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VII
喷薄而出的冷水让浑身躁热的本尼打了一个激灵，终于清醒过来，这是他所想要达到的效果。他开始不断地冲洗那个部位，直到它逐渐恢复到平常的形态，而他的大脑却根本无法停止运转。
太远了，他们之间正常的朋友关系偏离的太远了。本尼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一步步不自觉地走入歧途，安德鲁似乎有一种可以让自己不断突破自己原则的能力，而自己竟然乐于这么做，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不想看见他失望的表情。
真的吗？本尼回顾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找不到任何哪怕对同性有一丁点感情上的好感的经历。父母曾告诉他自己在八岁的时候就有了初恋，是他坐在他前面的一个金发蓝眼睛的小女孩儿，然后再是高中，大学。。。无一例外都是面孔如同天使一般的女孩儿。
可正因为有过经历，他才更加恐慌，他发现对于安德鲁的这种感觉就像以往对那些女孩儿一样。。。不，不对，他也许更加特别一点。他脑子里冒出的这个想法又吓了他自己一跳。
随着身体的降温，理智一点点把他拉回来。他渐渐想起来他逐渐上升的演艺事业，他想起父母对他无比期待的眼神，以及，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福尔摩斯一家有三个孩子，夏洛克再怎么任性都有一个能为他收拾烂摊子的哥哥，何况他哥哥身居高位。
趁一切还未萌芽，趁还有得回头路可走，他绝不能再向前一步。
安德鲁未必是喜欢他对吧？他对谁都是这般好。他这么想着，竟然觉得不适。
等他从浴室出来，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安德鲁躺在床上依然熟睡，轻声打着呼噜，睡得无比香甜。本尼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也回房间睡觉了。
第二天直到太阳到正空中本尼才醒来，他一睁眼就闻到咖啡和培根的香气，顿时有些诧异，这时安德鲁刚好从外面回来，“啊，本尼，你起来了。我给你带了早饭，洗漱之后赶紧去吃吧。”安德鲁整个人气色看起来比昨天好了很多，像是重新恢复了精神。
“你身体真的没问题了吗？”本尼看起来很担心。
“放心吧，我已经好了，今早我问酒店客服那里拿了体温计，已经退烧了。”
本尼洗漱之后开始吃早午餐，安德鲁像是想起了什么，“抱歉，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牌子的咖啡，我就按自己的喜好煮了蓝山咖啡，放两块糖，要是不对你口味我可以重新煮。”
本尼正要伸手去拿咖啡的手停住了，愣了愣，“不用了，我平常也是这么喝的。”他没想到他们的口味会一致。
“哦，那还真是巧。”安德鲁也有些意外。
本尼用完早餐后心满意足地用纸巾擦擦嘴，“那今天还想出去吗？今天想做些什么？傍晚得去那家西装点取西装。”
“正好，今早我问了前台附近有没有什么值得去的地方，他们告诉我这附近有一片海域很适合浮潜，如果我们想去，可以问他们租相关的设备。”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提议。那相关的费用呢？”
“一个人五十英镑，包含午餐，说是船长会在船上给游客准备，大都是现场烹饪现场捕捞的海鲜。我想，你大概对海鲜没意见？”安德鲁兴致勃勃地说着。
“好啊，听起来不错。”
于是两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戴上泳裤泳镜以及防晒霜，换洗衣裤还有毛巾，穿上一双夹脚拖鞋就出门去了。
等他们租借好一切浮潜需要的设备，上船后才发现原来他们不是唯一的游客，一个拉丁裔女人匆匆忙忙上了船，但她没有说一句话，径直走到本尼后面的位置坐下。
本尼转过头去，试图憋出一句西班牙语，询问她是否常来这里浮潜，但自从高中毕业后就不再碰西语，于是只想起一句，“Hola?(你好）”
但等来的却是一口地道的伦敦英语，那个女人隔着她巨大的太阳眼镜笑起来，“这位先生，你平常就是这么和女人搭讪的吗？我可不是西班牙辣妹，不吃英国男人这套哦。”
“啊。。。抱歉，我以为你是西班牙人，或者是其他拉丁裔国家的。。。”本尼看起来很窘迫。
女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毫不在意，“以前没碰到过你们，你们是新来的？”
“只是来旅行的。”
“那你们还挺会选地方的，这片海域里还能看到好多好东西，不像其他地方，珊瑚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你们是情侣吗？”那个女人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
“不不不，我们只是朋友，一起出来旅行而已。。。”安德鲁连忙反驳道，他没看见本尼眼里熄灭的光芒。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吧？本尼自嘲。
三人之间不知为什么气氛突然有些尴尬，大概女人也察觉出来，于是她摘下太阳眼镜，露出一双漂亮的褐色眼睛以及轮廓分明的脸庞，“我叫索菲娅，我该怎么称呼二位？”
“我叫安德鲁。”
“我叫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叫我本尼就好。”
索菲娅忽然咯咯地笑起来，“还说我是拉丁裔

CHAPTER VIII
无论本尼再怎么敲门都没能让安德鲁把房门打开，无奈只好作罢。他想起来安德鲁的西装还未取回来，于是带上钱包在酒店门口拦下一辆车，去当地的商业街。等他走进昨日去的那家西装店，发现店员已经在等待他的到来。
“先生，您来的时间正好，西装刚刚做好送过来，您要看看吗？昨天那位先生怎么没和您一起来？西装是为他买的吧？如果是这样，他本人一起过来会更好。”
“你话太多了，带我去看西装吧。”本尼的语气很平静，脸上面无表情。
“好的，这边请。“店员连忙闭上嘴，心里暗暗猜测这对情侣是不是吵架了。
