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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脱水楼】枉死城传说(夜倩第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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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有情皆孽
  • 武林高手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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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奶奶,吃点东西吧。”一碗飘溢着桂花香的的紫米粥送到了聂心竹的面前。
聂心竹是在半个时辰前被两名贴身丫鬟扶回洞房的,那时刚拜完堂,又向宁家百八十个长辈一一下跪敬了茶,她有些累,头上的凤冠很重,可却偏偏只能在喜床上正襟危坐,不得动摇分毫。
“今天您是没时间吃什么东西的,赶快填填肚子吧。”
隔着红巾,聂心竹隐隐能看见那是一名年龄较长的女佣,却看不清轮廓,鲜红的一片,连碗内的紫米粥都是红的。
屋梁,桌椅,墙壁,喜烛,……所有的一切都是红色的。
聂心竹忽然觉得有些心慌,伸手要揭开红巾。
“不行,”两名丫鬟按住她的手腕,“红巾只能由新郎官来揭!”
“这样啊……”
聂心竹不再坚持,伸手接过紫米粥,却喝不下去。
她想象着一双手,王子辰的手,几个时辰后他就会进来,揭开红巾,从此以后,她,就是他的了,全部……
“我不饿。”聂心竹放下碗。
她觉得胸口好闷,有一种想呕吐的眩晕。
“子辰,来来来,这一杯你一定要喝。”
“子辰,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私塾,今日一定要喝个痛快!”
“子辰,有了如花似玉的嫂夫人,今后可不能忘了兄弟了!”
“子辰,我敬你!”
新郎永远是喜宴上受人瞩目的焦点,也是众人祝福敬酒的焦点,王子辰被人在流水席间拉来拉去的,不稍半个时辰就满脸的酒意了,只知道呵呵傻笑,甚至连句像样的回礼话都说不出来。
“岳父大人,小婿敬您一杯!”王子辰跌跌撞撞地扑到关仲君边上,嘴里喷出来的酒气几乎将关仲君熏得晕过去。
关仲君大皱其眉,也只好在面子上和王子辰干一杯。反正他口不能言,说不出什么要王子辰好好照顾聂心竹的话来。
“子辰,你醉了!”一旁的聂行云用力将王子辰拉开,“看你的脸,跟猴屁股似的。”
“大舅爷,我跟你喝!”王子辰的眼神都涣散了,还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我一定会对心竹小姐很好的,好到她再也想不起那个魔鬼——唔!”
“闭嘴!”聂行云气急败坏地捂住王子辰的嘴,“大喜的日子你说什么呢?!”
“子辰!”远在屋内应酬的王家二老也看到了自家儿子的失态,王夫人连忙吩咐佣人将王子辰扶回厢房休息。
“不如让子辰直接回洞房吧?”王老爷一边对着前来恭贺的富商们客套,一边看向王夫人。
“急什么?”王夫人哼了一声,“让那个女人先等着!”
行云,你觉得竹儿会幸福吗?
关仲君其实没喝几杯,心里一直沉甸甸的,总觉得有些不安。
聂行云瞥了一眼关仲君用酒水在桌上写下的字,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幸福和快乐,有时候是不是两回事?”
你在说竹儿?
关仲君瞥了聂行云一眼。
“我在说我自己。”聂行云又猛喝了一大口。
他自问他做得是对的,敲醒了萧恬,她和安希乐,他算是半个媒人吧,所以他们幸福,他也该觉得幸福了,可他,似乎快乐不起来。
少喝点!
关仲君一皱眉,夺下了聂行云手上的酒壶——他喝得比王子辰还多了……
“不行,我有些晕,”聂行云的酒量虽然不错,可也经不起这么猛灌,“仲君世伯您先喝着,我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说着他一拍桌子,努力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远。
关仲君看着聂行云的背影,摇了摇头。
隆冬将近,天黑得也越来越快了,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夕阳西下的时辰。
竹儿的事就大局已定,关仲君却并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今天的夕阳看起来如此的绚烂,如此的美丽?
“呕……”
聂行云跌跌撞撞地冲出了王家的庭院,扶着一棵槐树狂呕了一阵,这才觉得略微清醒了一些。
太阳穴有些发胀。
聂行云用力地甩了甩头,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了天尽头的最后一缕夕阳。
“天黑了?”聂行云笑了笑,站直了身子,“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好吧,忘了萧恬还是安希乐吧!他又不是找不到称心的女人了!更何况他和萧恬算个什么呢?什么都算不上!做出一副伤心失恋的样子,是不是夸张了点?
不行,还是头晕,干脆回房休息去吧。
夕阳真的要落下去了呢。
聂行云忽然有些不舍,想抬头再捕捉一下今天的最后一丝光线。
却看不见了。
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挡住了一切。
四周的空气突然冻结成冰。
“你——”聂行云惊得连连倒退,后背一下子撞上了那棵大槐树。
眼前的色彩全部消失,无边的黑暗铺天盖地地袭来。
聂行云揪住自己的衣领,只觉难以呼吸。
“你,你没死?”
“但你会死……”
夕阳隐去,寒风骤起,黑夜,真的来临了。



  • 有情皆孽
  • 武林高手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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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我口渴!”
王子辰的神智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头痛得要命,伸手想要谁倒杯水给他,却没有回应。
我在哪里?在干嘛?
王子辰揉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墙上的烫金“喜”字!
愣了愣,又转头去看窗外。
天已经黑了,四周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糟了!
王子辰终于清醒了过来,一定是自己在喜宴上喝醉了,被下人扶回了自己以前的厢房,他立时跳下了床,手忙脚乱地穿好了鞋子。
竹儿一定是等急了!
唉,他这个新郎官当得可真失职!得赶快回到洞房里去。
可是……外面怎么会这么安静呢?难道客人都回去了?完蛋了,不会已经是半夜了吧?可他没觉得自己睡了这么久啊!
慌慌张张地冲到门边,“哐!”,用力推开大门。
哐~~~~哐~~~~哐~~~~~
满园的回声,整个王家庭院似乎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再也听不见平日里的花香鸟语,为什么再也感觉不到爹娘和下人来回走动的气息?!!!
王子辰一时间完全没有了意识,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孤零零地扔在了这座死寂的深宅大院之中,除了他,谁都没有……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几欲令人作呕!
王子辰只是茫然地踏出了门外,他好像听到有流水的声音,这不奇怪,王家的庭院里到处都是小溪山泉,可那不一样,悉悉索索地,象是响尾蛇在爬行,可那明明就是水声啊!
“爹,娘……行云兄,岳父大人……叔父,婶婶……”王子辰机械地寻着“水”声走去,边走边呼唤着一个又一个的姓名,只希望能得到答复。
可是……谁都没有回答他。
也不需要回答了。
因为王子辰已经看到了成堆的尸山,到处都是,都是熟悉的面孔,狰狞的,凄惨的,半天前,他们还在笑呵呵地对他说着“恭喜”。
“呵……呵呵,”王子辰傻笑了几下,“我喝醉了,我在做梦呢,”他自言自语,“怎么会做这么恐怖的噩梦呢?……我回房去了……我再去睡……”
“回哪儿去?”
一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一个王子辰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声音。
“我正想找你。”
那个声音突然来到了他的身后。
“啊!!!!!”王子辰惊跳起来,“魔鬼!!魔鬼你——”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了,疯一样地扑进了满园的尸骸之中,“爹!!娘!!!”
什么水声?那不是水声,那分明就是血流成河的声音,潺潺的,鲜艳的,几乎没过了脚背。
猩红的液体迅速遮盖了喜庆的红色,王子辰的脸上、手上,已满是鲜血,就象一条离了江河的鱼,在泥泞的沙滩上不断扑腾。
“洞房在哪里?”宁暮夕漠然的声音传至耳际。
“魔鬼!!!!”王子辰咬牙切齿地扑了过去,那是他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压下了对宁暮夕的恐惧。他要将这个没人性的恶魔碎尸万段!
“不说就算了。”宁暮夕耸耸肩,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杯捏碎,右手一挥。
“啪!”
