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脱水楼】枉死城传说（夜倩第六世）

聂心竹感到宁暮夕握着她的手开始用力，她连忙把另一只手覆上，“暮夕哥哥……”
“听我说下去。”宁暮夕冲聂心竹点点头，“后来……后来不知怎么的，三更半夜，城墙居然从里面打开了，敌人杀了进来，冲散了族里的人，包括那小孩的母亲，再后来……再后来，那个族就灭亡了，大家心知肚明，有叛徒……父亲战死前，跟那小孩说，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你知道我要你做什么么？给我发誓，找出叛徒，杀了他……原本父亲是怎样都不肯让那孩子杀人的，可是，他无能为力了，于是，那个孩子知道，他要，开始杀第一个人。”
“那，叛徒找到了吗？”聂心竹忍不住追问。
“找到了，是那孩子的母亲。”宁暮夕讽刺地勾起嘴角，“原来，他的母亲早就跟别的男人私通了，就是父亲的敌人，甚至那个孩子自己，都不是父亲的孩子。其实他当时并没有想太多，他费尽了千辛万苦才找到叛徒，一路上，吃野草，和人血，只是为了完成父亲交代给他的任务，偏偏那个人，是他的母亲。于是，那孩子，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母亲。”
长长久久的寂静，宁暮夕转头去看聂心竹，却发现她正睁着一双秋水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目光中似有无限的心疼和怜惜。
“当时这孩子才7岁，他就杀了自己的母亲，他很坏吧。”宁暮夕笑了笑。
“他……他已经答应了他父亲了。”聂心竹迟疑着，“既然答应了，就没办法了，只能做……”
“呵~~”宁暮夕笑了出来，一下子将聂心竹搂进怀中，把头埋进了她的发丝，“竹儿，你总喜欢为我找借口么？”
聂心竹听宁暮夕的声音虽然在笑，却不太稳当，忙轻轻抱住他，“暮夕哥哥，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不是故意那么做的。”
“不，竹儿，我不是好人。”宁暮夕把聂心竹抱到自己的膝上，接着道，“杀了母亲之后，我被带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那里很乱，很可怕，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我很心里清楚，如果我想活下去，就必须杀了我的敌人，因为，不是杀，就是被杀。我不想被杀，就只能杀人。”
聂心竹猛咬住自己的嘴唇，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种心境了，她突然有些懂了，宁暮夕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甚至不惜撕开自己最深的伤口，也要告诉她他所经历的一切一切。
“于是我就想啊，既然我连自己的母亲都杀了，还要顾忌些什么呢？杀谁，杀多少人，还有区别么？”
“暮夕哥哥！”聂心竹捂住宁暮夕的嘴，眼中泪光盈然，“不要再说了。”
宁暮夕把她的手握进掌中，“我很可怕吧？”
聂心竹拼命摇头。
“那你觉得我该死吗？应该为那些死在我手上的人偿命吗？”
“不……你不是故意的。”泪水落了下来，染湿了宁暮夕的肩头，“暮夕哥哥，你不是故意的，你不该死。”
“所以，你也不是故意的，你也不该死，对不对？”宁暮夕捧起聂心竹的小脸，吻了吻她的额头，“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说要偿命之类的话，”吻干她眼角的泪，顺着泪痕慢慢往下，品尝着泪中的苦涩，“竹儿，你是我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的命……”
“嗯。”闭上眼睛，聂心竹轻声呢喃，“竹儿，什么都是暮夕哥哥的。”
原来他们是一样的，原来，他们走过一样的路。
那暮夕哥哥，一定比她苦得多吧。
可他都熬过来了，她没理由不能坚强地去面对过去，她还要陪着他，走完这一辈子。
“暮夕哥哥，我们永远在一起。”
宁暮夕顿了顿，点头，“是，我们永远在一起。”俯身，吻住她的唇，释放出压抑已久的渴望。
竹儿，原谅我，有些话，我没跟你往下说，有些事情，我不能让你知道。
但我一定会帮你忘记过去的，我的错，我会努力去弥补，我要你以后，只有幸福。
纤细的双臂主动搂住宁暮夕的脖子，回应着他，聂心竹的双眸重新焕发出了光彩。
对不起，被我所夺去生命的人们。
原谅我的自私和任性。我不能为你们偿命。
为了暮夕哥哥，为了此生我唯一所爱和唯一爱我的人，我必须要学会遗忘，遗忘你们。
即使需要用尽一生的时间。
因为今生，我是属于暮夕哥哥的，只属于他一个人……


鲜血。
尸山。
父亲临终的怨毒。
母亲倒下前，苍白惊惶的脸。
还有……那突然断裂的生命烛。
“鬼琉，你到底为什么要故意推倒我的生命烛？”
蜡仆木讷的表情，躲闪的眼神。
为什么？
为什么？
为……
宁暮夕倏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窗外仍是黑沉沉的夜幕。
平静地叹了口气。
不惊慌，也不意外。
宁暮夕已经习惯了，包括那些破碎的梦境，他很少能睡得安稳，因为他不知道在他睡着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拿着把刀，慢慢靠近……
不可以相信任何人，任何人都不可信。
“嗯~~~~”
怀中传来一声娇吟，柔软的身子在自己的胸口无意识地乱蹭。
“谁？！”宁暮夕一惊就要起身，拔剑，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暮夕哥哥。”低低的呢喃，一双小手紧紧搂着他僵硬的身躯，好软，好暖，好舒服……
沸腾的杀机与不安被奇迹般地消弭。
低下头，聂心竹仍在他怀中沉睡。
紧绷的身躯徒然放松下来，宁暮夕松了口气，将聂心竹搂紧——他想起来了，这里是王家的别院，他抱着的，是他最爱的人，是这世上，唯一可以让他感到温暖的人。
这里是聂心竹的房间，她的床。
当然，宁暮夕并没有做什么，聂心竹在他心中是珍贵的，他不允许自己在还没正式娶她为妻之前做出什么亵渎她的事情。
所以他们只是拥着彼此沉睡，如此而已。
原来，真爱一个人，不但会发自心底地想宠她，疼她，更会尊重她，爱惜她。
想起前些日子自己随意叫琴魅来侍寝，宁暮夕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低下头，仔细端详着聂心竹甜美的睡颜，不知是不是被窝太温暖的缘故，她的小脸红得象一只熟透的苹果，小嘴微微嘟着，模样可爱之极。
看着看着，柔情涌动，宁暮夕开始觉得有些热，想要离聂心竹稍微远一些，她又紧搂着自己不放手。
苦笑，宁暮夕从不认为自己是柳下惠，所以这一觉真是睡得既舒服又有苦自己知啊。
不过，不管如何……
“竹儿，我一定会娶你的。”低下头，宁暮夕吻了吻聂心竹的额头，“一定会！”
知道七世怨侣是什么么？
宁暮夕忽然想起那段话……
七世怨侣……注定世世相爱却不得相守的男女……
