼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他已经后悔自己下意识追问了。
“你在黑暗的游泳池边扒我衣服，大家会说闲话的。”
你不是也在安德鲁没进组之前到处说人闲话以至于一开始所有人都孤立他吗？
“除此之外他们无事可做。”本尼脸上厌恶的表情不再掩饰。
这场戏最终进入高潮，莫里亚蒂突然改变心意再一次回到泳池，一心要夏洛克和约翰的命。
“不能允许你们继续了，真的不能了。虽然我可能可以尝试说服你，但我想说的你大概都已经猜到了。”
“也许我的答案你也早已心知肚明。”
本尼本该按照剧本把枪口对准莫里亚蒂，他却记起安德鲁说过他讨厌黑漆漆的枪口，这样如同要杀了他，于是他先举起枪对准莫里亚蒂，随后却对准了原本绑在约翰身上的炸弹。
导演时候问他你是如何想到可以用这个办法来表现夏洛克要与莫里亚蒂同归于尽的决心，本尼却回答不出来。
就在三人紧张激烈的对

峙之时，安德鲁突然觉得脑子眩晕无比，身体轻飘飘的，随后他就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眼前一片漆黑，就那么晃晃悠悠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一刻，他只听见本尼的声音在撕心裂肺的喊，“安德鲁！快别拍了！都别拍了！赶紧过来救人啊！！！！”

CHAPTER 22(下）
凌晨两点，医院的走廊里只孤零零坐着本尼一个人，马克说还有剧组的事情要忙，于是就先回去了。一个小时前他跟着安德鲁坐着救护车来到就近这家医院，眼睁睁看着他进了急诊室，却什么也做不了。
本尼抱着胳膊坐在长椅上，忍不住打了寒颤，嘶，真冷啊，如今已然是冬天了吧？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日期，12月18号，距离圣诞节还有一周时间。这几个月一直忙着拍戏，丝毫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间，冬天就已经来了。
他还记得上个圣诞节，妈妈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带个女孩回家，什么时候才能让她带着她自己的孙子去公园散步晒太阳，他也信誓旦旦保证过，下个圣诞一定会带个女孩子回家。只是如今不知不觉一年又这样过去，他恐怕要食言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此刻想到了尚躺在急症室里的安德鲁，他这个圣诞要怎么过？他会回爱尔兰都柏林和他的父母一起过吗？可是安德鲁似乎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的父母，也没有给他父母打过电话，也许有什么难言的理由吧。
本尼发现他好像从不曾真正了解过安德鲁———他的每一次出现和离去都是孑然一身；他也从不说起自己的朋友家人；他甚至从来不评价自己周围的人。
他的思绪就这么飘远，他一直盯着的急诊室的灯终于熄灭，一个护士推门出来。
“护士，他怎么样了？”本尼急切地站起来，跟在护士身后。
“他没什么大碍了，是急性低血糖引发的昏迷，吊五百毫升的葡萄糖之后很快就能醒过来。你叫什么？”那个护士带着口罩，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
护士拿起病人信息板看了一眼后似乎有些困惑，“你们不是一个姓氏啊，不是家属，你们是什么关系？”
本尼愣了愣，“同事，我们是同事。”
“他家属呢？他这个病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是如果不按医嘱还总是不吃饭的话，长期下来会引发更严重的并发症。这个不只得靠他本人自觉，也得靠他身边的人监督。”
“你刚刚说什么？不吃饭？”
“对啊，我们为了排查导致他急性低血糖的原因给他胃部做了CT, 发现他已经48小时没进食了。还有，我们还发现他还在几个小时前喝了大量冰水，大冬天只穿两件衣服，穿在里面那件衬衫居然是半湿的，导致体温下降得很厉害，刚送来的时候只有35摄氏度，要是再送来晚一点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好在现在已经没事了，幸好病房里有空调。”
“那我现在可以进去看他吗？”
“进去吧，门没锁。”那个护士刚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那个，我们女护士不太方便，今天男护士没来值班，能不能麻烦你帮他换一下衣服？他穿着那一身衣服容易感冒。”
本尼不知道为什么也突然窘迫起来，脸红了一些，“啊好的，当然没问题，干净衣服在哪里？”
“就在他床头柜上，麻烦你了。”护士说着离开了，她还要忙着去查房。
于是等护士走后他才蹑手蹑脚打开急诊室的门走了进去，悄声无息的，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见鬼，他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的？他也不知道，但是还是这么做了。
走进病房，轻轻关上门，眼前所见一切皆为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白炽光灯，白色的床头柜，白色的床单，安德鲁的脸色也是一片苍白。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究竟白色这种颜色究竟代表的是纯洁还是脆弱。
那盏灯旁放着大号加厚的病号服，一定是安德鲁长得如此可爱，让所有人都格外心疼他。本尼一遍这么想着，一遍从旁边搬来一把椅子，弯下身去找可以调节病床高度的把手，握住之后一圈圈耐心地慢慢把病床高度往上摇起来，好让安德鲁能够坐起来。
此刻安德鲁依旧紧闭着双眼，没能表现出一丝的清醒，手放在身体两侧，右手上被扎了针，一旁的的吊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滴。护士还挺细心的，注意到安德鲁是左撇子而特意扎右手。
本尼想了想站起来，往洗手间的走去，顺利在洗手盆边找到一个脸盆还有一条毛巾，于是站在镜子前打开水龙头，确认里面开始流热水之后才把脸盆放到底下接水，然后把毛巾放到脸盆里吸水，拿起来之后用力扭干。
他端着热水和毛巾回到安德鲁的床前，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替他脱下了西装外套，解开衬衫的扣子然后彻底把上半身的衣服全部脱掉。
本尼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奶油一般的肤色，恰到好处的身体比例，没有赘肉，精致的锁骨。微微凸起的小啤酒肚格外可爱，爱尔兰人的特质。胸口有一些棕毛，本尼突然想起他们上次酒后爱抚，他无意中说过一句，说他喜欢他胸前这种毛茸茸的舒适触感，哪怕安德鲁觉得这样丑极了，像是没有进化完全的猿类，他以为他会剃了。
本尼拿着热毛巾仔仔细细擦过安德鲁的每一寸皮肤，额头，脸颊，下巴，脖

