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南右手长剑横扫，左掌猛击而出。夔犇也伸出左掌，两掌相交。夔犇借那一掌之力，身子飘开，堪堪避过横扫一剑。
二人攻守趋避，全无理路可循。七尺男儿三尺剑，竟是心之所向，剑之所往。
满江南招招抢攻，步步进逼，却都被夔犇巧妙化解，心里有些诧异，但诧异一闪即逝。
满江南纵身而上，又是剑掌齐出，剑刺夔犇右肩胛，掌推夔犇左肩头。夔犇屹然不惧，左手变掌为爪，向满江南脖子抓去，右手长剑直刺，竟是以命搏命的斗法。
满江南忽的两手交叉，剑削夔犇左手，掌拍夔犇长剑。变化在一瞬之间，夔犇始料未及，但眼见左手在顷刻之间就要削断，情急之下只得缩回。长剑却被满江南一掌之力拍的断为七八截，叮叮叮落在地上。
满江南放下长剑，掸一掸袖，道：“再无纵横了。”
夔犇一招手，断剑像是倒演一般接回剑柄，凝聚成剑，轻轻归鞘。归鞘之后，又再次断为七八截。
夔犇把剑鞘插入脚边的青砖中，淡然道：“还有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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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烈烈寒风起 惨惨飞云浮
月色渐淡。寒风在山谷里呜呜作响，如泣如诉。夔犇青丝飘拂，浑浊的目光忽的绽放异彩，只听得一声大喝：“刀来！”
却见那柄刃如秋霜的刀自守护手出激射而出，伴着呼呼的破空声，斜插入夔犇身边的青砖中。
夔犇拔出刀，足尖点地，向满江南头顶劈落。满江南侧身避过，长剑当胸直刺，夔犇横刀架开，那长剑忽的回转，自下而上倒刺。
满江南剑走轻灵，始终不与刀刃相接，长剑即发，虚实难辨。夔犇蹿高伏低，刀忽劈、忽扫、忽拨、忽削。二人刃不相交，在那方寸丈许的空间，只见刀影似月，剑点如星，在二人的腾挪闪躲中，宛若斗转星移。
又拆了二十余招，夔犇突然挺刀直入，门户大开。满江南身子斜走，长剑刺向夔犇左胁。夔犇忽的倒转刀柄，向长剑砍去。满江南虚刺一剑，剑未及身已然收回。夔犇一刀砍空，当即闪身趋避。

满江南凝步不追，轻声一笑道：“夔犇兄这一招请君入瓮使得实在是粗糙。别说是我，就是场上的任何一位也非识破不可。”
夔犇心中一怔，说道：“惭愧。”心里却想：“别人却也不能把我逼到这种地步。”面上却不露半点心事，既不紧张，亦不气馁。
满江南道：“还比吗？”
夔犇道：“承蒙满兄剑下留情，只是我厚着脸，不能认输，自然是再来比过了。”
满江南深深看了夔犇一眼，冷声道：“你最好拿出些真本事，我不会再留情。”
夔犇道：“满兄剑法阴柔诡变，实是难防。不过眼下我已有对付得办法，只是兵器不太趁手，容我换一把如何？”
满江南道：“请便。”
夔犇点点头，将刀又掷回守护手中。守护单手接过，看着夔犇的眼神，有些担心，又有些期许。

夔犇俯下身，将剑鞘从青砖里拔出，口中喃喃道：“纵横兄，如今还得靠你了。”自言自语时，又把断剑从剑鞘里全部倒出。
夔犇挑了两把稍长一些的，在手里掂了掂，满意的点点头。将剩下的断剑轻轻放回鞘中，插回原位。又站起身，在衣裳上扯下两条三尺余长的布条，分别绑在两把断剑上，只留出不足十寸的剑刃。
夔犇随意挥舞几下，两把断剑仿佛重新焕发生机一般，闪着寒光。
满江南看在眼里，脸色由平静逐渐变的阴沉，沉着脸道：“夔犇兄想以短制长，却非那般容易。”
夔犇眯起眼，说道：“却也是最能胜你的办法。”
满江南提起长剑，冷笑道：“那要再领教你的高招了，你进招罢。”