聂心竹，七世怨侣第六世的女婴……她有她的宿命……
“不，不会的。”
宁暮夕的眸子清冷了下来，柔情一去，那双眼睛凌厉如刀。
“聂心竹，这个女孩儿，我要定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我的目的，我想要的东西，从我七岁那年开始，就再也没有变过。
为了我想要的东西，哪怕让天地血流成河，枯骨成堆，我也在所不惜！不要说是那七世的宿命，就算是星辰的轨迹，我也要改变！


累死我了，休息一下

不，他不会回去的！
除非已将聂心竹毙于掌底，彻底灭了七世怨侣的隐患，否则，他绝不回去！！
腕间闪过一道乌光，那是一枚黑玉镯，他随身佩带了几十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应该，是从他的表妹被她父母强行嫁给宁氏族长的那一刻起吧？那是她送给自己的离别礼物。
有人说，很多男人默默问了自己一生的问题就是，我到底爱谁？
关仲君却很清楚，他并不爱他的表妹。
那只是少年时期一段懵懂的情愫，表妹另嫁他人，他是难过的，但并不如何伤心，他还入了玄心正宗，成为了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弟子。
可是没想到，他又跟表妹重遇了，天真无暇的少女，已经成为了孤独寂寞的妇人，宁氏族长，实在不是一个好丈夫，他的心，全扑在了族人身上。
而关仲君自己呢，呵呵，正失意于另外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才是他一生唯一的至爱，所以，他也很寂寞。
当干柴遇到烈火，就只有一个可能了，燃烧。
表妹以为自己好爱她，所以才不远千里来找她。
其实不是的，他会去宁族，只是因为，那个族，必须被毁灭。
“仲君，我们有孩子了。”
“什么？你——”
“你不高兴么？”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的？”
“关仲君，你说什么？”
“我……我只是想，你是有丈夫的，他——”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我房里了，怎么办，他会发觉的！！”
最终的最终，宁氏族长也没采取什么行动，他容忍了孩子的出世，还给他取了一个不错的名字——宁暮夕。
关仲君一开始还以为，那个男人，是太爱他表妹了，所以连她红杏出墙之事都可以包容。
7年后，关仲君终于知道，自己错得多么厉害。
一开始，是想把他们母子带走的吧？即使他不爱表妹，但终究，爱自己的儿子，即使要背上勾引有夫之妇的罪名，被人嗤笑一生，可是——
“仲君，三界圣女示警，那孩子，是七世怨侣。”
“师父，那是我的儿子！”
“那是七世怨侣！你已经做出了败坏宗门的丑事，还想置天下苍生于不顾么？！”
“不！那是我的儿子！”
“仲君，我最后一次警告你，那是七世怨侣！宁氏一族必须被灭，你的儿子，也必须死！”
“我要杀……杀！杀！我要杀死七世怨侣的女孩儿，师父，是不是只要女孩儿死了，七世怨侣死了一人，就行了？我去把那个女孩儿挖出来，天涯海角，我都要杀了她！！”
只为了，保全自己的儿子。
“仲君，七世怨侣的宿命，不是这么容易破解的，他们一定会相遇、相爱、相怨。”
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为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要杀死那个和他命格相同的女孩！
人算不如天算，那个女孩儿，久久未出世。
可玄心正宗已经行动了，背着自己，将宁氏一族全灭。
天真的表妹还以为自己会来接她，竟当了内应，当了叛徒，她不知道，连她和暮夕在内，都在必杀的名单上。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当他得知了一切，飞奔回来的时候，他们母子，都死了，不是玄心正宗下的手，暮夕，亲手杀死了他的母亲，只因，她背叛了宁氏一族。
关仲君仰天长笑，他忽然明白了，明白了宁氏族长所谓的包容——那个男人，是故意的，养大野种，只是为了报复。他定是早就料到有这么一战，早就料到斗不过玄心正宗了，临死之前，想必他也猜到了，叛徒是谁。
所以他要暮夕发誓杀死叛徒，他要这个不是他儿子的儿子，亲手杀死自己的母亲，永生憎恨他的亲生父母，以此来承受他的愤恨和羞辱。
可暮夕呢，那个傻孩子，还把他所谓的父亲，当成英雄来崇拜。
“我的儿子……”
关仲君潸然泪下。
然后，聂心竹的怨气出现了，又消失了，再次出现。
关仲君的眼睛红了，如果不是这个女孩儿，他一定可以早就带回自己的儿子，什么七世怨侣的命格，这个女孩儿该死！她死了就好了！
异样的愤恨。
聂心竹也是无辜的。
可关仲君控制不了自己，他就是要毁灭还剩下的一个七世怨侣，做完自己十几年前就该做的事。
暮夕死了，我的儿子死了，都是你害的，你也别想独活！

城镇中心的王家药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一个掌柜外加全部的伙计们忙进忙出地取药抓药找大夫，但每个大夫只被带进了内堂一刻，就立刻被轰了出来，伴随着一声声不耐烦地大吼，“滚滚滚！你们这些庸医！连治伤都不会吗？！”
大吼大叫的人正是聂行云，他已经在房间里来回转了不下一百圈了。
“咳咳咳——哇！”床上的安希乐又吐出一大口鲜血，依旧昏迷不醒。
“再去找一个大夫来，要名医！”聂行云又冲门外大吼。
“不必了。”萧恬一直在为安希乐擦拭额头上的冷汗，闻言看了聂行云一眼，“镇上的大夫已经全来过了，没人能治他这种伤。”
两人早上在悬崖边上发现了昏迷的安希乐，情急之下只能把他带回药房，但安希乐是因为承受不住玄心奥妙诀强大的至罡之气才倒下的，普通的大夫哪知玄心正法的奥妙，当然没办法救醒安希乐了。
“那怎么办啊？”聂行云快急死了。
人家一心一意把自己当兄弟，不顾生命危险将强敌引开，自己呢？却心怀鬼胎和人结交，如果安希乐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还有脸做人吗？
萧恬重重地叹了口气，她的心情和聂行云差不多，无论如何安希乐救的人当中也有她在内啊。
想了想，萧恬从怀中取出安希乐交给她的那快小玉佩，俯身到他耳边，“安公子，你不能有事，至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有事，醒过来，好歹告诉我，这块玉佩是什么意思？那句‘我是你找到的人’又是什么意思？要我去你们玄心正宗的总坛，又是怎么回事？做人，要做明白人，做鬼，也要做明白鬼吧？”
“你跟他说话他听得到吗？”聂行云头痛得不得了。
“不知道。”萧恬起身，“但总要试试。”
“嗖！”
窗外，一道暗影掠过。
“萧姑娘，你看到什么没有？”聂行云警觉地转身。
“什么？”萧恬并没有注意，“聂公子！”她忽然惊呼，“安公子动了，他握住了我的手！”
“不是吧？”聂行云一下子转移了注意力，“你一跟他说话他就醒了？没这么灵验吧？”
枉死城，城主寝殿。
琴魅脸色苍白地望着高高在上的宁暮夕，她看不见宁暮夕的表情，因而她无法相信，她刚才，听到的话。