颈，锁骨，胸口，腹部，手臂。。。他坚持不懈地用力擦着，哪怕毛巾变凉了，他就再次把毛巾浸入热水，拧干，继续为他擦拭身体。就好像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在清洁一座耶稣像，因无法表达自己的信仰或爱而选择用最木纳的方式希望他一直在自己身边。原本冰凉的身体渐渐恢复的一点血色与温度，本尼才逐渐停下动作，为他穿上干净的病号服，捋平衣服上的褶皱，严严实实帮他盖好被子之后才肯罢休，他又想起上一次他在昏暗的灯下花了好几个小时才缝好的袖口。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安德鲁正坐在病床上看他，他终于醒了。
安德鲁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以及改得严实的被子，又抬眼看了一眼本尼，“我睡了多久了？这衣服。。。”
“不久，才两个小时，刚刚护士来过了，帮你把衣服换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又再一次撒谎了，为了不让安德鲁看出来，本**上转移话题，“安德鲁，你是不是为了拍戏命都不要了？！”
“啊？”安德鲁还没反应过来。
“护士和我说你两天没吃饭才引发的低血糖。这也就算了，为了拍戏不穿帮，你还喝那么多冰水，只穿两件衣服，里面那件衣服还是湿的，你想冻死啊？！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有生命危险？！”本尼忍不住情绪激动起来。
安德鲁愣在那里好久突然之间笑起来，“好啦好啦，我错了还不行嘛，让你担心了，抱歉。”
“我才没有担心！”本尼刚要起身就被安德鲁一只手拉住衣服，示意他坐到他身边来，他气呼呼坐下，双手抱臂。
“好啦，我这不是没事了吗？”安德鲁戳戳他，“我保证，下次不这样了，一定好好吃饭。然后下次拍戏我就学马丁，也给自己加戏，改戏，给自己整件军大衣外加皮手套！”
本尼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出声，“你可千万别学他，重拍四五遍也记不住词，导演都拿他没办法。”
“说到这个，马克呢？剩下的戏份怎么办？马上就快圣诞了吧？护士有没有和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护士说了，你得住院三四天，体温稳定下来才能走。”
“可是剩下的戏份。。。”安德鲁看起来很担忧。
“你就安心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刚才马克发消息给我说，他大致看了一下最后一集的剪辑，内容已经足够了，剩下的戏份留到第二季再拍摄也是可以的。”
“那就好。”安德鲁如释重负点了点头。
“安德鲁。”本尼转过身看着他。
“嗯？怎么了？”安德鲁抬头看着本尼的眼睛，他看起来似乎欲言又止。
本尼本来想说，“别再让我担心了”，却发现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什么立场也不该由他来说这句话。是啊，他不过是个懦弱的胆小鬼。
最终叹了一口气，然后改变脸色的弧度，努力让自己露出笑容，“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这个圣诞有什么安排吗？”
“啊，本来我打算回都柏林看我爸妈的，但是我爸妈说今年他们要出去旅行，我被他们嫌弃了。”安德鲁笑起来。
“自己一个人呆在家怪无聊的，不如，平安节圣诞节来我家住几天？待到元旦再走都可以。”
“诶？可以吗？不会打扰你家里人吗？”
“当然没问题，我爸妈还是很友好的。”本尼对着安德鲁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