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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推理】第三个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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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女郎
by阿加莎·克里斯蒂


1楼2019-04-17 13:48回复
      第一章
      赫邱里·白罗坐在早餐桌上。右手边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巧克力,他一直嗜好甜食,就着这杯热巧克力喝的是一块小甜面包,配巧克最好吃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跑了几家铺子才买了来的;是一家丹麦点心店,可绝对比附近那家号称法国面包房要好不知多少倍,那家根本是唬人的。
      他总算解了馋,肚子是惬意多了。他心中也是很安逸,或许太平静了一点。他已经完成了他的“文学巨著”,是一部评析侦探小说大师的写作。他大胆苛刻地评论了爱伦坡,指责了威基·柯林斯传奇作品中缺乏方法与条理,将两位无藉藉名的美国作家捧上了天;另外,以不同方式对该褒的予以应有的赞美,该贬的也绝不留情。他看了全书付印,也检看了大样,除了一大堆不可胜数的误植之外,大体上他觉得很不错。他从自己这项文学成就上获致了不少乐趣,也很喜欢阅读手边必须要看的大批读物,怒气难消地将一本滥书扔在地板上(当然总忘不了起身再捡了起来,端端正正地丢进字纸篓里),他也能自得其乐;至于偶尔读了一本令他满意的书,他那份频频点头的快意,更是不在话下了。
      如今?绞了一阵脑汁之后,他已经享受完了一番必要且称心的松懈。但是,人总不能老闲着,得着手下一步的工作呀。可惜,他又不知道下一步该作什么事。再写一本文学方面的著作?不必。一件事只要做得好,大可不必再碰,这是他的座右铭。说穿了,他此刻实在是闲得无聊。这类耗费心智的消遣他已经沉湎了太久,做得也太多了。再说,也已经使他感染了坏习惯,让他有些坐立不安了……
      闷人!他摇了摇头,又喝了口热巧克力。
      房门打开,他训练有素的仆人乔治进来了,他的神情异样且带着些歉意。他咳嗽了一声,吞吞吐吐地说:“一位——”他顿了一下,又说:“一位年轻的小姐要见您。”
      白罗不解且稍带愠色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时辰我是不见客的。”他责难地说。
      “我知道,先生。”乔治应和着说。
      主仆之间交换了一次眼神。他们之间偶尔在沟通上存在着些困难。果若获得某种反应、暗示甚或刻意选择的字眼,只要主人的问话切题,乔治是会提醒主人也许有些不寻常的事会诱发出来的。此刻,白罗正在沉思最切题的问话。
      “这位小姐长得很漂亮吗?”他很谨慎地问道。
      “依我看,并不,不过,先生,这与我的品鉴力并无关系。”
      白罗推敲了一下他的回答,他记起了乔治在说“年轻小姐”这个字眼之前的犹豫。乔治很精于世故。他并不清楚这位造访者的身份,但却体谅了她的苦衷。
      “你认为她是个年轻小姐,而不是——这么说吧,一个年轻人?”
      “我想是的,当然,在这年头确是不太容易分得清楚的。”乔治由衷遗憾地答道。
      “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见我呢?”
      “她说——”乔治无可奈何代致歉意地说:“她要跟您讨教她可能杀了人的事。”
      赫邱里·白罗瞪大了眼睛,眉毛也扬了起来。“可能杀了人?她自己不知道吗?”
      “她是这样说的,先生。”
      “不成体统,不过,说不定倒会蛮有趣的。”白罗说。
      “也许,这是个恶作剧,先生。”乔治有些犹豫地说。
      “我想,任何事都是可能的,”白罗让了一步说:“不过,这的确有点——”他端起了杯子,又说:“五分钟之后带她来见我。”
      “是,先生。”乔治说着退了出去。
      白罗喝完最后一口热巧克力,将杯子推往一边,立起身来。他走向壁炉,在上方墙壁上悬挂的镜子前理了理胡子。自觉满意之后,回身坐入自己的椅子上等候这位访客的到来,他不知道自己就要看到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心中盼望也许这人至少接近他本人对女性吸引力的评估。“忧伤的美人”这人常用的字眼涌上了他的心头。当乔治带着这名访客回到屋里时,他失望了;他心中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这位客人绝不是个美人——也看不出有什么哀伤,顶多带着些迷茫的味道。
      “真是!”白罗厌烦地想道:“这种女孩子!连把自己弄得像样子些都不屑吗?化点妆,穿得漂亮些,找个手艺好的美容师把头发做做,那她看起来也许还过得去。可是这副德性!”
      这名访客是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女郎。一头疏疏零零说不出颜色的长发散落在她的肩上。她那对空旷无神的大眼是青蓝色的。她的一身穿着大概是她这一代最中意的。黑色高筒皮靴,不很干净的白色网状毛袜,一件单薄的裙子,一件又松又长的套头厚毛衣,凡是白罗这种年纪与这一辈的人,大概都会只有一个念头——赶快把这个女孩扔进澡盆里,在街上走过时,他也常有这同样的反应,到处都是跟她一模一样的这种女孩,都是一身的脏相,然而——这个女的却又两样——这个女孩看起来确像淹进水里才被人拉起来不久的样子。这类女孩子,他想起来了,也许并不是真脏,她们只是处心积虑百般辛苦地要作出肮脏的模样。
      他以一贯的礼貌站起身来,与她握了手,拉了把椅子给她。
      “你要见我,小姐?请坐,请。”
      “呃,”女郎稍带喘息地说。她瞪住了他。
      “怎么?”白罗说。
      她迟疑了半晌。“我想,我——还是站着好了。”她那对大眼睛仍是充满疑虑地瞪着。
      “随你的意吧,”白罗坐下看着她。他在等候。女郎挪了挪脚步,她从自己的脚往上看,然后又盯住了白罗。
      “你,你是赫邱里·白罗。”
      “正是。有何事可以效劳吗?”