“暮夕哥，你说什么？”
“你的耳朵有问题么？”宁暮夕一直没有正眼看琴魅，惬意自在的姿势，无所谓的态度，“我不想娶你了，就这样。”
“为什么……”
琴魅低下头去，用力忍住颤抖和眼泪。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宁暮夕冷冷一笑。
“没有必要？”琴魅自嘲地重复了一声，“你决定娶我，只是为了‘必要’？”
“不然呢？”宁暮夕缓缓走到琴魅面前，冷酷如初，“琴魅，不要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很假，你我，最好都坦诚一点。”
做出受伤的样子？
假？？
琴魅连退了几步，失声尖叫，“哪里假了？！！”
宁暮夕，你利用我，你侮辱我，你欺骗我的感情！！
“你不会认为我欺骗了你的感情吧？”宁暮夕的眼睛永远那么锐利，“琴魅，我不记得我承诺过你爱情，更别提感情。”
“我——”琴魅语塞了。
是啊。
他从来没说过爱她，从一开始，宁暮夕就清清楚楚地告诉过她，娶她，无关爱情，只是一场交易。
为什么自己会忽略这么一个致命的死角？！为什么她会这么自以为是？！
宁暮夕不爱她，也没有欺骗她……
“一直在欺骗的人，是你吧。”宁暮夕转身，回到自己的宝座上，“你敢说，你不是你师父派来监视我的？你敢说，你没利用过我？你敢说，你没向你师父汇报过什么？”
琴魅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了，还有泪水……
“我一直没有揭穿你，并不代表我不知道。”宁暮夕不再看她，“你走吧，游戏结束了。”
“是，暮夕哥。”
琴魅擦掉眼泪，转身离开。
这算什么？
宁暮夕，你就这样扔掉了我？就像扔掉一包垃圾。
是，你是没有欺骗我的感情。
是，从一开始，就是我在欺骗你。
可是，可是……
不甘心的泪水泉涌而下，难以平复的心痛让琴魅更加痛苦不堪。
“为什么……他明知道我在骗他，可他没有揭穿，他对我，还是特殊的……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我可以不奢望他的爱情，只要，他的身边，只有我……聂心竹……都是因为你……他才果决地抛弃了我……都是因为你！！我要毁了你！！”
从怀中取出师父给她的符咒。
矛盾与爱恨交织，烧灼着琴魅无所适从的心和摇摇欲坠的理智，将她无情地吞噬、淹没。
琴魅的脚步声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宁暮夕沉默了良久，忽地一拂手，关上了寝殿的大门。
“城主。”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做好我方才命令你的事。”宁暮夕微眯的双眼，闪烁着令人惊惧的寒光。


日已偏西，王子辰正闲闲地躺在床上看屋外的草木，房门被轻轻推开了，“吱呀吱呀”的，惊得他险些从床上弹起来。
不会是那个恐怖的家伙又来了吧？
这几天，宁暮夕已经在王子辰的心里落下了极其严重的阴影，导致了他现在一想到宁暮夕那张冰冷的脸，就控制不住地浑身打颤。
当然，由于足不出户的关系，王大少爷并不知道宁暮夕已经离开了，否则他现在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爬起来谢天谢地谢祖宗，不用再看那张恶魔一样的脸了。
“王公子，你好些了么？”
清脆甜美的声音在王子辰听来，简直不亚于天籁。
“心竹小姐！”王子辰大喜之下就要起身，“你醒了……哎哟喂！”牵动了伤口，他一下子倒回了床上。
“快躺下。”聂心竹放下特意端来的饭菜，忙忙地跑来查看王子辰的伤势，“你还好吧？”
“没事没事。”王子辰一叠声地答应，“心竹小姐，你什么时候醒的呀？现在感觉如何？不晕了吧？”
“我……昨天就醒了……”对着王子辰热切的关怀，聂心竹歉疚地在床边坐下，“对不起，一直没过来看你，暮夕哥哥说，你伤得挺严重的，就想让你安心休养了。”
暮夕哥哥？
说的是那个恐怖的家伙？
王子辰的笑容一僵，“他——”
聂心竹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这个……给你……”
“什么？”王子辰疑惑地接过，瞧了一眼，“休书？！！”他差点没又跳起来，“心竹小姐你你你……”
“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简短的一句话，堵住了王子辰语无伦次的惊呼。
“这些天来，一直连累你跟我逃命，还害你受伤，真的……很抱歉……”聂心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歉意，“但是，我真的不能跟你做夫妻。”
“所以你就自休？”王子辰苦笑，“这样既可以保全王家的面子，也可以跟我解除婚约了吧？”
聂心竹咬住自己的嘴唇，点了点头。
“那你的名节可全都没有了。”王子辰努力坐起身子， “心竹小姐，你再考虑一下吧，其实我，我会待你好的。”说着他迫切地想要抓住聂心竹的手，表达自己的情意。
“王公子。”聂心竹躲了开去，严肃地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因为，我不会待你好。”
这么干脆？
王子辰怔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颓然问道，“为了……那个宁暮夕？”
聂心竹脸一红，点了点头。
果然，不仅仅是那个恐怖的家伙对心竹小姐有意，心竹小姐对他也有情！
虽然多少已经料到了几分，王子辰还是控制不住地握紧了拳头，脱口而出，“他不是好人！”
聂心竹睁大眼睛望向王子辰。
“他是个杀人魔！”王子辰用力抓住聂心竹瘦削的肩膀，咬牙强忍因此而牵动的伤痛，“心竹小姐，我不知他是怎样诱惑了你，但我希望你能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他是个魔鬼，真的，我感觉得到。”
聂心竹的脸色沉了下去，“王公子——”
“离开这里吧！”王子辰急了，忍不住摇晃起聂心竹的身体，“心竹小姐，我们一起逃走，不要再留在那家伙的身边，他真的很可怕……天知道他为什么要救你，为什么要待你好……或者他只是在玩弄你的感情，又或者是想利用你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够了！”聂心竹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冰冷，“不许侮辱暮夕哥哥！”
王子辰被聂心竹推得倒在了床上，仍不放弃，“心竹小姐——”
“我再说一句，不许侮辱暮夕哥哥！”聂心竹提高了声音，眼中闪烁着怒火。
心竹小姐……生气了……
王子辰惊愕地望着一脸怒容的聂心竹。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哪怕是被人追杀，被逼杀人，心竹小姐，都只有无奈，只有伤痛，只有癫狂，却没有愤怒……
然而，现在，他只不过说了宁暮夕几句坏话，聂心竹，竟生气了。
