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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First Love°|『改文』我家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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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起范险而又险地躲过反弹的暗器,瞥着好兄弟明显阴沉的脸,试图当个和事老:“那个……其实人家娜恩说得也没错,你要真想出气也不急于这一时,我们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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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没说完,李泰民的目光便横扫过来,他咽了口唾沫,理智的选择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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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娜恩一直沉默,她许是在认真的想心事,所以忘记了还握着镒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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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捣药的五指算不上非常细腻,但仍旧温软柔和,他小心翼翼的牵,不敢用力,怕叫她察觉,可动作太轻又担心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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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漫长街,青石板的小道,黄昏如血般铺在脚边,身后是几条长短不一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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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行至医馆门口,娜恩才回神似的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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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防袖子被拉了拉,她默然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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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镒勋仰起头很认真,但又支吾地开口:“你……别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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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被那份温柔莫名的安慰了,给了他一个放心的微笑:“一点小事犯不着惦记。”她摸摸他的脑袋,“你呢,刚刚摔疼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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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极用力地摇头,随即像是在同她做什么保证似的,“我一定会多吃……多睡,以后长得壮了,就不怕被人推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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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忍不住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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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拍拍他的背,示意前面的医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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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镒勋进了门,娜恩方叹出口气,让婢女备轿准备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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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赶在坊门关闭前回了家,但和平日比还是晚了些许时候。她面色疲惫地走进偏厅,桌上还未摆饭,孙经历却已正襟危坐,似乎等了她有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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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一见这个阵势不好,迈过门槛的腿一僵,想溜。


IP属地:湖南125楼2020-02-09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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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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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父早有预料般的出声一喝,她只能老实地低头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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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这身衣衫庄重里透着喜庆,估摸是从安家吃了喜酒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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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安宰孝挨揍并非他们直接动手,但也间接造成了伤害,司空斗不过武安侯、斗不过大将军、斗不过李侍郎,吃了几个月的瘪,总得跟他倒倒苦水,如此一想,这顿酒宴必然喝得不会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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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在厅中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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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却难得平静,竟没什么忐忑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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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倒是孙夫人不安地来回瞅他们父女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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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拍桌声乍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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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父指着她训斥道:“你看看你!成日里早出晚归,哪还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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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被拍得一缩,低着头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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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知道隔壁家那小子回来准没好事!”他隔空朝对面骂,“小时候教坏别人家姑娘,长大了还死性不改坏人姻缘,上梁不正下梁歪!李南天自己就是个半桶水,教出来的儿子也尽是惹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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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不自觉顺着他目光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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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是!”孙延话锋一转,她立刻收回视线,“圣旨罚他照顾安公子,你跟着凑热闹;被人重伤躺在床上,你也跟着凑热闹。你到底是姓李还是姓孙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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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依旧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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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延喝了口水,休息了一下继续,“我告诉你,甭管他是当中郎将还是当将军,今后不许你同这小子来往,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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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的人点点头,说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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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那个医馆,又不是少了你没人治病,犯得着成天跑么!咱们家缺那几个钱呐?从现在起,你在家好好给我思过一个月,哪儿也不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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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垂着眼睑应声:“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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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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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何,孙延觉得今日训得有些不得劲,好像差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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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等了半晌不见下一句,抬起眼皮问他:“爹,我能回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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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微怔片刻,道了个好字,等她要往外走又追问:“你不吃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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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闷闷地说:“我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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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憋了一下午的山雨欲来喷发得有气无力,眼见闺女走远,孙夫人还在探头张望,甚是不解道:“这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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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延跟着探头看,手捋他下巴上的青须,甚是狐疑,“是啊……我还以为她起码得跟我讨价还价,砍半个月……”


    IP属地:湖南126楼2020-02-09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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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27 22:0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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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府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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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园中辟出一块不小的空地,左右各摆有两张兵器架,早些时候是家将练武的地方,此时演武场上空旷宽敞,只一道枪风在其中咆哮。夕阳下的古树轻轻摇曳,无数片落叶被少年人的腿法激起,满世界的“哗哗”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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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的目光注视在枪锋之上,一滴汗慢慢的从额间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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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你简直无药可救。”
        ——“从今往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爱做什么做什么。”
        ——“我不会再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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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面容平静如水,内心火山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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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明白自己这么做究竟哪里不对,他明明有理有据,怎么到头来她不帮他?只是想讨回公道,难道有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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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想越想不通,越想越愤愤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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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一枪.刺出去,已然发现自己打得乱七八糟,他烦闷地把雪牙枪往地上一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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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什么练,不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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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头见那兵器架也不顺眼,抬手一块撂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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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刃乒乒乓乓满地打滚,雪牙枪无端又被殃及,晃悠了几下显得格外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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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抱着胳膊犹在兀自生闷气,没留意身后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逼近,等他反应过来时,胸前已挨了一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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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些蒙,一头雾水地看着面前的夏荣。后者的手倒是没停,紧接着一阵连环掌,打得他步步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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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夏荣——你疯了你,没事干想找点|死|下饭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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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有脸说我!”