      “呃,这个,很难。我是说——”
      白罗觉得她或许需要人助她一臂之力,就提她一句说:
      “我的男仆告诉我说你要跟我谈谈,因为你认为你‘可能杀了人’,对不对?”
      女郎点了点头。“对的。”
      “当然这种事体是不该有什么怀疑在内的。你自己应该晓得是否杀过人。”
      “可是,我实在不知该怎么说,我的意思是——”
      “别这样,”白罗和蔼地说:“坐下来,松松身子。跟我说说看。”
      “我想我还是不要——噢,老天,我真不知道该如何——你知道,这实在太困难了。我——我想还是算了吧。我绝不是故意无礼,但是——呃,我想我最好走吧。”
      “不要这样子,拿出点勇气来。”
      “不,我没法子。我以为我来可以——可以请教你,请教你我该怎么办——可是,我不能,你看,实在太困难,因为——”
      “因为什么?”
      “我真抱歉,我实在不愿意这样不礼貌,可是——”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看了看白罗,又避开了他的视线,突然她脱口而出:“你太老了,没人跟我说过你会这么老。我绝不是有意要冒犯你,可是的确,你是太老了嘛!我真太对不起了。”
      她蓦地转身,像只灯火旁受惊的飞蛾,冲出了屋门。
      白罗嘴张得大大地,听见前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2楼2019-04-17 1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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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31 01:3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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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高毕先生在电话中回说:“普通到尚佳。不过白罗先生,为您效劳,只要您有急事——您一向都如此的——那么,我觉得我这群小伙子倒不是不能应付我手头的这些事。当然上道的年轻人可不象往日那么容易找了。现在的青年人太只为自己着想了。还没开始学呢,就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了。话说回来了,我们也不能够对他们苛求过甚。有什么指教,白罗先生,我非常乐意为您效劳。也许我可以派一、两个能干的孩子为您跑跑。我猜想还是照例的——搜集点情报吧?”
        白罗把请他工作的详细情形说明给他听时,他频频地点着头。白罗与他谈完之后,又打电话给伦敦刑事警探厅,接通了一位熟识的朋友。那位朋友听完白罗的要求之后,回答说:
        “你的要求不多嘛,是不?有没有出了谋杀案,任何地方都行。时间、地点与被害者都没线索。要是你不介意,老兄,这听着简直像打野鹅嘛。”他接着又很不以为然地加了一句:“你好象什么都不知道嘛!”
        当天下午四点一刻,白罗坐在奥立佛太太的客厅里,一口一口地享受女主人放在他身旁一张小桌上的一大杯热巧克力,上头加满了泡沫状的鲜奶油。她还摆了一大盘猫舌饼干。
        “亲爱的夫人,你太客气了。”接过手中的杯子,他微感惊异地注意到奥立佛夫人的发型,也看到了她墙上的壁纸。这两样都是新换的。他上次见到奥立佛太太的时候,她的发型平淡且古板。这次,她竟弄了满头奇形怪状、大堆大堆的发卷与螺丝圈。这般的华丽繁茂,依他猜想,准是假发。他心中嘀咕,如果奥立佛太太习惯性地兴奋起来,不知多少绺发卷会冷不防地松落下来。至于这新换的壁纸嘛……
        “这些樱桃——是新糊的吧?”他用茶匙指了指说。他觉得,简直像置身于樱桃果园。
        “是不是太多了,你看?”奥立佛太太说:“壁纸选起来可真伤脑筋。你是否觉得先前的那种好些?”
        白罗脑海中依稀记得在一片丛林中的一大群五颜六色的热带鸟类。他本来想说:“换来换去还不是都一样。”但是终于克制了自己。
        “那么,”奥立佛太太见她的客人终于将杯子放回茶碟,心满意足地舒了一口气坐回身去,抹了抹沾在胡子上的奶油,就说:“倒底是怎么回事?”
        “这我可以很简单地告诉你。今天早上有个女孩子来看我,我告诉她说事先应该先与我排个时间。每人都有例行的工作,这你了解。但是她叫人回说她要立刻见我,因为她认为她可能杀了人。”
        “这是甚么话。她自己不知道吗?”
        “就是说呀!莫名其妙!所以我只好叫乔治带她来见我。她只站在那儿,硬是不肯坐下,就站在那儿瞪着我。她好象有点迟钝。我还为她壮了壮胆子。她却突然又说不想跟我谈了。她说她并非有意无礼,不过(你猜怎么着?)——不过我太老了。”
        奥立佛太太赶忙说了些安慰的话:“哎呀,女孩子就是那样子。凡是过了卅五岁的人,她们都认为是半死了。这些女孩子无知,你该清楚的。”
        “可是我听在心里很不好受。”赫邱里·白罗说。
        “不过,如果是我,我就不挂在心里。当然说这种话是很不礼貌的。”
        “这个并不要紧。这并非只是有关我的感觉。我是放心不下,的确,我很担心。”
        “好了,换了我,我就全抛在脑后。”奥立佛太太泰然地劝告他。
        “你不懂我的意思,我是在担心这个女孩子。她来见我是求助于我的。结果,她却认定我年纪太大,可能老得不能帮她忙了。她当然是想错了,这是不必说的,可是后来她竟跑掉了。不过我告诉你,那个女孩子的确需要援助。”
        “我想不至于真的如此,”奥立佛太太仍劝慰着说:“女孩子都喜欢大惊小怪的。”
        “未必。你错了,她需要人解危。”
        “你不会认为她真的杀了人吧?”
        “为什么不?她说了她杀了人的。”
        “不错,可是——”奥立佛太太一时语结了。“她只是说可能,”她缓缓地说:“只是,她说这话倒底又是什么用意呢?”
        “可不是吗,这说不通嘛。”
        “她杀了谁,或是她以为她杀了谁?”
        白罗耸了耸肩膀。
        “她又为什么要杀人呢?”