店员带着本尼走入店内，那件西装正好好的挂在架子上，本尼伸出手抚摸了一下，丝绒材质的触感让人愉悦，他一边仔细地检查着这件西装——版型，完美；西装没有线头；口袋很深，放在里面的东西也不容易掉出来。但是忽然之间他的视线停在了西装的两只袖口上，那是他见过最丑的袖口，没有之一，他皱起眉头。
店员看见他的表情，连忙问，”先生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额。。。你们店里只有这种袖扣吗？可以更换吗？”
“抱歉，先生，我们其他款式的袖口都卖完了，现在目前只有这一种。十分抱歉。”
本尼有些郁闷地把手插在口袋里，却意外地摸到了什么东西，那是他今天白天浮潜的时候在海底找到的两个贝壳，他当时用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撬开贝壳后，得到了两颗圆润光亮的巨大珍珠。他小心翼翼把贝壳和珍珠从口袋里取出来，捧在手里。
“如果我有这个呢？”
那个店员原本略带困意的眼立刻睁大，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她的声音略带颤抖，“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上手看看这两颗珍珠和珍珠母贝吗？说实话，我在来这里工作之前在一家珠宝店工作，我从未见过这么完美的珍珠。。。”
本尼也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我也只是随便捡了两个贝壳。。。好吧，你帮我看看吧。”
那店员颤颤巍巍拿出一双白手套戴上之后才敢从本尼手中接过，她仔细端详着，一层细密的冷汗浮现在她的额头，“天呐，令人不敢置信。。。无论是这颗珍珠的成色，形状，厚度无疑都是最顶级的，甚至是可以直接拍卖的级别，就这么小小一颗起码五万英镑。先生，您真的确定要把它切割后做成袖扣吗？以前总听说珍珠被誉为海的女儿的眼泪，我不明白为什么，如今终于知道了。。。”
本尼却似乎毫不在意珍珠本身的价格，他只听见最后一句话，“什么，人鱼的眼泪？”他莫名想起夕阳下他和安德鲁的谈话。
如果他是人鱼，他褐色的眼睛里也会因为爱不可得留下像珍珠一样的眼泪吗？
“很好，很适合他。”他喃喃自语。
店员默默叹了一口气，惋惜这对珍珠的命运，也是命中注定会被分为两半，“做袖口是精细活，您可能需要等上几个小时。”
本尼点了点头，“我就在这里等。”
店员倒了一杯咖啡递给本尼后，就拿着珍珠去让工匠忙活了。
三个小时后，店员端着做好的袖口放在本尼面前，整个袖口小巧而精致，珍珠母贝被做成了袖口的衬托，半颗圆润的珍珠镶嵌在上面，周围一圈还是珍珠母贝做成的装饰，被雕刻成镂空的，整个袖扣是巴洛克风格，十分令人惊艳。
本尼十分满意。
“但是先生，现在还有一个难题，我们的裁缝已经下班了。。。”店员的黑眼圈很明显，委婉地试图提醒这个客人，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那你们有缝袖口的工具吗？帮我把这些东西和袖扣和西装一起包起来吧。”
“好的，”店员总算松了一口气，“一共3000英镑，其中100英镑是服务费。那刷卡还是现金？”
“刷卡吧。”他拿出一张黑色信用卡。
回到酒店房间后，本尼把房间里的灯调到最亮，在酒店的办公桌前坐下，拿出工具开始缝纽扣。他莫名其妙想起母亲为父亲缝补纽扣的画面，再次惊讶于自己又一次为了他而突破自己的底线。
五万英镑，两颗十万英镑，他不在乎，再说本来这两颗珍珠是他从波塞冬手里得到的礼物。归根结底，他只是觉得这两颗颜色白到发青的冷色珍珠适合与紫色天鹅绒做配，而这件西装只适合安德鲁来穿。他喜欢看着他穿着这样一身，露出慵懒的笑容，不经意间总有一种王者的气质，那是真正的他，也是他和莫里亚蒂最相似的地方。
难道我也像安德鲁一样无法抽离角色吗？
本尼这么想着，纽扣终于缝完，看起来非常完美。
此时此刻，安德鲁呆坐在床上，他觉得自己今天下午对本尼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分了？
自己根本没有资格生气，毕竟他和本尼没有任何关系，除了朋友之外，不能再近一步。本尼和什么女人说话，喜欢上什么人，都应该和自己无关才对。
再难过，再

不甘心又能怎样？
他决定不再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生气。
好吧，至少对本尼是不重要的事。
第二天一早，当安德鲁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发现本尼正在等他。
“行李收拾好了？我们今天就要回船上了。”
“嗯，已经收拾好了。”安德鲁点点头。
“那，一起去楼下吃早餐？”本尼小心地询问。
“好啊。”安德鲁笑起来。
本尼的表情放松下来，“下一站就是冰岛了，有特别想做的事情吗？”
“想去看极光！还有鲸鱼！”安德鲁恢复成往常的样子，兴高采烈的。
“好啊，到时候一起去吧。”本尼微笑。
两个人的相处状态回到了之前的模式，似乎一切一如既往，然而，又似乎有什么悄悄改变了。

CHAPTER X（上）
三周很快就过去了，周一的早晨，我的第一个病人就是一个月前来接受治疗的安德鲁·斯考特先生，然而，他似乎看起来比一个月前还要憔悴，不光整个人消瘦了许多，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
“安德鲁，你还好吗？”我柔声问着，试图给他减轻在接受心理治疗的体验，“你不太喜欢旅行？”
只见他露出苦笑，”我的失眠是治好了，压力也缓解了很多。。。但我还是想找你来要一些镇静剂。“
“我知道也许让你描述你的症状会让你很痛苦，可是安德鲁，如果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该怎么给你合适的剂量呢？”
安德鲁的喉咙艰难地蠕动了一下，似乎在措辞，”我遇见一个人，后来做了很多梦，梦醒后总是很难过。。。”
“那个人是谁？那是些什么样的梦？”我追问他。
然而安德鲁却彻底闭上了嘴，沉默着，拒绝再多说一句话，无论我问他什么，他都拒绝回答。
无奈之下，我做出了无奈之举。
