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脱水楼】枉死城传说（夜倩第六世）

他不爱你！
他不爱你！
他只是被宿命束缚住了！
所以他才不得不选择你！！
聂心竹仰头看着琴魅，夜深了，她看不清楚琴魅狰狞的表情，“为什么？”
“啊？”满腔的气势得不到回应，琴魅的动作有些凝滞，“什么为什么？！”
“我是说，为什么要给‘爱’去找个理由？”聂心竹和琴魅一样茫然，只是茫然的缘故不同，“那你为什么爱暮夕哥哥？”
琴魅愕然，“我——”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因为暮夕哥是我心里最在意的那个人，是我无法了解的那个人，是我永远得不到的那个人！！”看！她有好多好多的理由，那都是爱的理由！
“爱是不需要理由的。”聂心竹仿佛陷进了什么回忆里去，“那只是一种纯粹的感觉罢了……就像，我就算已经忘记了他的样子，却还记得，我爱他。”
“我就算转世，就算彻底忘记了他的样子，我都不会忘记我爱他！”
萧恬被月魔悄无声息地带离了玄心正宗的分舵，狠狠地扔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山洞里去，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冰冷潮湿的地上，萧恬仍不放弃挣扎。
“我相信。”月魔好整以暇地看着萧恬的狼狈样，“我相信你和安希乐即使转世，即使生生世世，都会是彼此灵魂的归属……只要你们能够把握相爱的时机。”
“什……什么意思？”一股寒意从萧恬的心里冒了出来。
“小丫头，其实你上次说得很对。”月魔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同心石也好，天魔妖矿也罢，它们根本无法控制你们四个人的感情，但，它们可以控制你们的缘分。”
缘分……
“七世姻缘世世相爱相守，那是因为同心石保护着你们的缘分，让你们生生世世都在对的时机相遇……可如果同心石消失了……那你们来生就算如何渴望着对方的灵魂，却连相爱的时机都不会有……这就叫擦肩而过、有缘无分……”
不！！！！
萧恬的眼泪夺眶而出。
“哈哈哈哈，爱而不能，爱而不得，这命运，是不是有点像七世怨侣？”月魔掩口而笑，“如何？七世怨侣和七世姻缘的最后一世，你们两对，都公平了……”
不可以！！
萧恬猛跳了起来，她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向这个恶毒的妖妇讨饶，一咬牙，她不管不顾地朝山洞外冲去。
“想跑？！”月魔倏地冷下了脸来，一伸手。
“啊！”萧恬不由自主地被她吸了回去。
“跟你生生世世的情缘道别吧！”月魔举起右手，指尖魔光大盛，几乎刺瞎了萧恬的双眸。
“呃！”
安希乐脸色大变，猛然捂住心口，奇怪……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流逝了，不，不是身体，是心，还是……还是灵魂？！
到底是什么消失了？！
宁暮夕见安希乐痛苦地抓住了胸前的衣襟，身影连闪，绕开了安希乐纵入天牢附近。
“不许过去！”安希乐回手就是一掌！
宁暮夕眼眸一寒，凌空倒纵避开了安希乐的掌风，“安希乐，我已经对你再三容忍，不要逼我杀你！”


夜深了，风雪越来越大。
暗风和暗影在木屋门口走来走去的，不时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
“城主！”暗影是第一个看到宁暮夕身影的人，他大喜。
“城主！”暗风也迎了上去。
宁暮夕忽然一摆手，“嘘！”他压低了声音，轻轻推开木屋的门，“竹儿睡着了？”
屋内还点着一盏灯火，隐隐可以看到聂心竹蜷在被窝里的身影。
“是，她睡着一会儿了，城主——”
暗风和暗影还有一肚子话要禀告，哪知宁暮夕并不理睬他们，只是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木屋，关上门，走到床边，悄悄将几朵小小的梅花放在了她的枕边。
出得玄心正宗的分舵，突然发现了几朵刚刚开放的梅花，他便摘了下来，藏进怀里。
“竹儿，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和努力。”宁暮夕心道，“希望有一天，我能重新看到你脸上最灿烂的笑容。”伸手帮她掖好被子，宁暮夕深深地看了她几眼，悄然离开。
就在他关上门的那一霎那，聂心竹睁开了眼睛，起身拿起枕边的梅花，怜惜地轻轻触碰。
便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暗风和暗影的声音。
“城主，琴魅死了。”
“城主，鬼琉不答应。”
“城主，聂姑娘她，还是没有下决定。”
“城主，您也别太着急，其实——”
“行了，”宁暮夕摆摆手，“我爱了，我乐意，”他耸耸肩，“怎样都活该！”
“啪！”
陆澄然猛拍了桌面一掌，硬挺的红木桌瞬间四分五裂。
侍立于两边的玄心弟子都是一颤，安希乐却老老实实地站在大厅中央玩扇子，一点都没有负荆请罪的自觉。
“你……你……”
陆澄然这辈子还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气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你搞什么？！！！”陆澄然猛站了起来，失控地冲着安希乐大吼，“你怎么可以把宁暮夕挡回去？！”
“那，那我已经把他挡回去了。”安希乐自然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您再发火也是没用处的……”
“我——”陆澄然气得满屋子乱转，随手抄起一把茶壶就朝安希乐扔了过去。
“砰！”
茶壶结结实实的砸中了安希乐的脑袋，鲜血混合着茶水涌了安希乐一头一脸。
“你——”陆澄然一惊，“你怎么不躲？”
安希乐随意抹了抹头上的碎瓷片，却抹了一手的血和茶叶，他苦笑，“这次是我错了，因为我总想着能给宁暮夕最后一个收手的机会。”
“他不配得到机会！”陆澄然见安希乐伤得不轻，火气也消了大半，“他的手上沾了这么多的鲜血，就是死一万次也难以赎罪，你用得着给他机会？！”
“我和他都是工具，同病相怜。”安希乐觉得有些晕，茶水和血水不断地流下，好像连视线都开始红了。
陆澄然冲一边的弟子使了个眼色，顿时有两名弟子出列，扶住了安希乐，给他清除碎片、包扎伤口。
“希乐，你怎么这么说你自己？”陆澄然听安希乐说出“工具”二字，不免有些心酸，“你是个好孩子，和七世怨侣怎么相同？”
“宗主，如果今天是别的弟子挡住了宁暮夕，你会怎么处置呢？”安希乐还是不痛不痒地站在原地，“你会对他们门规处置的吧？……可我是七世姻缘，你舍不得碰，所以就砸了一茶壶了事，不是吗？”
陆澄然皱眉不语。
“放心吧宗主，”安希乐淡淡地摇着扇子，“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宁暮夕是多大的祸害我很清楚，既然他不肯收手，我也不会收手了。”
“你想怎么做？”陆澄然想了想，顿时提高了嗓门，“我告诉你，你不许用玄心奥妙诀！”
“还是因为我是七世姻缘么？”安希乐轻轻推开帮他包扎伤口的弟子，“如果是别的弟子，愿意舍生成仁与宁暮夕同归于尽，您应该会很骄傲，很感动才是啊。”
“我——”陆澄然语塞。
“所以七世姻缘不是人，只是一件珍贵的物品而已。”安希乐躬身向陆澄然行了一礼，“宗主，我累了，先行告退。”
看着安希乐的背影，陆澄然一时无言，不片晌，后间的珠帘一掀，一个弟子扶着灵峰上人走了出来。
“师兄！”陆澄然连忙迎上。
“行了，我在后面都听见了。”灵峰上人摆摆手，找了张椅子坐下，“看样子希乐是想去和宁暮夕决斗了。”


“不会吧？”陆澄然大惊，“希乐可不是宁暮夕的对手——除非，玄心奥妙诀最后一招……不过那一招，从来没人练成过。”
“就算练成了也会死！”灵峰上人的脸色坏得吓人，“必须阻止他！”
“可这不正是七世姻缘的使命吗？”一个清亮的童音飘来。
“谁？”陆澄然猛回头，“光儿？你怎么来了？”
“光儿参见宗主！”金光小小的脸蛋上满是灰尘，可见是日夜兼程的结果，“青龙尊者见宗主久久不归，特派弟子前来问候。”
“起来！”金煇战死，陆澄然不自觉地对他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倍加疼爱，“这是灵峰上人，本座的师兄，三将的师父，你赶快参拜。”
金光闻言，不卑不亢地朝灵峰上人行了个礼，“参见前辈。”
“你刚才说什么？”灵峰上人在意的是从这个孩童嘴里说出来的话。