尖锐的碎片瞬间击碎了王子辰的心脏,正冲杀过来的王子辰止不住冲势,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宁暮夕的脚下,形成了一个诡异的顶礼膜拜之势。
“魔……鬼……”王子辰
“我知道,不用你再三重复。”宁暮夕不想再浪费时间,转身就要离去,左脚一沉,竟被王子辰拼死抱住了,“魔鬼……不准,你去找她……”
宁暮夕一皱眉,回身一脚朝王子辰踹去,“滚!”
“啊!!!”
王子辰的身体高高地弹飞了起来,又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魔鬼……你夺走我的一切,我的亲人,我的妻子……你给我记住……终有一天,我会全部抢回来!!!”
恨的力量,是可怕的。
王子辰在人生的最后一瞬间,找到了自己最恨的人。他面容扭曲,却睁眼仰望苍穹,满眼的怨毒仿佛要穿透无尽的夜幕,渗入重重的轮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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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有情皆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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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内的龙凤花烛已经燃烧去了大半,聂心竹望着脚上那一双红色的绣鞋出神,那是她在红巾的遮盖之下,唯一能看清楚的事物。
这个新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也不知道一个还是两个时辰前,连伺候在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都等得不耐烦了,急匆匆地出去找王子辰进屋,结果连她们都不见了踪影。
聂心竹却没有半分焦急,也没有太大的期盼,或者慌乱什么的。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木了,没有知觉,没有感觉,连思维都很呆滞,情绪更是没有定点儿的起伏。
如果这个时候有谁进来跟她说一句,王子辰今夜不来了,她说不定才会有一些感觉——如释重负,至少会松一口气。
这是不对的……
可聂心竹控制不了。
这场婚姻于她而言根本就是一件任务,一件使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免于为难的任务,拜堂并不代表任务的完成,她的后半辈子都会被囚禁在这件任务之中,一直到死。
“我不会幸福的。”
聂心竹的手指机械地拨弄着喜服上华丽的花纹,对于一桩连信心都激不起的婚事,对于一个连想爱的念头都无法给予的新郎,她看不到未来。
“但,什么是幸福?”
神思不知飘到了哪里去,聂心竹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知道“幸福”的定义,因为她现在也不痛苦。
不幸福也不痛苦,只是麻木。
似乎在很久之前的某个日子,自己就失去了所谓幸福和痛苦的概念了。
“这样也好。”聂心竹苦笑了一下,“没有感觉会更好,更轻松……”
洞房的大门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冷风灌入,吹得花烛的火焰摇晃得厉害。
聂心竹稍稍惊醒了一些,目光朝门口瞥去,红巾下,只能看到一双男人的脚,一个男人,正跨进了门槛,没有别人。
聂心竹的眼帘沉了下去,内心轻轻一叹——子辰,你终于还是来了么?那么,我是不是也该尽到新娘的义务呢?
聂心竹想起身,就算遮着红巾也不影响她去倒一杯茶给丈夫解酒。
可身子却僵硬了,是坐得太久了的关系吗?聂心竹皱起了双眉,她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吱呀,”
门又被缓缓合上,聂心竹抬眼看了一下,红巾外隐约透出一道朦胧的身影。
奇怪的是,平日里一见到她就讲话讲不停的王子辰现在竟是一言不发,他慢慢地走到了床边,静静地望着她,片晌之后,伸手揭开了她头上的红巾。
“只能……这样了……”聂心竹认命地闭上眼睛。
忽听“哗啦”一声,一直沉沉地压住了脑袋的凤冠竟被对方拿掉了。
“子辰,这是不合礼仪的,”聂心竹有些意外地睁开眼睛,眼前被红色笼了一整天,视线一时间有些模糊,“还没喝合卺酒!”她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你很想和他喝吗?”回答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沙哑。
愕然抬起头,聂心竹凝神细看,视线慢慢清晰。
“你……”她看到了一张从来没看到过的脸,很俊美,也很萧瑟,一个年轻男子的脸,看起来,却那么沧桑。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为什么说不出话来了?
你是谁?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们认识吗?
你……
一只修长而粗糙的大手轻轻在她的唇上点了点,“嘘,别说话。”温柔的声音,宠溺的微笑,目光直要把人陷进去似的深邃。
望着他,聂心竹只觉得心跳得好快,几乎要跳出来。
原来,她还有心跳,原来,她还有心……不,是这个男人把心还给了她!!这个神奇的人,她明明不认识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可是,他却拥有她的心,他出现在她的面前,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她还是个人,是个活生生有感觉的人,不是麻木的玩偶。
宁暮夕心疼地看着聂心竹茫然的样子,她正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样仰望着他,双眸纯净如昔,却闪烁着无助水光,似欲哭泣。
“他们真的不该这么对你。”宁暮夕将凤冠甩手扔到了墙角,落了一地的金屑。
聂心竹被凤冠落地的声音震醒了,她想整理一下思绪,却发现力不从心。
宁暮夕动作轻柔地拆开了聂心竹的发髻,她也没有抗拒,乖乖地坐在那里,任由长发披散而下。宁暮夕满意地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花冠,轻轻戴在聂心竹的头上。



  • 有情皆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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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冠!
熟悉的感觉又酸又涩地撞击着聂心竹的记忆,她伸手触摸着头顶娇嫩的花瓣,宁暮夕的手,却来到了她的脸颊,以比她触摸花瓣更轻柔的动作擦拭着她的脸蛋,“别哭。”
我……哭了?
聂心竹这才惊觉。
宁暮夕单膝跪在床边,伸手握住聂心竹的双手,放到唇边,低头细细地,充满怜惜地轻吻……他吻得很专注,很温柔,每一寸都不放过,仿佛最虔诚的信徒在膜拜自己的信仰一般神圣,却又充满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聂心竹低头看着跪在身边的宁暮夕,他吻着她,鬓边的黑发轻轻摩挲着她的双手,不知为何,眼中的泪,越落越厉害了。
良久,宁暮夕才抬起头,将聂心竹耳边的乱发挽回耳后,“竹儿,认得我吗?”
聂心竹哭着摇了摇头。
“那,想我吗?”宁暮夕捧住她的脸蛋。
眼泪终于决堤了,聂心竹拼命点头,“我想你,我好想好想你。”
宁暮夕点点头,眼中心疼更甚——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聂心竹完全不记得他的心理准备,虽然他也不知道如果这样的话,他会如何。但现在,竹儿想他,很想他,宁暮夕却欣喜不起来,因为这代表了这些日子以来,竹儿所受到的精神折磨有多么的残酷,多么的令她痛不欲生。
“傻丫头。”宁暮夕起身,在聂心竹反应过来之前,吻住了她柔软红润的唇瓣。
心里觉得不妥当,聂心竹想要后退躲避,但宁暮夕的双臂早她一步榄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不容她退却,舌尖强势地顶开了她的贝齿,尽情地挑逗着她被禁锢了的情愫和灵魂。
这是怎么了?
聂心竹只觉得自己完全沉沦进了他温暖的气息之中,他的怀抱,他的热吻,几乎要将她融化,渐渐地,她忘记了抗拒,忘记了不妥,甚至忘记了要呼吸,只是颤抖地将双手圈住他的颈项,忘情地回应着。
洞房之内,花烛轻摇。
门外,满园的尸骸如山一般地堆积。
门内,苦恋的男女热烈缠绵地拥吻。
只能说,今夜,是一个诡异的夜晚,充满了血腥,充满了柔情。
不知过了多久,宁暮夕终于离开了聂心竹的唇,她不敢看他足以让自己沉醉的眼神,假装凝视着墙边的烛火借以回避他的目光。
宁暮夕见聂心竹的双颊红滟,身子因急喘而颤抖不已,整个人显得不知所措,一抹娇羞若隐若现。
竹儿,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你这个样子,会让我不仅仅想吻你。
宁暮夕的目光深沉了下来,聂心竹的眼角瞥到了宁暮夕这样的神情,更加低头不敢看他。
“竹儿。”宁暮夕轻轻一笑。
“嗯?”
