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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名推理】第三个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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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兰西丝一脸的得意。
  “我可不是吸毒鬼,亲爱的——我只是想知道吃了那些药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而已。至于我们那伙,有的人也挺不错的。大卫能画,你是知道的,要是他想画的话。”
  “可惜,大卫并不常常想画,是不?”
  “你总喜欢这样用刀刺他,克劳蒂亚……你讨厌他来找诺玛。谈到刀……”“谈到刀怎样?”
  “我一直在犹豫,”法兰西丝缓缓地说:“不知该不该告诉你点事情。”
  克劳蒂亚看了看表。
  “我现在没时间了,”她说:“要是你想告诉我什么,今天晚上再说吧。再说,我此刻也没心情。哎,老天,”她叹了口气说:“但愿我知道该怎么办。”
  “是诺玛吧?”
  “是呵。我不知道她父母是否应该晓得连我们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这样就太不够朋友了。可怜的诺玛,要是她想自己逍遥一阵子,这有什么不可的?”
  “可是,诺玛,并不是真的——”克劳蒂亚却没说出来。
  “不是,她不是,你以为呢?精神不正常。你想说的是这个吧?你有没有打电话到她上班的那个鬼地方去?叫‘家鸟’还是什么名堂的?喔,对了,你当然打过了,我记起来了。”
  “那么,她在哪儿?”克劳蒂亚质问道:“昨天晚上,大卫又没有说什么?”
  “大卫好像也不知道。真是的,克劳蒂亚,这有什么要紧呢?”
  “跟我当然有关系,”克劳蒂亚说:“因为我的老板正好是她父亲。早晚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他们一定会问我为什么没告诉他们她一直没回家的。”
  “这也是,我想他们也会给你一顿排头的,可是,也没什么理由,难道诺玛离开这儿一、两天甚至在外头住几夜就该向我们报告吗,她只是我们这儿的住客,照顾她又不是你的责任。”
  “当然不是。可是芮斯德立克说过他女儿跟我们在这儿同住,他很高兴。”
  “那么她每次没有请假外出,你就得唠唠叨叨个没完了?她说不定又迷上一个新男人。”
  “她迷的是大卫,”克劳亚说:“你想她真的不会被大卫关在他住的地方了吗?”
  “哎呀,我想不可能的,你知道他并不怎么喜欢她。”
  “你是希望他不喜欢她,”克劳蒂亚说:“你自己对大卫也挺钟情的。”
  “当然没有,”法兰西丝厉声地说:“根本没有这么回事。”
  “大卫对她的确很痴情,”克劳蒂亚说:“不然,他那天怎么会到这儿来寻找她。”
  “可是你很快又将他赶出去了。”法兰西丝说:“我觉得,”她说着,站了起来,在厨房挂的一只旧镜子前头照了照脸又说:“我觉得他来看的或许是我。”
  “你太神经了!他是来找诺玛的。”
  “那个女孩子的心智!”法兰西丝说。
  “有时候,我的确想她是有点不对。”
  “反正,我知道她是不对劲。听我的,克劳蒂亚,我现在就告诉你一点事情。你应该知道。有一天我胸罩的带子断了,我又正忙着有事要出去。我知道你是不喜欢别人乱碰你的东西——”


24楼2019-04-17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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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克劳蒂亚说。
      “——可是诺玛不在乎或根本不会注意。所以我跑到她房间,在她抽屉里去摸索,结果,我——我摸到一件东西。一把刀。”
      “一把刀?”克劳蒂亚吃惊地说:“什么样的刀?”
      “你知道上次在天井有人打架的事吧?一群披头的不良少年跑到天井里来,亮起弹簧刀打起群架。诺玛就在他们跑了之后进到屋里来的。”
      “是啊,是的,我记得。”
      “据记者告诉我,有一个男孩子被人刺了一刀,跑了。在诺**屉里的就是一只弹簧刀,上头沾了东西——好象是干了的血迹。”
      “法兰西丝!你又在这儿胡诌了。”
      “随你说吧。反正我看是错不了的。但是那东西怎会藏在诺***屉里去了呢?我倒想知道。”
      “我猜——她也许是捡了起来的。”
      “什么——当作纪念品吗?然后藏起来,也不告诉我们?”
      “你把刀放在哪儿了。”
      “我原封放回去了,”法兰西丝慢条斯理地说:“我,我不知道还该怎么办……我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昨天我又去看看,结果,不见了,克劳蒂亚。连影子都没有。”
      “你以为她叫大卫来就是取东西的吗?”
      “这,这也说不定……跟你说,克劳蒂亚,往后,夜里我一定要将自己的房门锁上。”
      ------------------
      第七章
      奥立佛太太醒来时,一股的无奈。她知道摆在她眼前的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了。怀着大功告成的心情,包好了复校完成的文稿,无事一身轻。目前,她只有如往常的情形一样,轻轻松松享受一下,懒散一番,等待自己的创作欲望再度蠢动了,她毫无目的地在自己的住房里闲荡,摸摸这个,碰碰那个,拿起来,又放回去;拉出抽屉,看是有一大堆的信件有待处理,但一想到自己刚刚完成了一部绞心巨著,她才没有心情去作那些烦人的事呢。她要找点有意思的事来做。她要——她到底要做什么?
      她想起上回与赫邱里·白罗的谈话,他提供给她的警告。可笑!其实,她为什么不可以参与她与白罗分享的这个难题呢?白罗或许情愿坐在大椅子上,十指一合去动他那老谋深算的脑筋,舒舒服服地在房里休养身子。雅兰·奥立佛可没有这份口味。她会毅然地说道,她自己至少要采取一些行动。她要在这个神秘女郎的身上发掘一些资料。诺玛·芮斯德立克在哪儿?她现在在做些什么?她,雅兰·奥立佛能再找出些什么线索?