“弟子刚才说，对抗七世怨侣是七世姻缘应该做的事。”金光仰着脑袋，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灵峰上人，“希乐哥哥被玄心正宗精心照顾、抚养成人、练习玄心正宗最至高无上的心法、成为玄心正宗地位最高的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希望七世姻缘有朝一日能对付七世怨侣。既然练了玄心奥妙诀，就要抱着以身殉道的觉悟，这是希乐哥哥的光荣，也是他的使命，否则宗门何须在他身上花这么多心思？刚才弟子在门外听到，宗主和灵峰前辈因为舍不得希乐哥哥去送死，而想阻止希乐哥哥消灭人间大患的七世怨侣，实在是本末倒置！”
“放肆！”陆澄然见金光竟敢对灵峰上人语出不敬，连忙喝阻。
“弟子只是实话实说！”金光竟是不愿认错，“如果今日是阴月皇朝，绝不会因为跟七世怨侣产生感情，而舍不得牺牲他们！！”
陆澄然被震住了，他看了灵峰上人一眼，“师兄……”事到如今，竟然是这孩子的思想最清醒，他和灵峰上人，都被这样或者那样的感情束缚住了。
灵峰上人一直望着金光，眼眸越来越深。
“那么——”陆澄然放柔了声音，弯腰摸了摸金光的头发，“光儿，你的意思是，放任你希乐哥哥去和宁暮夕对决？”
“是！”金光干脆地点了点头，“若希乐哥哥能赢，那是邪不胜正，天道昭昭，若希乐哥哥输了甚至牺牲了，那也是以身殉道，无愧此生！”
陆澄然点了点头，他欣慰地笑了——长久以来，他一直觉得孤独，师父死了，师兄弟们多多少少都跟他不是一条心，三将个个性子柔和，过于妇人之仁，没想到，他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希望。
灵峰上人也笑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他只是觉得有点冷——这个孩子的观念太正确了，正确到让他觉得浑身发寒……
安希乐有些走神地在长长的回廊上走着，头还是有些晕，宗主那一下砸得可真是不轻啊，可见他都气到什么地步了。
十天……
安希乐一点都不担心宁暮夕会爽约。
因为他确定宁暮夕了解自己，若他爽约，他安希乐一定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的，更何况宁暮夕也说了，他欠自己的人情。
十天，足够吗？他要参悟出玄心奥妙诀的最后一招！
当时在地宫，为了救恬儿，他飞速提升了自己的功力，这就是真爱的力量吗？可好像总是差了一点点。他爱萧恬，毋庸置疑，可是若说这就是真爱的力量，总觉得不够啊……
“我是不是有毛病？”安希乐忽然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却不慎敲到了伤处，痛得他呲牙咧嘴，“反正都是要杀宁暮夕的，我昨晚干嘛不让他去碰灵峰师伯的符咒，自己在背后再补上一剑不就完了？……现在可好，要拼命使出玄心奥妙诀，还要冒着让恬儿守寡的危险……唉，宁暮夕说得对，我太迂腐，换了他肯定会使黑手……恬儿说的也对，我就不是正常人……算了，反正这辈子七世姻缘和七世怨侣都不正常——也就恬儿比较——恬儿？！”
安希乐在萧恬的房门口站定，可门是开着的，屋内空无一人。
恬儿……
安希乐瞬间变了脸色。
“行了，你们去休息吧。”
时至凌晨，宁暮夕终于听完了暗风和暗影的诉说，他淡淡地点了点头。
凌晨是一日之中最冷的时刻，虽然这三人神功护体，但就这样立于风雪之中，还是觉得阵阵寒意侵体。


暗影却没有半分睡意，他死死地拽着宁暮夕，“城主，现在鬼琉不答应，您是不是就不去救泠月了？”
宁暮夕垂下头去，嘴角微微上翘——
如果不是灵峰上人和安希乐，我会杀了她，给正魔两道送份大礼。
“城主？”雪太大了，暗影看不清宁暮夕的表情。
“没事。”宁暮夕摆摆手，“暗影，你很清楚，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不会去做……”
你——
暗影眼中凶光一闪。
那我就逮住聂心竹跟你交易！
他跟宁暮夕本没有交情，只不过互相利用、想共同对付六道罢了，现在他没法子勉强宁暮夕去救泠月，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宁暮夕在这世上唯一的弱点。
“暗影。”宁暮夕的手忽然搭在了暗影的肩膀上。
“是！”暗影正想着对宁暮夕不利的事，身子顿时一僵。
“不要想太多无谓的事情。”宁暮夕笔直地望着暗影的眼睛，眸光中没有一丝的温度。
“我——”暗影咽了口口水，“是！”
他不敢再看宁暮夕的眼神，垂头朝毗邻的木屋走了几步。
“暗影，”宁暮夕忽然叫住他，“如果六道真的来救泠月，在情场上，你就输定了。”
暗影的脚步顿住。
“因为你怕了我，不敢为了她和我正面冲突，却又不想情敌把她救出来——单就这两点，你已经输得一败涂地。”宁暮夕叹了一口气，“当你瞻前顾后、衡量得失的时候，就已经不配谈一个‘爱’字了。”
暗影握紧了拳头，推门走进了木屋里。
“看着他。”宁暮夕吩咐了还在原地的暗风一句，转身要推开身后木屋的门，进去看看聂心竹。
“城主！”暗风上前一步，“琴魅她——”
“死了就死了吧。”宁暮夕也有些懊恼，他当时怎么就没发现琴魅在附近呢？真是奇了。
“她也可能转世了。”
“与我无关。”宁暮夕走近屋内，关上了门，他听到了暗风的叹息声。
又在埋怨我的无情吧？
靠着门，宁暮夕苦笑了一下，慢慢坐倒在地，伸手扶住额头。
头好重。
里面装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了，没有空间再去哀悼琴魅那个女人。
六道。
龙祖。
泠月。
暗影。
陆澄然和灵峰上人。
不知所踪的月魔。
还有安希乐那个老好人……不会真的要跟我决斗吧？
怎么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头真的好重啊，重到都抬不起来了。
“哗啦。”
一袭棉被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谁？！”宁暮夕一惊，差点没跳起来，却看到了聂心竹，她正弯腰往他身上盖被子，却被他突如其来的惊醒给吓了一跳。
宁暮夕怔住了，他有些发愣地看着聂心竹近在咫尺的俏脸，思维一时有些中断，有些接不上。
聂心竹见宁暮夕不言不语地只管盯着她瞧，有些不自在地直起了身子，“你不能在地上睡，”她垂下头去，声音低低的，“会着凉的。”
宁暮夕看了看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那些梅花……我很喜欢。”聂心竹攥着自己的衣角，“谢谢你。”
“喜欢就好。”憋了半天，宁暮夕也只说得出这四个字来。
“你看上去很累。”聂心竹微微抬起眼帘。
“是很累。”宁暮夕苦笑了一下，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暮夕哥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聂心竹缓缓在宁暮夕面前蹲下，“有一座森林里，住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
宁暮夕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聂心竹，“竹儿？”他不知道聂心竹想说什么。
“有一天，一匹狼突然闯进了那个小女孩的家中，咬死了小女孩的全家，还有小女孩未婚夫的全家，把小女孩叼走了。”聂心竹的眼中忽然升起了水雾，“可那匹狼没有伤害小女孩，反而对她很好很好——林子外面有很多猎人想射杀那匹狼，它经常受伤，只不过它太凶猛了，别人看不到它的伤口。可是有一天，那小女孩看到了……”
聂心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宁暮夕消瘦而冰凉的脸颊，“整整一天过去了，那小女孩什么都想不到，也什么都想不了——她只是在想，该怎么帮那匹狼好好地包扎一下，让他不要再这么疼。”
宁暮夕握住聂心竹放在他脸上的手，他的手，竟是火热的。
“暮夕哥哥，你说这小女孩是不是很坏？”聂心竹心疼地望着宁暮夕一脸的倦容，“她居然把什么都给忘了——只是想帮他包扎一下伤口……”
“竹儿！”宁暮夕再也忍不住，一把将聂心竹抱进怀里，轻轻呢喃着她的名字，“竹儿，竹儿……”他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不断地亲吻她的发丝，她的脸颊，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用被子包裹住他们两个人，紧紧地包裹在一起，“你冷不冷？”
聂心竹靠在宁暮夕的怀里，轻轻地摇了摇头。