“王公子，这休书请你收下，我的名节问题，你不必多虑。”聂心竹退开几步，“我心意已定，决不更改……王公子，今日是心竹负了你，你要打要骂，心竹绝不还手，但此事与暮夕哥哥无关，你这样口出恶言，未免也太过分……”


天啊，这宁暮夕到底给心竹小姐下了什么药啦，居然让她这么执迷不悟。
眼看聂心竹越说越怒，王子辰心中叫苦不迭，张口欲语。
聂心竹一摆手，“我不想听了，王公子，你，你好好养伤吧，我改日再来看你……”说着她转过身去，快步离开了房间。
“心竹小姐！”
房门被聂心竹用力关上，仿佛还能听见王子辰不死心的呼叫。
“王公子，对不起，竹儿的心，容不下你。”
聂心竹深深地叹了口气，仰首，橘红色的夕阳漫天。
血……
尸体……
又来了……
聂心竹皱眉捂住自己的嘴，强压下了满心的恐惧和恶心。
没办法，她还是忘不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被这样的噩梦纠缠一生。
不！
她必须忘记！
因为她答应过宁暮夕，要给彼此一个幸福的未来。
天快黑了，今天已要过去，暮夕哥哥，你快回来……
一阵阴风刮过，结界外，阵法外，多了一个充满怨毒的身影，“这就是聂心竹么？”没有血色的双手，握紧了手中的符咒。
宁暮夕正在城主的寝殿看书，他看得很专注，不时地喝一口几案上的凉茶，翻过一页，又喝了一口。
他看的是《孙子兵法》。
很有趣的东西。
拿起茶杯，空了。
“这么快就喝光了？”宁暮夕放下书，“来人。”
无人应答。
宁暮夕一皱眉，“来人？”
“城主，没有人会来的。”眼前一花，多了一个人影。
暗声？
宁暮夕一怔，随即沉下了脸色，“我有叫你回来吗？”他记得暗声被他派出去扰乱魔宫的视线了。
“您没叫我回来。”暗声不痛不痒地躬了躬身，“但我想回来。”
“那你是想违抗我的命令了？”宁暮夕的眼中杀机毕现，举起右掌，“你应该知道那后果。”
“当然知道。”
暗声的身子已经挺直了，不屑地看向宁暮夕。
“你——”暗声异常的表现让宁暮夕心生不妙，猛运功，顿时脸色大变，“那杯茶里……你竟敢……”他想站起来，却全身无力，又坐倒了回去。
“城主，不必费力了，您一时三刻，是恢复不过来的。”暗声笑眯眯地走近。
“你的胆子倒变大了啊。”宁暮夕强忍着不露出任何弱势，仍是正襟危坐，毫不动摇，“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喜欢打打小报告、挑拨离间的鼠辈，真是小看了你。”
“你——”宁暮夕露骨的蔑视让暗声大怒，“死到临头还最硬！”
“你我早就死了，不是么？”宁暮夕冷笑。
“宁暮夕！”暗声怒火中烧，挥出一章朝宁暮夕击去。
“住手！”
“当！”一道琴光同时射来，阻隔了暗声的攻势。
“主人！”暗声一惊，连忙朝琴光射来处躬身行礼。
老妖怪？
宁暮夕无法动弹，只是扬了扬眉毛。
一袭黄色的影子悠然映入眼帘，只是气息有些急促，似乎刚跟谁大战了一场。
“主人，”暗声疾步走到那袭黄影的边上，“宁暮夕的骨头很硬，属下——”
“行了，”她无谓地看了暗声一眼，“以后这枉死城，就是你的了。”
暗声大喜，几乎要跪拜下去，“多谢主人！”
黄影并不理睬暗声，她的目光，只落在宁暮夕身上。
“你来干什么？”宁暮夕冰冷的态度依旧。
“我来，完成你的宿命。”
阴郁的气息，开始在寝殿内飞速流窜……


天已经完全黑了，王家别院位于深山之中，更是凉风习习，仅有烛火轻摇，点缀着深色的夜幕。
琴魅在结界外站了很久很久，她并非肉身，直可穿行而过，进入结界最中央，正面对上聂心竹。
可她没有。
她一直静静地站着，端详着这个，虏获了宁暮夕的心的女人。
准确地说，那只是一个小女孩，似乎比琴魅自己还小上几岁。
看不出什么风姿，也察觉不到什么魅力。
一个仅仅只能称得上漂亮的小丫头，一身白色的素衣，普通的发髻，不着脂粉，也并无一件首饰，浑身上下打理得十分简单，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暮夕哥爱的就是她？
琴魅摸摸自己的脸，忽然想跑开大笑一场。
为什么偏偏输给了这么一个小丫头，在聂心竹身上，她甚至找不到足以让自己落败的理由。
这怎么可能呢？
还是，这就是所谓的宿命？
暮夕哥注定要爱上她，因为她将牵制他七世，无论她是西施复生也好，东施效颦也罢，暮夕哥，总会爱她。
想到这里，琴魅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没错，暮夕哥爱的不是这个叫聂心竹的小丫头，他爱的，不过是七世的宿命，他是不得不爱。
于是，琴魅又懂得笑了。
聂心竹，你并没有夺去暮夕哥，你只是，借助了宿命的力量。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什么？
琴魅皱眉抬起头，发现聂心竹不知何时坐到了花园的亭子里去，石桌上摆放着一盏明亮的油灯，她手里拿着一件未完成的长袍，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轻轻哼唱着《诗经》里的句子。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聂心竹的声音清脆动听，虽然并不是很响，却自有一番甜美，她手中的针线不停，显然是正在缝补膝上的长袍。
是在给暮夕哥做衣服吧？
嗓子倒不错，还唱这首诗，看来，你真的很想念他啊。
如果你知道他了对你所做的一切，你还会不会这么想念他呢？
琴魅上前一步。
聂心竹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拿起衣服在胸前比了比，“不知道暮夕哥哥喜不喜欢这个颜色啊？从没看他穿过。” 小嘴撅了起来，嘟嘟囔囔的，“可王家只有这种颜色的布料啊……他又不让我出去……”抱怨了几声，聂心竹乖乖地低下头，继续针线，“不管了，只要是我做的，他一定都喜欢，我一定要在他回来前做完，给他一个惊喜！”
不知是星辰太亮，还是灯火太明的缘故，琴魅清楚地看到了聂心竹的眼中，闪烁着海样的柔情。
纯粹，清澈，除了爱，没有别的。
琴魅不自觉地痛恨聂心竹这种干净的目光，她很不喜欢！
快了。
你就快没有这么纯粹了。
很快地，你就会恨不得将暮夕哥撕成碎片。
恶意的笑容浮现在琴魅精致的脸上，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脚，迈了出去。
“什么叫完成我的宿命？”
城主寝殿，宁暮夕沉声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他仍坐在城主的宝座上，无法起身。
“你真的想知道？”黄衣女子笑得有些同情的意味，“你还是不要知道了，否则，你会发疯的。”
“我现在比发疯好得了多少么？”宁暮夕淡淡地反问了一句，“我现在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哈哈哈哈。”一直立于一边的暗声闻言狂笑起来。
从没见过宁暮夕处于这么弱势的地位，真是有趣极了。
宁暮夕根本懒得理会暗声，目光一直停留在黄衣女子身上，“老妖怪，要杀人，好歹得让人做个明白鬼……哦，不是，已经是鬼了，我是说，总该让人魂飞湮灭得明白一些吧？”
老妖怪？！