    25楼2019-04-17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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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01 19:4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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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奥立佛太太说,决定与这位清扫的妇人拉拉关系:“这里,这本书就是我留给芮斯德立克小姐,诺玛小姐的。她从乡下回来了吗?”
        “我看她这几天不住在这儿。她的床铺都没人睡过,她可能还在乡下的家里住呢。我知道她是上个周末去的。
        “是的,我想也是的,”奥立佛太太说:“这本书是我给她带来的,是我自己写的。”
        奥立佛太太写的书似乎并未勾起这名清扫妇人的兴趣。
        “我就是坐在这儿的,”奥立佛太太拍了一张大椅子自顾自地说:“至少我记得是坐在这里。后来我坐在靠窗户那儿,也说不定是在沙发上。”
        她狠命地在椅垫后面猛挖。那名妇人也跟着在沙发坐垫下搜。
        “你不晓得掉了这种东西真叫人急疯的,”奥立佛太太滔滔不绝地说:“我的要事约会全记在上头了。我晓得今天要与一位很重要的人物午餐,可是我忘了是谁,连地点也记不得了。当然,也说不定是明天,那样的话,就不是同一个人了。哎呀,这可怎么办!”
        “一定很为难的,夫人,我知道。”清扫妇人很同情地说。
        “这儿的公寓真不错。”奥立佛四下环顾了一下说。
        “太高了。”
        “可是风景好啊,是不是?”
        “不错,可是朝东的话,到了冬天寒风可真大。从铁窗栏中直吹进来。有的装了双层窗户的。呵,冬天,我可不要住在这种面向东的公寓里,让我住楼下最好了,尤其是有小孩就更方便了。您知道,有婴儿车之类的东西。呵,是真的,我宁可住楼下。您想想看,要是着了火。”
        “是的,那当然了,那真可怕,奥立佛太太说:“可是我想这里一定有太平梯的。”
        “可有时候不一定跑得到消防门呵。我可怕透了火了,从小就怕。这些公寓又这么贵,您根本不会相信租金有多高。所以何兰小姐才找了另外两位小姐来跟她分租。”
        “喔,对了,我想两位我都见过了。贾莉小姐是一个艺术家,对吧?”
        “她替一家画廊工作,可是好像并不怎么勤快。她自己也画——什么牛了,树了,那些认不出来,也不晓得什么意思的东西。一位很邋遢的小姐,她房间那份乱——您是不会相信的。何兰小姐可就不然了,什么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她以前在煤矿局当秘书,现在在城里当私人秘书。她说,她喜欢现在的工作。她给一个从南非还是哪儿回来的很富有的先生当秘书,他是诺玛小姐的父亲,是他请何兰小姐让她女儿跟她们一块儿住的,那时住的一位小姐要结婚搬了出去,她提过要找一个小姐来分租。她当然无法拒绝了,是不?尤其他又是她的老板。”
        那妇人鼻孔里哼了一声。
        “我想她会的——要是她晓得。”
        “晓得什么?”这问题未免太唐突了。
        “我知道我不应该说的。这不关我的事——”
        奥立佛太太仍是带着疑问的眼光看着她,这清扫妇人妥协了。
        “倒不是说她不是个好女孩。就是有点疯疯傻傻的,其实她们还不都有点疯疯的。可是我想她应该找个医生检查检查。有时候她好像不大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或是自己在哪儿。有时候,挺怕人的——就好像我先生的侄子毛病发作之后那样(他病发起来真吓人——您简直不敢相信!)不过,我倒没见她发作过。也许她吃药物——吃得很多。”
        “我听说她有个年轻的男朋友,她们家不太赞成。”


      27楼2019-04-17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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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呀,我也这么听说的。他来这里找过她两、三次,不过,我从来没见过他。他是那类披头式的嬉皮。何兰小姐很不高兴,可是这年头,你又能怎么样,女孩子都是各管各的。”
          “今天的年轻女孩子也真够人心烦的。”奥立佛太太说,作出一副认真且很明大义的样子。
          “缺少教养,我是这个看法。”
          “我看不是。不是,不是这样。我想,真的,像诺玛·芮斯德立克这样的女孩子最好还是待在家里,跑到伦敦来作室内装潢的工作是不太好的。”
          “她不喜欢待在家里。”
          “真的?”
          “她有个继母。女孩子是不喜欢继母的。据我听说她继母费尽苦心,想帮她振作起来,不让那些油头粉面的小伙子进他们家门。她晓得女孩子要是挑错了人会招来许多祸事的。有时候——”这清扫妇人很认真地说:“我真谢天谢地我没有女儿。”
          “你有儿子吗?”
          “我们有两个男孩子。一个在学校念书念得很好;另一个在印刷厂作的也很好。的确,两个都是好孩子。不瞒您说,男孩子也会惹麻烦的。可是,我想,女孩子就更叫人担心。总觉得应该多管教他们一点。”
          “是的,”奥立佛太太意味深长地说。
          她看出来这妇人有意要继续她的打扫工作了。
          “真糟糕,我找不到我的记事本来了。”她说:“好了,多谢了,打扰了你这许多功夫。”
          “希望你能找到,我想一定会的。”那妇人很殷勤地说。奥立佛太太走出了公寓,心中盘算着下一步该作什么。
          她想不出今天还有什么可作的了,不过关于明天,她心倒有了计划了。
          回家之后,奥立佛太太郑重其事地拿出一本记事本来,在大题目“我所知的事实”之下,记下了各种事情。大体说来,她能写下的事实并不很多,但是根据她的采访,她是能记多少就记下了多少。克劳蒂亚·瑞希·何兰受雇于诺玛父亲的事实大概算是最突出的一桩了。她以前并不知道这件事,她猜想赫邱里·白罗可能也不清楚。她本想打电话告诉他,但后来决定还是放在自己心里,因为她明天另有计划。事实上,奥立佛太太此刻感到自己不像是个写侦探小说的,倒像只猎犬。她低着鼻子四处搜寻痕迹,明天早上——好啊,明天早上可有的瞧了。
          奥立佛太太按照计划,一早就爬了起来,喝了两杯茶,吃了一枚煮蛋,就出发去搜寻了。她再度来到波洛登公寓附近。她怕在那儿也许有人会认出她来,因此她这次没有进入天井,她在两个入口处小心翼翼地溜达,打量涌入晨间忙着上班人潮中的各色人等。多半是年轻的女郎,个个看着一模一样。用这种方式观察人类真是太特别了,从这么大一座公寓里各怀目的地走出来,就像个蚂蚁窝,奥立佛太太心中这样想。她认为,人们对蚂蚁窝向来没有恰确的认识。用鞋尖踢上一脚时,蚂蚁窝好像一无是处。那些小东西,嘴里衔着一点小草。一行一行匆匆忙忙的,又辛苦、又焦虑急渴,东撞西闯地不知往哪儿去了。然而,谁知道他们不是跟这里的人类一样,自有他们的条理呢。譬如,刚自她身边走过的那个男人,匆匆忙忙,口中自言自语的。“不知谁得罪了他,”奥立佛太太心想。她来回地走了一会儿,突然退了回来。