        白罗又耸了耸肩膀。
        “当然,有很多可能的。”奥立佛太太丰富的想象力发作起来的时候,她的神色就开始焕发了。“她可能开车轧了人,没停就跑了。可能在悬崖上有男人向她施暴,她挣扎起来,结果把那个推下去了。她也许无意间给人给错了药。也说不定她跟一大伙人吸毒,打了起来,醒转过来之后,才发觉自己刺杀了什么人,她也——”


      4楼2019-04-17 1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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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立佛太太点了点头,又快步跑回到电话机旁。
          “诺蜜?我忘了我们刚才说什么来着。真是,只要坐下来想跟朋友好好聊聊的时候,总是有人来打搅。我连我干嘛打电话给你都记不得了——喔,对了,是要那个女孩子苏拉——不,诺玛——的地址;对了,你已经给了我了。可是,我还有别的事要麻烦你——我想起来了。我有个老朋友。一个有意思极了、不很高的男人。其实,那天我在那儿谈的正是他,他的姓名是赫邱里·白罗。他会去芮斯德立克家附近住一阵子,他非常渴望能去见见罗德立克爵士。他久仰大名也非常钦佩他在大战中的卓见,或许是科学方面的发现——反正,他很希望能‘去拜望问安’,他是这么说的。你看,成吗?你能否先通告他们一下?是吧,他也许哪天兴致好就会去的。告诉他们一定不要放过叫他说些精彩的间谍故事给他们听,……他,什么?喔!给他们家推草的人来了。当然,不能再耽搁你了。再见了。”
          她挂上听筒,一屁股陷在一只大椅子上。
          “老天,累死了,怎么样,还可以吧?”
          “不错。”白罗说。
          “我觉得我最好还是把重心放在那个老头子身上。然后,你就可以去他们家好好看看,我看这正中你的下怀。女人对科学的事总是不甚了了的,你自己去的时候,再想出点更切题的事,好了,你现在要不要听听她跟我讲了些什么?”
          “我知道,有些是非、闲话在里头。关于芮斯德立克太太的健康问题。”
          “对了,好象她有什么疑难的怪症——胃方面的吧——医生一直查不出来。他们送她去医院看过,很快就好了,也没查出病因到底是什么。她回家之后,毛病又发了,大夫还是查不出所以,之后,有人开始传开了。一个很没职业道德的护士先透露的,然后她姐姐又告诉了邻居,邻居上班时又传给别人,真是太莫名其妙。慢慢就有人说她丈夫一定是想毒死她。这种谣言本来是人们最爱散播的,可是拿这桩事来说,实在没甚么道理。我跟诺蜜有点怀疑在他们家居住帮忙的那个女孩子,她算是照顾并陪伴那个老头子的秘书——按理,她也没什么要用除草剂来毒芮斯德立克太太呀。”
          “我却听你说了几个理由。”
          “这,通常总会有些可能的……”
          “蓄意谋杀……”白罗沉思着说:“……然而尚未付诸行动。”
          ------------------
          第三章
          奥立佛太太将车开进了波洛登公寓的天井内。停车坪已经停满了六部车子。奥立佛太太正在踌躇,有一辆车倒了出来开走了。她立即很熟练地将车停进了空位。
          她下了车,砰然一声将车门关上,站定仰头朝天空望了一眼。这排建筑是新近建造的,利用的是上次大战中被炸毁的一处煤矿留下的空地。奥立佛太太推测:这地区可能本来是大西路整个一段大街,先想让人忘掉“云雀羽毛刀片”的栗人传说,然后决定你建造公寓楼房的地点。这排公寓看起来功能很高,但不论是谁设计的,显然全不把外表美观放在眼里。
          这正是忙乱的时刻。下班之后,天井中出出进进的人与车辆很多。
          奥立佛太太低头看了看手腕,差十分七点。恰是时候,她自己这样盘算。这是上班的女孩子该回来的时候;或是重新打份一番,换上奇形怪状的紧身裤或是自己认为时髦的衣装出去玩;要不,好好在家里休息休息或清洗内衣、长袜。反正,这是个很合理的时刻去碰碰运气。这排公寓,东、西两边完全一样,中间都有一扇自动推开的大门。奥立佛太太选了左边,但立刻发现自己的错误,这边的门牌是一○○至二○○。她又掉头到了另一端。


        8楼2019-04-17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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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想不出来。”
            “她没在家里住吗?她不是回去度周末的吗?”
