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在推我的手臂,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屋子里坐满了人,一排排的,有点像我高中的教室,“哈?”显然我声音有那么一点点大,大家都转过头看着我,那些面孔我也很熟悉,虽然有些早就不太联系。我这才发现我挂着根耳机,而班主任站在旁边,班主任姓郭,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我毕了业还和他一起喝过酒,显然现在他要“秉公执法”了。“拿着东西,出来。”课桌上高高得摞了两堆书,中间用汉语字典隔了开来,我顺着耳机线,在字典上的本子里找到了手机,型号是苹果5s,小小的。手机里的歌单是《十年》,不是《二十一世纪,当我们还年轻时》。我赶忙用手揉了揉眼睛,拍了拍脸颊,想了想这样的场景我的高中生活也是出现了不少次,不过我也算身经百战。“庄强,中午没有休息好?”班级门口是有一排可能是铜制的栏杆,郭老师半个身子倚在栏杆上,拿着我交上去的手机,“嗯?”“呃……”这个场景我也是再熟悉不过了,一般都要想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混过去先。这个时候我感觉到一阵风带来几瓣清香,我从栏杆往外看出去,楼前是熟悉的天然的“门”,古木上面攀援着成片的蔷薇花,给校园添了几分古意与盎然,每年的四月份,那一树的蔷薇总会如期而至。学校里说,每年的蔷薇花开放到凋落,总伴随着一批学子的离开。一阵风吹过,又有几片花瓣摇摇晃晃地亲吻地面,加上之前掉落的还被不小心印上脚印的,总归的下场还是被保洁阿姨粗暴地扫到一边,最后扔进了垃圾筒。这时候它们多希望会有黛玉一般的孩童,将碎落的花瓣捧在手心,然后找到一块干净的泥土,亲手将它们埋进去。缠绕在古木上的蔷薇为了争抢最好的与阳光碰面的机会,导致了上密下疏的局面,古木两端的藤蔓无聊地垂着头,毕竟它的身边没有蔷薇的陪伴,显得与茂密的上方格格不入。不时也有那么几朵因为不堪簇拥被挤落,两端的藤蔓趁着风嘲笑掉了队,可能会被踩上脚印的蔷薇,而我有个同学,一时想不到她的名字,姑且叫她小张吧。小张做着黛玉一般的事,却比她更为粗暴些,她喜欢捡起完整的蔷薇做成标本,我曾经抢走过一个,立体的蔷薇被狠狠地束缚在一块方形模板上,我也珍藏了许久,而今应该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掉了队的蔷薇沦为了像我手中那样的标本,而在上方簇拥的蔷薇每天被经过的他们称赞清香满园,后来风越刮越急,越刮越大,上方也不断有完整的不完整的蔷薇掉落,反而上疏地面密了。剩下的蔷薇越来越少,称赞它们的反而越来越多了,最后成为“花上花”的那朵更是会被赋上努力成功的典范形象。“也不是,老师,可能天气太热了,容易困。”遇到不好意思的时候,我习惯性地看着别的地方,两只手背在身后,不时吐个舌头。老郭也不会生起我的气来。老郭显然对付我们的招数不太够。他摇了摇头,“那就不说其他了,手机呢,不要想了,肯定是要收走的,要不要叫你家长来聊聊,按你这状态下去,可就要掉队了。”要掉队了嘛?从古木上方掉落下来的蔷薇在被人不小心踩到的时候,也会流下泪水浸润那小小的土地。“庄强呀,有没有想过人人争当人上人为了什么啊,昂?“蔷薇争着往上生长当然是为了更好的阳光雨露,那我呢。“嗐,你看看他们,这么热的天,他们不困嘛,他们不热嘛,每个人抢那一点点时间,争着挤破头当那个唯一,他们可没你舒服,喏,听着歌睡着大觉,可是你掉下去了,别人越挤留下的几率越高。”老郭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我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又是一阵风吹过,保洁阿姨刚刚清扫的地面又添了几朵掉队的蔷薇,古木的上方也一点点得不再拥挤。“庄强呀,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说白一点,你们这么辛苦,无非想考一个理想的大学,那最后呢,还是就业啊。说到底,挣钱,体面的挣钱。你看看,你也知道和爸爸妈妈要着穿阿迪耐克,吃的用的,手机也是好的,那你的孩子呢,你能保证能和你父母一样嘛。”我低头看到老郭的鞋,明白了什么。想要张口说点什么,就看到刚落下的花瓣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它是会被人做成标本,还是被粗暴地清理,抑或找到了它的黛玉。“老师,我,知道了。不过……”“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家长呢,我就先不找了,不过这手机得先放我这,再敢有下次,不用多说,就你自己和你爸妈解释吧。用点心吧,时间不多了。回去吧。”我和老郭从前门进了教室,我知道有些人的脑袋蠢蠢欲动。老郭看了一会,走了。不过我知道他会在后门再逗留一会,至于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敢去看,也就不得而知了。年轻的孩子们都会写“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我们要保持好自己的初心”,可是从那个时候我明白了,一切立足于现金买卖。就像蔷薇花想努力往上簇拥,不愿在藤蔓末梢安稳生长一样,它们想当最舒适的花中花,我们想努力挤进寸土寸金的大城市,只是为了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