        28楼2019-04-17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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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我自己总能想点办法,”奥立佛太太自忖道。她在化妆间里挂着一块脏兮兮的镜子前照了照,特别打量了她认为是女人外表的焦点——她的头发。没人比她更在行了,因为她不知道变换过多少次发型,而且每一次朋友都不大认得出她来。她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头部,就开始动手了。她先摘下发夹,取下了几大鬈假发,包在手帕里之后塞进了手提带里,把头发自中间分开,自脸部猛地往后梳过去,然后在头后卷了一个发髻。她又取出一副眼镜架在鼻子上。这么一来,看着真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几乎是满腹经纶的模样嘛!”奥立佛太太心中无比得意地想。她用唇膏把嘴形变换一下之后又走回到餐室内,她小心谨慎地行走,因为这副眼镜是看书用的,此刻戴起来视线有些模糊。她穿过餐室,在诺玛与大卫后面的一个桌子坐下来,她面对大卫坐着。诺玛虽然坐得靠近她,却是背向她的,除非扭转头来,否则诺玛是看不见她的。女服务生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奥立佛太太叫了一杯咖啡和一个面包卷,然后作出一副不引人注意的样子。
            诺玛与大卫根本没注意她。他俩正在激动地讨论。不过一、两分钟奥立佛太太就跟得上他们的谈论了。
            “……可是这些事都是你幻想出来的,”大卫在说:“都是你的想像。这根本是完全、完全无稽的,我亲爱的。”
            “我不知道。我分不清。”诺玛的声音很离奇地缺少一种反响。
            由于诺玛背向着她,奥立佛太太听她说话没有听大卫的清楚,然而那女郎的声调听起来却令人很不舒服,有点不对劲,她心想,太不对劲。她记起了白罗第一次告诉她的话:
            “她认为她也许杀了人。”这女郎到底怎么了?得了幻觉症?她的心智是否真地受了损伤,或多多少少有这么回事,以致这女孩子受了很大的震惊?
            “你要是听我说,这全是玛丽大惊小怪搞的鬼!反正这女人根本神经病,她自以为自己有病什么的。”
            “她是有病。”
            “好吧,就算她有病吧。任何有脑子的女人也会找个大夫给她开一些抗生素之类的药,她好老躺在床上。”
            “她认为是我作的,我父亲也这么想。”
            “我告诉你,诺玛,这都是你脑子里胡想的。”
            “你只是跟我这么讲,大卫,你是在安慰我。如果说真是我给她那东西的呢?”
            “什么意思,如果?你一定晓得你作了没有。你不会这么傻吧,诺玛?”
            “我不知道。”
            “你又来了。你老是这么说。一遍又一遍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不懂,你根本一点也不懂什么是恨。我第一眼看见她就恨她。”
            “我知道。你告诉过我的。”
            “怪就怪在这里。我告诉过你,可是我却不记得告诉过你。你看是不是?我常常——跟人说好些事情。我告诉别人我要做的事,做过的事、或是要去做的事。可是我根本记不得告诉过他们那些事情,就好像我心里在想这些事情,有时候一下子就跑了出来,我就对人说了。我跟你说过,有没有?”
            “这——哎呀——听我说,不要又说这些了。”
            “可是我对你说了?是不是?”
            “好了,说了的!可是人常喜欢说什么‘我恨她,我要杀了她。我想把她毒死!’这类的话。不过,这只是孩子气,你知道嘛,好像还没长大。这是很自然的事。孩子都常说。‘我恨这个,恨那个。我要把他脑袋砍下来!’孩子在学校都喜欢说,特别说那些他们特别讨厌的老师。”
            “你认为就仅是这样吗?可是——这么说,好像我还没长大嘛。”
            “呃,在某些方面你是没长大。你只须振作起来,认清这都是多么傻的事。就说你恨她吧,又怎么样呢?你已经离开家了,你不必跟她住在一起呀。”
            “我为什么不应该住在自己家里——跟自己的父亲一起住?”诺玛说:“不公平,太不公平。先是他跑掉把我母亲抛下,如今,他刚回来要跟我在一起的,可是他又娶了玛丽。我当然恨她,她自然也恨我。我常想杀了她,常常在想各种法子。我一想到这些,心里就很舒服。可是后来——她却真的病了……”
            大卫很不安地说:
            “你没把自己当作个巫婆之类的人吧,有吗?你没有做个蜡人用针去扎这一类的事吧?”
            “哎,没有!那样太可笑了。我作的是真事,很真的。”
            “跟我说,诺玛,你说的真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瓶子在那儿,我抽屉里。我打开抽屉就发现了。”
            “什么瓶子?”
            “龙牌杀虫剂。特选的除草剂,瓶上贴的标签是这样写的。装在深缘色瓶子里,那种可以喷东西的。上头还写着:小心,有毒。”
            “是你买的?还是拣到的?”
            “我不知道我从哪儿弄来的,可是的确在我抽屉里,而且已经用了一半了。”
            “所以你——你——你就记起——”
            “是的,”诺玛说:“是的……”她的声音更含混,几乎有如梦呓一般。“是的……我想就在那时我一切都想起来了。你也这么认为,是不?大卫?”
            “我对你实在不知该怎么想,诺玛。我真不知道,我想你大概是自己编出来的,对自己说的。”
            “可是她进医院去检查了呀。他们说搞不清,查不出她有什么不对,她就回家了——可是病又发了,我就开始害怕。父亲也开始以那种怪异的眼光看我,医生到我们家来,跟父亲关在他的书房里密谈。我跑出房外,爬到窗口想听他们说些什么。他们两人在计划,要把我送到一个地方去关起来,把我送到那里去接受‘一系列的治疗’什么的。你看,他们不是认为我疯了嘛,我怕死了……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作了什么或没有作什么。”