“跟我走。”宁暮夕伸手在聂心竹的颈后轻轻一按,聂心竹身子一软,晕倒在了宁暮夕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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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的林中,聂行云冰冷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充满了怨恨,与王子辰死前的表情竟是分外相似。
下手的不是宁暮夕。
宁暮夕没有杀他。
几个时辰之前,聂行云还奄奄一息地在林中爬行,“我……我不能死!”他咬牙,匍匐,“我不能死,我要阻止!!”
浑身都是血,可他还有一口气。
因为宁暮夕再一次手下留情了。
聂行云一开始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当时宁暮夕眼中的杀机不是假的。
可他,只是把他打倒在地,扔到了郊外的森林里。
“为什么?”聂行云痛苦地捂住伤处,不致命,但很严重,“为什么……又不杀我……”
宁暮夕没有回答,“不要碍事!”他拂袖离去。
冷汗出了一身,聂行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也是怕死的,不过,他明白过来了,宁暮夕为什么手下留情——因为竹儿,他不想杀了竹儿的哥哥,他不想跟竹儿弄到无法挽回,他不想竹儿更恨他!
可是!等等!
宁暮夕不知道仲君世伯是竹儿的亲生父亲!!
他……他如果杀了他,那么……不,不会的,宁暮夕不会杀仲君世伯的,他也是他的亲生父亲啊……不过——
宁暮夕暴戾阴冷的眼神出现在聂行云的眼前,让他硬是咬牙朝林外爬去。
不管结局变成什么样,我都要去阻止!!至少要让他知道仲君世伯是竹儿的生父,至少不能让他和竹儿有不共戴天之仇!!还来得及,只要爬过去,还来得及!!
“不必白费劲了。”
聂行云还没爬多久,一道窈窕的影子从天而降,轻轻巧巧地落在了他的面前——一个绿衣少女,手里还抱着倩倩?!
聂行云不解地看着她。
“他们不能在一起。”泠月想起了来前,六道的嘱托——
“宁暮夕若知道了聂心竹被抹去记忆,一定会心痛到失去理智。”
六道很有把握,因为他见过宁暮夕为了救聂心竹几乎要毁天灭地的狠绝。
“他如果失去理智了,就会大杀一场,但顾着聂心竹,他无论如何不会杀了聂心竹的亲人……泠月,你该知道怎么做了?你要让宁暮夕,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所以,你身为聂心竹的哥哥,一定要死!而且要死在“宁暮夕”的手上!
泠月的眼中,露出了凶光。
除了灵峰上人等少数人以外,其他人包括宁暮夕,他们都不知道,聂心竹还有关仲君这个生父。
但聂行云知道啊,他惊恐地看着泠月的手心聚集了一团绿色的魔光!
不!!不要阻止我!我还要去告诉宁暮夕真相!不能让他杀了竹儿的生父,要不然一切就都完了!
“你去不了了!”泠月一掌击向聂行云的后心。
“啊!!!!”
林中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聂行云气绝而亡——你这个魔女,你会有报应的!!
魔宫。
“啊!”正在整理花丛的蓝魔忽然被花刺扎到。
“怎么了?”路过的镜无缘停下脚步。
“没,没事。”蓝魔勉强笑笑,吮吸着自己的手指——奇怪,她刚才为什么会突然感到心沉了沉?
冥冥之中,上天正漠然地睁开了他的一双眼睛,毫无表情地俯瞰着匍匐在脚下的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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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两道影子如幽灵般出现在晨间的薄雾中,他们的脸色都不好看,接近天色般的暗青。
“前面就是王家?”暗风也不知是在问身边的暗影,还是自言自语。
“我也是第一次来!”暗影轻声嘀咕,“城主就算是有再多的心眼,也不该跟我们耍!”
一路往江南行来,宁暮夕平静得让暗风和暗影感到可怕,谁都不知道他那波澜不惊的脸孔下面,藏的是怎样的心思。
暗风却知道事情不妙,必须赶在宁暮夕之前赶到王家,无论怎么说他都不希望关仲君死,一方面他对这个师兄还有感情,另一方面,自然是不希望宁暮夕弑父。
他不希望这个世上出现一个将双亲全部杀死的怪物。
可他还是低估了宁暮夕。
来到这个镇上,是今夜,不,昨天的白天,宁暮夕吩咐暗影在外面转了一圈,得到的消息是今日聂心竹出嫁。
暗风严阵以待地走到了宁暮夕的背后,果然,宁暮夕发怒了,他一拍桌子,就要起身。
“城主!”暗风立刻朝宁暮夕的后背出手,想打晕他,自己去救聂心竹出来,谁料他才刚一运功,突觉心脏一阵急跳,紧接着意识便模糊了起来——
“城主……”
刚刚还怒发冲冠的宁暮夕瞬间平静,他转身,冷冷地看了暗风一眼。
“糟了,被城主下了药!”暗风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再醒来时,已是深夜。
“城主早就看穿你了。”暗影幸灾乐祸地轻笑,“只要你不发功,那药效就不会发作,可惜了,城主从来都很了解我们。”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城主?”暗风很是生气,脚下更加快了速度。
“我为什么要阻止?”暗影耸肩,“想想他当时的眼神就很清楚了,要阻止他除非把他打到,你也知道他的功力已经恢复了,我可消受不起。”
“混帐东西!”
暗风狠狠地骂了一句,心中焦急万分——他现在有些后悔了,后悔没告诉宁暮夕,关仲君也是聂心竹的生父,就算他再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也该不想聂心竹恨他!可暗风之所以没说,一是不想让宁暮夕再经受什么打击了,二,也是不敢相信,这样深爱着对方的一对苦命鸳鸯,怎么会这么巧,偏偏是兄妹呢?
暗风心存着侥幸,希望真相有所误会,没想到……
“那就是王家吧?”暗影忽然刹住了脚步,暗风也停了下来,两人一起望向眼前的深宅大院。
好安静……
王家的庭院静静地沉浸在晨雾之中,看上去,有些鬼魅。
“什么味道?”暗影动了动鼻子,“血……”血魔的本性让他的眼神有些兴奋。
“糟了!”暗风的脸色大变,飞身朝王家的庭院扑去,可他才刚来得及扑进门口,就骇得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不知道应该把脚放在哪里,好像随便落下,就会踩到尸体。
到处都是尸体,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暗影也兴冲冲地冲进了门内,他是妖魔出身,见到人类死亡,还是相当高兴的。
可他也骇住了。
“我的天……”暗影的兴奋劲全部消失,只是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这是城主一个人干的?”
宁暮夕,你真的,比魔还有魔性。
暗影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脚下血流遍野,过了整整一夜,鲜血还没凝固,还在不断地涌出来,浸染了整座庭院,可想而知究竟死了多少人。
暗风、暗影,相顾无言。
“得找城主出来。”暗影淡淡地道,“至少,他和聂心竹应该还活着。”
暗风闭上眼睛,他好像突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不想回答半个字。
“你不去找,我去。”暗影深吸了一口气,迈出一步。
“啪嗒。”
脚落地,一踩就是一滩血洼弥漫,脚底仿佛落在了泥泞的沼泽之中,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如此刺耳。
“啪嗒,啪嗒,啪嗒,”
一声又一声缓慢而沉稳的脚步声,不是暗影,他只跨出了一步。
暗风睁开眼睛,红绸,鲜血,满眼的红色之中,忽然慢慢走出了一袭白色的身影,恍如从通红的火舌之中漫步而出,又仿佛从冤魂缠绕的阿鼻地狱中走回了人间。
那道白影的四周,是数不清的血债,是波涛汹涌的血河,是无数冤魂的呼号和惨叫。可他不在乎,只是径自走着自己的路,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唯一的温暖。
“啪嗒,啪嗒,啪嗒,”
宁暮夕看到了暗影和暗风,他并没有加快步伐,只是紧了紧抱拥聂心竹的双臂,缓步朝大门走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到了他的肩上,本是淡淡的光晕,在他身上却反射出了锋利而耀眼的光芒。
仿佛绝世利刃的寒光,让人战栗,让人无法直视。
叫嚣着仇恨和索命的冤魂惊惧地退开,扑腾着的血河也如分水岭一般地散往两旁,满身的血债无法在宁暮夕的身上留下半丝的痕迹,因为他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将一切都遮盖了。
“城主!”暗影回神,上前拱了拱手。
“你们来了?”宁暮夕点点头。
“这里,怎么办?”暗影看了看满园的凄惨。
宁暮夕脚步一顿,低头亲了亲聂心竹的脸蛋,那一瞬间的宁暮夕,仿佛绝世利刃上了剑鞘似的柔和。
暗风也顺势看向聂心竹,那个昏睡着的女孩静静地躺在他的臂弯之中,一身新娘的嫁衣,更衬得她的睡颜清丽无瑕,脸颊上还有着泪痕,可嘴角,正甜甜地笑着。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暮夕,那你又知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明明是一对壁人,却看得暗风揪心得疼痛。
宁暮夕没探究暗风的心情,只是直起身子,恢复了方才的表情,“把这个地方夷平。”
“是!”