暗声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古怪地黄衣女子看去，对方倒并无动怒，“好吧，既然你这么有好奇心，我就告诉你吧……”对于即将完成第六世宿命的怨侣之一，她自问还是有些仁慈的，毕竟，是手下最重要的两枚棋子么……
那真是一个很完美的阴谋啊。
七世怨侣，枉死城，正魔两道火拼，诱饵，灭门。
“宁暮夕，你顺着我给你铺的路，走得飞快……”黄衣女子抬头看了看天色，枉死城是看不到天色的，但她还是抬起头来，笑，“现在这个时辰，想必琴魅已经把一切都告诉聂心竹了吧……你猜，她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宁暮夕垂下头去，左手紧紧攥住宝座的手柄，关节迸出血丝。
“你很愤怒，很生气吧？”黄衣女子再次将目光落回到宁暮夕的身上，“是不是觉得心痛得快发疯了？哈哈，哈哈哈……你就是七世怨侣，是与聂心竹命格相同的苦命鸳鸯……可笑你竟然还要利用怨侣的怨气，这样伤害了今生唯一的至爱……你猜，她会恨你，恨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呢？”
暗声笑不出来了，他觉得浑身发冷。
原来，城主，高高在上，冷血无情的城主，从头到尾，只是……只是这个老妖怪的一枚棋子而已么？
心机那么深的城主，原来只不过是一个傀儡？一个扯线木偶？！
“怎么了？宁暮夕，为什么不抬起头来？”黄衣女子好整以暇地享受着胜利的滋味，“你的脸是不是快扭曲了？还是……担心聂心竹？呵，放心，你还会再见到她的，等我施法让你恢复肉身，我就会给你一点时间，不，一生的时间，好好地去享受她的恨意，哈哈哈哈……”
暗声连退了好几步，他开始害怕，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上司？
黄衣女子旁若无人地朝宁暮夕走去，左手抱琴，右手手心，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放心，不会有痛苦的。”她只是，要收走他的灵魂。
一步，两步，三步，黄衣女子离宁暮夕越来越近。
暗声几乎要屏息。
只剩下半寸的距离了。
“跟我走吧！”黄衣女子脸色一沉，笑容尽失，脸色如冰。
“走？”宁暮夕抬起头来，“走去哪里？”他在笑，嘴角的弧度，朝上。
糟了！
黄衣女子惊觉不妙，立时闪身后退。
来不及了！
“哪里走？！”宁暮夕纵身而起，出掌如电，伸手扣住了黄衣女子的命脉。
“你——”没有中毒？
暗声惊呆了，目瞪口呆地瞧着居高临下的宁暮夕，连逃跑都给忘了。
宁暮夕冰冷的目光，对上黄衣女子的眼睛，他的目光里没有任何的内容，只剩下森寒的杀机，“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月魔，上当的那个人，恐怕是你。”
“你们——”结界外，琴魅失声惊呼。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暗流，暗影？？
宁暮夕座下五大心腹之一，他们什么时候来这里的？？？他们不是被派去攻击玄心正宗了吗？
“琴魅小姐，城主有请。”
暗流淡淡地躬了躬身，暗影索性连动都不动了，手中的武器，闪烁着寒光。
琴魅退后一步。
她知道，若是她不从，暗流暗影，绝对不会客气。她不是他们的对手，远远不是。
“暮夕哥早就知道？”琴魅用力按住心口，想掩饰自己的恐惧。
“琴魅小姐，走吧。”暗影不耐烦地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琴魅僵硬地转过头，聂心竹依然好无所觉地在凉亭内缝衣哼歌，笑得象个天真的孩子。
无知，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啊，多幸福……
琴魅一咬牙，想冲进结界里去。
“琴魅小姐！”暗流锋利的爪子，已经点住了她的咽喉，“城主吩咐了，若你试图接触聂心竹，杀无赦！”
杀无赦……
泪水模糊了视线，恍惚间，琴魅还能听到聂心竹轻快的歌声——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当萧恬急匆匆赶到王家药房的主屋之时，王家老爷已经长吁短叹多时了，捧着茶杯，竟是一口都没喝下去。
“老爷。”
萧恬见状叹了口气，走到他身前微微一福。
“恬儿，找到子辰了么？”王老爷立刻站了起来，只希望萧恬能点点头，告诉他已经找到爱子的行踪了。
萧恬面有难色地低下了头去。
“那是……没找到了……”
王老爷毕竟是王家药行的掌权者，大风大浪也见识过不少，因此虽然心中失望，脸上倒没露出什么不悦之色。
“辛苦你了。”王老爷拍了拍萧恬的肩膀，示意她在另一边坐下，“我听伙计们说了，你到处找了他很久。”
萧恬本要说出聂行云和安希乐的事，但话到嘴边，还是成了普通的安慰之辞，“少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王老爷点点头，又摇摇头，长叹了一声，“再多派人手找吧。”
要不要告诉老爷，是聂家的小姐被玄心正宗追杀，从而连累了少爷？
萧恬心里十分犹豫，此刻安希乐身受重伤，若让老爷知道此事，他哪还能容得亲家大舅子的朋友在这里养伤？可……
“恬儿？”
“是！老爷！”萧恬一惊回神。
“我知道你是个有心的孩子。”王老爷还道萧恬是因为找不到王子辰而内疚，便出口安慰，“人海茫茫，你一时找不到子辰，也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
萧恬闻言，更是暗自羞愧。
“我在这里不能久待，子辰的母亲还病着。”王老爷起身。
萧恬连忙也站了起来，随侍他左右，“夫人病了？”她语气焦急万分——夫人对她有救命之恩，小时候她家乡天灾连连，瘟疫横行，亲人死的死，逃的逃，若非夫人的马车路过，好心收留，只怕她早就饿死在路边了。
“她这病是担心子辰，给急出来的。”王老爷也是无可奈何，“也罢，我这就动身去其它几省，看看那孩子是不是走岔了路……就算是遇到劫匪了，知道是我王家的少爷，也该向我要银子了才是啊。”说到这里，王老爷不胜迷惘——子辰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究竟惹什么人，怎么会半途消失无踪呢？
萧恬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还是把聂心竹的事情说了吧，老爷见多识广，说不定能有些线索。
王家对她有救命养育的大恩，她这一生一世，什么都是属于王家的，此时此刻，少爷的安全最重要。
可是……安希乐毕竟救过她……
“恬儿，你的脸色不大好啊。”王老爷转身，疑惑地打量了萧恬几眼。
“我——”萧恬张口欲语。
“行了，我知你也担心子辰。”王老爷却是误解了萧恬的意思，“你虽是子辰的侍婢，可这么多年来，我们老俩口也把你当成半个闺女来看待了，要你做小，也实在是委屈了你，但子辰与心竹毕竟有婚约在前，这正室之位……”
“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萧恬连忙出口辩白，坦白说，她现在只关心王子辰的生死安危，至于什么大小，什么正偏，她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嫁给王子辰，那对她来说就像一个顺理成章的常理，却从未仔细考虑过什么，对于那个从未谋面的聂心竹，除了有些埋怨她连累了王子辰之外，连丝毫的妒意都不存在。