          30楼2019-04-17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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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罗很顺利地到达卡索甫街角。他下了车,付了车资,四下望了望。他看见了美好荷兰草餐室,但无论奥立佛太太乔装得多巧妙,他在附近也找不到一个长得像她的人。他走到街尾又折了回来,还是没有奥立佛太太的影子。因此,如果不是吊住了他们胃口的那一对离开了餐室,奥立佛太太去跟踪了,那就是——他来到餐室的门口。因为里头热雾太大,从外头是看不清楚什么的,于是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他的目光四下里瞄了一下。
              他立刻看见曾去看过他的那个女郎正坐在一张早餐桌上,她一个人坐在靠墙的桌子上。她抽着一支香烟,眼睛往前直视。她似乎迷失在沉思里了。不是,白罗心想,绝不对,她好像根本没有想什么,该说是她陷入了遗忘症里了。她人好像在千里之外。”
              他穿过餐厅,坐在面对她的椅子上。她抬头看了看,他感到一阵欣慰,因为至少她还认识他。
              “我们又碰面了,小姐,”他欣然说道:“我看你还认得我。”
              “是的,是,我认得你。”
              “能被一位只见过很短暂的一面的小姐认出来,真是令人欣慰的事。”
              她仍是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请问,你怎么认识我?是怎么认出来的?”
              “你的胡须,”诺玛立即答道:“不会是别人的。”
              对这样的观察他又感到一阵快意,一如往常在同样的场合下,他骄傲而虚荣地摸了摸胡须。
              “呵,对的,很对。像这样的胡须还真不多见。很好的胡须,嗯?”
              “是的——呃,我想是很不错。”
              “呵,也许你对胡须不是行家,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芮斯德立克小姐——诺玛·芮斯德立克小姐,对吧?我这胡须是非常不错的。”
              他刻意在说她的姓名时下了点功夫。因为起先她看四周的眼神是那么茫然,那么辽远,他恐怕她不会注意到。她却注意到了,而且十分吃惊。
              “你怎么知道我的姓名的?”她说。
              “的确,你那天早晨来见我时,并没有告诉我的仆人你的姓名。”
              “那你怎么晓得?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他看出了她的警戒与恐惧。
              “一位朋友告诉我的,”他说:“朋友有时候是很有用的。”
              “是谁?”
              “小姐,你不愿意告诉我你的秘密。我,同样地,也喜欢保守自己的秘密。”
              “我想不出你怎么可能会知道我的姓名。”
              “我是赫邱里·白罗,”白罗以一惯的庄严口气说道。然后,他等她发话,只坐着一径对着她温和地微笑。
              “我——”她开了口,又停住了。“——要——”她又停住了。
              “那天早上我们没谈到什么,这我知道,”赫邱里·白罗说:“你只不过对我说你杀了人。”
              “喔,那个!”
              “是的,小姐,那个。”
              “可是,我当然说的不是真的,我根本没那个意思,我只是在开玩笑。”


            33楼2019-04-17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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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这至少更自然一点。所以说了,”诺玛很认真地说:“那一定是我了。”
                “啊,”白罗说:“这我倒觉得很有兴趣。好像是,你简直情愿这该是你,你喜欢这种想法:是你自己的手下了这种或那种致人于死的毒剂。不错,你一定很喜欢这种念头。”
                “你怎么敢说这种话!怎么可以?”
                “因为我认为的确如此,”白罗说:“否则,为什么你可能杀了人的这种念头使你感到这么刺激,这么快意?”
                “你胡说。”
                “才怪呢。”白罗说。
                她拿起手提包,伸出颤抖的手指在里头摸索。
                “我不要在这儿听你对我说这种可怕的话。”她向女服务生打了个手势,她过来在账本上写了写,撕下之后,放在诺玛的盘子旁边。
                “请让我来。”赫邱里·白罗说。
                他敏捷地抽过账单,想要自口袋中取出钱包。那女郎又把账单抢了回去。
                “不要,我不要你付我的账。”
                “随你的便吧。”白罗说。
                反正他已经看到他要看的东西了,账单是写两个人付的。因此,外貌华丽的大卫似乎并不反对由痴爱他的女孩子来付他的账。
                “喔——原来今天请朋友吃晚早餐的是你呀。”
                “你怎么晓得我是跟朋友一道的?”
                “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事可不少呢。”
                她将硬币放在桌上站起身来。“我要走了,”她说:“我不准你跟踪我。”
                “我看我也跟不上,”白罗说:“你该还记得我这大把年纪。要是你在大街上跑,我是准追不上你的。”
                她起身朝门口走去。
                “你听见没有?你不准跟着我。”
                “你至少可以让我为你开门吧,”他摆了一个很漂亮的姿态说道:“再见了,小姐。”
                她怀疑地瞄了他一眼就朝街头快步走去,不时还回过头来查看。白罗站在门口望着她,但并没有加紧脚步去追她的企图,等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时,他又回入了餐室里。
                “这究竟是怎么一码子事?”白罗自言自语道。
                那名女服务生朝他走了过来,一脸的不高兴。白罗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为了安抚她,叫了一杯咖啡。“事情的确有些蹊跷,”他喃喃自语着:“不错,的确有些蹊跷。”
                一杯米黄色的液体放到了他的面前,他啜了一口,作了一个苦脸。