夏荣往他胳膊上怼一拳,叉腰兴师问罪,“白天是不是凶娜恩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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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原本正要说话,闻言,刚张开的唇莫名一滞,随即不自觉地抿了抿,偏头望向别处,“平白无故,提她作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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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就不能提她,我提她你心虚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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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急忙侧目扬眉,“谁心虚了?我又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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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荣瞅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简直要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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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她难得讲一回正经话,“对姑娘家不能这样的。”会打一辈子光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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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心而论,娜恩姐对你,那真的算是很包容了。”换了京城别的官家小姐,见他这狗脾气早就翻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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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抱着胳膊冷哼一声别过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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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帮着你照顾安宰孝,替你跑那么远送信,还每日惦记着给你送药。”夏荣去拉他的袖子,“虽然娜恩姐姐和你从小一块儿长大,可你也不能总用对待你兄弟哥们的那套来对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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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毕竟是女孩子,女孩儿家的心思很细的,又脆弱,碰一下就会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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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不以为意地盯她,“照这么说,你的心思也很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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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觉自己的形象被质疑了,夏荣挺起胸膛,“那当然了,我也是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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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头片子,*****,也配叫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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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屑地轻笑一声,摇摇头去捡脚下的银|枪,夏荣趁机伸手去桶他腰眼,“哥,我跟你说的话你记住了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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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答得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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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记得和人家道个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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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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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好再买点礼物,负荆请罪……”话音没落,雪牙枪的枪锋已经递到了她脖颈下。李泰民朝他一使眼色,夏荣立马咽了口唾沫闭嘴,乖乖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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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行出一段距离,她又回头不放心地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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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而暗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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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块茅坑石到底什么时候才开窍啊。


      IP属地:湖南127楼2020-02-09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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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夏夜里月华如水,院外都是忽高忽低的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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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的小桌靠窗而设,旁边一盏木质的纱灯,烛火从细细绢纱中透出亮光,像是被拉扯出千万缕丝线。她拆了发髻,将头枕在桌上,瀑布般的青丝铺得满背皆是,那双眼睛只漫无目的地盯着烛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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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天就知道哭。”
          ——“你除了哭还会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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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收回视线,缓缓转过头,埋首在棱角分明的桌面,两手紧搂着双臂,任凭自己的长发流水一样散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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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这四年的时间改变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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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经可以一伸手就能够到朴掌柜家桃树的枝头,可以领着禁军意气风发地走在汉城的大街小巷,也可以带着一帮人陪他喝酒打架。他有朋友,有师父,有一群肝胆相照的兄弟,有大好的锦绣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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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还待在四年前的原地里固步自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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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走得太快了,快到她已经跟不上步伐,只能远远的落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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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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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闭上眼,深深颦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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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似在对谁保证似的,内心里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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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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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坊墙上老槐树粗壮的枝干遮天蔽日地探出来,浓荫翳然。几阵急促的摇晃之后,李泰民轻松地攀上了高枝,寻得一处安稳的地方落脚坐下。他曲了条腿在树干,另一条悬在半空,手虚虚搭在膝盖上,目之所及,能看见不远处小木楼里发出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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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默不作声望了一阵,又有些无所事事,信手摘了身侧的树叶编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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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编到第三只的时候,对面的光忽就熄了。


        IP属地:湖南128楼2020-02-09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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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虎豹营有操练,李泰民寅时不到就醒了,躺在床上颇不安定的数时间,甫一听到鸡叫,他蹭的一下翻身而起,火速洗漱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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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远坊门刚开,一个身影牵着马提着枪就冲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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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西市的各大店铺堪堪营业,集市尚且冷清,李泰民拉着明显没睡醒的起范在医馆对面的茶摊叫了碗馄饨。雪牙枪斜靠在墙,他每吃两口,就不时往医馆门外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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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那里头的伙计陆续熄灯,开门摆桌椅,陈大夫没一会儿出现在了视野中,撩袍坐在案几前研磨铺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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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逐渐东升,阳光越照越直,来往的病患开始络绎不绝,连茶摊的生意也逐渐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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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李泰民三碗馄饨都吃完了,握着筷子皱眉注视那街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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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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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起范拿筷子在他眼前晃,“大哥,你不是还吃吧?你都吃三碗了,今天的胃口有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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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被晃得愣了一瞬,转目去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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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候可不早了,再晚赶不上老赵点卯,早操得绕场三十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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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起范匆匆结了账,伸手过去揽他的肩,“走了,你那么爱吃馄饨,改明儿我给你包几个大的,我擀皮儿可很有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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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让他半推半搡劝上了马,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急这一日,今天碰不到明日再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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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一连小半个月,也没在医馆瞧见娜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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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李泰民觉得可能是时机不对,下午巡完了营溜过来看一回,还是没人。后来又不太死心,干脆中午翘了饭,悄悄纵马回城,但依旧没能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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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忙活了十来天,李泰民终于耐不住性子,把枪放在马背上,几步跑进店里,左右环顾了一圈,正见镒勋端着碾好的药草,遂上前问道:“娜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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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大,得罪的人太多,惯来记不住自己惹过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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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镒勋则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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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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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没功夫和他计较,另换了个伙计询问,“你们家给人看病的那个女大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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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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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是指表姑娘啊?”