王老爷却是着急要出门了，“放心吧，我听闻心竹的性子很温和，你们会相处好的……子辰那孩子只知道念书，这么多年了，王家的生意还不是靠你在打点，我将来一定不会让子辰亏待你的……好了，你在这里继续查探，好生照顾自己，有消息了立刻跟我回报，我走了。”
我……是……
眼看王老爷行色匆匆，萧恬硬是忍下了安希乐和聂行云的事没说，当然，更不能说聂心竹了。
不管如何，王家对她的大恩她不会轻易忘记，她一定要找到王子辰，确保他的平安，毕竟……他是她未来的夫婿，要倾心照顾一辈子的男人……


“被人控制的感觉如何？月魔。”
城主寝殿，宁暮夕悠然靠在宝座上，嘴角，是带有恶意的笑容。
“很不错吧？”
月魔闭上眼睛，不言不语，只是脸色有些发青。
方才宁暮夕扣住她命脉之时，度了一道阴冷的煞气进她的体内，此刻这道煞气正在她的四肢百骸之中疯狂游走，教她欲动无从，欲躲无法，整个躯壳如入冰窖炼狱一般，却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任凭这道煞气一点一滴地蚕食自己的魔功。
“习惯了把别人当成棋子，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尝到身不由己的滋味。”宁暮夕的头微微上仰，“月魔，你不累么？”
装什么蒜？！
月魔根本不想答话，全部的意志力都拿来抗衡体内的煞气了。
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帮手就好了，只好足够强大……她当然不会去指望暗声，这家伙已经吓得落荒而逃了，不过她也知道，宁暮夕不会放过那家伙的。
“我却很累。”宁暮夕的目光有些飘忽，仿佛正透过通天镜，望着人间的月光，“十几年了，我真的累了。”
“你到底知道多少？！”月魔终于不耐烦了，不知是因为煞气使她太痛苦的缘故，还是宁暮夕的态度让她很不舒服。
“我知道你是月魔，我知道你和鬼琉的关系，我知道你的布局，我也知道，我是七世怨侣的另一半……”宁暮夕似乎出神了，只是机械地重复，“足够了么？”
月魔惊呆了。
“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宁暮夕把目光移了回来，疲惫地笑了笑，“等一下，再说吧，你的好徒儿回来了。”
琴魅？！
月魔终于彻底死心了。
她看到暗流和暗影的出现，看到了被他们押回来的琴魅，看到了她，失魂落魄地跪在宁暮夕的脚下……其实月魔还存了万一的指望，指望宁暮夕只是戒心太强，没喝下毒茶而已……只要聂心竹恨他了，也就成功了……
可是……
“没话要说么？”宁暮夕低头看向琴魅。
“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出声的是月魔，琴魅一直闭紧了嘴，一个字都没说。
“好像已经很清楚了吧。”宁暮夕耸耸肩，眼中，是挥之不去的疲倦。
很少见到这样的宁暮夕。
他总是冰冷的，恶毒的，无情的，冷酷的。
是不是这样，才是真正的他呢。
“疯子！”月魔咬牙切齿，“你这个疯子！！！”身体不受控制地打颤，是因为那道煞气么？
“正是因为我不疯，我才能安然坐在这里跟你聊天，正是因为我不疯，竹儿才可以免于仇恨的伤害。”宁暮夕起身，缓缓走下宝座，“我很希望我真的疯了，但很可惜，我没有。”
月魔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么？”宁暮夕抱起双臂，“鬼琉没告诉你么？”
“是他告诉你的？”月魔大出意料之外，他竟然背叛我？！
“他没说，只是，被我猜到了。”
宁暮夕摇了摇头，那个时候，他只有七岁，刚到枉死城——
“……，所以，你成为了这里的城主。”
鬼琉说，他不小心推到了自己的生命烛，所以他进了枉死城，成为了城主，那个时候，只是有名无实的城主。
“鬼琉，骗小孩子是不好的，城里冤魂这么多，为什么偏偏我是城主？”
鬼琉没有回答，因为他根本无法回答——他是故意的——蜡仆从来只有不小心，才会推倒生命烛——宁暮夕是唯一一个，故意被“杀死”的人。
“所以——你是故意推倒我的生命烛的，对么？”宁暮夕自己猜到了，“为什么？”
“鬼琉，为什么不回答？”
鬼琉始终没有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他不善于撒谎。
宁暮夕也不问了，他知道鬼琉不会回答，所以，他要自己去找真相。
平定枉死城的日子是痛苦的，血腥的，但是，却是必须的，枉死城里，到处都是恶灵，宁暮夕想要生存，就只能杀戮。
不要问他为什么这么想活下来，其实他已经死了，只是，枉死城内的恶灵若再死，就是魂飞湮灭的结局，他不想那样，也许，只是人类求生的本能罢了。
在平定枉死城的过程中，他收罗了不少属下，就像他跟鬼琉说的那样，有人来自阴月皇朝，有人来自玄心正宗。


他一直对鬼琉的目的长了一个心眼。
心眼，有时候是很要命的。
他派人跟踪鬼琉，调查他，冥府的蜡仆除了生命烛之外，并无其它特权，所以很少有人会去调查一个木讷的蜡仆，可是宁暮夕会。
于是他知道了一件事，鬼琉，天魔星上的魔，天魔的书童。
这么巧，他又知道了一件事，天魔星上遗留在三界的魔，只有两个，一名书童，一名琴师，那名琴师，正是在自己“死亡”的前几天“死”的，被魔宫的英雄镜无缘杀死，这是他听来自阴月皇朝的数个幽魂说的。
他不会只听一个人的话，如果几个人同时说出同样的事实，那，多半是事实了。
是那名叫月魔的琴师支使鬼琉推倒我的生命烛的么？
宁暮夕无法不这么想。
“怎么？难道我跟天魔星有关？”
接下来，在他的调查中，原来，三界之中有一个工具，很厉害的工具，七世怨侣，七世的怨气，可以灭世，可以引天魔下凡。
宁暮夕知道自己接近答案了。
“故意送我进‘枉死城’，是想‘保护’我吧……可是，一个人哪来的怨气呢？如果我真的是七世怨侣，那么，鬼琉，月魔，你们，一定会刻意引导我去接触另一个和我命格相同的女人吧？”
这个时候宁暮夕只是怀疑，只是猜测，他还不敢确定，但枉死城，已经平定了。
奇怪的是鬼琉竟然什么都没说，他没有刻意引导自己做什么。
却真有人刻意引导自己，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叫琴魅的小姑娘，而她的身后，是她的师父。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看来，鬼琉并没有那般野心，有企图的，只有月魔一个人。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了。
他，真的是七世怨侣。
其实宁暮夕想过当场翻脸，他不想去接触什么命定的另一半，他只想杀了月魔，他不喜欢被人控制的感觉。
但他不是月魔的对手。
宁暮夕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还带着稚气的脸庞。
一旦自己不按照月魔的布局走下去，天知道那个心机如海的女魔头，一计不成，还会再生什么计？自己还能不能再看破？还能不能再应付？