暗影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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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不会原谅他,也没有那个打算。
但是,他是通过什么样的手段把我带到了这里?
但是,他已经杀了太多太多的人,我也一样。
但是,我爱他。
但是,他是我的亲哥哥……
屋外传来了阵阵烧烤的香味,聂心竹知道,定是宁暮夕在烤野味给自己吃了,可她不想起身,提不起劲来,动都不想动一下。
燃烧着的篝火上架了一只半熟的烤鸡,眼看暗风和暗影这么久都不回来,宁暮夕只能自力更生了。
闲闲地坐在炉边看火,生怕焦了,视线却被地上的枯枝引了过去。
拿起那根枯枝,宁暮夕随手在地上画起画儿来,先是画了一个简单的小木屋,跟身后的木屋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个烟囱,烟囱里还会冒烟。
宁暮夕的目光一闪,眼神渐渐放柔,他在小木屋的上方画了一个太阳——竹儿喜欢太阳,不,她喜欢朝阳,小时候她经常缠着自己带她去山上看日出,可惜这小丫头总熬不住,在太阳出来之前就会在他怀里呼呼大睡了起来。
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宁暮夕又在小木屋的边上画上了一些篱笆,篱笆外面是一条清澈的山泉,泉边有一个枣树,上面结满了累累的果实。————
“师父,我想呀,等我长大了,我就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去,不要很热闹,但一定要有山泉流淌,夏天的时候,可以光着脚浸在泉水里,还可以捉鱼,嗯,那地方还要有枣树,很沉甸甸的那种,坐在树的下面一抬头,就可以吃到枣子,嘻嘻。”
“小馋猫,就想着吃。”
“师父,到时候你跟竹儿一起去住好不好?”聂心竹总喜欢拉着宁暮夕的手臂撒娇,“竹儿一定会把房间打扫得很干净,天天做鲜鱼汤和枣泥饼给你吃!”
“那——加上宫保鸡丁我就去。”宁暮夕故意逗她。
“啊?”聂心竹耷拉下了小脑袋,“竹儿不会做那个诶,不过我可以去学。”
“傻丫头!”宁暮夕一把抱住聂心竹,笑道“那个地方有你就行了!”
————
宁暮夕越画越快,圈出了块地方画了几只小鸡、小鸭,又画了一些花草,还有一口井。当然,最重要的不能忘记,宁暮夕在最显眼的地方画了一个小人儿,梳着长长的辫子。
竹儿么,怎么能少了她呢?
“还缺点什么?”
宁暮夕思考了一瞬,忽然笑了起来,伸手画了一个更小的人,看起来正在玩耍。
“孩子嘛,”他想了想,笑得更开心了,“不对,一个孩子怎么够?”他又多画了好几个,一长串地玩起了老鹰抓小鸡。
“还缺啊……”
宁暮夕又仔细琢磨了一下,顺手在“聂心竹”边上又画了两个小人,只不过都长了皱纹,“缺了爷爷奶奶可不行,三代同堂——”
等等,我在干什么?!
宁暮夕的眼神一痛,心也沉了下去。
他迅速伸手把那对老人抹去,有些仓惶,有些狼狈。
我到底在干什么……
他低头看着地面上这一副温馨而简单的画面,长长久久,不愿意移开目光。
“烧焦了。”
聂心竹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什么?!
宁暮夕立刻站起身来,顺势往炉架上望去,果然,漆黑一片。
“你醒了?”宁暮夕无暇它顾,看向聂心竹时,她已经缓步走到了自己的面前,眼神迷迷蒙蒙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是啊,我醒了。”聂心竹轻轻一笑,低头看了看地面上的画,“看你画得这么认真,就不想打扰你。”其实她想说的是,暮夕哥哥,你刚才的表情,好像是一个沉浸在美梦中的孩子,不忍把你吵醒。
“这是怎么回事?”聂心竹指向那块被宁暮夕抹掉的老夫妻,她现在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痕迹而已。
“这块地方,我想不到画什么。”宁暮夕随口说了一句。
“是吗?”聂心竹蹲下身子,“这是我吧?”她点了点那个梳辫子的小人。
“嗯。”宁暮夕点点头,“当然是你。”
“那么——”聂心竹拿起另外一截枯枝,认真地在那个地方描画,她也画了一个人,没梳辫子,却亲热地拉着画中聂心竹的手,俨然是一男一女,一对恩爱夫妻。
“竹儿?”宁暮夕温柔地看着聂心竹专注的样子。
“你看,你忘了画你自己了。”聂心竹放下枯枝,冲宁暮夕露出了动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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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没有问题要问我?”荒山的木屋前,宁暮夕有些疑惑地看向聂心竹。
莫名地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莫名地见到自己这个“陌生人”,怎么竹儿像是没有任何疑问似的,这很奇怪,更加反常。
聂心竹画完小人之后就安静地坐在地上看着远处,脸上一派祥宁,“有啊,我有很多的问题想问你。”
“那你为什么不问?”宁暮夕想从聂心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但奇怪的是,竟什么都看不出来。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宁暮夕有些不安。
竹儿从来都是个很简单的女孩,什么事都藏不住。
可现在,一张单纯的白纸似乎在一瞬间变成了浓雾弥漫的深谷,让人看不真切。
“我在等。”聂心竹抱膝蜷起了身子,下巴搁在膝盖上,“我在等你自己告诉我。”
“那你相信我的话吗?”宁暮夕在聂心竹身边坐下,拉过她的右手,紧紧握住。
聂心竹只是轻笑,很美丽的笑容,就像清晨第一缕的阳光,柔和,清新,还有些淡淡的迷蒙。
“我们相爱,爱得很深,有人抹去了你的记忆,让你嫁给王子辰,所以——”宁暮夕眼帘一沉,“所以我把你劫了出来,他们都喝醉了,就没人阻拦我。”
这是宁暮夕生平第一次为自己犯下的杀孽做遮掩,很蹩脚的遮掩。
“就这样?知道了。”聂心竹没有异议,只是自言自语,仿佛松了口气,“那也很好啊,我不用嫁给王公子了。”
“你相信我的话?”宁暮夕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转头看她,突然间香风扑鼻,嘴唇被温柔地堵住。
竹儿……
聂心竹吻了吻宁暮夕的唇,却见他愣住,终于笑了起来,“你不喜欢我亲你?”
宁暮夕望着眼前熟悉的笑容,他有多久没看到她的笑容了,于是,宁暮夕也轻笑了起来,打消了一切疑虑,伸手将聂心竹搂进怀中,温柔地抱住,“只是有些意外。”
“我想待在你的身边,”聂心竹闭上眼睛,整个儿缩进了宁暮夕的怀抱,“我好想就这样待在你身边,哪儿都不用去,什么都不必想。”
暮夕哥哥,这是实话,天大的实话。
可惜,我也知道,你跟我说的,不是实话,如果说以前的竹儿还天真地会无条件相信你,现在的竹儿,已经懂得分辨真话与谎言了。
王家的人,子辰,哥哥,爹,多半已经全死了吧?
全死了……
“竹儿,那就这样待在我身边,好吗?”宁暮夕轻轻地,有些小心翼翼地请求。他已经,再也经不起失去了。
“好啊。”聂心竹抬起头,笑得甜美而纯真,“我一辈子,都不离开你,一辈子……”
树林的地底,龙祖的手轻描淡写地搭在暗影的肩膀上,花白的眉毛一翘一翘的,“血魔小子,还不放了六道他媳妇儿?”