“安德鲁，我出去倒杯水，回来我们再继续好吗？”我看着他的眼睛，临走时趁他不注意把门口的时钟的分针倒拨回去几格。
等我端着水回来，他已经进入清醒催眠的初步阶段，只听得到我的声音。我坐回到我的座位上，“现在，能帮我看看钟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吗？它好像走慢了。”
我看着他一格格把时钟的指针拨回正确的位置，并轻声数着。
“一。”他的双腿开始打颤。
“二。”他的肢体开始不听话。
“三。”他终于倒在钟旁边的沙发上。
安德鲁醒来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邮轮上之后就知道自己其实并未完全清醒，他依旧在梦里。一个女人站在他旁边，这个女人看起来又熟悉又陌生。
“你趁我不备催眠了我？！”安德鲁的语气有些恼怒。
“冷静，这是我唯一能想到让你解脱的办法了。安德鲁，你难道不想早些从痛苦中走出来吗？带着我去看这一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我们一起找出你病情的原因，这样难道不好吗？”
话音刚落，远处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本尼急冲冲朝安德鲁走来，“安德鲁，你怎么还在这里？船马上就要到港口了，我们得准备一下马上下船，否则会赶不上寻鲸的船的。”
安德鲁知道，他又再一次回到过去了，这个女心理医生非要这么残忍吗？非要把还未好透的伤疤血淋淋的揭开？可他却无处可逃，只好直面。 “行李已经理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那就好。”本尼松了一口气。
“本尼。。。”他突然喊住他，“我们可不可以不去了？”他的声音很小。
“为什么？”本尼显然觉得匪夷所思，“你不是一直很期待欧若拉吗？”
如果你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也许你就没那么期待了。安德鲁默默在心里念道，但却明白自己根本无法用这个理由说服他，没有人会相信的。
“我只是觉得。。。你这几天可能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我很好啊，好了，还有十分钟就到了，我们走吧。”
安德鲁再一次认命，决定不再挣扎，他点点头，“嗯，走吧。”
于是他们下船后上了一条游艇，船上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对美国夫妇，一个小姑娘和一个戴着墨镜的大叔，两个人一口奇怪的俄式英语口音。以及，一个中世纪海盗打扮的奇怪船长。除了船长之外，其他人一律一副杀手打扮。
安德鲁得承认，无论再几次看到眼前这样荒诞魔幻的场面，他都忍不住笑出声，而本尼则是直接笑趴在地上，这也难免，谁让这艘游艇上都是熟人呢。
“强尼，安吉丽娜，布拉德，让，娜塔丽，你们几个怎么在这里？还穿成你们电影里角色的样子？你们在开化妆舞会吗？“本尼终于勉强从地上坐起来，忍住笑声问出自己的问题。
“诶呀，今天是杀手派对啊，我们是打算让今天随机碰到的客人来当侦探和被害人，没想到会碰到你们。很好，就你们了，本尼，你不是新接了一个侦探的戏吗？正好练练手啊！”强尼·德普兴奋的手舞足蹈，他原本担心如果今天来的不是熟人，估计局面就会变得非常尴尬。
“所以，被害人也要指定吗？”本尼笑着默认自己入局参加游戏，“安德鲁，来玩吗？”
“当然可以。”
于是船长简单给他们介绍了一下游戏规则，“是这样，游戏会在游艇正式离开港口之后开始，游戏中指定其中一人为凶手，游戏过程中随机杀人，剩下的人要和侦探一起在午夜十二点之前破解犯案过程，并且找到真凶。侦探和凶手都是随机决定的，凶手可以有一个共犯，只要嫌疑人本人同意，任何嫌疑人都可以成为共犯。只要找出真凶就算获胜。另外，我是这个游戏的监督人，会负责监督是否有人破坏游戏规则，或者作弊。任何透露自己身份的行为，或者凶手拥有一个以上的行为都是不允许的。从现在开始，你们

得以电影中的角色互称，遵守角色的人物设定。”
本尼和安德鲁都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游戏规则。
“很好，那么现在，所有人回到自己的房间，我稍后会来你们的房间一一敲门让你们抽签。”船长宣布。
安德鲁打开自己的抽签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凶手”这个词。
本尼毫无疑问地抽到了侦探的身份。
游艇的发动机已经响起，游戏马上就要开始。

CHAPTER X (下）
晚上七点，所有人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起，船长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出来，“各位，我通知你们一下，还有半个小时就开饭了，请你们半个小时后到有甲板的那一层的餐厅集合，谢谢。”
半个小时后，几个人在餐厅集合，本尼警惕的清点人数，忽然他发现，很明显的，餐厅所摆的椅子空出来一张，他心里默念道：莫里亚蒂，里昂，玛尔蒂达，史密斯夫人都在这里，那么就只剩下史密斯先生了。
“史密斯太太，您的丈夫人呢？怎么还没来？快要开饭了。”本尼喝了一小口红酒。
“我过来的时候他正在洗澡，应该很快就来了。不如我们先开动？”
“今天还真是有意思，除了您这位侦探之外，其他人都绝非善类哦，当然，我也是。”玛尔蒂达笑着调侃。
“几乎都是杀手。”史密斯太太补充道，“这样的话，莫里亚蒂教授，您的嫌疑就很高了哦。说真的，我很好奇，是什么风把您二位都吹来了？”
“我收到了一位匿名者的委托，以及邀请函，要求我来调查一个案子。”
“我也收到了一位匿名者的委托，还有邀请函，也要求我来调查一个案子。”
福尔摩斯冷笑着哼了一声，”调查案子？是吗？我恐怕你没说真话吧？世界上还没有委托一个咨询罪犯来查案的道理，我又不是死了。”
“你想让我展示一下委托函吗？”
“抱歉，我没兴趣。”
两个人的战争一触即发，气氛十分尴尬，史密斯夫人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我这就去看看我那位亲爱的丈夫洗好了没，各位先用餐吧。”她用餐巾擦了擦嘴，起身离开座位。