              38楼2019-04-17 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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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没有。”
                  “喔,这样的,”奥立佛太太若有所思地说:“当然我比不上你那么出众。我的意思是你可能不那么容易把我跟其他上年纪的女人分辨出来。我没什么特殊,是不?”
                  “你写的书出版过吗?我不知有没有看过?”
                  “这,我可不知道。你也许看过。到目前我已经写了四十三本了。我姓奥立佛。”
                  “雅兰·奥立佛?”
                  “呵,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奥立佛太太说:“这真令人高兴。不过,当然了,我敢说你是不会喜欢看我的书的。你大概觉得太老派——不够紧张刺激。”
                  “你以前不知道我吗?”
                  奥立佛太太摇摇头说:“不,我不认识——我是说不知道你。”
                  “那么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呢?”
                  “你是指的在餐厅跟你一起吃烤鱼的那位小姐吗?不,我想没见过。当然,我也只看到她的背后。她好像——我是说女孩子都长得差不多一样,对不对?”
                  “她可认识你,”这青年突然地说。顿刻间,语气里突然渗出一股阴厉。“她说过她不久以前见过你。我想,大概是一个星期之前。”
                  “在哪儿?是不是在一次酒会中?我想也许我可能见过她。她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会知道。”
                  她心想他此刻或许有两种心情:说,或是不说;但是他则决定告诉她,并且在说的时候,尖锐地盯紧她的面部表情。
                  “她的姓名是诺玛·芮斯德立克。”
                  “诺玛·芮斯德立克。喔!当然了,对了,是在乡间一次酒会里。那地方叫——等我想想——长山,是不?——我不记得那家住宅的名字了。我是跟几个朋友一块儿去的。反正我想我也不会认出她的,不过,她的确提起我写的书。我还答应送她一本的,真太巧了,是不是,我居然选了一个与我多少有些认识的人同坐的这么个人来跟踪。太巧了,我看我可不能把这写进我的书里去。那样,会看起来太过巧合了,你说是不是?”
                  奥立佛太太坐起身来。
                  “老天,我这是坐到哪儿去了?垃圾箱!真是的!而且还是这么烂的一只。”她鼻吼了一声说:“我这到底是跑到哪儿来了?”
                  大卫还在看着她。她突然感到她稍前所想的可说完全搞错了。“我真无聊,”奥立佛太太心想:“神经。认为他是很危险的,以为他会对我下手。”他这时正无比温声地对着她微笑,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栗色的发卷在肩上飘动着。以今天的年轻人作风来说,他们也真是好美的动物啊!
                  “我想,为了让你知道你此刻在哪里,我至少应该带你看看,跟我来。上来,走那个楼梯。”他指着一条摇摇晃晃的楼梯,顶上架着的看着像个鸽子楼。
                  “上那个楼梯?”奥立佛太太一时可不敢决定了。说不定他想利用他那副笑容诱她上去之后,然后在她头上敲一棍子。“没用,雅兰,”奥立佛太太心中对自己说:“你自己陷入了此一地步,只有撑下去看能不能发现自己想找的资料。”


                40楼2019-04-17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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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01 19:3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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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那楼梯能承得住我的体重吗?”她说:“看起来快要垮下来了。”
                    “很好呵。我先上去,”他说:“给你带路。”
                    奥立佛太太随着爬上了这梯子般的楼梯。还是不行,她心里还是难禁地害怕。怕的倒不全是这只孔雀,而是不知这孔雀要引她到什么所在去。反正,她就要知道了。他在楼顶推开了一扇门,走了进去。是一间很空旷的屋子,一个改装过的艺术家画室。地板上四处放着些床垫,墙边堆着些油画,还有一、两副画架。满屋里渗着油彩味儿。屋里有两个人,一个留胡子的青年正站在那儿画画。他们进去的时候,他转过头来。
                    “哈罗,大卫,”他说:“带朋友来了?”
                    奥立佛太太认为,他是她所见的最脏相的青年。油兮兮的黑头发,盘成一个圆髻垂在头后,前头的挂在眼睛上。除了那胡子不说,脸也不刮。身上穿的,好像全是油脏的黑皮制的,蹬着一双高筒皮靴。奥立佛太太的目光掠过他,落到一个充当模特儿的女郎身上。她半趴在一个台子的一张椅子上,头往后扬着,头发挂了下来。奥立佛太太立刻认出了她来,那是波洛登公寓中的第二个女郎。奥立佛太太记不起她的姓了,但记得她的名字。她是那个最花枝招展、一脸无精打采的女孩子,叫法兰西丝。
                    “这是波得,”大卫指的是那个令人作呕的画家。“是我们后起的天才。这是法兰西丝,她正充当一个要求堕胎的绝望女郎。”
                    “别胡扯,你这猿猴。”彼得说。
                    “我相信我认识你,我应该的,”奥立佛太太很愉快地说,一点也不带明知故问的味道:“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也就在最近,什么地方。”
                    “你是奥立佛太太,是不是?”法兰西丝说。
                    “她自己是这么说的,”大卫说:“是真的?是不是?”
                    “唉呀,我是在哪儿见过你的呃,”奥立佛太太还在喃喃地说:“是在一次酒会,是不?不,再让我想想,我知道了。是在波洛登公寓。”
                    这时法兰西丝自椅子上坐起来,说话的声调虽嫌疲倦却很优雅。彼得大声且悲痛地哀叫了声。
                    “哎呀!你看你现在把姿势又弄坏了!你非得这儿扭扭,那儿扭扭地不可吗?你不能不动吗?”
                    “不行,我熬不住了。这姿势真难受,我肩膀都硬得不能动了。”
                    “我在作跟踪人的试验,”奥立佛太太说:“可比我想的难为多了。这是个画室吗?”她说着,很高兴地在她四周打量着。现在都是这个样子,简直是个鸽子楼——没自地板上掉了下去还算真运气。”彼得说。
                    “你所需要的这儿都不缺,”大卫说:“北边的光线很好,房间很宽敞,有地方睡;楼下三缺一的时候还可以打牌,又有所谓的炊事设备。还有几瓶酒可以喝。”说着他转向奥立佛太太,却换了一个全然不同的口吻,非常殷勤地说:“你想喝杯什么?”
                    “我不喝酒。”奥立佛太太说。