暗影看了看龙祖,又看了看肩膀上这只枯槁却有力的手,眼帘一沉,将已经接近半昏迷状态的泠月推到了龙祖那边。
龙祖轻巧地接住泠月,探了探她的鼻息,顺手在她的额际度入了一缕真气,助她在瘴气中呼吸。
“您老人家怎么会在这里?”暗影有些奇怪,龙祖不是都千年没有出山了吗?
“啪!”
龙祖身子不动,反手就是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了暗影的脸上。
“啊!”暗影猝不及防,咬牙捂住了脸上的掌印,嘴角渗出几缕血丝来,“你,你为什么打我?”
“没为什么。”龙祖脸上的笑容不减,“爷爷我手痒,想打。”
“你——”暗影勃然大怒,想发火,却顾忌着地面上的灵峰上人,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
“瞧你那孬样!”龙祖看得直摇头,“在枉死城里冲六道出手的本事哪儿去了?!”
“原来你是为了六道打我。”暗影不怒反笑。
“如果不是看在你爷爷的份上,我现在就掐死你。”龙祖不再多言,抱起泠月转身朝地底的另一端潜行——
必须想办法尽快回到地面上,要不然泠月这姑娘会熬不住的。
“不要跟我提那个老不死的!!”暗影握紧了双拳,冲着龙祖的背影大吼。
“老不死?”龙祖的脚步顿住,他回头看了暗影一眼,眼中却闪过怒色,“你管你爷爷叫什么?”
“老不死老不死老不死!!”暗影的情绪有些失控,嗓音也哑了,似乎是忘了地面上的威胁,“怎么?想杀我啊?”他干笑了几声,“你不过是一个不问世事、过着安闲日子的臭老头罢了!!回来装模作样做点事,就以为自己跟那老不死一样,是阴月皇朝的大忠臣了?!就有资格教训我了?!”
“你爷爷是皇朝的大功臣。”龙祖的笑容完全收了起来,一字一顿,“你不该这么说他,他为了促成第五世的七世怨侣,牺牲了血魔族的一切。”
“狗屁的七世怨侣!!”暗影的眼睛绷出了无数的血丝,“那老不死的要牺牲尽管一个人牺牲去!凭什么把血魔族都牺牲掉?!他有没有问过我和我爹?!有没有问过血魔族的其他人?!他凭什么认为我们就该心甘情愿地去牺牲?!”
“你爷爷,促成了前世的七世怨侣?!”泠月经过了龙祖的调息,竟悠悠醒转了过来,她对二人的对话听得不是很真切,只是隐隐听到了一些关键的内容,“这么说,你知道最终该怎么——”
“轰!!”
头顶的泥块忽然炸裂,一道金色的玄光骤然射入地底,刺目而灼热,夹杂着骇人的道气。
龙祖的脸现异色,立即放下泠月,在泥石飞溅的气流中冲天而起,挥掌击去。
“砰砰砰砰!”
一阵激烈的拳风交击之声响起,震动了方圆百里的地面。
暗影抬头望去,隐隐只见一道人影凌空扑下,与龙祖在半空中激烈对战,声势骇人之极。
灵峰上人?!
暗影心中一悸,回神却见泠月正要勉力站起,锋利的山石和泥块铺天盖地地朝她砸去。
“小心!”暗影一个纵身掠了过去,拉起她朝一边闪躲,哪知泠月用力拽住了他,急切地追问,“到底怎样才能真正促成七世怨侣的命数?!”
怎样才能彻底毁了他们?!
怎样才能帮助圣君成就这一世?!
她要帮他,要帮他断绝这一世怨侣最后的退路!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暗影大急,“更何况——小心!”
又是“轰隆”一声,地面塌陷了大半,暗影急忙将泠月拉去了一边。
灵峰上人毕竟居高临下,双掌幻起千百道幻影拳风,正中龙祖胸口。
“呃!”
龙祖一声痛哼,痛哼过后竟是仰天长笑,双目邪芒大盛,显露出深不可测的魔功,“灵峰老小子,你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你也不赖!”灵峰上人身子一晃,已取了随身的葫芦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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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风急匆匆地跑回了山上的小木屋,到处都找不到暗影,镇上又聚集了不少玄心弟子,再不离开这里恐怕会出问题。
哪知他才刚跑到小屋前面,就惊得立在了原地。
展现在暗风眼前的,是一副很温馨,很美丽的画面,阳光的照耀下,一男一女,相依相偎地坐在一起,不时地冲对方扬起温柔的笑容,浸满了甜蜜。
聂心竹已经醒了,她像只小猫似的趴在宁暮夕的腿上,任由他亲吻着她的发梢,耳垂,脸颊,鼻尖,最后,深深地吻在了一起。
分开了这么久,他想她了,她也想他了,再亲昵的触碰也无法平息心中的思念与渴望,恨不得能有一双手,将他们狠狠地揉在一起。
可这是不对的!
他们是兄妹啊!
这是畸形的,肮脏的,扭曲的!是人伦所不容的!
老天,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城主!”暗风失声吼了出来。
暗风?
宁暮夕皱眉离开了聂心竹的唇,小丫头却赖在他怀里不肯离去。
“东西买来了?”宁暮夕看向暗风手上的食物,他倒没忘记买这个。
“暮夕哥哥,”聂心竹忽然跳了起来,满脸甜笑地眨眨眼睛,“我去给你做吃的好不好?”
“好啊。”宁暮夕纵容地一笑,转头看向暗风,他的脸色坏得吓人,“是否暗影出事了?还是如何?”
“不……不是。”暗风垂下头去。
聂心竹蹦蹦跳跳地走向暗风,取过他手上的食物袋,“走吧,带我去厨房——暮夕哥哥,你不许跟!”她后脑勺长眼了似的一个转身,制止了也要跟来的宁暮夕,“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好吧。”宁暮夕耸耸肩,又坐了回去,目送着聂心竹和暗风渐行渐远。
“聂姑娘。”暗风跟在聂心竹身后,确定宁暮夕听不见了,才咬牙道,“你跟他,不可以,他是你哥哥。”
“我知道。”聂心竹没有回头。
什么?!
暗风睁大了眼睛,“你——”
“我已经恢复记忆了。”暗风站在聂心竹的身后,他看不到她已经完全冷下的脸,“王家是不是已经没有了?爹和哥哥也死了吧?”
暗风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果然如此。”聂心竹苦笑了一下,走到灶边转身,再次扬起明快的笑容,“来吧,给我打下手,我要给暮夕哥哥做一顿好吃的。”她挽起袖子,见暗风还愣在那里,笑得更厉害了,“放心吧,我不会给他下毒的。”
玄心正宗当地的分舵,安希乐一个人负手在后院中来回踱步。
脑子很乱。
不知道是不是被王家的鲜血和尸骸给惊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有人可以这样理所当然地剥夺了其他人的性命——尤其是这么多人,尤其那些人还是无辜的,大部分人根本不认识那个叫“宁暮夕”的凶手,也没碍着他什么。
真是个恶魔啊,名副其实。
安希乐烦躁地拿出扇子轻摇,已经是冬天了,摇扇子很奇怪,但他就是摇得很用力——因为他竟然还是不讨厌宁暮夕,应该说从一开始,从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开始,他就没讨厌过他。
安希乐很清楚,宁暮夕之所以可以这样理所当然地剥夺别人的生命,是因为他自己的生命被别人理所当然地毁灭了,践踏了。
说起来还真是有些讽刺,正魔两道落力地追杀、迫害,竟造就了一个可怕的恶魔出来,真不知道算不算天意。
“我一定会杀了他的。”安希乐扇子一收,“我不讨厌他,但我要杀他。”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某个人产生了杀机。
正门口传来了马蹄声,安希乐知道陆澄然出发了。
灵峰上人在离开那片林子之前留了下来,吩咐安希乐和萧恬先回分舵找陆澄然,让他立刻赶过来和他一起……钓鱼??