“暮夕哥哥，你走了之后，我想了很多很多的东西，那些死去的人，我们之间的血缘，还有怨侣的宿命……可等我真正看到你的时候，我发觉我什么都想不了了——看到你这个样子，想起你这些年来经历过的事情，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抬起头，“我终究是一个冷血而自私的女人……我的眼里，爱情胜过了一切……鲜血，良知，人伦……暮夕哥哥，这样的我，你还想要吗？”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站在空无一人的木屋内，宁暮夕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暗影多半回不来了。”
暗风一怔，“城主？”
“如果你昨天晚上真的和他说了那么多的话……”宁暮夕转身看向暗风，“那暗影定是去玄心正宗的分舵救那树妖了。”
暗风听得有些意外。
没想到他真的那么爱那个树妖。
宁暮夕看穿了暗风的心思，微微一笑，“也许他是真的发现自己很爱她，也许……他只是被你我的话所激，想跑去证明自己真的很爱她而已。”他略略思索了一瞬，又道，“但暗影绝非灵峰上人甚或陆澄然的对手——如果正巧撞上来救那树妖的六道，那更是没有胜算……”
“那他不是死定了？”暗风有些担忧，毕竟他和暗影同僚一场。
“所以你不如替他祈祷，那树妖已经被人救走，他扑了个空。”宁暮夕无谓地看向窗外，“不过若他真的战败，也不会死，因为正魔两道现在都要找我和竹儿，他只会被刑囚罢了。”
“暗影会招供？”暗风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暗影会招供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和宁暮夕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收拾行装。”暗风躬了躬身，退出屋外。
宁暮夕按了按眉间，在床边坐下，“到底魔君对那个树妖的感情到了什么地步？”他忍不住自言自语，“如果，他真的会来救人的话……”宁暮夕的眼中闪过杀机——
六道年轻，没有大婚没有子嗣，若此时他身亡，魔宫没有了正统的继承人，必定会引起一场夺位的大乱……
“暮夕哥哥。”一只柔软的小手忽然搭在了宁暮夕的肩上。
“嗯？”宁暮夕立时回神，看到聂心竹正站在他的面前，便拉着她在身边坐下，“也就只有你！”他笑。
“我什么？”聂心竹不明白。
“也就只有你，能随意走近我的身边！”宁暮夕拧了拧她的脸蛋，“换了别人这么随意靠近我，早被我打飞出去了。”
“所以呢？”聂心竹靠进宁暮夕怀里。
“所以我被你吃定了呗。”宁暮夕笑着搂紧了她，轻轻摇晃，“怎么？找我有事？”
“我看到暗风在收拾行装，我们要搬家？”聂心竹低头玩着宁暮夕的衣服。
“是啊，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正魔两道迟早会找到的。”宁暮夕看了聂心竹几眼，伸手抬起她的脸蛋，“你喜欢这里？不想搬？”
“不是。”聂心竹摇了摇头。
“我说嘛，这里又不是什么风景名胜。”宁暮夕执起聂心竹的小手，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聂心竹的一句话，却突然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暮夕哥哥，不要再杀人了好吗？”
宁暮夕放开聂心竹，脸上的柔情逐渐消去，“竹儿，你以为我喜欢杀人？”
“我知道你也是无可奈何。”聂心竹连忙拉住宁暮夕的手，“暮夕哥哥，我们一起走吧，走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与世隔绝，远离这里的一切好不好？”
“你太天真了。”宁暮夕把手抽了回来，起身，“你以为我们能走到哪里去？人间，有玄心正宗，魔界，有阴月皇朝，枉死城，我们回不去了……”他转身，拉起聂心竹，“竹儿！七世怨侣是不容于三界的！没人会放过我们！今天如果不是我在木屋外早设了结界，不稍一个时辰，正魔两道就会踏平这里！”
“那我们就去找个深山老林设结界嘛！”聂心竹急了。
“结界总有被洞穿的一天。”
“那就换个地方再设啊！”
“聂心竹！！”宁暮夕一把甩开聂心竹，大怒，“我们是人！不是过街的老鼠！！一辈子被追杀，一辈子躲藏，一辈子不见天日，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世间的任何一寸土地上，你想这样吗？！！”
“你到底为什么要留在我身边？”宁暮夕不想去想那个可能性，但他却又无法控制地脱口而出，“你是真的因为爱我才留下的吗？”
什么？
聂心竹睁大了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一向善良得让我着恼……昨天晚上就这么原谅了我所犯下的所有血债，我到现在都觉得难以置信。”宁暮夕只觉呼吸困难，“还是你想牺牲自己，为了这可怕可恨的人世不再有无辜的人伤亡，大义凛然地留在我这个魔鬼的身边，想净化我的戾气？我——”


密林深处，六道和泠月并肩疾行了半个时辰，本来泠月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跟上六道的速度的，但此刻她体内有龙祖的元丹，魔功一时半会儿竟是和六道拼了个不相上下！
“呃！”泠月忽然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飞了出去。
“泠月！”六道一个纵身，飞扑过去将泠月拦腰抱进怀里，“你怎么了？”
“没事！”泠月光洁的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强行挤出笑容，推了推六道，“我只是使力太过了，龙祖魔功深厚，我还不太会用——圣君，快放我下来，这里还是玄心正宗的势力范围。”
“你说谎。”六道脸色一沉，他倏地放下泠月，扣住她的脉搏。
“我没有说谎！”泠月着急地想把手抽回来，她绝不愿意连累了六道，“我们快走！”
“你要不说谎你冲我笑什么？”六道不理会泠月的挣扎，凝神给她把脉。
“呃？”泠月一怔。
“你不知道吗？你很少冲我笑，就算是真笑也是淡淡的。”
“我——”泠月一阵揪心，忽见六道脸色大变，“泠月！龙祖的元丹魔气太强，你的内息已经开始跟它排斥了！不行，我必须立刻帮你运功，把元丹逼出来！”
“不行！！”泠月连连后退，“你要帮我运功，少说也得一炷香的时间！”
“那又如何？”六道抱臂挑眉看着泠月。
“那又如何？！”泠月高声反问，都快气死了，“其一，你一拖延时间，灵峰上人随时会追上来，你是他的对手吗？其二，我有龙祖的魔功在身，和你联手还能将他击退！！其三，龙祖说过我能坚持一个时辰，现在只过了半个时辰，不必着急——”
六道眯起双眼，不动声色地看着泠月在自己面前滔滔不绝，这个沉静的姑娘很少这样，只有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为她服罪的父亲据理力争地开脱。
“说完了吗？”六道叹了口气。
“说完了！”泠月瞪他。
“很好！”六道反手一掌劈中了泠月的后颈。
泠月连哼都没哼一声，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因为她绝料不到六道会打晕她。
抱着泠月柔软的身子，六道微微一笑，“对不起，可如果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经脉逆断而亡，我就不是六道了。”说着六道一拂手，两边的树丛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移动了起来，迅速将两人包围住，不露出一点缝隙。
“希望这障眼法能瞒过灵峰上人。”六道不再犹豫，凝神将泠月靠在树干上，盘膝坐下，与她双掌相抵，要逼出龙祖的元丹。
距离树丛几丈之远的山石后面闪出了一个人影，月光洒落，照亮了人影的容貌，还有他眼中冰冷的恨意。
暗影！
他是来救泠月的，却在玄心正宗的分舵外面撞上了也是恰巧赶到的六道，仗着出神入化的遁地术，他一路跟踪到此处。
“六道！”暗影怒视着那从包围起来的树丛，动了动左手的残爪。
然而暗影也没发现，一只黑色的蜘蛛正趴在他身边的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萧恬还待在原来那个山洞里，不是她不想逃开，而是六道剥夺了她逃生的权力。
是，逃生。
因为她正被悬空绑在一丛燃烧的魔火之上，人已被惊人的高温炙烤至昏迷，不，准确地说是魔气侵体，才致使她昏迷的。