                  41楼2019-04-17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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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喝酒。”奥立佛太太说。
                      “这位太太不喝酒,”大卫说:“谁想得到!”
                      “话虽不太客气,倒说得很对,”奥立佛太太说:“多半的人看见我都说:‘我总觉得你酒量一定不小。’”
                      她打开手提包——立刻三卷灰色的发鬈掉落在地上。大卫拾了起来交给了她。
                      “呵!多谢,”奥立佛太太接过来说:“今天早上匆匆忙忙地。不知道我还有发夹没有。”她伸手在手提包里摸出来,又把发鬈在头上别好了。
                      彼得大声笑了出来——“好胆量,”他说。
                      “太离谱了,”奥立佛太太心中想:“我怎么会这么傻,老以为自己这次会碰上危险。危险——这些人?不管他们外表如何,的确是几个非常和气的好人。朋友常对我说的真不假。我的想像力是过于丰富了。”
                      随后,她说她得走了,大卫,一副摄政时代的男性风度,扶着她走下了摇晃的楼梯,又指点了她通往国王大道万无一失的最便捷的途经。
                      “然后,”他说:“你可以搭公车——或是你要的话,也可以叫一辆计程车。”
                      “叫计程车。”奥立佛太太说:“我的脚都要僵了。愈早坐进计程车愈好。谢谢你,”她又说:“对我莫名其妙地跟踪你,竟然没有介意。好在,那些私家侦探、职业侦探什么玩意儿的,总不会是我这副模样的。”
                      “也许不会,”大卫庄重地说。“从这儿往左转——再右转,再往左转一直到河岸,再一个极右转,然后一直走。”
                      可也真怪,当她走过那一片荒陋的建筑厂院子时,一股不安与悬疑又涌上她心头。“我不该再乱想了。”她回头朝楼梯与那间画室的窗户又望了望。“三个再好不过的年轻人。”奥立佛太太自言自语着:“真好,又那么客气。从这儿左转,再右转。只因为他们看着怪,就认定他们是危险人物。是不是该右转了?或是左转?是右转,我想得——哎唷,老天,我的脚。好像又要下雨的样子。”路好像是走不完的了,国王大道也似乎远在天边。她连一点车的声音也听不到——那条河又在哪儿呢?她开始怀疑自己一定是记错了人家的指点。
                      “呵!不要紧,”奥立佛太太心想:“反正很快总会走出去的——不管到河边、普特尼街或是万兹渥茨还是什么地方。”
                      她向一个过路的人问到国王大道怎么走,那人说他是外国人不懂英语。
                      奥立佛太太疲惫地又在巷口转了一个弯,终于看见了河上的波光。她急忙朝着通往河岸的狭窄通路走了下去,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才转过半个身子,背后就挨了重重的一击,眼前冒了一阵金星。
                      ------------------
                      第十章
                      有个声音说:“喝了这个。”
                      诺玛在发抖。她的眼睛呈现一片茫然。她把身躯往椅子里缩回了一点,为她下的命令又重复了一遍:“喝了这个。”这次她顺从地喝了下去,咳了几声。


                    42楼2019-04-17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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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了会觉得好些,过几分钟就会好多了。静静地坐着,等一会儿。”
                        稍前令她混乱的那股难受与昏眩渐消失了。她的双颊开始恢复了原色,颤抖也停了下来。她第一次往四周看了看,注意到身边的环境。她曾被怯怕与恐怖蛊惑了一阵子,现在似乎已经恢复正常。这是一间不算很大的屋子,屋里的摆设依稀有些熟悉。一张书桌、一张长沙发、一只靠臂椅、一只普通椅子,另一只桌子上有一架听诊器与其他的仪器,依她看都是医治眼病的。之后,她的注意力自一般情况转移到特殊的目标:那个叫她喝东西的男人。
                        她看见一个卅来岁、红发、丑中带美的男人,那是一张满脸皱纹却很有意味的脸孔。他慰勉式地朝她点了点头。
                        “现在头开始清醒些了吧?”
                        “我——我想是的。我——是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记得吧?”
                        “好多车辆。朝——朝我开来——我——”她看着他说:“我被轧过去了。”
                        “噢,没有,你没被轧到。”他摇着头说:“是我把你拉住了。”
                        “你?”
                        “嗯,你在马路当中,一辆车向你冲来,我一把把你拉出来。你闯到车道上去是要干什么?”
                        “我记不起了。我——喔,是的,我想我那时一定心里在想事。”
                        “一辆美洲虎牌的跑车朝你飞快地驶来,另一边又有一辆公车开了过去。那辆跑车是想要轧死你吧?是吗?”
                        “我——不,不,我想一定不是。我是说,我——”
                        “喔,我在奇怪——也许是另有原因,会不会?”
                        “你是指的什么意思?”
                        “这,你知道,也许是有意的。”