安希乐立刻明白了林子里有魔功深厚的魔物存在。
“我们就这样离开,是不是不太好?”被安希乐拽走,萧恬还是有些不安,“道人爷爷的法力虽然高,但他一个人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安希乐没有回头。
“你不留下帮忙?”萧恬还是不放心。
“灵峰师伯要是肯让我留下,就不必叫我去找宗主了。”安希乐很清楚,玄心正宗的任何一个人宁愿自己死了,也不会让他去冒险,因为他是七世姻缘,不能少了半根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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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漫山满野都洒满了橘色的光点,月魔盘膝坐在幽深的山洞深处,静静调息,魔功在体内运转了一周天,终于睁开了双眼。
远在山洞洞口抱琴而坐的琴魅出神地望着天际的夕阳,有些久违了的感觉。
枉死城的魂魄虽无惧于人间的阳气,却总不能坦然地面对阳光,强如月魔,受伤之后仍是小心地找了一个阳光照射不到的山洞疗伤,以免一不小心,魂飞魄散。
不知道暮夕哥现在在哪里……应该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亲亲我我吧……
琴魅并不知道宁暮夕和聂心竹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之亲,甚至连月魔也是不知,但她们很清楚,为了夺回聂心竹,宁暮夕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想到此处,琴魅的心就更恨,连右手插入了泥地都不自觉——
她受不了宁暮夕的轻贱,她受不了自己对宁暮夕花的无数心血居然被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践踏到了地狱深处,她受不了……
“你爱他吗?”
“你真的爱他吗?”
“也许你只是不能接受失败。”
“你迷恋他,可你不爱他。”
“因为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才是纯粹的爱。”
闭嘴闭嘴闭嘴!!!
琴魅有些失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那些声音,好像是暗流的,好像是月魔的,又好像是宁暮夕的!
什么纯粹的爱?
她从出生到现在,压根就没见过什么纯粹的东西!
像聂心竹那般痴傻的眼神么?她不需要那个!
她只要宁暮夕为他对自己的羞辱付出代价!她只要他后悔,后悔他抛弃了最好的她!
月魔运功完毕之后,一直望着洞口的琴魅,望着她狰狞愤恨的容颜,本来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却有些可怖了。
“可惜,可惜。”月魔暗自摇头,“多深的恨意,多好的傀儡,只可惜没有肉身,不然我真该附身到那丫头身上去,也方便了很多。”
没有躯壳,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啊。
月魔深深体会到了这点,“必须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躯壳,老支使这么一个蠢笨又阴毒的丫头,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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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在救你!”暗影瞪大了血红的眼睛,“我卑鄙,我无耻,我小人!是,没错!可最后能活下来的、能达到目的的,恰恰就是这些卑鄙无耻的小人!”
“血魔一族本就有着贪生怕死的名号,”泠月冷冷一笑,“你又何必多找借口推诿?!”
“我——”暗影气得脸都绿了——
谁说血魔一族贪生怕死?
谁说血魔一族活该在皇朝中受人耻笑?
谁说血魔一族注定终日抬不起头来?!
如果不是他爷爷,如果不是那该死的老不死为了促成第五世的七世怨侣,牺牲了血魔一族的尊严和荣耀,让子子孙孙有口难言,有冤难诉,他怎么至于?他怎么至于?
眼前这个叫泠月的少女,是他的未婚妻啊!
他们从小就定了婚约,只因为血魔一族背负上了背叛皇朝,贪生怕死的名号,泠月的父亲带着一脸的蔑视解除了他们的婚约。
那个时候泠月才5岁,还带着稚气的小脸看向他时,却已然充满了不屑。
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
那老不死的凭什么为了自己的忠心牺牲掉其他同族?!他们为魔神,为皇朝付出了一切,得到的是什么?!
他每天都偷偷地躲在泠月家的屋外看着那个小女孩一天天长大,却只能承受她的鄙夷和冷漠,这到底算什么?!!
既然忠良和赤诚换来的是屈辱和糟蹋。
那暗影,就绝对不介意当一个坏人!!
阴月圣君,这都是你们所赐的!所谓的大局!所谓的牺牲!
“你要什么都不知道就别乱说!”暗影有些嘶哑地冲泠月狂吼。
泠月根本懒得跟他说,甩开暗影的手,转身就朝灵峰上人和龙祖激战的树林跑去——并不远,她要回去救龙祖!
“你给我站住!”
暗影纵身拦在泠月的面前。
“让开!”泠月更怒。
“你去了有什么用?!”暗影的怒火也不小。
“他是六道的帮手,是关心他的长辈,是皇朝的老臣!”泠月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够了吗?”
“又是为了六道。”暗影怒火更炽。
“是又怎么样?!”泠月一抬头。
月魔在山石后面瞧着泠月闪闪发亮的双眸,渐渐地,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兴味的弧度,“这个丫头,我喜欢。”
琴魅看着月魔的笑容,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发冷。
西南边忽然响起了阵阵蹄声,似乎有一群人骑马狂驰而来。
“陆澄然?!”暗影和泠月同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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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的丛林已经恢复了宁静,不,准确地说,郊外已经没有了丛林。
那片丛林,被夷平了。
参天大树轰然倒下,枯木和落叶上散发着袅袅的青烟,是被至罡的玄心正气所灼穿的?还是被深厚的魔气所腐蚀?已经分不清楚了。
灵峰上人坐在一截拦腰断裂的木桩上,托着下巴看向倒在脚下的龙祖,他已经晕了过去,身上贴了一张紫色的灵符。
“看来,我上当了。”灵峰上人苦笑。
龙祖虽被暗影偷袭在前,但他几千年的魔宫岂是泛泛,就算不以战斗见长,也不至于被一个毛孩子偷袭而反应不过来。
他本来可以避开的,可是他没有。
借着暗影的掌风,他笔直地朝灵峰上人扑了过去。
“你是故意借机缠住我的吧?”灵峰上人不着痕迹地急喘,他暂时失去了站起来的力量,脸上却还是一派淡然的微笑,“你怕我抓了魔君的心上人,所以不惜拼死一战?”抓抓头,灵峰上人又有些奇怪,“莫非你真的以为你能打赢我?”
龙祖自然不可能回答灵峰上人了,身上的紫符道气纵横,即使他没晕过去,也无法再移动半分。
“看来那个女妖对魔君真的很重要了。”灵峰上人舒了一口气,仰首看向天空,“要不然你也不至于如此拼命。”
“大师兄!”不远处响起了马蹄声,只一瞬,陆澄然便领着几名玄心弟子冲了过来。
“你——”陆澄然走到了近处,才发觉灵峰上人一直坐在树桩上,脸色也有些灰白,不禁大惊,“你受伤了?”
灵峰上人摆摆手,“调息一下就没事了。”
陆澄然仍是吃惊不小,能伤了灵峰上人的人,这世上怕是没几个。
“这是——”他看向地上的龙祖。
“龙祖。”灵峰上人微微颔首。
“那个老家伙?!”陆澄然从来没见过龙祖,倒也听闻过几次,想了想,他总算释然了,“难怪能伤了你,是龙祖的话就不奇怪了。”
“哇!”灵峰上人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胡子。
“大师兄!”陆澄然连忙扶住灵峰上人,看样子他的伤比他想象的要重。
“抓住那个女妖和他的同伙了没有?”灵峰上人关心的不是自己的伤势。
“带上来!”陆澄然一挥手,两名玄心弟子立刻押着伤痕累累的泠月走了过来,她身上被施了符咒捆绑,脸色怨毒。
龙祖……
泠月担心地看向毫无动静的龙祖,回头又瞪了灵峰上人一眼。
“怎么只有一个?”灵峰上人并不在意泠月的目光。
“还有一个会遁地,跑了。”陆澄然哼了一声,“不过另外一个可不是什么小妖,他也是枉死城里的魂魄,大战的时候我曾经跟他打过照面。”
“这么说,另外一个应该知道宁暮夕在哪里吧?”灵峰上人想了想,又仔细看了陆澄然一眼,发觉他的身上也是略有狼藉,“看来抓住这个女妖,也费了你不少的力气啊。”
“没错。”陆澄然自嘲地笑了笑,“但这样一来,魔君应该坐不住了吧?师兄,你不是说这个女妖是魔君的心上人吗?”