所有人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依旧一边说笑着一边享用美食，但大概只过了不到十分钟史密斯太太带着沉重的脚步回来了，脸色看起来很严肃，“诸位，先放下你们手中的刀叉，请大家跟我过来一趟。”
“发生什么了？”本尼皱起眉头。
一行人跟着史密斯太太来到他们房间门口，史密斯太太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下定决心，终于她还是打开了房门。
“小心一点，不要碰房间里的东西，注意保护现场。。。”她话还没说完，其他人仿佛都呆住了。
房间里哪有什么人，就连卫生间里都空空荡荡。
”这不可能啊？刚才我明明看到。。。我丈夫的尸体就躺在床上。“史密斯太太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喃喃自语着。
”史密斯太太，你不会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吧？“里昂靠在门框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就在此时，一个急冲冲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斯帕罗船长气喘吁吁赶过来，”感谢上帝！原来你们都在这儿！不好了，出大事了，各位，我很抱歉，但是我们必须停止这场游戏！“
”出什么事了？强尼，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紧张？你有看到布拉德吗？”本尼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是那小子！他不小心碰坏了船上的仪器，之后趁你们在地下室，他坐着直升飞机跑了。”
“什么？！”
众人跑到驾驶室，发现控制航线的机器已被破坏，所有人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唯独本尼和安德鲁还相对保持着冷静。
“如果按照这个航线行驶下去，我们能顺利到达观赏地点吗？”本尼知道，一旦能到达目的地，就可以找人求救寻求帮助。
“可以，但是我刚刚收到其他经过船只的无线电，说是在我们的航线上，有一座因为全球变暖导致北极冰川融化后漂流到这里的冰山，至少三十米高。”
“该死，这怎么和泰坦尼克号的剧情一模一样。”本尼一拳砸在桌子上，“你是船长，你有办法可以修复仪器吗？”
强尼德普面露难色，安德鲁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帮他开了口，“我猜，你恐怕不是真正的船长吧？”
“不会吧？！强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本尼睁大眼睛。
强尼点点头算是默认了，“他说的是真的，我的确不是真正的船长，真正的船长，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张邀请函，“事实上，是我一个月前收到了一张邀请函，上面请我组织这一场派对，并给我提供了这艘游艇，还有丰厚的报酬。。。”
“你难道缺这点钱？！”本尼忍不住想抓墙。
德普讪笑了两声，“老婆管的严，赚点零花钱嘛。
“你一个人就算了，还带上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只能等死了吗？”
安德鲁知道，这是最后改变命运的机会，于是急忙开口，”我有个一个办法，我刚才看过驾驶室，它除了自动驾驶模式之外也可以手动驾驶，我们可以在靠近冰山后脱离自动驾驶，改为手动，同时，发射求救信号。船上信号弹还有吗？”
德普点点头，“还有的。”
“可是我们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快要接近冰山了呢？天黑之后周围海面全都是漆黑一片，更何况现在是极夜。”本尼有些担心。

安德鲁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极夜？极夜。。。极光！今晚极光几点开始？”
“十二点开始。”强尼确认了一下。
“几点结束？现在几点？我们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安德鲁继续追问。
“极光会持续两个小时。。。现在是晚上十点整，如果按照现在的航线继续开，三个小时后会到达目的地。。。”德普像是明白了什么，“你是说，利用极光为照明的光源，这样就能避开和冰山相撞？我怎么没想到！”
三个人随即回到甲板，大家都在那里等着他们，德普看着惊慌失措的所有人，清了清嗓子，”大家安静下来，不要恐慌，如果想要活命，接下来听我指挥！”

CHAPTER XI
这是安德鲁有生以来最难忘的的一个晚上，因为他和本尼在这一晚无限接近死亡，却又无限接近生命的真相。
德普指挥每个人去做该做的事，这样就不会错过北极光照亮冰山的那一瞬间。他安排安德鲁在甲板上守夜，本尼因为担心安德鲁的感冒还没有好透，特地带着睡袋来陪他。
此时两人躺在同一个睡袋里，互相依偎着取暖。周围一片漆黑，天上没有一颗星，只有刺骨的寒流不断袭来海浪和风的声音从耳边呼啸而过。被困在一叶扁舟上的两个人却不在乎此刻的困境，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们彼此感到欢愉的迷离，尽管一切皆不可言说。
“我说，安德鲁？”本尼轻声呼唤。
“嗯？我在听，本尼。”
“你有没有过一种这样的感觉——有时候，你能看见平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我不是说鬼之类的，而是一片，幻境。”本尼斟酌着，一字一句说道。
“那你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安德鲁的声音微微颤抖。
“幻境里，有我从小到大想得到而未曾得到的一切，那里太美好了，美好到不真实。。。所以，我给这个幻境取了一个名字——虚幻之地（La la land).”