                      43楼2019-04-17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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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意的?你是什么意思?”
                          “坦白说,我当时在想是否你有意在找死?”他又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是吗?”
                          “我——不——呃——不,当然不是。”
                          “如果你真有那个意思,就太傻了。”他的声调有了些微的改变:“老实告诉我吧,你总会记得一些事的。”
                          她又开始颤抖了。“我在想——我想那样就一了百了了。我以为——”
                          “这么说你是在想死的,不是吗?到底怎么了?你可以对我说说。男朋友?那倒是令人受不了的事。何况,有人常这么奢望,要是把自己弄死,他一定会后悔的——不过,最好还是别存那种念头。人多半不喜欢后悔,或是感到某些事情是他们的过错。你那男朋友也顶多会说:‘我一直就认为她不对劲,这样其实最好。’下一次你要是再想去撞美洲虎的时候,最好记住我这番话,其实就连美洲虎也是有感情的呀。这是不是你的烦恼?男朋友把你甩了?”
                          “不是,”诺玛说:“才不是呢。正好相反,她突然又说:“他要跟我结婚。”
                          “这也不至于让你去撞一辆美洲虎啊。”
                          “是,当然会的。我是因为——”她又不说了。
                          “你最好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
                          “我怎么到这儿来的”诺玛问。
                          “我雇计程车带你到这儿来的。你大概没有受伤,我想顶多有些擦伤。你只是受了大惊,吓傻了,我问你的住址,你只是看着我,好像不懂我在说什么。人挤得愈来愈多了,我就叫了辆计程车带你到这里来了。”
                          “这里是——是医师的诊所吗?”
                          “这里是医生的诊断室,我是医生。我姓史提林佛立德。”
                          “我不要看医生!我不要跟医生谈!我不要——”
                          “镇静点,不要这样。你跟一个医生已经谈了有十分钟了。医生有什么不对?你告诉我。”
                          “我怕。我怕医生会说——”
                          “不要这样。亲爱的,你又不是花钱来找我看病。就把我当作一个多管闲事的外人救了你一命,你才不致会断了胳膊折了腿,甚至头受了重伤使你残废一辈子。还有别的麻烦呢。以前,若是你蓄意自杀,你得去法庭解决。就是现在,若是证明你是自杀,也是一样。所以说呀,你不能说我不够诚恳了吧。为了答谢我,你至少应该对我坦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怕医生。以前,医生又对你怎么样过?”
                          “没有。他们没有对我怎么样。可是我怕他们也许会——”
                          “会怎样?”


                        44楼2019-04-17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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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怎样?”
                            “把我关起来。”
                            史提林佛立德医生扬起了他那沙土色的眉毛看着她。
                            “喔,是这样的,”他说:“你好像对医生有很奇特的看法。我干嘛要把你关起来呢?你想不想喝杯茶?”他又说:“或是来一颗紫心药丸或是镇静剂什么的。这类东西不正是你这年龄的人最喜欢玩的吗?你自己常吃,是不是?”
                            她摇头说:“没有——并没有。”
                            “我不信。这且不谈,可是你为什么如此惊恐与消沉呢?你精神没有毛病吧?有吗?我不该这么说。其实医生才不想把病人都关起来呢,精神病院早就人满为患了,连挤都挤不进去。事实上,最近他们放了好些人出来——都是应该继续好好关起来的。在这个国家到处都挤得要命。”
                            “怎么样,”他继续说:“你口味如何?是想服点我药柜里的东西呢,还是一杯道地的好英国浓茶?”
                            “我——我想喝点茶。”诺玛说。
                            “印度茶还是中国茶?该是这样问客人的,是不?对了,我还不晓得我这儿到底有没有中国茶呢。”
                            “我比较喜欢印度茶。”
                            “好。”
                            他走到门口,打开之后嚷道:“安妮。来一壶茶,两个人喝的。”
                            他走回来坐下说道:“现在,小姐,你好好地听着。对了,你的姓名是什么?”
                            “诺玛·芮——”她停住了。
                            “诺玛什么?”
                            “诺玛·魏斯特。”
                            “好,魏斯特小姐,我们最好先把事情说清楚。我不是在给你看病,你也没有找我就医。你是街头意外事件的受害人——我们就这么决定,相信你也愿意如此认定,这样固然对那辆美洲虎的驾驶人很不公平。”
                            “我起先是想跳桥的。”
                            “是吗?你会晓得那也不是容易的事。如今造桥的人已经非常谨慎了。我是说你得爬上栏杆,那可不简单啊,总有人会拦住你的。好了,继续我的看法,我所以带你回来,是因为你受了太大的惊吓而无法告诉我你的地址。到底是为了什么理由?”
                            “我没有地址。我——我不住在哪里。”
                            “真有意思,”史提林佛立德医生说:“你是被称之为‘居无定所’的那类人士。那你怎么办——整晚上坐在河岸上吗?”
                            她满脸不解地看着他。
                            “我可以把这次意外报告给警察局,只是我没有这份义务。我宁可认作是在一种少女的遐思状况下,你没有先往左看就穿越马路了。”
                            “你一点也不像我心里想的那种医生。”诺玛说。
                            “真的?我在这个国家也愈来愈对自己的行业厌倦了。事实上,我已经决定关掉这里的诊所,两周之后去澳洲开业了。因此,对我你该没什么好顾虑的。你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你看见粉红色的象从墙上走了出来,大树伸出了枝桠将你抓住要勒死你,或是你知道什么时候妖怪会从人们的眼睛里探出来之类的精彩幻想,而我呢,是什么也不会管的!不介意的话,我觉得你神智很清醒的嘛。”
                            “我自己可不这么想。”
                            “嗯,也许你说得对,”史提林佛立德医生表现得很大方:“那么谈谈你所根据的理由吧。”