你们——
泠月一惊,不!她绝不能连累了六道!
“你还是先顾眼下吧。”灵峰上人的脸上并无喜色,“那跑掉的人看起来很在乎这女妖,他既然是枉死城的魂魄,那就是宁暮夕的手下了,他应该去寻宁暮夕求援了。”
“宁暮夕!”陆澄然一听到这三个字,杀机顿生,“他会来救魔君的心上人?魔道对七世怨侣可没什么善意。”
“未必是救。”灵峰上人脸色一沉。
“啊?”陆澄然有些疑惑。
泠月黑白分明的眸中也有着茫然——灵峰上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师兄,我虽然不懂你的意思,不过——”陆澄然冷冷一笑。“他来了最好!”这个作恶多端的魔鬼!
灵峰上人所料不错,暗影的确是找宁暮夕去了。
跌跌撞撞地从泥地里钻了出来,暗影庆幸自己反应得够快。
“泠月,我一定会救你的!”
暗影很清楚,他失去了一只手,偏偏爪子是他最锋利的武器,这等于失去了一半的功力,即使和泠月加起来,恐怕也不是陆澄然的对手。
更何况灵峰上人随时会追来,暗影压根就不怀疑灵峰上人会打到龙祖,在他严重的心理阴影中,灵峰上人比天神都要可怖。
与其两个人一起落入玄心正宗之手,不如自己先逃脱,去寻求强援。
宁暮夕会帮他救泠月的,因为他已经想好了说服他的方法。
匆忙中,暗影没注意到,身后一直跟着两个鬼魅般的影子。
“暗影应该是去找宁暮夕了吧?”月魔淡淡一笑,远远地瞧着暗影的背影。
宁暮夕……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琴魅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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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来越冷了,寒风凛冽。
暗风和暗影一声不响地站在屋外,简直成了两个呆立不动的冰雕。
“我好累。”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才接着传来了聂心竹的声音。
暗风和暗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们觉得自己的呼吸简直像是系在了聂心竹的声音之上。
“暮夕哥哥,请你,让我静一静,好吗?”
一阵沉默。
暗风和暗影的心又吊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门却突然开了,宁暮夕走了出来。
暗风和暗影同时一惊,他们想退开,已经来不及了。
“都听见了?”宁暮夕瞥了他们一眼,径自朝外走了几步,将门关上。
“呃……是!”反正赖也赖不掉,暗风和暗影齐齐拱手。
“那就恭喜我吧。”宁暮夕仰天深吸了一口气。
恭喜?
暗影和暗风面面相觑。
“至少,竹儿没拒绝。”宁暮夕望着冷得像块蓝冰似的天空,微微一笑,“所以你们该恭喜我,不是吗?”
“城主——”
“暗影,你跟我来。”宁暮夕摆摆手,带着暗影走向远处密谈。
暗风定定地看了二人一眼,忽的转身推开木门,走向屋内。
“你到底是怎么跑回来的?”宁暮夕抱臂打量着暗影一身的狼藉,“谁从灵峰上人手底把你救出来的?”
城主怎么知道我遇到了灵峰上人?!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暗影吃惊地看了宁暮夕一眼,随即放弃地低下头去,“城主料事如神,”说实话,他最讨厌宁暮夕的就是这点,也是最佩服他的一点,“是龙祖,他缠住了灵峰上人。”
“龙祖?是魔宫的地龙探子之首?”
“是。”
宁暮夕眼帘一沉,“那聂行云多半不保了。”
呃?
暗影听不懂。
“龙祖既然出现得这么及时,说明他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在附近监视,那他不可能不知道竹儿要嫁人的事,和我要来的事……那么,魔宫不可能不出手,他们怎么会让七世怨侣好过……”宁暮夕按住身边的一株松树,“六道!”他的眼神更加寒冷了几分,“你派出去的人,一定会杀了竹儿的哥哥,让我有口难言,是吧?”
“啪”的一声,宁暮夕折断了手臂般粗的树枝,却好像根本没用力似的一咬牙,“我不该把聂行云一个人留在树林里的……虽然那家伙真的很碍事……”
暗影在心里直咂舌,他都没怎么说话,宁暮夕就仿佛看到了一切般的说出了事实,实在是……
“暗影。”
“是!”暗影立刻站直,他都不确定宁暮夕是不是比灵峰上人更可怕了。
“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宁暮夕重新看向他,“你已经欲言又止好几回了。”
到此地步,暗影已经完全打消了撒谎的念头,在宁暮夕面前撒谎实在是很不智。
“所以你要我去救你的心上人?”宁暮夕耐心地听完了整件事情的过程,嘴角一翘,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我为什么要救她?”
“因为我可以跟城主交换一件事。”
“什么事?”
“城主最想要我做的事!”
“说来听听?”暗影越迫切,宁暮夕就笑得越悠然,“你说说看,我想要你做什么?”
“我会遁地术。”暗影一抬头,直视着宁暮夕,“我甚至可以遁到枉死城下的冥界里去!……本来龙祖也可以做到这一点,但他有魔体,不能自由穿梭地界深处,但我可以,三界之内,就我一个人可以!”
宁暮夕点点头,示意暗影继续说下去。
“我可以去到冥界的蜡烛馆,找到城主熟识的鬼琉,让他再次推倒你和聂心竹的生命烛,这样你们就不必转世了,你们可以永远待在枉死城里相守,不管外界的纷纷扰扰,这不就是城主一直想要的吗?”暗影滔滔不绝,宁暮夕却是脸色不变。
“这是我所想的没错,但——”宁暮夕耸耸肩,“鬼琉未必会答应,他就算不帮月魔,也不会阻挠月魔促成七世怨侣……而且那家伙喜欢月魔,我看得出来。”
这……
“城主请容暗影一试!”暗影倏地跪了下去。
宁暮夕重新地打量起了暗影,“你很爱她?”
“是。”
“六道会去救她的。”
“六道不会去的!”暗影也觉得自己太过任性,“而且,她是在我面前被陆澄然抓走的,我不想救出她的人是六道!”
“好吧。我等你12个时辰。”宁暮夕放松了语气。
“多谢城主!”暗影大喜,“12个时辰,足够了!!”话音未落,他立时投入了地底,再无声息。
宁暮夕望着暗影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你如果真的爱她,还会介意救她出来的人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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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雪之前,月魔已经迈着轻快的步伐下了山。
她不必再去盯着七世怨侣了,她知道,聂心竹舍不下宁暮夕,尤其在得知了宁暮夕种种冷硬和残忍的背后,藏着怎样的脆弱和无助,聂心竹就更加离不开他了。
月魔是这世上最了解七世怨侣的人,因为是她创造了他们。这一世的结局快到了,宁暮夕无法反抗,聂心竹更不能。只要,有足够的推力。
现在月魔就要去制造那股推力了,想到这里,月魔就有了一股接近喜悦的兴奋,兴奋到不抱琴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仿佛里面捏着的是七世怨侣难以抗拒的宿命。
但这一次,月魔不会再急于求成了,也不需要,从在地宫给聂心竹下咒恢复记忆的那一刻起,她就自信,自己再次掌握了整盘的棋局。
可惜了宁暮夕,你爱她。
可惜了聂心竹,你爱他。
可惜了,舍不下对方的两个傻瓜!
月魔走了,带着得逞的微笑,和不知名的胜利因素。
但琴魅回来了,她避开了月魔,她知道,有月魔在,她是无论如何动不了聂心竹的。方才看到宁暮夕抱着聂心竹回来,意识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跑开了——那幅画面那么清晰地提醒着她,她的可有可无,她的一败涂地。
其实并不是很心痛,只是不甘,只是恼怒,只是不愿去看那幅画面罢了。
现在,月魔走了,琴魅突然想再回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再回去,想去证明什么?事到如今,她还能再证明什么?
入眼的还是宁暮夕与聂心竹,他亲亲地吻着她,小心翼翼,仿佛怀中的人儿会像那屋檐下的冰渣似的,一用力就会融化。
他怎么会对聂心竹有那么多的柔情?