“本尼，成功如你，怎么会有你得不到的东西呢？”安德鲁发现本尼的眼睛里满是悲伤。
“事实上恰恰相反，再者，若人生毫无遗憾，那该多无趣啊。但有时候，我也会奢望它们不仅仅只出现在我的幻境之中。死去的小狗，再不能死而复生的亲人，生命中离我而去的重要的人，还有，明明深爱但却因为一些原因而不能说出口的，我爱的人。”
安德鲁几乎就要开口，询问他，我是否也存在于你的幻境之中，可本尼接下来的话仿佛像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半个字。
本尼轻叹一声，“爱是想要伸出触碰，却又缩回的双手。”
仿佛是在劝诫他，又像是他自己说给自己听的话。
安德鲁的心如同被烫伤一般。
是啊，这不过就是一场梦，一场接着一场不会醒来的梦，他本就在梦中，梦中之梦，他记起来了。
此时一束浅绿色的光如同丝带一般穿过原本漆黑的天幕，紧接着又是一道，再一道，直到黑夜如同白昼，直到摄人心魄的各种色彩将单一的色调变成七彩的童话。
安德鲁裹着厚厚的毛毯站在甲板上，就这样望着这样绮丽的景象挪不开眼，此刻没有一丝风，海面风平浪静，宛如一面漆黑巨大的镜子，倒映出天上的极光。
这里真的是人间吗？
“安德鲁，注意即将出现的冰山。”
安德鲁转头看着本尼和自己一样披着一模一样的毯子站在他身边，离自己是那样近，只有几公分之远。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依旧在自己的梦里对吧？
他走向本尼，“像你刚才所说，我的幻境和你有略微的不同，它就像福尔摩斯的记忆宫殿，是用来储存美好的回忆的，我可以靠这些回忆度过余生，哪怕这些美好终会如同流沙逝于指缝。所以，我现在要做一件事。”安德鲁仰头看着本尼。
“安德鲁。。。你。。。”
本尼话还没说完，安德鲁就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吻上他的唇，像是在品尝世间珍宝一般，用尽自己所有的勇气和决心。
这个吻持续了如同一个世纪那样长，他们借着这片如同泡沫一般脆弱的幻境苟且偷生，一旦太阳升起，泡沫破碎后就会消失，不留任何痕迹。
极夜不会有太阳，但此时此刻冰山近在咫尺，在极光的环绕下显得愈发美丽，那是一种诡异的美，是死神的微笑。
两人急忙去找德普把自动驾驶模式切换成手动驾驶模式，头上一片虚汗后，终于亲眼见证船身轻轻擦过冰山，微妙地躲避开后船，并没有撞上去。
三个人都送了一口气。
燃放信号弹的时候德普才突然想起来，“不好，现在到处都是极光，即使我们燃放再多的信号弹，目的地的工作人员也看不到。另外，还有一个坏消息，我虽然会手动操作但是不知道航线。。。”
突然，远处传来非常嘹亮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的叫声，更像是某种来自远古时期的呼唤，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就在眼前。
“这是鲸鱼的叫声！“强尼惊呼，“按道理来说，这里不可能出现鲸鱼，我们出去看看！”
于是三个人冒着严寒走出驾驶室回到甲板上，起初他们只看清了一方鱼尾，紧接着不可思议的景象发生了———一个庞然大物忽然跃出水面，在极光之下翻腾，旋转，有那么几秒甚至直接飞翔在海面之上。
伴随着长长的叫声，这头鲸鱼至少重复了这个动作三次。
德普不禁疑惑，”它究竟在做什么？它是什么意思？”
本尼苦思良久后大声叫起来，“快！快回到驾驶室！我们得跟上它！”
“本尼你疯了？！你知道追随鲸鱼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吗？！它稍微翻个身我们的船就完了！”
“快点跟

上它！我在纪录片里看过，鲸鱼发出这种叫声是在引导迷失在海上的船只，这只鲸鱼是在为我们指路！”
“你真的疯了！”德普抱怨道。
“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赌一把。”
德普知道自己说服不了本尼，于是回到驾驶室，一边追随鲸鱼，一边小心的和它保持一定的距离。
鲸鱼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在空中做一个翻跃，像是为了防止本尼他们跟丢自己。
渐渐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远处闪烁的灯火。
渐渐的，灯火近了。
终于，可以看见陆地了。
“我们得救了！”德普欢呼着。

CHAPTER XII
安德鲁是哭着从沙发上醒来的，我们彼此在诊疗室里静默了至少三十分钟没有说话。他的情绪起波动很大，我耐心地等待他重新平复下来。
半晌过后他重新冷静下来，但是他的眼眶依旧是红的，“这个梦太美好了，美好到不真实。”
“那现实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游艇撞上了冰山，船沉了，幸好还有备用的救生艇，我和他在船上熬了整整一夜，幸好最终还是被观景台上的工作人员救了上来。。。”
“所以，你在梦里吻了他。”我重复着这个事实。
“医生，所以我说过，这次我来接受治疗不是因为失眠，而是，对不应该产生情感的人心动。”他苦笑着。
“可你们相识不过短短几周。。。如果你想要排遣，至少该把事情的始末告诉我。”
于是安德鲁原原本本的把得救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我，我猜他们也不会想到，这就是他们开始，也是他们结束。
在被救上岸之后，工作人员迅速带他们进行了全方面的身体健康检查，确认他们真的无恙才敢让他们离开。当天已经很晚，酒店已经全部满客，本尼无奈只能定了家庭酒店。
一个小时后，一对和蔼的老夫妇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这及时的抚慰了这一对旅人疲惫的心———他们体贴的为本尼和安德鲁提供热水澡，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烧好了壁炉，煮了热可可，为他们裹上厚厚的毯子。两个小时后，两个人终于觉得缓了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人群欢呼的声音，似乎还有音乐声和击鼓声，本尼觉得有些奇怪，“什么声音？”
招待他们的老夫妇中的老太太笑起来，“这个啊，你不知道吗？今天是8.6日帐篷节，会有很多人带着帐篷出来玩，当然了，这里是旅游胜地，即使不带帐篷也是可以参加的。这一天晚上会彻夜点燃篝火，大家在一起喝酒，聊天，跳舞，很热闹的。你们要去看看吗？距离不是很远。”
本尼似乎一下子来了兴致，”安德鲁，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啊。”
两人沿着公路大概往前走了一公里，终于找到活动场地，这里的周围是一片森林，附近帐篷林立，一个个帐篷里的光都那样明亮，如同万家灯火。他们又走了一阵，终于看到远处有一排赫然大字，上面写着“篝火晚会”。