夔犇低声喝道：“小心了。”话音刚落，身影已如闪电般射出。足尖还没落地，两道银芒已在黑夜里划开了两道一般大的口子。
满江南长剑递出，剑身颤动，扭曲着绕过两道银芒，向夔犇手臂削去。夔犇脚尖在地面上一点，断刃轻扬，如羚羊挂角般弯了个弧，刺向满江南后颈。
满江南回剑格挡，连着两声刺耳的金铁击鸣在耳间响起。剑锋忽转，划向夔犇左腿。夔犇闷哼一声，左腿被长剑撕扯开硕长的伤口，不住踉跄后退。
满江南步履如风，长剑如蛇吐信，紧逼而至。夔犇忍着痛，两把寒气逼人的断刃从手掌钻出，与长剑搅在一起。
满江南凝力于剑，衣袍被劲风鼓起。长剑抖动着荡开断刃，往前送了几寸，在夔犇的手臂上划出一道狭长的伤口。白肉翻卷着，登时又被鲜血淹没。夔犇骇然后跃，劲力激荡下，伤口扯的更大。

满江南踏上两步，漫天的剑影仿佛无数细鳞的银蛇，撕碎了夔犇的衣衫。破碎的衣衫下清晰可见，矫豹一般的肌肉上布满道道细微的伤口。
夔犇咬着牙，满身的疼痛险些让他失去意识。但他动作仍是极快，两柄断刃忽的翻向满江南双目。银芒呼啸而过，却只是削断了满江南的发箍，长发登时在风中四散狂飞。
满江南矮着身子，长剑直刺进夔犇的肩胛。鲜血流过长剑，滴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他拢了拢散乱的长发，脸上秋水无波。
夔犇脸色苍白，疼痛压迫着他的神经，也挤压着他仅剩的力气。他紧紧的握住断剑，骨头在手上跳动，咯咯作响。忽的他动了，手臂抬起，身子前倾，两柄断剑分别向满江南两只耳朵刺出。

满江南向后急掠，长剑就势拔出。银芒如流星般在他眼前划过，一道极细的血线自他左眼角留下，横过面颊，直挂到下颊。疼痛顿时向全身扩散。
满江南心里惊极，他舌头死死的抵着喉咙，呼吸也变得短促。他伸出手想去触摸眼角的伤口，但接着他只觉剑身一沉，夔犇的右腿在长剑拔出之时，便如灵巧的白蛇般，踏着剑身探了上来。满江南握剑的手一阵颤动，尽然有些握不住。两声微不可闻的轻踏在耳边鸣动，白蛇弹上了握剑的臂膀，已然点中臂上两处穴道。
满江南手一松，剑掉在地上。他眼中一片涣散，茫然的瞳影中，那一弯白蛇往回一拧，荡起重重内劲，踏在了自己胸口。胸口被踏的几乎缩了进去，鲜血和着内脏碎块，从口里喷了出来。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跌在地上。
夔犇蹿至满江南身前，断刃抵在他的喉结。他凝视着满江南，身子在风中摇晃着，但是手仍死死握着断刃。

满江南侧着头看着远处的剑。那陡然间的变化，淤堵在他心里，像是打了个死结，想不明白，也解不开。他呢喃道：“梦里曾遇江南，何时方能亲见？千里江山寒霜，相逢淼淼几远？”
夔犇漠然道：“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想等着一个回答，似乎等到这个回答他就可以沉沉睡去。
满江南转过头看着夔犇，缓缓道：“对你来说什么最重要？”
夔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败，天下。”不是为了这样，又为何为此拼命。
满江南轻阖上眼，呵出一口气，似乎一切在他心里释然了。良久，他睁开眼，说道：“这两样都还在，你赢了。”眼中隐隐挂着寒霜。
夔犇身体如油尽灯枯般仰跌过去，苍白的脸上，嘴角似是勾起一抹笑。风中还可以听见他的细语。
“都还在，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