这丛魔火自然是六道设下的，他是这么说的——
你身上的绳子能支持两个时辰，如果龙祖和泠月都没事，那我自然会回来救你。
但如果他们出了什么意外——
“那你就要我抵命吗？”萧恬动了动干裂的嘴唇，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不，比抵命更精彩……”
在失去意识之前，萧恬看到了六道无比冷酷的笑容。
小丫头，你已经失去了七世姻缘的命格，杀你太廉价了……如果泠月和龙祖真有什么损伤，我不会只让你一个人下地狱的。
安希乐已在洞外站定，他喘了喘，几步跑进了洞内，只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心胆俱裂——
“恬儿！！”他失声惊吼。
是六道通知他过来的。
在带着泠月离开玄心正宗分舵的最后一霎那，六道传音给了安希乐——“你的心上人正在那里，对，就在那里，你去找她吧。”
六道瞒过了灵峰上人，瞒过了陆澄然，只传音给安希乐。
安希乐听出了六道话中的杀机，但他还是来了，他不能不来，因为被抓的是萧恬啊！
现在安希乐明白了，六道是想七世姻缘双双毙命于此，以报玄心正宗害死龙祖之恨。
不为别的，只为这丛魔火。
想要通过这层魔火解救萧恬，只有一路趟着火海过去，可惜，安希乐即使是七世姻缘的命格，也只是凡人肉身，他熬不住火焰中那骇人的魔气的，只怕闯不到一半就会倒地气绝。
但萧恬眼看就要跌入火海了，他怎能不救？！
“魔君！！”安希乐目眦尽裂，双拳紧握。
除了灵峰上人，没人能通过这片魔火，但现在回去再叫灵峰师伯已经来不及了，绳子快断了！而且安希乐很清楚，灵峰上人一定是追着六道的魔气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换句话说，六道已经断绝了萧恬的所有生路！
这个机关算尽的魔头！！
“怎么会这样呢？”山洞之外，宁暮夕无力地按住自己的额头。
小半个时辰前，他在山谷里发现了六道魔气的逼近。
有聂心竹在身边，宁暮夕自然不愿意去跟六道正面交锋，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暗风也是这个意思，三人便上回到马车上一阵疾行，却没料想——
“还真巧了。”宁暮夕悠然地看着安希乐站在洞口的身影。
“城主，要不要再换个地方？”暗风不清楚洞内的状况，只是直觉不想让安希乐和宁暮夕撞上。
“暮夕哥哥，怎么又停下了？”聂心竹从车厢里钻了出来，探头张望。
“回去，外面冷。”宁暮夕把聂心竹推了回去，转身道，“暗风，我们走！”他和暗风的心思是一样的，不想和安希乐有什么牵扯。


树丛深处，六道为泠月逼出元丹已经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刻，他的两道浓眉深锁，脸上隐有黑色的魔气浮现——那正是运功到极处的表现。
泠月是受力的一方，她不需要专心致志地固守元神，只要等着六道施法即可，除了不能移动之外，她甚至可以开口说话，当然她没有，只是怨怼地看着六道，万分焦急。
快点！
再快点！
老天，魔神！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慢？为什么六道的动作这么慢？为什么她偏偏不能多捱一刻而让六道发现了端倪？
若灵峰上人追了上来，那该如何是好？！
若六道真的因为救她而有了什么损伤，她即使万死也莫赎了。不是因为他是皇朝的圣君，是魔道的希望，只是因为，她宁愿自己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愿意六道少了一根头发。
在这个时候泠月已经想不到什么皇朝的基业了，她能想到的，就只有六道这个人。从见到他、爱上他以来，从未改变，只因为他是六道而已。
“这个不知轻重莫名其妙的男人！”
泠月恨不得一脚把六道踹翻，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冷静稳重顾全大局的明君，哪知这家伙任性起来就像一个小孩，谁也不能拗了他！
“泠月，你就算要踹我，也得等我帮你逼出元丹之后吧？”
六道传音至泠月耳边，语气中竟还有一丝丝笑意。
“你——”泠月有些怔愕。
“你的表情告诉我的。”六道再次传音。
“哼。”泠月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索性转过头去不理他，却被六道的下一句话惊得险些跳起来，“看来我们的运气不太好，有人来了。”
什么？！
泠月一抬头，她看见了暗影。
暗影是一手护住自己胸前、缓缓从地底钻出来的，他还怕六道布下了什么厉害的陷阱，不敢妄进。
月光的照耀下，他看清了两个人影正双手相对，盘膝坐于地上，正是他朝思暮想、爱之恨之的泠月和六道。
六道感觉有陌生气息靠近便知不妙，偏偏运功已入最后关头，泠月眉间魔光闪现，可见龙祖的元丹已被六道逼至了天灵，但若这时放手，龙祖的全部魔气会倒灌入泠月的身体，她定会承受不住而丧命。
所以尽管六道眼见来的是暗影，却也是无法可想，只是睁眼望着泠月，不发一言。  
泠月却狠狠地瞪着暗影，似欲将他的身体瞪出个窟窿来——暗影，你要敢动六道半分，我定不与你甘休！
泠月虽没开口直言，但她冷冽的目光已经清楚告诉了暗影她的意思，暗影心中一酸，转而看向六道，眼中恨意大盛，左手的利爪也开始活动。
泠月见状大感不妙，立刻传音给六道，“圣君！快放手！”
“不行，那样你会死。”六道的语气一如在庭院内品茶赏月般淡然，却无可辩驳。
暗影本欲一爪捏碎六道的天灵，却见两人眼神频频交流，一皱眉，动作停在了半空，“你们——在疗什么伤？”这是暗影第一次开口，他并不清楚龙祖的事情。
泠月一咬牙，开口道，“暗影，此事说来话长，但我告诉你，若你现在杀了六道，我也会立刻毙命！”
“你说什么？！”暗影吃了一惊，手臂顿时僵住了。
现在六道就坐于他的爪下，他只要一用力，六道立刻命丧当场，但如此一来，也会连带着杀了泠月。想到此处，暗影无论如何也无法痛下杀手。
可是……可是……一旦六道帮泠月疗伤完毕，就会立刻恢复行动自由，他就没有机会再报仇了！甚至，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
这么多年了，忍辱偷生，在枉死城里卑躬屈膝，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不就是为了向六道报复，为了将他碎尸万段吗？！
暗影的眼神开始挣扎，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泠月见暗影犹豫，连忙放软了声音，低声道，“暗影，求你放过我们吧，好不好？”她并非向暗影乞怜，只是明白暗影对自己还有情意，指望能以自己的生命为筹码，拖到疗伤完毕，保全六道性命。
她本以为自己不屑这么做的，但她却是毫不犹豫地做了，连想都没想。
“你居然为了他求我？！”暗影本在挣扎，一听这话更是血气上涌，面目也狰狞了起来，“为了他，你竟然求我！！”暗影认得泠月至今，何曾见过这个清冷孤傲的少女求过什么人？！这比要她的命还难，如今她却为了六道这么做了，“哈！哈！”暗影冷笑了几声，“很好，非常好！！”
“唉。”六道似乎是有些哭笑不得，再次传音，“泠月，你真的不了解男人啊——你越为了我服软，他只会越恨我罢了。”
什么？！
泠月一震，急急把目光转回到六道脸上，只见六道一双星眸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眼中蕴满了情意，嘴角却挂着温柔的微笑。
“傻……傻瓜……”满腔的焦急与担忧终于抵不过心中的柔情与酸涩，泠月平静了下来，目光却晃得越加厉害，“六道……”
“我在。”在此生死关头，六道的笑容给予了泠月无尽的抚慰与安心。
暗影的眼中已经是满目的血丝，他想起了宁暮夕的话，还有暗风的声音——
暗影，你输了，爱是不能拿来衡量的。
泠月对你来说，不过是能补偿你的不甘的战利品，你不爱她。
眼前的两个人，双掌相抵，心灵相通，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是脉脉含情，看起来还真是般配……般配！！！
“六道！！”暗影一声怒吼，带着仇恨，不甘，还有妒火，尖锐的利爪朝六道的天灵击下。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震碎了夜色，暗影捂住左臂连连跌退，他惊惶地看向自己已恢复原状的左手，手心浮现出了一团黑色的圆印。
“黑寡妇？！”暗影只觉正条手臂都麻痹了。
怎么会这样？
他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中了蜘蛛的剧毒？！