            “没有。我打过电话,当然是要打听一下。”
            “我看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反正,她——她有点怪异。”
            “也不见得比别人怪了多少。”但语气却不很肯定。
            “哎,当然,她当然很怪,”法兰西丝说:“有时候她令我浑身发毛。她有点不对劲,我告诉你。”
            突然,她放声大笑起来。
            “诺玛不正常!你知道她不对劲,克劳蒂亚,虽然你不肯承认。我猜,你是对老板太忠心了。”
            ------------------
            第四章
            赫邱里·白罗沿着长麓村的大街走着。以长麓村来说,这也是名副其实唯一可以如此称之的大街。这是个似乎愈伸愈长而毫无宽度可言的村子。这里有一座塔尖耸立的教堂,堂院中矗立着一棵老迈而凛然的紫杉树。村落各式各样的店铺,全坐落在这条街上。有两家卖古董的,一家摆的多半是杉木剥落的壁炉屏风;另一家堆满了古董的地图、缺口的瓷器、虫蛀了的橡木柜子、满架子的玻璃杯、一些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银器,由于地方不够,都胡乱地塞在一块儿。两家小食店,都看起来够恶心的;两家很可人的篮子店,陈列着各色手工制的家用器具;一家附带邮局的杂货店;一家布料行,卖的多半是女人的帽子;一家儿童鞋店与一家应有尽有的大百货店。另有一家兼卖烟草、糖果的文具与报纸的小铺子。一家毛线商店,想必是此地最上流的店铺了。两名白发、一脸严峻的女人看守着架子上摆满的针织材料,另外还分出一个柜台,专卖刺绣与缝纫的花样与图案。几家旧式的杂货店,一下子随着风尚改装之后都自称起“超级市场”了,架子上摆满了铁线纲篮,里头堆着彩色花纸包装引人的货品,从麦片到卫生纸样样俱全。一家只有一扇橱窗的小铺子,窗上花哨地写着“莉拉”的店名,展售的一件时装是一件法国的女用宽大上衣,用的宣传字眼是“最新流行的帅劲”,一件蓝色的裙子和一件标名叫“套装”的紫色条纹毛衣。这些衣物都像有人随手一扔地展示在这个橱窗内。
            对这一切,白罗只是无动于衷地浏览着。如果他那没有耐心的朋友奥立佛太太与他同行,必定会质问他何以如此耗费时间,因为这儿距离他要去拜访的那家人家,还有四分这一哩的路程呢。那么,白罗就会告诉她说,他这是在品味这里的地方色彩,这些景象都是很有意义的。走到村落的尽头,景色突然又有了转变,被马路挡住的一边,是一排镇公所新建的国民住宅,前面一长条草坪,每户人家的大门都添了不同的颜色,倒也平添了一些生气。国民住宅后头,又呈现了随风摇摆的田野与树篱,偶尔四下点缀着几家房地产商所推荐的“优雅住宅”,每幢都有自己的树、花园与一股孤芳自赏、拒人于外的风格。在他前面马路的顶端,白罗发现了一幢房舍,顶楼上盖了一个很奇特的球状建筑物,显然是几年之前才加盖上去的。无疑地,这一定是他此行朝拜的目的地。他来到栅门前,见门上挂有“克洛斯海吉斯”的名牌。他细心端详这幢房子。这是一幢该是本世纪初建造的普通住宅,也说不上美或丑,平凡两个字该是最恰当的形容字眼了。花园远比房舍本身来得漂亮得多,显然当年曾经细心照料爱护过,尽管如今已显得有些凋零了。然而,草坪仍是修剪得绿油油的,花圃也不少,还有一些费心培植的菜园,多少点缀了一些景色。这座花园的确是挺整齐的。白罗推想:他们一定是雇有园丁来管理的。此外,也一定有人下了自己的心血,因为他注意到靠房子的一角,正有个妇人弯着身子在花圃上工作,他猜想大概是在扎大利花。那妇人的头部展现着一团夺目的金黄发色。她很高、很瘦,肩膀却很宽。他拉开栅门的门栓,朝着正房走了过去。那妇人转过头来,然后整了整衣衫,转身朝他好奇地望着。
            她站在原地,等他发话,左手中垂落着一绺扎花用的麻线。他注意到,她脸上有些疑惑的神色。
            “有什么事吗?”她说。


          10楼2019-04-17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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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罗,全副外国人的礼节,摘下了帽子在身前一挥,躬身施了一礼。她的目光充满神异地投射在他的胡子上。
              “芮斯德立克太太?”
              “是的,我——”
              “希望我没有惊扰您,夫人。”
              她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没有。你是——”
              “我答应要来拜望你们的。我一位友人雅兰·奥立佛夫人——”
              “喔,当然了。我知道你一定是白瑞先生。”
              “白罗先生,”他改正她,特别强调自己名字的第二个音节。“赫邱里·白罗,请多指教。我路过此地,冒昧来拜访,是希望能有荣幸向罗德立克·霍斯费尔德爵士问安。”
              “是的。诺蜜·劳瑞玛告诉我们你或许会来的。”
              “希望不会打扰你们。”
              “呵,一点也不会。雅兰·奥立佛上个周末到这儿来过的,她跟劳瑞玛夫妇一起来的。她写的书很有意思,对不对?不过,也许你对侦探故事是不会喜欢的。你本人是侦探,是不?——真的侦探?”
              “我是个如假包换的侦探。”赫邱里·白罗说。
              他注意到她挤出了一丝微笑。他就进一步地再端详她,她的容貌属于刻意妆扮出的那种俊朗,她的金黄头发梳整得很硬实。他在想:会不会她内心里不自觉地抓不住自己,说不定在装出一副在花园中忙碌的英国主妇身份时,表现得并不技巧。他有点不解她的家世背景到底如何。
              “您这个花园可真不错。”他说。
              “你喜欢花园吗?”
              “可比不上英国人这么喜欢花园,英国人对花园真有天份。花园对我们可没有对你们那么重要。”
              “你是说对法国人吗?”
              “我不是法国人,我是比利时人。”
              “喔,可不是吗。我记得奥立佛太太提起过你曾经在比利时警察界工作过?”“不错。我嘛,是一只比利时的老警犬。”他很礼貌地笑了一声,挥着手说:“可是你们的花园,我真佩服你们英国人,五体投地!拉丁民族的人喜欢大气派的花园,那种小型凡尔赛古堡中的花园;当然,他们也创始了菜园。菜园是不能没有的,在英国你们也有菜园,不过你们是学法国的,也不像疼爱你们的花卉那般照顾菜园。嗯?我说的对不对?”
              “是的,我想你说的不错。”玛丽·芮斯德立克说:“请到房里坐吧。你是来看我舅父。”
              “我来,正如您说的,是拜望罗德立克爵士,但是,也是向夫人您问安的。而且,经常有幸的话,也向美人致敬。”
              他又施了一躬。
              她略带羞态地笑了一声。“你真不要如此恭维我了。”
              她引路穿过一道敞开的法国式落地窗,他跟在后面。
              “我在一九四四年见过你舅父。”
              “可怜的舅父,他真的老得差不多了。我怕,他的耳朵非常重听了。”
              “我遇见他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他大概早忘了我了。那是一次有关间谍与某种科学发明研究的事,那项发明全靠了罗德立克爵士的创造才华。但愿他肯见我。”
              “喔,我相信他一定很乐意的,”芮斯德立克太太说:“在今天这种日了里,他的生活也挺无聊,我得常跑伦敦——我们想在那边找个合适的房子。”她叹了口气又说:“老年人,有时候是很难服侍的。”
              “我了解,”白罗说:“经常,我自己也是很难伺候的。”
              她笑了。“呵,怎么会呢,白罗先生,你怎么能说自己老呢?”