          “表姑娘好些日子没来了,似乎……家里有事走不开吧。陈先生也没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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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伙计见他兀自思索,约莫是无话再问了,于是鞠了个躬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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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抿着唇缓然折过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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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下愈发肯定,娜恩这是铁了心地有意躲着自己。


          IP属地:湖南129楼2020-02-09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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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眼,整个六月要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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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每日认真地窝在房中发霉长蘑菇,她成天的作息很规律,早起,早睡,除了吃饭休息就是写字看医书。孙夫人不知她从何处着的魔,好似整个人黏在了桌边,早也看书,晚也看书,一盏灯从入夜点到睡觉,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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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俩没料到这回闺女能如此老实,观望了一阵后开始忐忑,孙延颇后悔地在屋里深刻检讨,担心是自己话说重了适得其反,这要闷出个好歹来怎么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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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父爱一向如山,老爹的面子厚比城墙,轻易拉不下脸来,于是只能让孙夫人出面,带她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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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逢大暑,再有半月便是七夕,城外的圣母庙有大帮信徒赶着去求雨、求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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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一页书才翻开,便被孙夫人从上到下拾掇了一番,拽出门遛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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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城夏季的太阳是火辣辣的晒,连带走水也较之其他几个月更为频繁,相比之下,城郊绿树成群,河流汇聚,勉强要多一丝阴凉。娜恩从马车下来,婢女早已在旁撑好伞,她一仰头,正看见圣母庙金灿灿的几个大字辉映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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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庙是为了祭奠茹太后,也就是林时完的生母而修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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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夫人喜欢带她来这里祭拜敬香,因为她们家也算是和敬德皇后有几分渊源,这是孙夫人一直津津乐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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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茹太后人生得美,心地也善良,又是杏林世家出身。
            “那会儿南方闹瘟疫,还是她着手想出来的方子,救西南数万百姓于水火。哪像现在这些大臣,对着疫病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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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的手被她拉着,一路絮叨走进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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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宗皇帝是最宠爱茹太后的,光行宫都建了好几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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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夫人跨过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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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姥姥同太后是情同姐妹,结义金兰的交情,比甄家自家姐妹的关系都还要亲。”
            “你娘我啊,打小便是她照顾长大的,什么补品、补药,都是太后亲手提笔写的方子呢。”
            ·
              大殿中有尊白石雕像,纤尘不染,鲜洁如雪,像中的圣母眉目清婉,温柔端庄,聘聘婷婷地站在那里,神情好似悲悯地望着芸芸众生。四周是来往祈福的百姓,娜恩在蒲团上跪了,也接过主持递来的香,低头拜了三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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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是圣母庙,寺内上下皆由尼姑和沙弥尼打理。孙夫人同此处的主持是老相识,攀谈起来能说个没完没了,眼见时候又晚了,两厢一合计,便决定在庙里住上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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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主持貌似是曾经服侍过圣母太后的宫女,如今已年过半百,她为人甚是和善,对娜恩尤其有好感,三人在禅房叙旧时,总忍不住拿目光去瞧她,怅然感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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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小姐长大了,真是愈发出落得水灵剔透……今年是十六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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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夫人马上解释:“十七。”又叹气,“这丫头拘不住,天天爱往外跑,跟人家学了半吊子的医,就惦记着想去治病当大夫。”
            ·
              “学医啊……”老主持默了半晌,反而很欣慰地颔首,“娘娘在这岁数的时候,也是呢。”
            ·
              “可惜娘娘去得早,倘若看见表小姐,想必会非常喜欢。”
            ·
              继而又去拉娜恩的手,细细叮嘱,“近来南边瘟疫肆虐,表小姐平日看病时也要多加注意,那些疫病之人身上多有紫斑,若是见了,得立即熏艾防疫……这种病不易治好,切莫勉强自己。”
            ·
              她顺从地点头,“嗯,我知道了。”
            ·
              孙夫人在旁听着,默不做声。片刻后才拿别的话岔开。
            ·
              茹太后杏林圣手,老主持算是为数不多支持宛遥承其衣钵的人,二对一实在没优势,孙夫人只能另辟蹊径。照例是听了一大堆的陈年往事,再追忆一下当年“凤口里兵变”的苦,思一下而今得来不易的甜,两位忘年老姐妹相对抹眼泪。
            ·
              娜恩着实坐不住了,找了个理由偷偷遁走。
            ·
              夜里,没有香客的圣母庙格外静谧安适。曲径通幽,树影无声摇曳,走在长廊上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都是红尘之外的禅意。
            ·
              娜恩掖手垂头,款步出了禅院,遥遥望见婢女等在不远的烛火下,她开口正要招呼,冷不防从背后探出一只大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口鼻。
            ·
              这意外来得太过突然,有半刻娜恩的脑子都是空的。


            IP属地:湖南135楼2020-02-09 1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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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对方动作很强硬目的又特别明确,拖着她直往僻静无人的地方走,那是旧柴房的后门,离禅院几乎是千里之外。后背抵着坚实宽阔的胸膛,盛夏里热气滚烫——分明是个男子!