他，他刚才，明明是要杀六道的，可他一掌拍下去，手心却好像被什么猛扎了一下，然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剧痛蔓延，让他惨叫出声。
红光一闪，一个俏丽的红衣少女带着一脸得意出现在了暗影的眼前。
“你——”
暗影立即运功压住毒性，朝那少女怒目而视，“蜘蛛精？！”
“你还是砍了你剩下的那只爪子吧。”那少女咯咯娇笑，“黑寡妇的毒性，你很清楚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暗影大怒，虽然中毒，但他魔功仍在，这蜘蛛精看来道行不深，他要——暗影面目狰狞地上前，那少女毕竟修为尚浅，心怯地退后了一步。
“你找死！！”暗影举起已被剧毒染黑的利爪，五道血光劈面抓下。
那少女慌忙一个旋身，变出层层蜘蛛网朝暗影罩去。
“嘶啦”几声，蜘蛛网轻而易举地被暗影撕裂，尖锐的爪牙突然放大，如魔兽的血盆大口般吞噬而来，势必要捏碎那少女的魔体。
“嗖！”斜里忽然飞来一柄长剑，挟着骇人的魔气与寒光。
一夕剑？！
暗影立时收身躲避，才转了个身，却发觉正为泠月疗伤的六道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双眸冷冷地罩定了自己，右臂一振，一夕剑已经飞入了他的掌中。
“不好！”暗影刚来得及意识到不妙，眼前剑光一闪，，六道已然挥剑砍下。
“啊！！！！”又是一声惨嚎，暗影的左爪已被六道生生砍下。
“砰！”暗影倒在了地上，身体痛苦地蜷缩着，几乎晕厥过去。
“啊哈！”那少女拍手笑道，“这下好了，两只爪子都没了！”
“当！”六道收剑回鞘，暗暗松了口气——好险，总算在最后关头，把龙祖的元丹从泠月的体内逼出来了。
泠月依旧坐在地上，全身软绵绵的，无法站起。
“怎么会这样？”她不禁有些奇怪。
“因为我输了几道霸道的魔气给你，让你暂时失去力气。”六道走到泠月身前蹲下，伸手拂去她额头上的汗珠。
“为什么？”泠月莫名地睁大了一双明眸。
“这是惩罚。”六道微微一笑，“咱暗影动手击我要害的时候，你想自行撤回运功的双掌，拼尽你最后的力量和暗影同归于尽，是吗？”
“我——”泠月垂下头去。
“你明知道如果那个时候撤手，龙祖的所有魔功一定会反窜，然后击碎你的身体。”六道抬起泠月的下巴，“对于你的这种想法，我很生气。”
“如果你只是六道的话，我不会这么做。”泠月抬起酸软的手臂，握住六道的手，“如果你只是六道的话，无论是生是死，我们都在一起，”她叹了一口气，“可你不是，你是六道，但你更是圣君，六道可以陪我死，但圣君不行！”
六道静静地望了泠月半晌，终于低头苦笑了起来。
“六道，你老实回答我。”泠月第一次没放开六道的手，“如果一直到最后关头，那只蜘蛛精没跳出来，你还会坚持给我疗伤，坚持救我吗？你真的不会还手？”
六道苦笑得更加厉害了。
“你会还手的对不对？”泠月挪动着柔软的身子，偎进六道怀中，“你一定会还手的，哪怕代价，是我死。”
“你很了解我。”六道拍拍泠月的背，“说得对，如果退无可退了，泠月，我会还手，我会牺牲你……”
“这才是我认识的六道。”泠月笑着抚摸着六道充满温柔和歉意的脸庞。
咳咳咳咳。
身后传来了清脆的咳嗽声，却是那救了二人的蜘蛛精。
泠月脸一红，放开了六道。
六道微微一笑，起身，转过头去看向那一脸促狭的红衣少女，“救驾者何人？”
“蜘蛛小妖魅姬参见圣君！”红衣少女跪了下去，恭敬地道，“呃，另外还拜见圣后！”
“你说什么呢！”泠月啐了那少女一口，“我，我还不是……”
“迟早是咯！”魅姬眨了眨眼睛。
泠月的脸更红了，却咬着嘴唇没有否认。


六道轻笑了几声，又收起笑容看向魅姬，“你救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什么都可以吗？”魅姬小心翼翼地问道。
六道点点头。
“那魅姬想和未来圣后结为姐妹！”魅姬的眼中有着狡黠。
“什么？”泠月一怔，随即明白了魅姬的意思，六道自然也明白了，他大笑，“好一个聪明伶俐的蜘蛛精啊，你成了我的小姨子，那以后岂非无论你犯了什么错，我和泠月都得尽量宽容了？”
“君无戏言，圣君刚才说什么都可以的。”魅姬才不担心六道会赖掉。
六道转身看向泠月，泠月点了点头，“那以后，我就跟她姐妹相称好了。”
魅姬也不待六道发表意见，立时拜了下去，“谢圣君，谢未来圣后！”
“起来吧。”六道一拂手，魅姬应声站了起来，“也算是我和泠月命大，你正巧路过。”
“魅姬不是正巧路过。”
嗯？
六道正把泠月也扶起来，闻言反问，“那你是——”
“我是一路跟踪暗影过来的。”魅姬滔滔不绝，把她在荒山木屋的所见所闻全部说了出来，“……我半夜在屋内见暗影偷偷溜了出来，就怕他要对圣君不利，所以才悄悄跟到此处……天下妖魔，谁都不希望我们的主子出事。”
“圣君！那我们赶快去那个木屋抓七世怨侣吧！”泠月焦急地握住六道的手臂。
“不必了。”六道摆摆手，“以宁暮夕的谨慎，在察觉到暗影离开之后，就会立刻搬离原来的地方。”语气顿了顿，他转而向魅姬道，“你以后就跟着我和泠月回魔宫吧。”
“呃，魅姬不想回魔宫。”她见六道眉头一皱，连忙跪下回禀，“魅姬希望在人间闯荡……”她还不好意思告诉六道，她喜欢吃人间精壮的男子，用以补充魔气、滋养魔体，若回了魔宫，那岂不是吃不到了？
六道和泠月对视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那好吧，但人间危机处处，妹妹要小心。”
“是，多谢圣后姐姐！”魅姬笑眯眯地起身，“那姐姐姐夫慢慢聊吧，魅姬告退！”
“去吧。”两人答应声未出，魅姬已经不见了踪影。
“走得倒真干脆。”六道拥紧了泠月因乏力而不得不靠在他身上的娇躯，泠月见挣扎不能，只能瞪了六道一眼，“瞪我做什么？未来圣后。”
“谁答应嫁你了？”泠月含羞地看向别处。
“那刚才魅姬叫了那么多声，你还不是都答应了？”
“我——”泠月把头转了回来，正想反驳，对上六道一脸的无辜样，终于忍不住笑倒了在他怀里，“好吧，我答应了，因为我答应过龙祖，也因为我刚才没来得及拒绝魅姬。”
“就不是因为我？”六道眉头大皱。
“你？那是问题外的！”泠月摆摆手，“你以为做圣后是什么好差事？”
“的确不是什么好差事。”六道的语气忽然有些沉重，“做圣后，随时会被圣君牺牲掉，就像刚才……也可能，圣君随时都会自己牺牲掉，然后只能让圣后一直过着幻想丈夫还在身边的日子……”
“六道……”泠月暗悔不该说这些话题。
“泠月，我再次向你求婚，”六道认真地握住泠月的双手，“我要你知道，你比我的生命、比我的一切、比我自己还重要，但是——重要不过阴月皇朝。我随时会为了皇朝大业牺牲你，这样，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泠月的眼眸泛出了淡淡的水光，她点点头，“六道，谢谢你。”
“谢我？”
“对，因为这一次我感觉到了你的真诚，你是真心真意地敞开了你的心，愿意让我进入你的生活，而不是想掌控我，掌控感情。”
“所以你可以答应我了，是吧？”六道捧住泠月的脸，轻轻吻了吻她的唇。
“是，”泠月严肃地点头，“我泠月，愿意把终身托付给六道，此生此世，矢志不渝。”
“这回轮到，我谢你了。”六道俯下身去，泠月微微仰首，双唇胶着，定下了彼此一生的誓言。
“呃！”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痛哼唤醒了沉醉的两人。
六道依依不舍地放开泠月，转身看向隐有苏醒迹象的暗影。
泠月的脸上还留着悸动的红晕，但目光一接触到暗影，忍不住在内心轻叹，“六道，你会杀他吗？”
“我要杀刚才就杀了。”六道摇摇头，“我还想逼问他有关宁暮夕的事，哪怕只有点蛛丝马迹也好。”
“不必了。”泠月踮起脚，凑到六道耳边悄声道，“我见过月魔了，她告诉了我促成七世怨侣的方法，就是……”
“这么简单？”六道的眼睛一亮，频频点头，“不过却很奏效，不愧是月魔啊……果然够毒辣……”
泠月也同意这点，“只要这么做，宁暮夕和聂心竹就会彻底毁灭。”
“看来，”六道揽住泠月的肩膀，“我们要在人间再待上几天了。”说着他左手一拂，包围着二人的树丛散开，“那是什么？”六道眼利，立时看到了不远处的草丛里蹿出一道白色的影子。
“小倩！”泠月喜出望外地跑了出去，一把将小白狐抱进了怀里，高兴地道，“原来你一直跟着我们，我还以为你自己跑了？”
六道走近，发觉这只小白狐亲热地在泠月的怀里撒娇，忍不住有些吃味，“你什么时候开始养宠物了？”
“很可爱啊。”泠月举起小白狐在六道面前晃了晃。
“等等！”六道忽然大觉奇怪，“怎么连这只小白狐都追上来了，灵峰上人还没追上？莫非他真的被我的障眼法给骗了？”


深山的一角，一个微小的结界罩住了不过几尺之地，几棵树，一辆马车。
聂心竹在马车中沉沉而睡，暗风则在车外焦急地徘徊。