安德鲁和本尼正要走入，突然被一个人拦下，“你们等一下，你们有仔细看告示吗？这个活动只限情侣参加，你们是情侣吗？”那个人说完这句话，自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补充道，“澄清一下，我不歧视同性恋，只是确认一下。”
两人顿时不同程度的有些尴尬，还是安德鲁率先拉了拉本尼的衣袖，悄声说，“本尼。。。要不，算了吧，没关系的。。。”
“你想参加吗？”本尼却打断了他。
“想，但是。。。”
安德鲁的话还没说完，本尼却一下子牵住他的手，拉着他重新走到活动人数统计处那里，对着工作人员说，“你好，我们参加的，请把我们放在单子上。”
工作人员做了简单统计后发给他们两个情侣手环就放他们进去了。戴上手环的时候安德鲁依旧是懵的，他忍不住开口询问，“本尼，你。。。”
“别误会，我是看你实在想参加所以才这么做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急着辩解，他避开安德鲁的眼神。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安德鲁露出一个微笑。
“没事。我说过，这不是我第一次被误会。”
是啊，一切只是误会，安德鲁心中默念。
入场后，两人凭着手环各领到一杯温热的朗姆酒。篝火已经燃起，两人在火光中举杯。
“干杯，敬劫后余生。”
“干杯，敬知己难逢。”
忽然音乐在耳畔响起，有人在用萨克斯风和鼓演奏，甚至有人直接用话筒唱起来。萨克斯风的声音悠长，击鼓的节律如同心跳呼吸，与略带沙哑的西班牙男声结合在一起犹如置身于雨季的摩洛哥。
“Mondo Bongo! 这首歌！这首歌是我的最爱！”安德鲁惊叫起来。
“不会吧？！”本尼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这首歌也是我最喜欢的一首。你也喜欢《史密斯夫妇》？”
“废话！这可是我最爱的电影！你呢？你最喜欢的桥段？”
“史密斯太太的逃亡之路？”
“我也是！”
于是两个人手舞足蹈的又跳又唱起来，也许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此刻就像两个十足的疯子，但他们自己十分乐在其中。
“I was patrolling a Pachinko
我正在敲击着柏青哥，
Nude noodle model parlor
像傻瓜一样赤裸裸的暴露
in the Nefarious zone
在这危险的区域，
Hanging out with insects under ducting
和卑鄙的

人一起厮混。
The C.I.A was on the phone
C.I.A窃听着电话
Well, such is life
哎，这就是生活
Latino caribo, mondo bongo
拉丁美人、加勒比人，巨大的紫羚羊花
The flower looks good in your hair
你头上的花儿看起来好美
Latino caribo, mondo bongo
拉丁美人、加勒比人，巨大的紫羚羊花
Nobody said it was fair, oh
却没人注意过它
Latino caribo, mondo bongo
拉丁美人、加勒比人，巨大的紫羚羊花。”
“For the Zapatistas
为了萨帕塔主义理想，
I’ll rob my sisters
我能够抢夺我的姐妹
Of all the curtain and lace
仅有的窗帘和蕾斯花边。
Down at the bauxite mine
深入矿坑（探寻真相），
You get your own uniform
穿上你自己的制服（你将获得新生）。
Have lunchtimes off
午饭时间已经过去（没有时间了），
Take a monorail to your home
建造一条单轨铁路回家（杀出一条血路）。
Checkmate, baby
拼了，宝贝儿。
God bless us and our home
愿上帝保佑我们和家园，
Where ever we roam
不管我们流落到何方。
Now take us home，flaquito
让我们回家吧，基多。”
他们就这样不停地唱着，跳着，哪怕满脸通红，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直到音乐停下才停下。不知什么开始，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圈人群，他们大声叫好，鼓掌，甚至有人吹起口哨。两人望着彼此的双眼，大口的喘着粗气，嘴角却是上扬的。
如果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该多好，不止他们一个人这么想，本尼的笑容停止。
只因下一首歌突兀地响起，太快的接入就像一触即碎的泡沫。
他们都忘记了电影还有一首主题曲叫做《让爱一切成空》。
安德鲁知道他们会听见什么，他知道他会听见什么，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不顾一切的大喊，“只限今晚，别停下来，‘如果你胆敢停下来还不如杀了我！（出自用你的名字呼唤我）’ ”
他的眼睛里只有绝望，那是一种本尼之前从未见过的绝望，那样直白，那样惨烈。为什么？为什么他这样害怕？又是为什么他害怕他会害怕？直到歌声响起，本尼多年前观看这部电影的记忆才重新被打开。
“ 我知道怎样对你轻声细语，也明白如何哭泣。
我知道哪里可以找到答案，也明白如何撒谎。
我知道怎样捏造事实，也明白如何策划阴谋。
我知道何时该面对真相，也知道何时该做梦。
我知道如何让你感动，也知道怎么证明。
我知道何时离你近一些，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放手。
我知道夜晚即将结束，知道我们的时间所剩无几。
我知道所有的游戏规则，也知道如何打破它们。
我当然一直知道名义上这只是游戏而已，
但我不知道如何离开你。”
本尼和安德鲁彼此相拥，舞步彼此相和，天衣无缝，心脏相贴。可是悲伤的氛围却一直萦绕在周围久久不散，就好像他们知道彼此的命运。明明才相遇短短几周，明明连性取向都不同，明明就没有做好准备。毫无准备，所以无路可逃。
“天上的每颗星星，与你迷人的双眼相比都黯然失色。
我的心跳快如鼓点，它早已迷失在追寻你的节奏中。
你能带走黑夜的深渊，转化成一座永远燃烧的灯塔。”
掌心对着掌心，额头与额头相抵，就好像两棵已经依偎在一起千年的木棉与香樟树，‘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出自《致橡树》’，只可惜终要分离。
“难道你真要我祈求你吗？
我绝对做不到像你那样，
弃爱于无形，无影无踪。”
Making love out of nothing at all, out of nothing at all.