              ·
                在这种地方,这种时辰,这种场合。
              ·
                娜恩脖颈上的汗毛当即竖起大半,内心恐惧得直跳,她挣扎着想掰开来者的手,拍了两下毫无动静,仿佛铁箍一样焊死在耳边。
              ·
                情急之中,束手无策,她本能的张口往对方的手背上咬下去——
              ·
                娜恩的牙不尖,力道可能也比不上镒勋那一口,但威力依然是有的,她发觉身后的人有短暂的停顿,旋即是更加暴力地把她拉到了门后。
              ·
                猛地一下摁在墙上。
              ·
                “你——!”
              ·
                他收手的时候腾出了半个字的时机,宛遥刚喊出声,尾音就瞬间被其掌心掩盖。面前的人通身是漆黑的夜行衣,容貌被黑巾蒙住,只一双眸子露在外面,此时正灼灼地盯着她。
              ·
                “唔唔唔……”
                “嘘。”
              ·
              那人食指隔着面巾覆在唇上,低声提醒,环顾左右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蓦地摘下来。娜恩原本惊恐的眼瞬时化作了惊异,她几下拿开对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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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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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穿成这样……”她不可思议地打量过去,感到难以相信,“来这儿作甚么?这可是圣母庙。”半个尼姑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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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正在检查手背的伤,闻言瞥了她一眼又移开,语气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郁闷,“你当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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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这么做,你肯见我么。”
              ·
                娜恩听完有些茫然地微怔,半晌才意识到,他可能去医馆找过自己,但这些时日因为禁足和心情的缘故,她连门都未曾出过……嘴边的话忽然有些欲说还休,只好讪讪地咬唇,侧过脸盯着鞋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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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知道她从小就安静,许多时候不那么爱说话,也就不明白眼下的不吭声是个什么反应,他眸中带了几分无措,张口便问:“你还生我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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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个月的时间反省下来,虽仍旧不知自己错在何处,但简单点想,就当全是他不对好了,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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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一个问题直白抛在面前,娜恩一时竟难以应答,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我……我先看看你手上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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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由她拉过胳膊,适才咬得不轻,肌肤间的牙印渗出暗红的淤青,他倒是不在乎。
              ·
              “上回让你那么一搅合,最后也就没去砸安宰孝的婚宴。听说他娶了侯爷的外甥女,连大将军见了也得给几分薄面。”
              “这小子现在活得可好了,成天上蹿下跳的在都察院那儿挑我的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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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想:这下你总该高兴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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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悄悄瞅她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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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着急地磨了磨牙。
              ·
                伤药、纱布,娜恩随身携带,不多时就给缠出了朵花,他忽然一顿,手摸到腰背掏出一个东西递在她面前。那是个浓墨重彩的面具,娜恩几乎是一望,眼睛里发出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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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量面具!”她把李泰民的手丢下,捧起来欢欣地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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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等同于是参加无量山庙会的请柬,做得精致又漂亮。听说每一个走在山梁镇上的人,脸上都会挂着这么一个花里胡哨的玩意儿,相见互不识,很有些前朝鬼市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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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李泰民凑过去笑道。
              ·
              “喜欢吧?我好不容易才弄到,今年庙会人多,这么一个得十片银叶子。”偏偏人家还不肯卖,最后用了一枚玉扳指换的。当然这就不必告诉她了。
              ·
                娜恩新奇地玩了个够本,转来冲他点点头。
              ·
                李泰民斜睇她一眼,散漫地弯起唇角,“这会儿开心了?嘴巴噘得那么高……”
              ·
                她闻言垂眸,愈发抿紧唇,捧着那张大红的面具在指尖转圈。
              ·
                “那下个月初十可别忘了,届时我和起范一早来接你。”
              ·
                娜恩本想应下,忽的记起什么,却委婉推拒道:“不行……我不能跟你去。”
              ·
                谈得好好的,没料到她翻脸那么快。
              ·
                李泰民一听,眉头就不自觉地一拧:“怎么又不行了?”
              ·
                娜恩闷闷的侧过身,手里还在把玩那张面具。
              ·
                “我爹说了,不让我再跟你一起玩。”
              ·
                没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招惹的孙延,李泰民只觉被讨厌得莫名其妙:“你爹说的又不是圣旨!”
              ·
                “可他毕竟是我爹。”娜恩摇摇头,“你和金公子去吧,我就不去了。”
              ·
                他不言语,盯着那张面具脸沉如水。良久心思一动,开口道:
              ·
              “没事,我有办法瞒着你爹。”
              ·
                不知道为什么,娜恩无端为老父背脊一凉:“……什么办法?”