终于，他听到了脚步声。
“城主！！”暗风大喜。
宁暮夕解开结界，缓步走了进来。
“希乐他——”暗风欲言又止。
“如我所料，灵峰上人还不算老眼昏花，看到了我的怨气。”宁暮夕冲暗风伸出手，暗风立刻将一块晶石递给他——
那是一直挂在宁暮夕肉身上的封印晶石，宁暮夕灵魂归体之后，他也没拿下来，因而才能在三界内自由行走。
可惜封印晶石只有这一块了，也只有月魔懂得如何去炼制，想当然尔，月魔可不会再炼一块出来巴巴地送给聂心竹。
“谢天谢地。”暗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和安希乐还是有感情的。
“不可否认，安希乐的命的确很大。”宁暮夕自行挂上封印晶石，“我差点就可以杀了他了。”
“城主，你不会真的杀了希乐的。”暗风勉强笑了笑。
“不，我会！”宁暮夕淡淡地摇头。
“什么？那你为什么还要——”暗风不明白。
本来，他们路过那个洞口并不打算进去的，宁暮夕也想趁着聂心竹没看见安希乐之前离开，免得这心善的小丫头又央求自己去救他。
他怎么会救他？不杀他就不错了……
可是。
如果不是安希乐上次在玄心正宗的分舵及时拦住他，那么……
“竹儿，我去弄些野味。”宁暮夕吩咐马车继续前行，自己则回到了洞口，远远一望，安希乐已经投入了那片魔海。
这白痴！
以宁暮夕的眼力，当然能看出那是什么样的魔海，安希乐这么一冲进去，除了灵峰上人，这世上恐怕没有任何人能把他拉出来了，包括宁暮夕自己。
一个恶念徒生。
安希乐死了不是更好吗？这样的话就没人缠着他决斗了。这样的话，他就可以顺利地和竹儿去隐居了。
反正，也不是自己把那小子撞进火里去的。
留下了一脸无谓冷酷的笑容，宁暮夕转身，决定放任安希乐自生自灭。
“安大哥！！！”
宁暮夕听到一个女人的呼唤。
是萧恬吗？
宁暮夕回过头，隐隐还能看见安希乐决然的背影。
没有人比宁暮夕更加了解安希乐此刻的决心，因为就在几个月前，濒临魂飞湮灭的他，也为了救聂心竹，冲向自己本已无法穿过的炼狱之火。
“安大哥！”
“暮夕哥哥！！”
两声呼救竟然重叠了，宁暮夕觉得自己眼花，他竟然从安希乐的身上，看见了自己。
不行！这是什么可笑的幻想？！
宁暮夕大步离开，回到了马车边上。
“暮夕哥哥，野味呢？”聂心竹仰着小脸望向他。
宁暮夕看着聂心竹纯净的眸子，他忽然觉得，就是这样的目光，融化了自己心里的坚冰。
“竹儿，奔波了一整天了，累了吧？早点休息。”宁暮夕忽然不敢直视聂心竹的眼睛了，将她搂进怀中哄着她入睡，心里却在不断地翻覆。
安希乐，救过他。
安希乐和萧恬，就像他和聂心竹。
安希乐，是竹儿的朋友，第一个朋友，真正关心过她的人……
宁暮夕很清楚，自己当初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聂行云，也是因为，他真的关心竹儿，而不是因为他是竹儿的什么哥哥。
聂心竹，你这个小丫头，小妖精，小祸水，小害人精！
你迟早有一天，会把原来的宁暮夕给杀了。
不，你已经杀了。
又或者，你慢慢地让我找回了7岁前的我自己，真正的宁暮夕。
聂心竹的确累了，不一会儿便睡着了，宁暮夕静静地望着她甜美的睡颜，终于俯下身去亲了亲她的脸蛋，离开了马车。
“暗风，我救不了安希乐，但我会把灵峰上人引来。”
宁暮夕解下了封印晶石，朝魔气密布的方向跑去，他知道那是六道的魔气，他知道灵峰上人必然在拦截六道的途中。
果然，仗着身法鬼魅，自己成功了，灵峰上人还是及时赶到了。
但宁暮夕知道，他挥向安希乐的那一掌，是用了真力的，不是想杀安希乐，而是——安希乐，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
他这一掌，打断的是他和安希乐之间的恩怨。
“所以暗风，我一定会杀安希乐，只要他够胆子再来缠我，我不会再手下留情。”宁暮夕看向暗风，“而以安希乐的性子，他也一定会再来找我杀我。”
“那您为什么不告诉他您是要救他？！”暗风大急。
“有区别吗？”宁暮夕冷冷的反问。
“至少希乐他会——”
“他会手下留情？我不需要。”宁暮夕笑地更加讽刺了，“而且你莫非不了解安希乐？聂家满门，王家满门，加上暗花，就算他意识到我是在救他，他也一样不会手下留情——暗风，我跟他之间，只能活一个！”
“城主！”暗风正要再说，宁暮夕已经钻进了马车里。
车厢一阵轻微的颠簸。
聂心竹咕哝着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宁暮夕在聂心竹身边躺下，转头看了看她被被窝暖得红扑扑的脸蛋，微微一笑，搂紧了她，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透过马车的车帘，洒落在了宁暮夕的脸上，如剑般英挺的双眉微微一皱，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伸手按了按眉心，宁暮夕看见的是坐在他身边的聂心竹，她正抱着双臂，鼓着腮帮，气呼呼地瞪着他。
错觉？
宁暮夕揉揉眼睛。
“起来！！！！”一声怒喝在宁暮夕的耳边炸响。
“哇！”
宁暮夕一个条件反射弹了起来，皱眉揉了揉耳朵，看向聂心竹，“竹儿？”
“你昨天晚上去救希乐？去引灵峰上人？去冒险？”聂心竹清脆的声音像连珠炮似的扑面而来。
“我——”
“你竟然什么都不跟我说？！”她也不给宁暮夕解释的机会，自顾自地吼完，一掀车帘，钻出了马车。
宁暮夕怔了半晌，也钻出了车厢。
“竹儿？！”
聂心竹赌气地坐到了远处的草坪上，不理会他，暗风正心虚地喂马吃草，不敢去接宁暮夕的眼神。
“你跟竹儿说的？”宁暮夕定定地望着暗风的背影。
暗风的背猛地僵住，“是，是聂姑娘问，说天都大亮了，为什么城主你还睡得这么熟、这么累……”
“所以你就实说了？”宁暮夕按住暗风的肩膀。
“城主，你知道我不会说谎。”暗风的身体紧绷。
“那倒是。”宁暮夕没好气地冷笑。
“城主，属下该死！愿意接受惩罚。”暗风很清楚，宁暮夕最讨厌属下多嘴，在枉死城里谁若是多说了半个不该说的字，那就是立时魂飞湮灭的结局。
“行了。”宁暮夕耸耸肩，“暗风，我会尽快给你挑个媳妇，这是对你最大的惩罚。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明白，男人在女人面前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了。”
“呃？”暗风听得瞠目结舌，抬头，宁暮夕已经朝聂心竹走了过去。
这……这像是宁暮夕该给的回答吗？
“生气了？”宁暮夕在聂心竹身边坐下。
聂心竹不理他。
“我饿了，想吃早点。”
聂心竹还是不理他。
“你不会是气我救了安希乐吧？那我这就去杀了他！”
聂心竹回瞪宁暮夕。
“我明白了。”宁暮夕了解地点点头，“昨天晚上我可是九死一生啊——灵峰上人的功力在我之上你是知道的，他若是不管安希乐，只顾取我性命，我多半就回不来了。”
如果是陆澄然的话说不定真会这么做。
聂心竹的身子猛颤了一下，本能地拽住宁暮夕的双手，好像生怕谁把他抢了去似的。
“早知道你会不理我，我真不该回来。”宁暮夕轻笑了一声。
那你就别回来啊。
聂心竹本想顶他一句的，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两只眼眶倒是红了，又委屈又生气地瞪着他。
宁暮夕看得大为心疼，连忙将她抱进怀里，“好了好了，我逗你呢，”他暗自责备自己不该胡言乱语，“你明明知道的，你在这里，我就算爬也会爬回来。”
过了好半晌，怀里才传来了聂心竹闷闷的声音，“下次不许这样了——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不阻止你，但你一定要告诉我。”她的语气顿了顿，委屈之意更甚，“你这样，我会觉得我对你来说，只是个外人，还不如暗风。”
“如果我昨晚是要去杀安希乐呢？”宁暮夕抬起聂心竹的脸蛋，“你也要我告诉你吗？”
聂心竹吃惊地望着宁暮夕。
“不要以为我会就这样变成好人。”宁暮夕看着聂心竹的眼睛，“竹儿，不要妄想，做一个好人……太难了……”
宁暮夕很清楚，如果安希乐之前没救过他，如果他对聂心竹没有一丝的关怀，他根本不会手下留情，甚至不会去管他。
“昨天我救了他，等于是把我欠他的、你欠他的，一笔勾销了。”宁暮夕正色道，“竹儿，你要面对这个现实，安希乐一定不会放弃杀我的念头，而他如果真的动手，我会让他死在我前头，而且不择手段。”
聂心竹慢慢离开了宁暮夕的怀抱，她用力地呼吸着，双手绞在一起，眼前闪过安希乐的笑脸，还有他的关心，他的友谊……他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暮夕哥哥，我是你的女人。”聂心竹痛苦地闭上眼睛，“所以接下来无论你要做什么，你会做什么，我都只能接受——因为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最终章 终始