这次看破，只是凑巧，凑巧鬼琉不善言辞露了风声，如此而已。
下一次，没那么好运了。
敌不动，我不动。一动，就会有破绽。
忍。
宁暮夕在自己的心口上悬了一把刀。
顺着月魔的意思，把琴魅留在自己身边。
顺着她的意思，开始对人间魔道有野心，其实宁暮夕只觉得恶心，对于争权夺利的事情，他在7岁那年就已经恶心透了。
可是，玄心正宗，阴月皇朝，这两者，也是要利用七世怨侣的吧？
或追杀，或拘禁。
就算我不动你们，你们，会放过我么？
答案太明显了。
那么，就真的努力消灭你们吧，月魔明示暗示下的诱饵计策，其实不错的。
如果你们不在了，月魔也不在了，我，是不是就自由了？
只是这个“诱饵”……宁暮夕去见了聂心竹，自己命定的伴侣。
一个只会哭的小女娃。
“我会爱她？”宁暮夕觉得可笑，于是他做了他十几年来唯一一次失策的事情——挑战命运。
他失败了。
宁暮夕也尝到了失败的代价，无边的恐惧，如同深渊。
聂心竹成了他唯一的救赎。
宁暮夕突然觉得，他以前其实也不是那么想要自由的，他只是不喜欢被控制，不喜欢被利用，不喜欢当棋子。
走一步，算一步。
可现在，有了聂心竹，她好像有一股特别奇特的力量，使得他发疯似的用力攥紧她，攥紧幸福，攥紧未来……是的，未来，他要未来，聂心竹，是第一个让他想到未来的女人。
是命运么？
不，他从一开始，就决心要对抗命运的，所以才恨得下心去伤害聂心竹，就是为了不想给自己任何的退路。
直到此刻，他仍憎恨自己的自负，憎恨自己的叛逆，他就是要跟老天赌一赌，他不会爱上她。
结果，爱，与不爱，根本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所以不是命运，那是什么呢？
管它是什么？
没有理由。
总之，他确定，他爱她，他不能失去她。
月魔还在虎视眈眈，一切都要加快步伐了，既然知道月魔打的什么主意，就更不能让竹儿落入她的圈套之中，他不要和她成为怨侣，这个代价，他负不起。
宁暮夕决定化被动为主动，故意回到枉死城，留下聂心竹一人，好像随时可以被告知真相，然后，故意用残酷的态度刺激琴魅，让她决意去招惹聂心竹……果然，月魔耐不住了，面对即将到来的胜利，谁都不会很有耐心的……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宁暮夕还是累了，深深的疲惫。
只因为现在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啊，六道已经发现暗花的存在了，他甚至可能已经察觉到枉死城的存在了，还有玄心正宗……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除掉月魔，她才是最可怕的对手，她，一直想撕毁他和聂心竹的幸福。
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即使要败在正魔两道联手之下，也不能失去竹儿！
不！
他不会败的！
正因为不能失去竹儿，他才更不能败。
没有人可以把聂心竹从他身边夺走，没有！


“也许吧。”镜无缘一脸若有所思。
“暗风，你放开我！”
王家药房的后堂，暗风一手钳制住了暗花的双手，轻轻一推，两人破窗而出。
暗花当然是挣扎的，但如今重伤至危殆的她，如何是暗风的对手？
“城主要我带你回去。”暗风说话仍是一板一眼，不多一字，不少一字，“你不能魂飞湮灭。”
他不傻，暗花伏在安希乐床边哭泣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她想用尽最后一点功力打通安希乐的静脉，助他疗伤。
“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暗花萎顿在地，“城主还要见我做什么？”
“不知道。”暗风淡淡地摇了摇头——宁暮夕只叫他做两件事，带回暗花，寻找七世姻缘并通知宁暮夕本人。
“城主会杀我灭口！”暗花不是怕死，她已经快魂飞湮灭了，“暗风，你看在同门一场，让我魂飞湮灭得有价值一些，好吗？”至少，让她救了她唯一的儿子。
“城主不会。”暗风再次摇头，宁暮夕说过，他不会杀暗花。
“暗风！”暗花一咬牙。
“暗花，同门一场，你不要迫我对你用强。”暗风伸手揪起暗花，“走吧，见了城主，求求他，或许他会念在你以前的功劳，出手救你儿子一次。”
暗花痛苦地闭上眼睛。
暗风，你以为城主是普度众生的慈航么？他不是，他是地狱深处的恶魔，于他无利的事，他从来不做！
然而，暗花反抗不得。
暗风生前是关仲君最得力的手下，功力甚至不逊于此任的玄武和朱雀。
暗风，你为什么这么忠于宁暮夕？到底为什么？
我很清楚，所有“暗”字五人，你是最忠心的。
可到底为什么？
难道你是真的认为，宁暮夕是个好相与的君王么？
风声连响，暗风已经挟暗花离开，他们才刚走，聂行云便拽了一个大夫状的中年人风风火火地冲了回来，“安兄，姓安的，我又给你找了个名医，是本镇最好——”
声音哑了，聂行云几步冲到床边，从地上捡起一束花——很特殊的花——雪梅。
“这是……”聂行云只觉得一把火从心底燃烧了起来，烧痛了他的眼睛，烧得他几欲跳起来嘶吼一番，“雪梅……”
那是琴魅送给暗花的雪梅，刚才她不慎掉了出来，正落在安希乐的床边。
但是这对聂行云来说全部都没有意义，他只知道，这是杀了他全家的凶手的标记。
可是……怎么会……
聂行云看向安希乐一直放在枕边的扇子，还有，扇子上的雪梅。
“怎么了？”刚送走王老爷的萧恬回到房内，看见聂行云的脸色顿时一惊，“你干什么？！”她一个纵身拦在聂行云前面，不让他靠近床上的安希乐。
“我什么干什么？”聂行云无法控制自己满腔的仇恨，见萧恬的行动异常也只能随口反问。
“你的眼神，好像要杀人！”萧恬戒备地看着聂行云，这人刚才，杀气好重。


枉死城，城主寝殿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个人急促地喘息着。
枉死城内都是死人，他们是没有气息的。
可现在，偏偏有那么两个人。
月魔，琴魅。
这两个女人，都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尤其是琴魅，垂着头，至今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当然，宁暮夕也对她此刻的表情毫无兴趣。
“呵……”月魔笑了。
宁暮夕沉默地看着她的笑容。
“哈哈哈哈……”月魔笑得前仰后合，“我不冤……宁暮夕……败了这局，败给你，我一点都不冤！”
宁暮夕依旧没什么动静。
胜利是什么滋味？狂喜，激动……不，应该是空虚吧，他现在，累得连动都不想动一下了。
“你爱聂心竹吧。”月魔边笑边打量着宁暮夕的神情，“很爱很爱她吧……”
琴魅终于抬头，看向宁暮夕。
“所以呢？”宁暮夕只看着月魔。
“七世怨侣的宿命是我定的。”月魔维持着笑容，“你们注定不得相守，注定互相怨恨，互相折磨……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她笑得艳丽，说得恶毒，“你就算赢了这一局又如何？都注定了！！！！”声音凄厉，嘶哑。