              ·
                “你别管,总之就是有办法。”


              IP属地:湖南136楼2020-02-09 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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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娜恩拿不准泰民口中的“有办法”是怎样的一个分寸,甚至一度为孙延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幸而老父近来瞧着并无大碍,衣食住行颇为正常,身体也不见有什么异样,她才勉强放下心来。
                ·
                  一直等到七月初十。
                ·
                  这日天气不错,是个晴朗无云的艳阳天。
                ·
                  孙经历照例掐着开坊门的时间上轿进宫参朝,一身官服理得整整齐齐,上下挑不出半丝毛病——毕竟干的是以告状为主业的言官,总得先严于律己,再严于律人。
                ·
                  娜恩送别完父亲,坐在窗边托腮发呆。
                ·
                  其实她也并非就那么相信,李泰民会把这件事记在心上。他爱玩,忘性又大,有时若遇到其他勾起兴趣的事——比如打架斗殴,将一场庙会抛到九霄云外也不是不可能的。
                ·
                  因此等到巳时过,她就不再等了,拉开抽屉翻出常用的医书和猪皮小人,借窗外的光认真练习。
                ·
                  盛夏里的风是最奢侈的,偶尔拂过一阵,院中的小竹林便沙沙作响。阳光把树影投在她的书页间,金黄与灰暗交织成一片。针群林立,十二原穴在光影下渐渐成型。
                ·
                  蓦地,一粒石子蹦蹦跳跳地窜进视线里,沿途还拖泥带水,留下些许肥沃的沙土。
                ·
                  娜恩从专注中骤然回神,握着针,偏头望向来处。晨光映出一张飞扬清朗的脸,黑曜石般的星眸里像是有波涛涌动,唇下露出一颗并不明显的虎牙,笑得肆意不羁。
                ·
                  她看过去的时候,有那么一瞬恍惚自失。
                ·
                  李泰民撑着窗沿倾身去打了个响指,似乎对她这样不紧不慢的态度有些不满。
                ·
                  “发什么呆呢?可别说你忘了今天要干嘛了。”
                ·
                  刚言罢,背后就探出一颗头,金起范颇不要脸且热情的打招呼:“孙姑娘,我们来接你啦!”
                ·
                  李泰民皱眉把他的脑袋推回去,“谁让你进来的?”
                ·
                  “我那不是怕你一个人不好应付么。”
                ·
                  而金钟铉到底没他俩那么心大,知道进姑娘家的闺房终究于理不合,因而只在府宅外等候。
                ·
                  幸福来得太突然,娜奥恩眼中生出光彩,忙丢下一堆家伙什起身,“你们等等,我收拾一会儿。”
                ·
                  “你还要收拾?”
                ·
                  “找点银钱和药膏备用。”娜恩解释。
                ·
                  李泰民看见她摆的那一摊子,手欠地探头去拿。迎面便是个扎满针的小人,没脸孔,没穿衣,通身死相,但分不清男女。
                ·
                  他心头有些发怵。
                ·
                “不至于吧。”
                “不过就是晚到了半刻,你下手拿这儿玩意儿扎我啊?”
                ·
                娜恩已装完了钱袋,闻言几步过来抢回手中,眼见东西还算完整,才无语地瞪他:“想什么呢,这是我练针用的。”
                ·
                  “用这玩意儿哪里靠谱。”李泰民一副很大方的样子,“改明儿我找个大活人给你练。是吧,起范?”
                ·
                  金起范被他那一挑眉膈应住了,小声龇牙道:“是个|鬼,就惯会拿兄弟帮你卖人情!”
                ·
                  一个月前好好同你讲道理,你还眼红脖子粗的。
                ·
                  翻了窗,紧接着又翻墙。反正跟着他们总是没有寻常路能走。
                ·
                  巷中三匹马,金钟铉早等候多时。
                ·
                  娜恩不会飞檐走壁,爬墙技能很生疏,坐在墙头了隐约有几分怕高。李泰民已经利索地落了地,转目一望,嫌她慢,索性跃回来,一把揽住她的腰,将两个人稳稳的带上了马背。
                ·
                  “出发!”
                ·
                  他兴致勃勃。
                ·
                  毛色纯黑的西北回纥马,高大壮实,李泰民舍不得鞭笞,只抬脚一夹马腹,带着娜恩自窄巷里出去。后面紧跟两骑同样的骏马,没规没矩的几个大韩年轻军官在城中疾驰。
                ·
                  朴掌柜院墙上的几株杏花树被他们打得七零八落,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敢怒不敢言。
                ·
                  娜恩扒着他的衣衫,从李泰民的肩膀探头往回看,终于想起了自己该忧心的事:“可我爹再过一阵就要下朝回家了。”
                ·
                  “你放心,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
                  “今天|宫里有什么要事吗?”
                ·
                然而李泰民并不回答,抬眼自她所处的角度望去,视线中是少年人倨傲的侧脸,一副成竹在胸,不可一世的模样。被这份所自信感染,娜恩也就不再多问,后知后觉又记起什么人来:“那我娘怎么办?”
                ·
                  “她正午会让人唤我吃饭的。”
                ·
                  李泰民略琢磨了半瞬,“就这个时辰,你娘大概得睡到傍晚了吧。”
                ·
                  娜恩愣住片刻,反应过来时,总算炸了毛。
                ·
                  “李泰民!”