为什么自己得不到半分?哪怕是一个温柔的眼神也好。
这叫她怎么甘心?!
“竹儿。”宁暮夕放开聂心竹,“我要出去一下,你乖乖地留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聂心竹点点头,下颚却被霸道地抬起,力道很轻。
“我要你亲口答应我,留在这里等我。”宁暮夕看着聂心竹的眼睛,“不许离开。”
“好,我答应你。”聂心竹再次点头。
“真的?”
“假的。”
呵……
宁暮夕终于笑了出来,“暗风会保护你的,我马上回来。”他不再多说,转身投入了纷纷扬扬的雪幕之中。
聂心竹望着宁暮夕消失的方向,很久都没有动弹。
“聂姑娘,不要总是望着雪,对眼睛不好。”暗风出现在了聂心竹的身后,“你——真的不离开城主了?”
“我要离开了,这世上将不会再有活人。”聂心竹依旧望着前方。
暗风的心一沉,“原来你是为了这个。”
“我还能为了什么……”聂心竹低下头去,声音有些发颤。
暗风猛然惊醒,“聂姑娘,你说谎!”
“是吗?”
“你不是一个很会撒谎的人。”暗风上前一步,“你——谁?!”他忽然转身朝雪地发了一掌,“轰”的一声,雪块飞溅,隐隐暴露出了一个人影。
“琴魅?!”暗风迅速挡在了聂心竹的前面,她在这里?来多久了?奇怪,城主怎么没有发现?不可能啊!
是她?
聂心竹记得琴魅,那个在地宫向自己出手的女人。
琴魅面对着暗风,竟是没有躲避的意思,“我要跟聂心竹说话,暗风,你让开。”
“你觉得我会让开?”暗风哼了一声,“琴魅,我跟你无冤无仇,不想杀你,你最好立刻离开,若让城主知道,你应该想到那个后果。”
“我要跟聂心竹说话!”琴魅竟然无视暗风的警告,只是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
聂心竹的眼神一动。她在琴魅的眼睛里看到了妒恨、茫然、不甘,还有痛恨……
“暗风,”聂心竹拉了拉暗风的衣袖,“你先退开吧,我想听听这位姑娘要跟我说什么。”
既然下了大雪,天色便也没有暗得那么快。
玄心正宗的分舵沉浸在一片茫茫然的白色之中,一抹黄色的影子如轻烟一般掠过雪地,投入了地牢深处。
“你?”泠月不可置信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身影。
“是我。”月魔笑意盈盈地看着被困住的泠月。
“你没死?还是进了枉死城?”泠月完全沉下了脸色,“你来干什么?”
“你猜。”
“反正不会是来救我的!”泠月发誓,如果她此刻能自由行动,第一件事就是宰了眼前的妖妇,为阴月皇朝无数丧生于对方之手的妖魔报仇!
“有的是人想救你,我就不浪费这个力气了。”月魔席地而坐,先凝神看了看泠月身边的龙祖,确信他已陷入昏迷之后,才转向了泠月,“我是来跟你讲故事的。”
讲故事?
泠月疑惑之极。
“跟你讲讲第五世七世怨侣的故事,血魔他爷爷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促成了他们,也许你可以借鉴。”
“你想利用我促成七世怨侣的今生?”泠月哼了一声。
“好聪明,难怪魔君喜欢。”月魔笑得花枝乱颤,“不过——难道你不想?”她的笑容里,有着深深的诱惑,“在促成怨侣宿命的立场上,我们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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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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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很奇特的情形,玄心正宗分舵的后墙上坐着一个人,一个男人,安希乐。
而墙外一棵参天大树的树枝上,也坐了一个男人,宁暮夕。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中间隔着约莫一丈的距离,看神情,不像是在谈判,更不像是在聊天,说不出是怎样的气氛。
“看样子你在这里等我很久了。”宁暮夕的目光落在了安希乐的肩上,那里落了不少的雪花,“你知道我会来?”
“以你的才智,你一定会来。”安希乐的脸上没有笑容,“不过,你不是来救泠月和龙祖的……”目光一沉,“你是来杀他们的。”
宁暮夕但笑不语。
“你很清楚魔君也一定会来。”安希乐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宁暮夕的脸,“当他看到心爱的女人和长辈死在了‘玄心正宗’的手上之后,他会如何发狂。灵峰师伯也受伤了,单凭宗主未必是魔君的对手,就算是,那又将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宁暮夕的笑容逐渐敛去。
“宁暮夕,收手吧。”安希乐叹了一口气,“死了这么多人了,够了,收手吧……”
“安希乐,”宁暮夕终于开口,“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可没想到你这么蠢。”
“哦?”
“现在是我不想收手吗?”宁暮夕讽刺地冷笑,“是我不想吗?……如果我收手了,正魔两道会收手吗?……安希乐,不要太天真了……好人永远都比坏人要来得天真……”
萧恬忐忑不安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现在已经到了该入睡的时辰,可是胸中却好像总有一股烦躁之气在流窜,让她怎样也无法安心躺下休息。
“到底怎么了?总觉得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墙边的窗下,正站着一袭黄色的身影,正是刚从天牢里出来的月魔。
七世姻缘,也是她此行的目的之一呢。
无论雪再怎么大,无论天下地下是如何刺目的白,天,终归是黑了。
聂心竹与琴魅静静地立于风雪之中,暗风充满警戒地站在三尺之外,聂心竹也不去劝他,虽然和这铁塔般的汉子相处不久,也该知道了,在某种情形下他是不听劝的。
聂心竹见琴魅久久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仿佛想把她从里到外看个透彻,只得先行开口,“你喜欢暮夕哥哥吧?”
琴魅一怔。
“因为你的眼睛里有嫉妒。”聂心竹站累了,慢慢蹲下,轻抚着地上的雪粉,“我这一生,没有什么是值得别人嫉妒的……除了他的爱。”
“得到了他的爱,你很骄傲?”琴魅握紧了拳头。
“为什么不?”聂心竹轻轻捏着雪球,双手被冻得通红,嘴角却还挂着淡淡的笑意,“暮夕哥哥是一个很出色的男人,他是我的男人,我当然骄傲……”
“你——”琴魅柳眉倒竖。
暗风听得差点没笑出来,可笑容才起,便又收了回去,因为聂心竹的语气是沉重的,严肃的,没有半分喜悦与甜蜜。
宁暮夕,是聂心竹这一生最大的幸福,也是最大的不幸,反之亦然。
“你——”
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月魔,萧恬惊得退到了墙边,“来人——”声音哑了,月魔定住了她。
“小丫头,还记得同心石的事吗?”月魔凑到了萧恬的面前。
这里是玄心正宗的分舵!
萧恬瞪着月魔。
容不得你乱来!
月魔看懂了萧恬的眼神,她大笑,“所以我该感谢龙祖啊,灵峰上人受了伤,陆澄然正在帮他疗伤,安希乐拦截宁暮夕去了……还有谁能拦我?”
天大的良机,地宫的时候,她还要顾忌灵峰上人和他的两个师弟,还有一个宁暮夕在身边使黑手。
但现在,能阻止她的人,都各自陷入了窘境啊。
“七世姻缘,到此为止了。”月魔含笑伸出手,揪住了萧恬的衣领。
不会的!!
不会的!!
就算同心石碎了,我和安大哥的情缘也不会终止,我们爱的是对方的灵魂,不是宿命!!
“你觉得,他为什么爱你?”琴魅憎恨聂心竹,这点毋庸置疑,但她很奇怪,当她真正正面对上这个女孩的时候,心里竟然没有了一丝丝的杀机,只是不甘,只是怨恨,只是……茫然……
“不知道。”聂心竹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爱我。”
“那让我来告诉你吧!”琴魅居高临下地伸手指向聂心竹,她觉得自己很有气势,“因为你们是七世怨侣,他注定爱你!他不爱你不行!!等到你们的宿命结束了,七世八世九世,他就不会再爱你了!”琴魅的声音尖锐到有些嘶哑,她用力地嘲笑着聂心竹,非常用力,“说白了,他爱的是宿命,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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