              “有时候,别人会这么说我的,”白罗说,叹了口气。“多半是年轻的女孩子。”他颇伤感地加了一句。
              “她们这真是很不客气,我们女儿可能就会这么做的。”她说。
              “喔,你有个女儿?”
              “是的。起码也是个继女。”
              “希望有荣幸见到她。”白罗很礼貌地说。


            11楼2019-04-17 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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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跟平常一样在星期天晚上走的呀。”她又充满怒气地说:“你为什么不按铃让我们知道你来了?在房里闯来闯去的是干什么?”
                “真是的,亲爱的,你好像以为我是来偷你们家银汤匙还是什么的。大白天的,进入人家家里有什么奇怪的,有什么不可?”
                “可——可是,我们是老式人家,我们不作兴这样。”
                “哎唷,哎唷,我的天,”大卫长叹一声。“人人都这么大惊小怪的。好了,亲爱的,既然我这么不受欢迎,你又不知道你的继女在何方,我看,我还不如告辞了吧。要不要我把口袋翻开让你查查再走?”
                “不要如此无聊,大卫。”
                “那么,拜了。”这年轻人花枝般地挥了挥手,蹭过他们身边,下了楼,径自走出了敞开的栅门。
                “可怕的怪物,”玛丽·芮斯德立克极其憎恶地叨念着,倒令白罗有些惊异。“我受不了他,我简直无法忍受。英国如今是怎么搞地,到处都是这种人?”
                “呵,夫人,不必太气恼,这完全是时间问题。人总是追求时髦的,在乡下还不多见,在伦敦到处都碰得见这种人。”
                “可怕,”玛丽说:“简直可怕。女里女气的,又作怪。”
                “然而,又有点像范戴克画中的那种美少年,您觉得是不是?夫人?要是镶在金边镜框中,穿着花边领口,您就不觉得他女性化或作怪了。”
                “就这么胆大地闯进来。安德鲁要是知道准会气死,他已经焦心得很了,女儿真令人担忧。安德鲁其实并不很了解诺玛,她还是个小孩子时,他就出国了。他把她交给她母亲教养,现在却一点也搞不懂她。我也一样呵。我难禁地觉得她是那种很怪的女孩子,对她根本没法子管教。她们好像喜欢那种最讨厌的男孩子,她简直对大卫·贝克中了魔。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安德鲁根本不许他进我们家大门,可是你看,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目中无人地闯进来了。我想——我真想,我根本就不能让安德鲁知道,我不愿意让他作无谓的烦心。我看,她不只跟这个怪物一起混,一定是还有别的,还有比他更坏的,那类不洗澡、不刮脸,一把大胡子、满身油脏脏的。”
                白罗安慰她说:“呵,夫人,您千万不必如此烦恼,年轻人的轻浮是会过去的。”
                “希望如此,我也相信会的。诺玛是个非常难懂的女孩子,有时候,我觉得她的脑子有问题。她太怪了,她的样子,有时真像是魂不守舍。还有,她那对人极端的憎恶——”
                “憎恶?”
                “她恨我,由衷地憎恨我。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作。我想大概是她太爱她的生母了,可是她父亲再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呀,是不?”
                “您认为她真的恨您吗?”
                “当然,我知道她恨我,我可以给你很多证据。她去了伦敦,真不知令我松了多少心呀。我是不愿意惹事的——”她突然停了下来,好像她这才发觉自己一直在与一个陌生人说话。
                白罗具有赢取别人信任的本领,似乎,人们与他说话并没去想是在跟谁说的。她咯咯地干笑了几声。
                “瞧我,”她说:“我不知道我怎么会跟你唠叨起这些来了。我想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可怜,继母真难当呀。喔,到了。”
                她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进来。”
                一声大吼。
                “有客人来看你,舅父。”玛丽·芮斯德立克说,她走进房中,白罗随后跟入。
                一位肩膀宽大、方脸、满面红光、暴躁模样的老人正在地板上踱方步。他朝着他们蹒跚地迎了过来。在他身后的书桌后面坐着一个女郎在埋头整理书信与文件,漆黑、发亮的秀发。
                “这位是赫邱里·白罗,罗迪舅舅,”玛丽·芮斯德立克说。
                白罗迈前一步,彬彬有礼地寒暄起来。
                “呵,罗德立克爵士,很多年以前了,我第一次与您幸会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要追溯到上次大战期间了,上次,我想,该是诺曼第战役的时候吧。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次瑞斯上校也在,阿伯克隆比将军,还有空军元帅艾德门柯林斯毕爵士也在。那次的决定真不容易啊!我们在保密的措施上也费尽了脑筋。呵,如今这年头是不必再偷偷摸摸的了。我想起了揭露那个间谍真面目的事,他唬了我们那么久——您还记得韩德森上尉吧。”
                “呵,韩德森上尉,当然了。天哪,那个该死的猪猡!原形毕露!”