                ·
                  你居然药我娘!


                IP属地:湖南137楼2020-02-09 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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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27 21:5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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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林时完勤政,早朝虽无大事,仍是磨叽到日中才散。膳房贴心,准备好凉水拔过的冷面与米粉端到廊下,以备朝臣们消暑解乏。毕竟是公款吃喝,味道有限,除了俸禄低微和天生的铁公鸡之外,大部分朝官还是愿意回家用饭的。
                  ·
                    孙延收起笏板,从含元殿前冗长的台阶上下来,途中偶尔碰见几个同僚闲打声招呼,甫一上龙尾道,旁边就听得有人喊:“孙经历。”
                  ·
                    他一回头,看得个高大伟岸的武官立在前,那人脸上自带三分笑,尽管身居要职,战功无数,却不见半点杀伐之气,颇似位平易近人的儒将。
                  ·
                    孙延急忙行礼:“大司马。”
                  ·
                    李珍基扶他起来,笑道:“不愧是都察院的老资格,经历多礼了。”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孙延当即便微微红了老脸。
                  ·
                    “孙经历这是准备打道回府?还没用饭吧?”
                  ·
                    他赶紧回答:“今日餐饭过凉,下官脾胃不好,所以……”公家准备的菜,那叫天子赐食,总不能说太难吃想回家去改善伙食吧。
                  ·
                    李珍基似全然没放在心上,反而应和,“我今日也觉得饭菜太凉,不宜饮食……这么着,孙经历若肯赏脸,不如到我府上喝一杯?”
                  ·
                    大司马是何等人物,居然屈尊请他吃饭!
                  ·
                  孙延受宠若惊,急忙再拜:“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李将军虽贵为一代名将,府邸倒布置得很随便,亭台楼阁不多,雕栏玉砌没有,花圃和菜园却比比皆是。小厅里摆上酒菜,便可赏花对饮,别有一番悠然见南山的风味。
                  ·
                    孙延不敢劳上司斟酒,勤快地端起酒壶给二人满上。香气一漫出,就知道铁定是二十年往上数的陈年好货,一时间更加感激惶恐了。
                  ·
                    “孙经历这些年在都察院兢兢业业,早听说是位严谨缜密的人物。”李珍基笑着向他敬酒,“前些日子,我那个不争气的手下给经历添麻烦了,薄酒一杯,聊表歉意。”
                  ·
                    感情是替李泰民善后来了。
                  ·
                    孙延松了口气,随即又添了一丝恍然,回敬过后一口喝干,“将军哪里的话……”
                  ·
                    然后忍不住叹气,违心地开始夸:“李泰民这臭……咳,泰民这孩子我打小看着长大的,生性率直,嫉恶如仇,是个不错的可造之材,就是脾气太过浮躁,还须……还须磨砺。”
                  ·
                    说完赶紧饮了杯好酒给自己缓缓情绪。
                  ·
                    对面的李珍基大笑:“我自己的属下自己明白,经历不必替他好说话。”
                  ·
                    他夹了一筷子菜,琢磨着要如何打发时间,难得逼起自己嘴碎话家常,“先帝重武轻文,听闻孙经历是元熙元年二甲进士出身,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吧。”
                  ·
                    孙延一听,简直要老泪纵横,连连道“不敢、不敢”,“文渊只恨自己一介书生,无法上阵杀敌。可惜到底是这把年纪了,此生未能光宗耀祖,实乃憾事一件。”
                  ·
                    他说着痛饮一杯。
                  ·
                  “我这一支,家里又没留个男丁子嗣扬眉吐气。”
                  “好在闺女听话,成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帮着她娘打理家事,也算让人省心了。”
                  ·
                    另一边,毫不知情的娜恩正在可劲抽他爹的脸。


                  IP属地:湖南138楼2020-02-09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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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43楼2020-02-09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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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这玩儿的,都极有默契的不露相,不露名,对方倒是一朵奇葩,上场把那些忌讳全抛至脑后,一股脑掀了面具。浓眉大眼,四方脸,此刻正金刚怒目地瞪着他。是认识的,虎豹骑中和他不对付的一名偏将,打架从没赢过自己,只能背地里嚼舌根过嘴瘾,这不爽的怨气应该攒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
                        李泰民收去了先前玩时的愉悦,笑容凝在嘴边,弧度没变却逐渐阴冷,直起身轻蔑的歪头看他。
                      ·
                        “跟我赌?行啊。”他把将下注钱仍在桌,双手抱怀,散漫地颔首,“你想怎么赌?”
                      ·
                        “就赌骰子,咱们五局三胜!”对方像是为了泄愤,又像是替自己壮胆,盅子砸得掷地有声。
                      ·
                        李泰民略垂眸顿了须臾,扬眉无异议:“那彩头呢?”
                      ·
                        偏将恶狠狠地将他望着,猛一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柄古老精致的小刀。他冷哼,“我若输了,这把刀送你!”