隆冬，阳光却莫名地锐利了起来，午后，尚未到暮时，残阳已然挂满了西方天际的尽头，如血一般鲜红刺眼。
隐蔽于苍穹之下的魔窟一角，石洞府邸透着水墨般的淡然和暗沉。
六道俯身埋葬了龙祖的本命元丹，让本是地龙探子出身的他再回到地下，希望能借天地的精华与灵性，让龙祖再次成形。
但，起码需要几千年吧。
到时候，这天下，恐怕会再次换了人间。
不，不需要这么久，今生不算的话，七世怨侣便只剩下一世了，若顺利地促成了他们的宿命，这天下恐怕在几十年后，就会是魔的乐园了。
那是阴月皇朝世世代代的梦想与责任。
所以，今生，来世，七世怨侣，必须被毁灭！
六道握紧了拳头。
“六道。”泠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六道转身，“你伤好了？”
“调息了一下，没事了。”泠月走到六道身边，见他神情不似平常，便出口问道，“你怎么了？”
“偶尔用一下月魔的法子也不错。”六道有些答非所问，“虽然有些卑鄙残忍。”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是一声长叹，“泠月，血魔族是冤枉的。”
泠月睁大了眼睛，她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六道剑下灰飞烟灭的暗影，还有六道当时的话——
“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而且对皇室，对我心存仇恨，我不能让他活下去。”
“六道你——”泠月冲口而出，却又忍住，她想了想，再次看向六道的眼睛，“是为了皇朝大业？”
“反正不是为了你。”六道苦笑，“暗影要真的只是我的情敌，那该多好。”
“哦？”泠月淡淡反问，“那样你会把我让给他？”
“想得美，我绝不会把你让给别人，”六道将泠月搂进怀里，轻叹，“其一，我没那么大方，其二，你不是物品，你有自己的主张，其三，我自信没人争得过我！……所以，如果暗影只是我的情敌，我会好受很多。”
泠月靠在六道的胸口，静静地听着他坚定而充满自信的话语，只是，他的语气却满是沉重。
“我明白。”泠月点点头，“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
“我没有对不起暗影，但我对不起血魔。”六道的眼神很深，看不出什么内容，“泠月，答应我。”
“什么？”
“给我生一群儿子。”
“什么？！”泠月愕然抬起头，现在实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只是想，我们阴月皇朝第七代圣君，能有许多许多的兄弟帮他……当圣君真的很辛苦，要逼自己无情，逼自己冷酷，逼自己残忍，甚至，逼自己卑鄙，……不过，若我们不卑鄙，只怕就轮到别人对我们卑鄙了。”
总之，当圣君，就不能当一个好人。
因为圣君绝不可以心软，一旦心软，就意味着容忍下了威胁的存在。
“好，”泠月点点头，“只要你合作，我给你生一窝！”
六道笑了，他低头亲了亲泠月的额头，“不要因为暗影自责，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自责？”
“因为我是六道。”
泠月瞧了六道半晌，终于低下头去，“我是很自责，不该那样对暗影。”
“嗖！”
一道透明的影子从地下浮现，“参见圣君！”
泠月的脸一红，立刻推开六道，好在这刚出现的地龙探子没有抬头看。
“查得如何了？”六道倒是没什么情绪起伏。
“如圣君所料，属下在玄心正宗的分舵探听到，灵峰上人当晚的确是救七世姻缘去了，所以才没追上圣君。”
果然如此……
六道摸了摸下巴。
那到底是谁把灵峰上人引过去的？
是他？！
六道眼睛一亮。
只有可能是他了……可他为什么要救安希乐？！
六道再次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还查到什么没有？”
“玄心正宗的分舵高手太多，属下不敢轻易靠近，怕泄露了行踪！”地龙探子接着禀报，“不过——属下好像有听到玄心弟子说，是安希乐前几天将欲杀泠月姑娘的宁暮夕挡了回去，却也使他避开了灵峰上人设下的陷阱。”
“什么？”泠月一怔，“宁暮夕想过要杀我？”
“原来如此。”六道了解地点了点头。
“但安希乐却也向宁暮夕发出了决斗的挑衅！因为聂王两家满门，都被宁暮夕所杀。”
六道的嘴角勾勒起了一丝笑意。
“这就好办了。”
泠月疑惑地看向六道，“好办什么？”
“用月魔的法子啊。”六道笑开了，“无论如何在这一点上，我们和月魔的立场是一致的。”
“要用月魔的法子，就必须先找到七世怨侣。”泠月的柳眉深锁，“但宁暮夕功力深厚，已经用很巧妙的法子掩藏了七世怨侣的气息了。”
“放心吧，有一个人找得到他们。”六道的眼神诡秘难测，尤其是在听到地龙探子的禀报之后。


“暮夕哥哥！”
聂心竹有些茫然，她知道自己是走在上山的石阶上，但宁暮夕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到前面的景致。
“暮夕哥哥，可以放开我了吗？”
“不行。”身后传来了宁暮夕略带笑意的声音，“还没到，小心脚下……”
经过了几天的行程，他们到达了一个叫红河村的小镇，却没进村里去，反而绕到了几十里外的一个小山坡下面。到了山下之后他们弃车步行上山，宁暮夕对聂心竹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接着便用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好奇怪哦，暮夕哥哥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聂心竹有些纳闷地嘟起小嘴。
脸颊上落下了轻轻的一吻，耳边响起的依旧是宁暮夕的声音，“乖，一会儿就到了。”
暮夕哥哥你——
聂心竹顿时满脸通红，她知道暗风肯定还跟在他们身后，他，他居然就这样亲她，还像哄小孩子似的哄她，真，真是……
果然，聂心竹听到了暗风的低笑。
“暗风。”宁暮夕淡淡地开口。
“是！”
“不许笑。”还是淡淡的。
“是——哈……”忍不住了。
气死我了！
聂心竹的脸蛋更红了。
宁暮夕可也想笑了，以前暗风，不，不止暗风，枉死城里的所有恶灵，哪个敢对他的命令说半个“不”字？可现在，暗风居然头一次“阳奉阴违”，倒是……让他挺欣慰的……
“这样也不错啊。”宁暮夕低声自言自语。
“什么不错？”聂心竹踏上了最后一个石阶。
“我是说这个地方不错。”宁暮夕扬起笑容，放开聂心竹的眼睛。
这……这是……
视线短暂的模糊之后，聂心竹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这里是山腰上一大块临崖的平地，三面环山，虽然时值隆冬，但这里仍是草木茂盛，鲜花似锦，飞鸟争欢其中，隐隐还能听到山泉流淌的声音。夕阳西下，绚丽的光子落于花草之上，更是夺目。
“这里的地形真是奇特，”暗风看得也是啧啧赞叹，“三面环山，挡住了风雪或烈日，可以说是冬暖夏凉……而且还特别隐蔽，常人要发现这里可不容易。”
“这里是我小时候的秘密基地，当然隐蔽。”宁暮夕抱臂微笑。
“秘密基地？！”正出神的聂心竹和暗风异口同声。
“没错，我父亲，我是说宁氏族长。”宁暮夕的眼神一黯，“他以前对我很严厉，小孩子嘛，总是爱玩的，他一逼我练功念书我就乱跑，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地方……虽然每次回去总免不了挨一顿板子。”
“暮夕哥哥。”聂心竹悄悄握住宁暮夕的手。
“竹儿，你喜欢这里吗？”宁暮夕反手将她两只手都握住。
“嗯！”聂心竹本能地点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
“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宁暮夕一怔。
“不喜欢。”聂心竹低下头去。
宁暮夕凝神看了聂心竹一小会儿，轻轻捧起她的脸蛋，“你是怕我住在这里，会想起我爹对我的欺骗？”
聂心竹本能地看向暗风。
“暗影跟你说的？”宁暮夕一皱眉，也看向暗风，“你告诉竹儿了？”这点他倒是没想到。
“属下知罪。”
宁暮夕叹了口气，将聂心竹抱紧怀里，“我承认，我爹给我的一切让我很痛心，但竹儿，你知道吗？在这个地方，这个秘密基地里，我度过了我这一生最单纯、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暮夕哥哥。