              13楼2019-04-17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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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也许不记得我了,赫邱里·白罗。”
                  “记得,记得,我当然记得你。呵,那回可真险啊,你是法国方面的代表,是不?好像一起有一、两位,有一个我记不来——名字也忘了。嗯,坐下,坐下。谈谈昔日的往事,最好不过了。”
                  书桌那边的女郎立起身来,她很礼貌地搬了张椅子过来给白罗。
                  “对了,苏妮亚,好极了,”罗德立克爵士说:“让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可爱的小秘书。没有她,可就真不一样了。帮我很多忙,你知道,事情全交给她了,要是没有她,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白罗躬身施了一礼:“幸会,小姐,”低声说了一句。女郎也细声回了一句,她是个纤巧的女孩子,一头黑色的短发,带着些羞怯。她深蓝色的眼睛通常总是谦然低视,但看着她的雇主时,就会甜媚带羞地露出微笑。他拍了拍她的肩头。
                  “不知道没有她我该怎么办,”他说:“我真不知道。”
                  “喔,没有,”那女郎谦虚地抗辩说:“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打字也打不快。”
                  “你打得够快了。亲爱的。你也是我的记性,我的眼睛,我的耳朵,还有其他很多事情。”
                  她又朝他笑了一笑。
                  “我想起了,”白罗低声地说:“许久以前流传的了不起的轶事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渲染了。比方说,有一次有人偷了你的汽车,后来——”他接着把那段故事叙述了一番。
                  罗德立克爵士听了很是高兴。“哈,哈,当然了。不错,不过,的确是有些夸张。大体说来,是那么回事。是的,不错。真想不到你还记得那档子事,都这么久的事了。可是,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一个比那个更好的故事。”他一口气又说了一个故事。白罗听了,连声道好。后来,他看了看表,立起身来。
                  “不该再打扰了,”他说:“我知道,您现在正有要事在忙。我路过这附近,觉得应该来给您问安。虽说光阴似箭,可是您,我看仍是精力充沛,生活情趣不减当年。”
                  “哪里,哪里,话虽这么说,你可不能太恭维了——说真的,再坐坐喝杯茶嘛。我想玛丽一定会给你预备茶的。”他四下看了看。“喔,她已经走了。这女子不错。”
                  “的确,而且很俊挺的。我相信多年来她一定给您不少安慰。”
                  “喔!他们最近才结婚的,她是我外甥的第二任太太。坦白告诉你,我一向不怎么喜欢我这个外甥,安德鲁——不很稳重,一直都很浮躁。他哥哥赛蒙我最喜欢,虽然我对他也是不怎么了解。至于安德鲁,他对他的前妻可真不应该,把她给遗弃了,你知道吗,把她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安德鲁跟一个坏透了的女人跑了。谁都清楚那女人,可是他却死死地迷上了她。不到一、两年,他们两个也拆伙了:蠢牛。他现在娶的这个女人好像还不错,就我看来,她没什么不对。赛蒙这孩子就老实多了,就是乏味的很。我妹子嫁到他们家来,我实在不太赞同嫁给经商的人家。富有自是不在话下,可是钱并非万能——我们经常是跟军人世家通婚的。我很少跟芮斯德立克这家来往。”
                  “我听说,他们有个女儿。我有一个朋友上礼拜见过她。”
                  “喔,诺玛,蠢丫头。成天穿着那些怪衣服,又跟一个可怕的年轻人鬼混。没办法,这年头年轻人都是那副德性。长头发的年轻小子,无所事事成天晃荡的,什么披头士这类的怪名字,实在搞不过他们。说的简直是外国话。可是,偏偏就没有人要听一些老人的劝告,有什么法子。就连玛丽也算上——我常以为她是个很明理的人,可是有时候我看,她也会神经兮兮的——总是抱怨她的身体,小题大做地进医院去检查了什么的。来杯酒怎么样?威士忌?不要?真不坐坐喝杯茶了吗?”
                  “谢了,可是,我住在朋友家,他们还等我呢。”
                  “那么,今天能与你谈谈真是很开心的。还记得那么久的事,真不错。苏妮亚,亲爱的,也许你可以带这位——对不起,贵姓,我又给忘了——呵,对了,白罗先生。带他去玛丽那儿,好吧?”
                  “不,不用了,”赫邱里·白罗连忙婉谢了他的好意。“我不敢再打扰夫人了。没问题,我没问题,自己找得着路出去的。今天见到您真荣幸。”
                  他走出了房间。
                  “这家伙到底是谁,我一点印象也没有。”白罗走后,罗德立克说。
                  “你不知道他是谁?”苏妮亚吃惊地看着他问道。
                  “这年头半数到这儿来看我、谈天的人,我自己是全不记得。当然,我不能不好好应付。你知道,久了,也就不难了。这跟在酒会里一样。一下子来人跟你说:‘也许您不认识我了,我上回还是在一九三九年见到您的哪。’我只好说:‘当然,我记得。’其实,我不认识。差不多又瞎又聋,真是碍事。在大战快结束的时候,我们交往了许多这类的青蛙,一半也不记得了。不错,他当时是在场的,他认识我,我也认识许多他提到的人。他谈到的有人偷我车的事倒是千真万确的。当然,加了点油,添了些醋,当时是传诵一时的,反正,他也不知道我不记得他了。挺精明的,这家伙,可是我还是要说,纯然是一只青蛙,是不?你知道我的意思,装腔作势、手舞足蹈,鞠躬施礼,油腔滑调的。好了,我们作到哪儿了?”