                      ·
                        在场的三人同时目光一亮,那是李珍基赏的,前朝名将的腰刀,几乎所有军营内的人都眼馋过。
                      ·
                        李泰民活动活动筋骨,势在必得地扬起唇角,“好,就这么说定了!”
                      ·
                        “等等——别高兴得太早。”偏将抬手打断,“你的赌注呢?”
                      ·
                        “这儿所有的钱,你随便拿。”
                      ·
                        他呸了一口,“我的好刀就值这么点破钱?”
                      ·
                        李泰民不耐烦,“那你说要什么?”
                      ·
                      偏将似乎也犹豫了一阵,旋即心念微动,纯粹想恶心恶心他。于是食指一伸,点着李泰民的鼻尖,再往斜里一划,落在娜恩身上。
                      ·
                        “我要你家这个女人。”


                      IP属地:湖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44楼2020-02-09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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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李泰民眉眼微不可见地一怔,朝旁睇了一眼,脸颊的肌肉冷冷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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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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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起范挤到人前替他撑场子:“你他|妈没事找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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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想不到自己安安静静地在后面当背景也能被殃及池鱼,混乱间钟铉把她往泰民背后掩了掩, 不着痕迹地跟着走上前,小声提醒说:“千万别摘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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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又安慰似的补充:“放心, 他会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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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将看见他们三个并排而立,一副随时要咬人的样子,倒也并不露怯, 反而嗤笑一声:“干什么?仗着人多势众,想以多欺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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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觉得他可笑:“就算单打独斗你照样不是我对手,识相地赶紧滚吧, 省得一会儿哭爹喊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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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将冷下脸,阴测测地质问:“李泰民你是不是不敢跟我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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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输是吧?”
                        “谁说我不敢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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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生平最爱吃的就是亏和激将法,此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着道着得这么快,钟铉拦都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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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敢,那你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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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双目微瞪,狠厉道:“你瞎吗,我好端端地站在这儿,躲什么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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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嚣张地把那柄腰刀一拍,“是个男人就别扭扭捏捏,赌, 还是不赌,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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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恶狠狠地踩上凳子,倾身过去应道:“女人不给,就我这一条胳膊,你要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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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咬咬牙一想,觉得划算,大喊:“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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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赌了!”他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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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言两语便被人拖下水,钟铉已经无言以对,只好抱歉地朝娜恩耸耸肩,她隔着面具摇头无奈地笑,早有些见怪不怪。而起范倒是跟着摩拳擦掌,满眼看好戏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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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赌|局一起,两个人便气势汹汹地各守一方,骰子在其中叮当乱响。押大押小自古都是撞运气的玩法,久经沙场的赌徒或许能摸到点门路,但依旧做不到百战百胜,这把戏拼得就是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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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李泰民树敌无数,兴许早就把自己的人品给败光了,盅子一次接一次的开,居然连输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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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面上的筹码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划走,三局下来,他已经输了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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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觉情况不好,钟铉和起范皆默不作声地把手摁在随身的兵刃上,准备随时耍赖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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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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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的偏将带着胜券在握地阴笑,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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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绷着脸大喊:“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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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剩最后一把翻盘了,娜恩深深皱眉,凝眸盯着那只朱红的骰盅,三个骰子,四六五三个点。盅盖蓦地盖上,便发了疯似的左右前后来回晃动。她视线地落在盅子间,嘴唇微启,轻得不能再轻地自语,像是在数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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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听“砰”声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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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家手里的骰盅稳稳砸定,骰子声瞬间哑然,两个少年都|赌红了眼,李泰民正要开口喊,冷不防衣袖被娜恩悄悄拉了一把。她低声说:“押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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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动作顿了顿,有些不解和狐疑地垂下眼睑,四目飞快的交汇,他想也没想,再抬头时扯着嗓子喊:“押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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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将没得选,只好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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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定离手,诸位可下稳了!”庄家按定盅子,目光还在瞟那二位,平白让这气氛更添了几丝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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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稳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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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稳了!”偏将吼道,“赶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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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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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家轻描淡写的揭开盅,那底下清一色的三个两点,果然是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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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眼睛里冒光,转头去冲着娜恩惊喜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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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嘿,真是个小!”起范拍桌叫好,扳回了一成的众人重拾信心,继续敲锣打鼓地喊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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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意个什么,不过就赢了这一把!”偏将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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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也奇怪,娜恩选数的手气就有那么好,但凡她开口的,十有八/九能猜中,到后来泰民也不用提醒了,只问她押什么才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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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天爷,赌|神啊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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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起范抢过那把人人艳羡的上古弯刀,拔出鞘试手,馋得不行,“往后我来赌场还叫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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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就被李泰民迎头打了一记,骂道:“做梦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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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看他们三人玩得高兴,也不禁浅浅地露了个笑,目光里是一如既往的温暖柔和。