CHAPTER XIII
他用完了诊疗室里的大半包纸巾，坐在椅子上又哭又笑，哭得无声无息，笑得那样惨烈，然后对着窗外伦敦阴沉沉的天沉默。那是如同死寂一般的沉默，静的只有我们的呼吸声，房间里没有开灯，也是暗沉沉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吃力地站起来，揉了揉早已泛红的眼眶，“今天已经很晚了，我有点累了，感谢你，我，感觉自己好多了，想必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他试图扯起一个笑容，不过实在太勉强。
我急忙站起来，“恕我冒昧，但您的性取向不是。。。为什么不承认呢？”
“医生，您的话好像有点太多了。不过，请给我一张名片吧，我想，我今后可能会经常来光顾。。。”他看起来的确十分疲惫。
我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我却不能接受，这估计都要怪我该死的政治正确，“为什么你要这么做？科学早就证明这种现象不是疾病，你何必要这么折磨你自己？”
他转过身，看起来似乎很讶异我会继续追问，也许他不禁怀疑我的目的，于是反复打量我的表情，可我发誓，此刻我只是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替他着想。过了良久，也许他不再怀疑我的真诚，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只有短短几个字，“长痛不如短痛。”他又补了一句，“你们心理学上不是说轻易对他人产生依赖心理不太好吗？”他又重新戴上他的面具，微笑起来，仿佛过去那几个小时的绝望以及痛苦不曾存在，看起来似乎无懈可击。
我忍不住在心中为他鼓起掌来，但是带着一丝看着歌剧魅影在黑暗里放声歌唱的悲哀，“您一定会成为一个好演员。这是您要的名片，下次过来之前打个电话就好，不需要预约，以后也是，我们诊所会给您提供尊贵的贵宾诊疗室，不必担心任何隐私泄露，我们是专业的。”我把名片递给他，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我也没想到我们就在这种情况下达成了共识，看来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还是互相知晓彼此的秘密才能让两人对彼此更加信任。很久之后，我才敢问起安德鲁当年作出如此决定的原因，他的回答是，如果一段感情在开始之前你就能看见它会在未来如何消亡，我知道它若绽放便会像烟火那般稍纵即逝，既然如此，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开始。
回到家的安德鲁瘫在床上仰头盯着卧室的天花板，脑海中全是与本尼有关的这次旅行的画面，闭上眼睛，依旧觉得太像梦境。他的症状似乎又严重了不少，于是开始逼迫自己搞清楚是非真假—— 一见钟情是假的，一见如故是真的；对角色的理解能达成共识是真的，因戏生情是假的；美好的童话是假的，残酷的现实是真的；肩并肩行走是真的，亲吻是假的；他喜欢自己是假的，对那个拉丁裔女人有好感是真的。。。篝火派对，他握紧自己的双手，火光，音乐与舞蹈，他的眼神都是真的，可那个没头没脑的船上派对，极光，鲸鱼都是假的。然而，在安德鲁心里，这些虚假的幻觉仿佛真的存在过。
眼泪再一次从眼角滑落，他机械地笑了笑，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来，抹掉眼泪，打开行李箱，拿出剧本，扭亮书桌上的台灯，继续阅读起来。
不知何时开始，眼皮越来越睁不开，他的脑袋也越来越沉，最终趴在桌上渐渐睡着，等他再一次醒来，天光已经大亮。
本尼揉了揉睡眼，挠了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如同刺猬一样的头发，一根根矗立在那里，只有用啫喱水和梳子才能摆脱。一把冷水洗脸之后，脑袋清醒了很多，想起昨晚做的噩梦，心情不免有些烦躁。梦境太过真实，梦中的情感太过强烈，强烈直白到他清醒之后感到无所适从。直接地说，他梦见了安德鲁，他梦见安德鲁就站在他眼前不远的黑暗之中，可他想要走过去，还未触碰到他他就已经消失，而当他呼唤他的名字，他听到的却是，“别怕，本尼，总有一天，你会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温柔的妻子，一个或者几个可爱的孩子。别害怕，一切都会好的。。。”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梦里的安德鲁正站在他眼前，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却依旧用尽全力笑着，安德鲁看起来有一种易碎的美，轻轻一碰就会像肥皂泡那样消逝。这种无法言说的感觉逼得梦中的本尼几乎窒息，他的喉咙如同被什么狠狠掐住，说不出一个字，手脚像是被丝线捆住，想要拥抱他而无法张开手。他醒来的时候，额头依然一层冷汗。
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水太冷，让他不小心骂了一句娘，做早餐的时候不小心煎糊了鸡蛋，烤糊了面包，切面包的时候不小心切到手，找杯子喝咖啡的时候又不小心打碎了杯子，好不容易做好三明治咬了一口，直接把三明治扔进了垃圾桶，煎蛋盐放多之后实在是太咸了。好吧，他承认他做早餐的时候并不专心，他狂喝水的时候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又给自己泡了麦片，但却发现自己毫无胃口。这是自己第二次这样，第一次是在大学的五月舞会认识一个姑娘之后。
真是该死的，活了三十多年才知道自己是个双，好吧，他承认他以前怀疑过，不过只是怀疑，现在看来是真的。

他该发现的，早在他把安德鲁故意留在桌子上的联系方式拿起来收好的那一瞬间就应该发现的，现在似乎已经太晚了，他的手指永远比他的脑子快一步，已经发送短信到安德鲁留下的电话号码。
安德鲁正喝着咖啡的时候忽然看见手机亮了起来，是本尼发来的短信，“今晚要是有空的话，出来喝一杯怎么样？”
“我还以为你会打电话给我，这算是一个约会吗？”安德鲁不禁勾起嘴角。
“不算，只是两个朋友需要加深了解时必要的过程。”
“是吗？你现在越来越像夏洛克了，‘虚伪’的英国绅士。”
“那你又是什么？引诱人犯罪的爱尔兰犯罪大师？”本尼忍不住笑起来，飞快地在键盘上打字。
“要看你说的是哪种犯罪了，如果你说的是游走在法律边缘那种，我毕竟只是莫里亚蒂的扮演者，不是他本人。”
“我说的不是这一种。”
“那是哪一种？”
“让人愿意不断为你突破原则和底线，即使前方未知，也愿意试试看，不惜付出一些代价的那种。”
“哇，我不知道我这么厉害，难道对你有效？”
“我以前从不主动约人出来。”
“你说这只是两个朋友互相加深了解。”
“嗯。。。那你愿意来吗？”
“当然，不过，你得答应我请你晚餐，你喜欢吃什么？”
“不如去碎片大厦顶层那家，晚上八点？”
“你知道我从来不会拒绝你。”
“我知道，那么到时候见。”
“好，到时候见。”
两人不约而同觉得脸有些发烫，同时抬起头看着窗外，伦敦原本阴沉的天，此刻已经阳光明媚。
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复苏，他们选择性忽略了阳光背后的阴影。

g premature ejaculation during sex?”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本尼，“安德鲁格格地笑起来，“我果断选第一个！”
“为什么？”
“well，你不知道，对于gay来说，第一种情况至少还能算作一种情趣，但如果第二种就太尴尬了。”
“情趣？”本尼像是明白了什么，“啊，我好像明白了。。。增加羞耻感？”
“你真的越来越像夏洛克，面不改色像是在说某个实验结果。换我提问了。Would you rather, having sex with any women you want, but always be the bottom or be on the top during sex but only with one man?”