                  苏妮亚拿起一封信递给他。她随即又交给他一副眼镜,他立即拒绝了。
                  “不要这劳什子——我自己能看。”
                  他眯起了眼睛,把手中的信拿远了些看,随后表示投降,又塞进了她的手中。
                  “好吧,也许还是你念给我听吧。”
                  她用清脆、柔媚的声音开始念了起来。
                  ------------------
                  第五章
                  赫邱里·白罗在楼梯口站了半晌。他倾过头竖着耳朵听了听,楼下没有什么声响。他走到靠楼梯的窗口,往外望了望。玛丽,芮斯德立克又在下头的园子里操作呢。白罗放心地点了点头。他放轻了脚步,沿着走廊走去。一扇一扇地,他将房门打开。一间浴室,一只放毛巾的壁橱,一间空着的双人卧房,一间有人住的单人卧房,一间双人床的女佣房间(玛丽·芮斯德立克的?),下一扇是邻室可以互通的房门,他猜也许是安德鲁·芮斯德立克的,他又转向楼梯口的另一边。他打开的第一扇房门,里头是一间单人卧室,依他判断,当时这间房子没有人住,但可能在周末会有人用。梳妆台上放着一把发刷,他小心翼翼地听了听,然后蹑着脚尖走了进去。他打开衣橱。不错,里头挂着些衣服,乡间穿着的衣服。


                14楼2019-04-17 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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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31 01:2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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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张书写台,但是上头空无一物。他轻轻将书桌的抽屉拉开。除了一些零碎东西之外,有一、两封书信,但是内容也是闲话家常,而且日期也很久了。他将抽屉关好。他走到楼下,走出住屋去向女主人告辞。他婉谢了她请他留下来用茶。他说,他答应朋友要赶回城去,不久就要搭火车回去的。
                    “不要个计程车吗?我们可以给你叫一辆,或是我自己可以开车送你一趟。”
                    “不,不了,夫人,您太客气了。”
                    白罗走回村子里,转入教堂边的巷子里。走过一条跨过小溪的桥不远,就来到一株山毛榉树下,那里停着一辆很大的轿车,一名司机坐在里头小心谨慎地等着。司机将车门打开,白罗坐进去之后,将黑漆皮鞋脱下,轻松地呼了一口气。
                    “现在我们回伦敦吧。”他说。
                    司机将车门关上,回到驾驶座,稳静地将车向前驶去。路边有个年轻人,伸出大拇指,焦渴地要搭便车。这情形已经很普遍了。白罗的目光几乎漠视地落在这名属于这帮小伙子的身上,浑身穿得花枝招展的,一头长而怪状的头发。这种人到处都是,但此刻白罗突然正襟危坐,对司机说了话。
                    “请停停。好了,往后倒一倒……有人要搭便车。”
                    司机往肩后深疑地瞄了一眼。他再也想不到主人会说这种话。然而,白罗很和蔼地点了点头,他只有遵命了。
                    那个叫大卫的青年朝汽车迎来。“还以为你们不会停的呢,”他很高兴地说:“多谢,是真的。”
                    他进了车,将肩上挂的小皮包移下,顺手滑落在车厢地板上,把古铜色的长发鬈理了理。“这么说,你还认识我。”他说。
                    “可能是你的穿着太抢眼了一点吧。”
                    “喔,真的吗?不见得吧。我只是有一群哥儿们都这么穿。”
                    “范戴克派的。很讲究派头。”
                    “呵,那我倒没想到。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的。”
                    “容我建议的话,我觉得你应该戴顶骑士帽子,”白罗说:“领子上再镶些花边。”
                    “喔,我认为我们还不至于那么过份吧。”青年人笑着说:“芮斯德立克太太见了我真讨厌死了。其实,彼此彼此。我也并不喜欢芮斯德立克这家人。有钱的大亨都有那么点令人厌恶的味道,你说对不对?”
                    “这是见仁见智的事。据我所知,你对他们的女儿倒是挺殷勤的。”
                    “你说的真妙,”大卫说:“对女儿献殷勤。我想也许可以这么说。不过,你知道这也可以说是愿打愿挨。她也对我很殷勤呢。”
                    “这位小姐目前在哪儿?”
                    大卫转过头很冷刻地问:“你问这个干嘛?”
                    “我很想认识她。”他耸了耸肩膀说。
                    “我看她不一定对你的胃口,我也一样。诺玛在伦敦。”
                    “可是你对她继母说——”
                    “喔。我们对继母是不说老实话的。”
                    “她在伦敦什么地方?”
                    “她在契尔西区国王大道的一家室内装潢公司作事。一时想不起名字了。大概是苏姗·费尔普斯吧。”
                    “可是,我想她本人不住在那儿。你有她住所的地址吗?”
                    “有。是一大排楼房。我不懂你的兴趣在哪里。”
                    “一个人的兴趣可多了。”
                    “什么意思?”
                    “你今天去那幢房子(叫什么名字来着?——克洛斯海吉斯)干什么来着?偷偷地进了房子,上了楼。”
                    “我承认是从后门进去的。”
                    “你在楼上找什么呢?”
                    “这是我的事。我倒不是不客气,不过你这不是太多管闲事了吗?”
                    “不错,我是在表现我的好奇。我很想知道这位小姐到底在哪儿。”
                    “噢,我懂了。亲爱的安德鲁与亲爱的玛丽——但愿老天瞎了眼——雇用你了,是不?他们是想找她吧?”
                    “还没呢,”白罗说:“我想他们还不知道她失踪了呢。”
                    “一定有人聘请你了。”


                  15楼2019-04-17 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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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眼光真不错。”白罗说着将身子往后靠去。
                      “我是在奇怪你到那儿去有什么贵干,”大卫说:“这也是我拦你的车的原因。我心里盼望你肯停下来,告诉我一点消息。她是我女朋友,这,我想你是知道的?”
                      “据我所了解,似乎是有这么档子事,”白罗很谨慎地说:“如果是真的,那么你应该知道她身在何处了。是不是?呃——对不起,什么先生来着。我只知道你的名字叫大卫,贵姓是——
                      “贝克。”
                      “也许,贝克先生,你们吵架了。”
                      “没有,我们还没吵过嘴。你凭什么认为我们吵了呢?”
                      “诺玛·芮斯德立克小姐是星期日晚上离开克洛斯海吉斯宅子的,还是星期天早上呢?”
                      “那要看了。有早班车可以搭。到伦敦十点过一点。她上班是晚了一点,不过也不会迟到太久。通常她都是星期天晚间回去的。”
                      “她星期天晚间离开,可是还没回到波洛登公寓。”
                      “应该没有。至少克劳蒂亚是这么说的。”
                      “这位瑞希·何兰小姐——这是她吧?——觉得奇怪呢,还是焦急呢?”
                      “老天,没有,她有什么好奇怪、焦急的。这些女孩子,她们也不是一天到晚老盯着彼此。”
                      “可是你认为她是回那里的?”
                      “她也没回去上班呵,她公司也已经受够她了,这我可以告诉你。”
                      “你,担心吗?贝克先生?”
                      “不。当然——我是说,嗳,我怎么晓得。我看不出我有什么理由应该担心,只是日子不多了。今天礼拜几——礼拜四?”
                      “她没跟你吵架吗?”
                      “没有。我们是不吵架的。”
                      “可是你在为她挂心,贝克先生?”