                        IP属地:湖南145楼2020-02-09 1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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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边的将军府,李珍基牺牲了三坛子好酒才勉强把孙延喂了个半醉,他万万没想到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文人酒量竟如此之好,忍不住为自己的存货肉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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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大司马……”孙延人虽被灌得糊涂,脑子里却还没忘事,颤巍巍起来要告辞,“时候不早了……下官得……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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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李珍基留他,“不急不急,这才什么时辰?再喝两杯,喝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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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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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得来一趟,好酒不等人,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儿了。”说着赶紧又满上,催着他喝,“来来来,瞧我坛子都开了,不喝岂不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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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延难以拂了大将军的好意,半推半就又吃了几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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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珍基刚把酒碗端到唇边,听得对面“哐当”一阵响,老经历一头栽在了桌上不省人事——可算倒了。他自己叹出口气来,总算能安心咂摸这佳酿的味道。身边的空坛子尚在滴溜打转,李珍基打眼一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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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二十年西凤啊……”他伸手去敲了敲坛子,心疼地摇摇头,喃喃道,“臭小子,可争点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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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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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赌|坊内的骰子摇得分外欢快,方才的偏将输得哑口无言灰溜溜走了,斗败了一只,这边的士气愈发不可收拾。李泰民索性让娜恩下注,拨了一大堆银钱在她面前由她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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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内没什么姑娘,全是一帮糙老爷们,娜恩坐在上座,每每落盅后,她会沉思片刻然后轻声轻气的开口。赢多输少,鲜有败绩,着实惹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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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若有几个想凑上前细看时,又会被她身边高挑英武的少年冷厉地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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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起范等人在后面不断瞎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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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还赌得顺风顺水,后来却不知为何,开始连着不停的输。原本手边还是堆得小山般高的银钱,逐渐划得越来越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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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着又输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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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皱紧眉,过意不去地同泰民道歉:“对不起啊,输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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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在乎地坐在旁边,说没关系,“出来玩嘛,又不是靠这个挣钱,你随便赌,我这儿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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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罢,再掏出一把钱将筹码添齐,又是高高地叠成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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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如何,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娜恩深吸了口气,只好硬着头皮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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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一轮开局,庄家继续摇盅,赌桌一圈的人便屏气凝神,他手腕晃得飞快,大长袍的袖子便滑了半截在肘间,露出的胳膊肌肤黝黑,还有几条明显的划痕。娜恩终于将注意力从骰子声中转移,便很轻易的留意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
                            她把视线抬过去,在场的所有人都带着面具,这位赌坊的庄家也不例外,相互不熟识的,不过就是仅凭着面具的样式辨认对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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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而言之,倘若面具下的本尊偷梁换柱,根本不会有谁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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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这个庄家,被人掉包了?


                          IP属地:湖南146楼2020-02-09 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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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52楼2020-02-09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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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27 21:5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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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跑啊。”他在后面慢条斯理地抛着一颗核桃,又接住,眸中似笑非笑,像是捕捉到什么新鲜的猎物,“再跑一个试试?”
                              ·
                                隐约听到有人在唤他,李泰民身形一顿,不远处的娜恩已经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扶着他的胳膊歇了口气,再瞧一眼面前一瘸一拐的人。
                              ·
                                “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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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鼻息里发出意味不明地冷笑,掌心微微用劲,咯噔咯噔地直响。正愁没人活动筋骨,他把捏碎了的核桃塞到娜恩手里,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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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着,看我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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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她轻声吱了下,是想劝的,但瞧出李泰民那副颇有兴致的表情,也不禁笑起来,捧着核桃提醒。
                              ·
                              “下手别太重了。”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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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于打架从来都乐此不疲,那赌徒眼看是落了单,先前与之配合的同伙也不晓得跑去了哪儿。李泰民周身搜了一把没找到,于是伸手揪着他衣襟把人拽近跟前,“跟我出老千,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
                                “你们还有一个人呢?钱是不是在他身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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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者凶神恶煞,对方抖如筛糠,“我不是……我没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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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我,我什么?问你人在哪儿!”
                              ·
                                叫他这么一吼,赌徒更加语不成句,到最后干脆掉头打算挣开。李泰民还没见过落在他手上敢这么不要命的,胳膊轻轻一用力直将人摞倒在地,正挽袖子抡拳要揍。然而他尚未打下去,那人忽而一阵闷哼,侧头呕出一大口血。
                              ·
                                娜恩登时一怔,立马摘下面具,这回连李泰民也跟着有些蒙,收手直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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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她秀眉拧成一团惊怒不定的结,深深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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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见这眼神,李泰民也是冤枉得不行,急忙解释,“我没有!就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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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压根还没打呢,谁知道他纸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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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不知这些拳脚功夫的深浅,也拿不准他所谓的一推能有多大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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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峙之际,那地上的赌|徒却趁机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跑了,边跑还边回头张望。沿途一地都是血迹。
                              ·
                                “看他这个样子,身上应该还有别的伤。”
                              ·
                                娜恩拉了拉他,“我们跟过去看看吧,可不要出事了。”
                              ·
                                无缘故让人碰瓷,李泰民心里头甚是不愿,原本想甩开的,转念一想,又觉得算了……
                              ·
                              谁让是自己先动手的呢。


                              IP属地:湖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53楼2020-02-09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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