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家中的长辈们皆回了府,堂内的小童忙着收拾残羹剩碟,整片前院瞬间冷落了大半。
青茗则站在堂前的檐下看雪,屋内昏黄的烛光映亮了眼前的一片方寸之地,有几片雪花落于她的前襟,很快化成了一点深色的印痕。
“薛姑娘也在赏雪?”
这一次,清朗的男声是从头顶传来的。
青茗一惊,刚一抬头就见一道黑色的影子掠过房檐,再一定睛,只见那道玄色身影已稳稳落在庭院中央,风雪扬起那人的束发,廊内飘摇的绯色纱灯映亮了那人清俊的面容。
啊,又是江湖上所谓的“武功”。
她不自禁在心里叹了一句,却不由得想起一年前自己受父命去听雪楼为那位人中之龙治病时的种种,心口便微微一塞。
“薛菇娘可是有心事?”那玄衣男子又隔着风雪朝她含笑开口,“看姑娘成日愁容满面,莫不是害了传说中的相思病?也不知是哪位公子有这般殊荣?”
青茗秀眉一挑,纵是脾气再好也不免恼羞:
“公子这话,若是无心说说的,在青茗这里便也罢了,青茗只当公子是酒喝多了,嘴皮子不听使唤。长安薛家也是有名有姓的京城官户,若公子在外面也这般轻佻放纵,辱了青茗的清誉还算小,但要是坏了薛家的名声,即便是镇南王府,怕也担待不起。”
玄衣男子显然没料到她会这般认真,脸上闪过一丝讶然,但最终只是嘴角一勾,背过身,足尖一点便已施展轻功翻过了院墙,不知跑去了哪,然而不过片刻,这人就抱着个药箱回来了,径直走到她面前,将药箱往她怀中一塞。
青茗不知这厮又想做甚,刚要开口,却被人隔着衣袖一把捏住了右腕,而后她便被拽进了一步之外的左厢房,房门一关,她直接甩开对方的手:
“莲公子还请自重!”
莲则又从怀里变出一只脉枕,在她眼前晃了晃:
“刚从神农阁拿的,应是齐了。”
青茗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脉枕,转头就要启门而去,却又被对方按住了门梢:
“在下是想请薛姑娘看个病。”
青茗冷哼,抬眉看向身侧的男子:
“公子如今面色红润,手脚利索得都能飞檐走壁了,哪里有病?!”
莲努嘴示意了下她手里的脉枕:
“按姑娘今早的说法,这脉都未诊,又怎能仅凭外露之相就论定在下没病呢?”
青茗一时语塞,但依旧冷着脸回了句:
“即便如此,也还请莲公子另请高人。青茗已向家父请愿,只研习医术,不再替人治病,尤其,是江湖人。”
“为何?”
“与公子无关,不过是青茗这里的规矩。”
莲摸了摸下巴,略一沉吟:
“就不能为在下破例一回?”
青茗当即回绝:
“不能。”
莲沉默,最终松开了扣着门梢的手,连带着目光也垂落了下去,与方才眉目飞扬的少年郎判若两人。
青茗都看在眼里,想着这人又在玩什么把戏,而莲却已经替她将门推开,又从她手里接过药箱和脉枕,语气淡淡地道:
“既如此,那在下就将这些东西送回阁中。叨扰薛姑娘多时,薛姑娘早些回去歇息罢。”
话落,青茗就见身侧黑影一闪,凌空的飞雪在她眼前回旋了一阵,复又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