                          45楼2019-04-17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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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也许你说得对,”史提林佛立德医生表现得很大方:“那么谈谈你所根据的理由吧。”
                              “我的事情我都不记得……我告诉别人我做过的事,可是却不记得告诉过他们……”
                              “好像你的记性很坏。”
                              “你不懂我的意思。那些事情都是——邪恶的事。”
                              “宗教上的狂躁?那就很有名堂的呢。”
                              “不是宗教上的。只是——只是恨。”
                              一声敲门的声音之后,一名老妇人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她将茶盘放在桌上又走了出去。
                              “加糖吗?”史提林佛立德医生说。
                              “好,谢谢。”
                              “你很有头脑。受了惊吓之后,进点糖是很有好处的。”
                              他倒了两杯茶,将一杯放在她那边,并将糖罐放在旁边。
                              “好,”他坐下说:“我们谈到哪儿了?喔,对了,恨。”
                              “是可能的,是不是?一个人恨一个人到了极点时候,就想杀掉他们?”
                              “呃,是的,”史提林佛立德医生仍是很轻松地说:“非常可能。事实上,也很正常。不过,即令你真想去作,往往也鼓不足勇气去作,你懂吧。人体内有一种煞车的系统,在适当必要的时刻,它会为你煞住。”
                              “你说得倒很稀松寻常,”诺玛说,语气中带有明显的厌烦。
                              “这是很自然的。小孩子几乎每天都会有这种感觉,一发起脾气来,就会对母亲或父亲说:‘你好坏,我恨你,你不如死掉。’作母亲的多半比较理智,平常不会太大惊小怪。长大之后,你还会恨人,可是那时就不会找那么多麻烦要杀人了。要是你还要杀人——那么,你就要坐牢了。这是说,你果真恨得做下了这种又糟又困难的事。说真格的,你这不是在跟我说着玩儿的吧,是吗?”他不经心地问道。
                              “当然不是。”诺玛坐直了身子。眼中闪烁着怒火。“当然不是。你以为不是真的话,我会对你说这些可怕的事吗?”
                              “这个嘛,”史提林佛立德医生说:“人也常会如此的。他们常会讲些自己的可怕的事,而且心中觉得很快意。”他将她手中的空杯子接了过来。“那么,现在,”他说:“你最好把心中一切的话都对我说了吧。你恨谁,为什么恨他们,你要把他们怎么样?”
                              “爱能生恨。”
                              “像是流行情歌中的词句。可是,别忘了恨也能生爱的,这是双线的事。你还说不是男朋友的事呢。他是你的爱人却负了你。没有这回事,呃?”
                              “不,没有。不是这种事。是——是我的继母。”
                              “凶狠的继母这类的动机。可是,这多么可笑,你的年龄早可以摆脱继母了。除了嫁了你父亲外,她又做了什么对不起的事了?你也恨他吗?还是你太爱他了,不要与别人分享?”
                              “根本不是这样的,完全不对。我以前爱过他,非常爱他。他以前——我觉得他以前好极了。”


                            46楼2019-04-17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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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01 19:2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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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会说什么‘当然’之类的话,不过,我应该相信病人告诉我的话。好吧,现在谈谈你自己的事吧。”
                                “我——我不知道。实在没有什么可谈的。你不叫我在长沙发上躺下来吗?”
                                “喔,你是说谈你记得的那些梦境之类的事吗?不,不必了。你知道,我只想知道你的一些背景。你的出生,在乡下还是城里长大的,有没有兄弟组妹,或是独生女等等。你自己的生母故世后,你是不是非常伤心?”
                                “我当然伤心。”诺玛有些气愤地说。
                                “你太喜欢说当然了,魏斯特小姐。说真的,魏斯特(译注:魏斯特(West)的音译,原文也有‘西’的意思)不是你的真姓吧,是吗?哎呀,不管了,反正我也不真想知道。你说是姓西、姓东或北,随你的便。你母亲去世之后,怎么样了?”
                                “她去世之前,就残障不中用了,常进疗养院。我在戴旺州跟一位姨母一块住,她年纪很大了,也不是我的亲姨母,是我母亲的表姐。后来,我父亲回来了,就在六个月之前。那时——真美极了。”她的脸色忽然开朗起来。她并未查觉那位很随和的青年医生迅速地对她敏锐地瞄了一眼。“我几乎不记得他了,你晓得。他大概在我五岁的时候就离开家了,我并没想到会再看到他。母亲在世时很少提起他。我想,起先她还指望他会放下那个女人再回来的。”
                                “那个女人?”
                                “是的。他跟另外一个女人跑了。她是个很坏的女人,我妈说的。母亲一谈起她就恨得咬牙切齿,她谈起父亲也是恨恨的,但是以前我总想也许——也许父亲并不是她所说的那么坏,该都是那个女人不好。”
                                “他们结婚了吗?”
                                “没有。母亲说绝不跟父亲离婚。她是——是不是叫圣公会?——很严的教会的教徒,你知道吧。就像天主教一样,她是不做离婚这种事的。”
                                “他们同居了吗?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或许这也是秘密吗?”
                                “我记不得她的姓了,”诺玛摇头说道:“不,我想他们俩一块住了没有多久,不过,这些事我并不怎么清楚。他们去了南非,我想他们闹翻了,不久就分开了;因为就是那时候妈说她盼望也许父亲会再回来的,可是他没有,他连信都没写。连给我都没写过。他只在圣诞节寄些东西给我,总会送礼物的。”
                                “他很喜欢你吧?”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从没有人谈起过他。只有赛蒙伯父——他哥哥,你晓得的。他在城里经商,他因为父亲把一切都抛弃了,很生气。他说,父亲一直如此,什么事都安不下心来做,不过他也说其实他人并不坏,就是个性太软弱了一点。我也不常跟赛蒙伯父见面。都是跟妈的朋友在一起,多半古板无聊得要死。我这一生都很无聊……
                                “啊,父亲真的要回来了,我心里在想这真太好了。我尽量往好的方面想他:像他说过的事情,跟我一起玩的游戏。他以前好会逗我笑的。我想法子找一些他的生活照片或是单人照片,可是好像都被扔掉了,我猜一定都被妈撕光了。”
                                “那么她始终是怀恨在心的了。”
                                “我想她真正恨的该是露薏丝。”
                                “露薏丝?”
                                他察觉这女郎突然显得有些矜持。
                                “我不记得——我告诉过你的——我不记得名字的。”
                                “没关系。你在谈跟你父亲跑掉的那个女人。是她吧?”
                                “是的。妈说她酗酒又吸毒,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不过你并不知道她是否出了岔子?”


                              47楼2019-04-17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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