聂心竹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脸庞。
“我希望，能把我所有的单纯和无忧无虑，全部跟你分享。”宁暮夕认真地看着聂心竹的眼睛，“崖下不是峭壁，是几亩水田，我们可以种种地，养些家畜，种些果树什么的……还记得我们画的那副画吗？”
聂心竹点点头。
“竹儿，跟我在这个地方一起生活，好吗？”
“好！”聂心竹红着眼眶，却露出了最甜美的笑容，伸手搂住宁暮夕的脖子。
玄心正宗的分舵已经挂满了红色的喜绸，喜字贴满了宅院，在阳光下反射着迷人的光泽。
玄心弟子们全部换上了新衣，个个神色俨然地忙进忙出，仿佛不是在办喜事，而是在做一件攸关人间存亡的大事。
当然，七世姻缘成亲，本来就是这么一件大事。
只是，多了太多的严肃，却缺少了婚礼该有的热烈与亲和。


婚礼的排场并不大，但魔窟还是得到了消息，地龙探子很尽责。
“真让他们成亲？”泠月看向六道。
六道的手，轻轻摩挲着一夕剑的剑柄，“反正他们已经不是七世姻缘了，成亲又如何？不碍什么——我只希望他们快点办完喜事，别耽误了我们寻找七世怨侣。”
“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不用再消灭来生的七世姻缘了？”泠月追问。
六道耸耸肩，“只要他们不练玄心奥妙诀的话。”毕竟那功夫，太可怕。
安希乐已经穿上了新郎的喜服，他有些别扭地扯着那复杂的衣襟，却被灵峰上人一手制止，“别乱动，刚整理好！”
“师伯，为什么不告诉宗主。”
这婚事来得匆忙，安希乐本想为暗花守孝一年再成亲的，但想到了自己有限的寿元，便没再坚持，更何况他是真心想娶萧恬，因而这几天他倒也是欢喜期待兼备的，当然，更抹不去心酸与沉重。
不过陆澄然根本没打算给他拖延的机会，只过了五天，就着急地做好了一切婚礼的相关准备，看来他并不知道七世姻缘已经不存在了的事。
“灵峰师伯，你该告诉宗主的。”安希乐几次想说，都被灵峰上人拦下。
“我要说了，澄然就不会这么积极给你准备婚事了。”灵峰上人帮安希乐整理好了衣襟。陆澄然可是很忙的，如果七世姻缘命格不再，他便不会这么花心思了。
“希乐，我希望你能把握有限的幸福，所以何不顺水推舟呢？”灵峰上人拍拍安希乐的肩膀，“玄心正宗也欠你一个体面的婚礼。”
“谢谢师伯。”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金光的声音响亮地传了进来，“大师伯，希乐哥哥，还有三个时辰，就是拜堂的吉时了。”
不知道恬儿打扮得如何了？
想起自己即将要迎娶的新娘，安希乐的嘴角绽开笑意。
无论如何，他能与最心爱的人结为夫妇，这于他而言，就已然是上天最珍贵的恩赐了。
“呼！终于忙完了！”
聂心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跳开，喜敦敦地看着矗立在眼前的两间木屋。
花了两天的时间，他们三人餐风露宿，终于做好了落脚的地方，虽然有些简陋，有些狭小，却很整洁温暖，该有的，都有了。
“竹儿！”两只大手按住了她纤细的肩膀，“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
“家。”聂心竹回头看向宁暮夕。
“我终于可以给你一个家了。”宁暮夕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虽然不是最好，但——”柔软的双手捂住了他的唇。
“不，我们的家，是最好的，我喜欢。”聂心竹满脸的微笑，眼中隐有泪光闪烁。
宁暮夕如鲠在喉，想说的话有很多，却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低头看了看聂心竹的手，却是一脸心疼，“你的手受伤了？”
有不少的血痕呢。
“做木工就是这样的嘛。”聂心竹连忙把手藏到身后，“暮夕哥哥，你不要这么容易心疼嘛……”她的眉毛拧成了一团，“以后我还要给你洗衣服做饭下地帮忙等等等等呢，手迟早会变粗的，你就先习惯一下吧。”
什么歪理？！
宁暮夕也是大皱其眉。
他心中暗下决心，以后绝对不让聂心竹干粗活，想到这里，他忽然转身看向正在修整结界的暗风，“暗风！”
宁暮夕走到暗风身边，拿出一些银两，“你下山给我去买些东西。”
“买什么？”暗风一怔，他记得生活必需品都买好了呀。
宁暮夕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暗风听得睁大了眼睛，瞧瞧宁暮夕，又瞧瞧聂心竹，忽地扔下了结界，一溜烟跑下了山去，满脸欢容。
“你让暗风去买什么了？”聂心竹奇怪地问道。
“保密。”宁暮夕神秘一笑。


“砰——啪！”
玄心正宗内鞭炮声轰鸣，正厅红绸飘扬，满目喜色，玄心正宗的弟子们争先恐后地往厅里挤，挤不进去的只能徒呼奈何。谁让玄心正宗惯了严谨肃然，难得有一桩喜事可凑热闹，虽然七世姻缘成亲是一本正经的大事，也够看得了。
陆澄然和灵峰上人高居上首，中间摆放着暗花的灵位。
安希乐有点紧张，又有些局促地在大厅里转来转去，突地身后被人拍了一下，却是平日里相熟的弟子，“希乐，放轻松，你看你那样子，跟抽筋了似的。”
“话不是这么说。”另一个好事的弟子凑了过来，“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们希乐紧张一下也没什么。”
“看你那样子，你又没老婆。”
“感同身受一下不行啊？”
“咳咳咳咳！”眼看四周越来越吵，陆澄然立时咳嗽了两声。
众弟子顿时鸦雀无声。
“启禀宗主！新娘的花轿已经到门外了！”
安希乐不转了，他站住了，一时间竟有些愣愣地望向门外。
“去呀，接新娘！”灵峰上人哭笑不得地在安希乐的肩上推了一把。
“哦，是！”安希乐如梦初醒，立时一个纵身飞窜了出去。
“我也没让你飞出去啊。”灵峰上人和陆澄然相对苦笑。
皓月当空，银辉万里。
聂心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张长桌，桌上摆放着一个香案，左右两边是一对龙凤花烛，金色的火焰跳跃着，与月色相互辉映。
“这……这是——”
刚才暗风急匆匆地买了一大包东西回来，宁暮夕便立刻将聂心竹赶进了房间，说是有东西要给她，没想到……
“竹儿，我们拜堂成亲好吗？”宁暮夕拉起聂心竹的双手，他笑，“或者应该说，我总得给你个仪式啊，要不然会被你念叨一辈子的。”他这么说着，眼中却有着无尽的期待。
聂心竹还是有些茫然，她看着宁暮夕，一时没说出话来。
暗风的心已经吊到了嗓子眼。
他不知道聂心竹会不会拒绝？毕竟，那些事情的阴影，还有他们之间的兄妹关系，不是这么容易、只花几天时间就能迈过去的。
“这衣服……”聂心竹忽然摸了摸宁暮夕的衣服，“是我给你做的那件？”
“对，我一直带着。”从枉死城到地宫，从地宫到人间，这衣服，从来没离过宁暮夕的身，“我想穿着它跟你成亲，这是你送我的礼物啊。”
礼物……
聂心竹默默地咬住自己的嘴唇，闭上眼睛，旋又睁开，伸手，“那我也要礼物！”
“什么？”宁暮夕和暗风同时反问。
“花冠，我要你亲手编一个花冠给我当凤冠！”聂心竹摊开手掌，看向宁暮夕的眸子，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海样的深情。
聂心竹不知道自己是勇敢了还是懦弱了，她勇敢地接受了这段不容于世俗和良知的婚姻，却也同时懦弱得，不忍再打掉宁暮夕手中的花冠、不忍再打碎他们彼此的唯一的幸福了。
“新人进殿！”
司仪一声嘹亮的呐喊声起，礼花缤纷，掌声四起，安希乐牵着萧恬的手，一步一步地朝大殿中央走去。
萧恬也紧紧抓着安希乐的手。
隔着红巾，他们仿佛能看到彼此含着泪光的笑脸。
终于终于，他们走到这里了。
“开始吧。”宁暮夕将鲜亮的花冠戴在了聂心竹的头上，看向暗风。
暗风擦了擦眼睛，走到桌边。
“我们没哭，你倒哭了。”聂心竹本想嬉笑几句，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也带了哭音，连忙低下头去。
宁暮夕深深看了聂心竹一眼，握住她的手，二人十指相扣，握在一起。
“一拜天地！”暗风庄严地开口。
冷风寂寂，树声飒飒。
无人的婚礼，他们，只需要彼此。
“二拜高堂！”司仪喊声刚落，玄心弟子就爆发出一声声的欢呼。
安希乐和萧恬跪拜了下去，沸腾的声音几乎要炸翻了屋顶。
陆澄然摇头失笑。
也罢，七世姻缘成婚是大喜事，应该得到全天下的祝福的，就随弟子们闹去吧。
灵峰上人冲着那对新人点了点头，“希望你们幸福。”他心道。
“夫妻交拜！”
宁暮夕与聂心竹。
安希乐与萧恬。
月下，华殿；清冷，热闹；简单，隆重；不为世人所容，无数的欢声与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