“是吗？”宁暮夕并没有被激怒，只是闭上眼睛，“既然都注定了，你又何苦费尽心机设这个局？等着验收成果不就行了？”
月魔的笑声戛然而止。
“有一句话，我早就说过。”宁暮夕猛然睁开眼睛，脸上倦色尽去，冷酷，无情，果决，雷霆手段，他掩盖了疲倦下的脆弱，又变成了原来的宁暮夕，“为了我想要的东西，哪怕让天地血流成河，枯骨成堆，我也在所不惜！不要说是那七世的宿命，就算是星辰的轨迹，我也要改变！”
他的声音并不如何响，只是一字一字，渗入到周围的空气之中。
“以前，我要的，只是不受你控制……现在，我要的，是我和竹儿，不，是我最爱的女人，聂心竹，我要，她幸福，永远幸福。”
“你以为你是情圣啊？！”月魔不受控制地还击，“就凭你对聂心竹所做的一切，还有资格要她幸福吗？！”
“我就是她的幸福！”宁暮夕走到月魔面前，出剑，抵住她的咽喉，“只要竹儿什么都不知道，只要真相永远被掩埋，她，就会幸福。”
琴魅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从没见过宁暮夕出剑，通常只是剑光一闪，拳风一击，敌人，便以倒下。
她还以为宁暮夕不用剑。
暮夕哥是来真的，为了掩盖过去的一切，他会不择手段，他要把月魔碎尸万段。
月魔呼吸得更加急促了，“宁暮夕，你杀不了我，我永远不会魂飞湮灭的，月与魔，是万古长存的！不要忘了，你们还有最后一世！”
“没有了。”宁暮夕微微一笑。
什么意思？
月魔一惊，眼前剑光闪过。
“暮夕！”
宁暮夕听到了声音，他很熟悉那个声音，但手下的剑势不停。
月魔，你一定要死！
“住手！”一道绿光“嗖”的一声打断了宁暮夕的长剑，月魔的咽喉，被带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宁暮夕扔掉半把断剑，望向大殿的某个角落，“鬼琉，你不是我的对手。”
尤其是现在。
鬼琉？
月魔本已闭目待毙，却见刚才被她用尽全力击倒的鬼琉已经气喘吁吁地站在了那里，嘴角还有丝丝的血迹。
宁暮夕说的不错，现在状态下的鬼琉，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月魔心中并无丝毫感激。
刚才若不是鬼琉拼命拦着自己，她何必花那么多功力将他打到，以至于轻易被宁暮夕击中。
若不是鬼琉十几年前不懂得掩饰，宁暮夕哪能多长了个心眼，以至于一招棋差，满盘皆输。
都是你的错！
月魔恶狠狠地瞪了鬼琉一眼。
“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鬼琉是强忍着才没倒下，月魔刚才真的没有手下留情，他苦笑，“暮夕，我早就觉得我一直没看透你，却没想到，你跟我演了十几年的戏。”
“你又何尝不是在演戏？”宁暮夕冷冷地反问。
“你不能杀月儿。”鬼琉得趁着自己还站得住的时候，把话说完。
“理由？”
“因为你还用得着我。”鬼琉脸色一振。
宁暮夕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些不一样，“你——”


“暮夕，你心里很清楚，杀了月儿，并不足以保证让你和聂心竹永远相守，你们之间还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鬼琉指着自己，无比肯定，“我可以帮你，我相信，在你确定要聂心竹的那一刻起，你就知道你迟早用得着我。”
鬼琉，我一直以为你木讷，原来，你比谁都聪明。
宁暮夕笑了，一挥手，解开了对月魔的禁锢。
月魔身子一晃，要倒下时，鬼琉跃过来扶住了她，“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月魔一脸惊疑不定。
“你们走吧。”宁暮夕转身，“鬼琉，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暮夕，你应该了解我。”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月魔提高了声音，用力抓住鬼琉的衣服，现在的她不能掌握事情的动态，这让她非常不舒服。
“月儿，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鬼琉叹了一口气。
“你不可以帮助七世怨侣冲破宿命！”这是月魔最害怕的，她部署了千年啊。
“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宁暮夕回手一掌，正中月魔心口。
“呃！”月魔一声痛呼，晕厥了过去。
“这一掌，足够她躺一个月了。”宁暮夕毫无表情地收回手，“一个月，鬼琉，我要你做到你答应我的事，否则就算是天涯海角，就算是天魔星，我也要尽数屠灭！”
相信我，若竹儿出了任何意外，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鬼琉点了个头，抱着昏迷的月魔飘然离去。
宁暮夕微怔了一瞬，目光落在了琴魅身上。
琴魅已经忘记害怕了，“暮夕哥，你要杀我灭口？”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你说呢？”
“你——你真的对我没有半分情意？”
“你说呢？”宁暮夕没有多余的字眼。
琴魅彻底绝望了，恍惚间，她好像记起了师父以前对她说的话——
放弃吧，琴魅，宁暮夕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旦他爱你，他会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他会为你付出一切乃至生命……可如果他不爱你，而你又不幸爱上了他，那才是个悲剧，因为他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你哭也是错，笑也是错，甚至连出现在他面前都是错。不要指望为他付出可以博得好感，你就算为他丧命，他也不会对你有一丝丝的怜惜和愧疚，这就是宁暮夕，枉死城里最冷酷的君王。
“宁、暮、夕！”一个字一个字，琴魅咬碎了自己的嘴唇。
“城主！立刻放了小姐！”
通天镜内，传来了另一个声音，苍老的，枯槁的。
宁暮夕转身。
琴魅的眼泪夺眶而出，“林妈妈……”
“城主！”林妈妈的样子阴森而焦急，“我现在就在人间，你若伤害小姐，我便杀了你爱的女人！！”
这个老妇人什么去到人间的？！
难道她一直在观察？！
宁暮夕一惊，暗流和暗影已经回来了，结界那里，已经没防备了。
“林妈妈！不用管我！杀了聂心竹！”琴魅豁了出去，她只要聂心竹死，只要宁暮夕发狂，她自己的生死，不再放在心上。
“你敢！”即使隔着通天镜，宁暮夕的目光依旧锐利如刀。
“我不敢，城主，我只要求你放过小姐。”林妈妈的目光不如宁暮夕锋利，却充满了怨恨，充满了心疼。
“林妈妈，杀了聂心竹！我命令你！！！”琴魅声嘶力竭。
宁暮夕点了点头，“林妈，我佩服你的魄力和细心，这一次，算你赢。”
有些遗憾，月魔和琴魅，都不能杀。
但却并无意外。
宁暮夕知道，自己不是无敌的，他有弱点，鬼琉和林妈妈，都利用了这个弱点。
聂心竹。
可是，他没有后悔。
因为，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