“你知道我是直的对吧？但我选第二个。”
“为什么？”
“第一个，我是喜欢在床上掌握主动权的那种类型。第二，我有点反感滥交。至于第三，这个选项比较有趣。到我提问，第二十个问题了哦。Would you rather, intense sex with no foreplay or gentle sex but too much foreplays?”
安德鲁想了想之后回答道，“第一个。”他的身体越来越就靠近本尼的。
“怎么？更喜欢被粗暴地对待么？看来你是下面那个？”他的手覆在安德鲁的手背上。
“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安德鲁的呼吸急促起来，心狂跳着，不自觉难耐地扭动身子。
本尼忍不住凑过去嗅他脖颈之间的味道，由于他身高的优势，他可以从领口那里看见安德鲁若隐若现的锁骨，他觉得气血往脑门上涌，“你闻到没有？”他用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什么？”
“气味。威士忌以及。。。你的气味。”
“我的？”安德鲁脸色有些红，但同时看起来很疑惑，把手腕拿起来闻了闻，“没有啊。我今天也没有喷香水。”
“大概是你的体味吧，很独特的气味。到你提问了。”他此刻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安德鲁思考良久，终于鼓足勇气问出那个他一直想问了很久的问题，“本尼，你会选择一个家庭条件相当，性格相似合适的人结婚，和那个人拥有一个幸福稳定的家庭，但你们彼此之间没有共同话题，没有那么喜欢彼此，甚至三观很不一致；还是选择一个爱你你也爱的人在一起，你们可以过上理想中的生活，可以一起远走高飞也可以柴米油盐，但你们的出身阶级有很大的悬殊，你们如果在一起也许不是所有人都会支持，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你的事业？”
安德鲁的声音越来越小，而本尼却越来越清醒，用一种无比清澈的眼神看着他。
“这就是你想问的？”
安德鲁坚定地点了点头。
原来两个人心中所隔着的那一层玻璃是透明的，如今突然之间不复存在。
本尼忽然之间笑起来，“让我想想啊。。。这样，我选择第二个。”
“你说什么？！”安德鲁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CHAPTER XV
“别误会了，”本尼依旧笑得那么温柔，声音如同山谷里的河流流淌而过，但却吐出最残忍的后半句话，“我之所以这么选择是因为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比较有趣。”
“什么？”安德鲁不能理解所说的话。
“我是说，既然这只是一场游戏，如果遵循现实中的答案，岂不是太无趣了吗？”
安德鲁只愣了一秒钟也笑起来，“对哦，我差点忘记了这是一场游戏，感谢提醒。”
是啊，多么完美，无懈可击的借口，可是虚伪无比，本尼在心中自嘲。
楼下的人群似乎随着时间越来越临近午夜而逐渐减少，像是退潮的海水，绝大多数游客不会在这个酒吧呆到十点之后。而这正是乐队开始演出的时候，楼下逐渐响起吉他和打击乐器的声音，以及断断续续的人声伴唱。
安德鲁顿时安静下来，屏气凝神听着。
“你如果想听我们就下去听一会儿。”本尼永远这样善解人意。
“好啊，我很久没有听乐队了。”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端着酒杯走下楼梯来到大堂，一个小型乐队正站在他们不远处的舞台上的灯光之下，就着吉他伴奏演唱一首爱尔兰名谣，那个歌手看起来白发苍苍，不知是故意为了艺术效果还是因为谁而一夜白头，声音低沉，像是对故人的怀念，带着浓重的悲伤氛围。
“Ride on, see you.
注视着你，继续骑行。
I could never go with you,
我永远不可能跟你走，
No matter how I wanted to.
无论我心中曾有多渴望。”
也许是因为他声音中的这种强大吸引力而产生的魔力，人群渐渐向舞台方向聚集。然而这样一首悲伤的曲子结束之后，人们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空气里的气氛随之一转，乐队开始演奏起一首风格迥异的歌。
前奏里的音符像是拥有无数的生命力，笼罩在原本悲伤无比的人群上方，所有人不禁期待地抬起头注视着那个歌者，随之而来的事情更加奇妙。那个歌手把白色的假发扯了下来，露出耀眼无比的一头金发，摘掉了墨镜，脸上的线条轮廓像是古罗马时期的雕像，原来他竟然这样年轻。吉他的伴奏仍然在继续，而这个金发年轻人潇洒地用手指敲了敲话筒，清了清嗓子。
“When I was young, my mama told me, she said, life is short.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的妈妈告诉我，人生苦短。）I didn’t know what does she mean until she left me, we used to fight a lot, but I never had a chance to tell her I love her.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直到她永远离开了我，我们曾经总是吵架，而我甚至没有机会告诉我爱她。）It has became the most regretful thing in my life. （它成了我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Tonight, I will sing a song to the people who didn’t realize their love of the life is just in a front of them.（今晚，我要为所有意识不到他们的所爱就在他们眼前的人唱一首歌。） It’s called Let’s Fall In Love for The Night. （这首歌叫《让我们在今晚坠入爱河》。）Please dance if you want to.（想要跳舞的请不要拘束。）No, JUST DANCE!”
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安德鲁忽然抓住本尼的手腕，把他从吧台直接拉到舞池，因为人群的欢呼声安德鲁只能看见本尼用口型问他他在做什么，他勾起嘴角也用口型回答他，“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一同穿过人群，直到来到舞池中央，本尼起初还疑惑安德鲁究竟要做什么，但当他灵活而优雅的舞姿踩着音乐的节拍而舞动的时候，一切疑问引刃而解。
不得不说，爱尔兰人，尤其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个天生的舞者，本尼不是第一次这样觉得，因为他不是第一次看见安德鲁跳舞，但他依旧惊艳，这次似乎与上次不同，多了带有攻击性的舞姿，而每一个舞步正好踩在拍子上，这分明是弗朗明哥。
本尼看着安德鲁一步步入侵自己的领地，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但他丝毫不觉得被冒犯，甚至潜意识里期望他会更近一步。天，他知道他疯了，但是谁又不会为了这样致命的吸引力而疯狂。仿佛证实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