                      “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倒是没关系,不过,据我所了解,她们家有些问题。她不喜欢她的继母。”
                      “一点怪不得她。那个女人,真是个刁妇,像钉子般硬。她也不见得喜欢诺玛。”
                      “她近来身体不好,对吧?还进医院检查过呢。”
                      “你说的是谁呀,诺玛?”
                      “不是,我说的不是芮斯德立克小姐,我是在说芮斯德立克太太。”


                    16楼2019-04-17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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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她确曾进过疗养院。真不知她去干什么,我看她像匹马一样的硬朗。”
                        “芮斯德立克小姐恨她的继母。”
                        “有时候,她心理是不大平衡,诺玛你知道,钻牛角尖。我告诉你,女孩子都恨继母的。”
                        “恨得继母非病不可,病得得住医院吗?”
                        “你到底在指什么呀?”
                        “也许是整理花园——或是用除草剂。”
                        “你提除草剂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在指诺玛——她,她在盘算——她——”
                        “人是有嘴的,”白罗说:“闲话是会在四邻传开的。”
                        “你是指有人说诺玛想要把她继母毒死?荒谬。简直荒谬无稽。”
                        “很不可能,我同意,”白罗说:“其实,并没有人这么说呢。”
                        “喔,抱歉,我误会了。可是,你指的到底是什么呢?”
                        “亲爱的年轻人,”白罗说:你应该晓得,谣言总是有人散布的,而谣言几乎都是针对同一个人——做丈夫的。”
                        “什么?可怜的安德鲁?我看,太不可能了。”
                        “不错,是的,我看也是非常不可能。”
                        “那么,你去他们那儿有什么事呢?你是个侦探,是不是?”
                        “是的。”
                        “好了,那么目的何在?”
                        “我们的目的不尽相同,”白罗说:“我到那儿去不是去探查任何可疑或可能的下毒案子。请原谅我,有许多问题我无法回答你,这一切都还是很秘密的,你懂吧。”
                        “你这到底是说些什么啊?”
                        “我去那儿,”白罗说:“是拜访罗德立克爵士的。”
                        “什么,那个老家伙?他根本是个老糊涂,对不?”
                        “他是个拥有许多秘密的人,”白罗说:“我不是说他现在在这方面还很活跃,不过,他知道的事情很不少。他知道许多与上次大战有关的事情。他也认识过几个人。”
                        “那可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不错,他本人经历的事情的确都过去了。可是你难道不晓得许多事往往也很有用啊。”
                        “哪种事情?”
                        “面孔,”白罗说:“也许是个很有名的面孔,罗德立克爵士可能会认出来。面孔、动作、说话、走路的样子,或者是一种姿态。人是会记得的,你晓得。老人家,记得的不是上礼拜、上个月或去年的事,他们记得可能是发生在几乎廿年前的事。他们也许会记得有些宁可被忘记的人。他们能告诉你有过来往的某个男人或女人的一些私事——这我不能说得太清楚,你懂吧。我去看他是探听点消息。”


                      17楼2019-04-17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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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跟他探听消息?那个老家伙?老糊涂?他给了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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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卫目不斜视地盯着他。“我现在想,”他说:“你去是看那个老头子,还是去看那个小女子呢,呃?你是不是去看看她在他们家干些什么呢?我自己有时候也会感到奇怪。你看,她要那份工作,可不可能是想从老头子那儿弄点过去的情报?”
                          “我觉得,”白罗说:“谈这些事并没有什么用处。她看起来是个忠心也很细心的——我该怎么称呼她呢——秘书,对不?”
                          “我看是护士、秘书、随身陪伴、照顾老舅爷的混合物!的确,要给她找头衔倒也不难,是不?他真被她迷昏了头,你注意到了没有?”
                          “在这种情况之下,倒也没什么不寻常的。”白罗一本正经地说。
                          “我可以告诉你谁不喜欢她,就是我们那位玛丽。”
                          “那么,她或许也不喜欢玛丽·芮斯德立克了。”
                          “你心里正是这么想,是不是?”大卫说:“是苏妮亚不喜欢玛丽·芮斯德立克。或许你甚至在想她是去调查除草剂放在甚么地方的?胡扯,”他又说:“这一切都太胡扯了。好了。谢谢你的便车。我想我在这儿下车了。”
                          “呵,你就到这里了?我们离伦敦还有七哩呢。”
                          “我在这儿下车。再见,白罗先生。”
                          “再见。”
                          大卫把车门推上之后,白罗重又靠回到座位上。
                          奥立佛太太在她客厅里,来回地踱方步,她很是坐立不安。一小时之前,她把校对完了的打字文稿包装了起来。她就要寄给她的出版商,他已等得心焦,每隔三、四天就催过她一次。
                          “呵,你来了,”奥立佛太太对着空屋内假想的出版商说:“你来了,但愿你喜欢这个故事。我可不喜欢,我觉得糟透了!我根本不信你真知道我写的小说是好是坏。反正,我警告过你的,我告诉了你是可怕透了的。你却说:‘喔!不,不会,我一点也不相信。’”
                          “你等着瞧好了,”奥立佛太太恨恨地说:“你等着瞧吧。”
                          她开门把女仆艾蒂丝叫了进来,把包裹交给她,命她立刻到邮局寄出。
                          “现在,”奥立佛太太说:“我该做什么事呢?”
                          她又开始踱方步了。“真是,”奥立佛心中想:“我真应该把那些热带鸟的壁纸糊回去,不要这些傻里傻气的樱桃。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是热带丛林中的动物,一只狮子、老虎、豹子或猩猩什么的。如今在樱桃园中除了觉得像个稻草人之外,还能像什么?”
                          她往四下看了看。“我应该学鸟叫才对,”她无可奈何地说:“吃樱桃……真盼望现在是樱桃成熟季节,真想吃点樱桃。不知道现在——”她走到电话机前。“我给您看看,夫人。”对方电话中乔治回话说。立刻另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18楼2019-04-17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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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左轮放了一枪?有人受伤吗?”
                            “好像不太可能。据他说:一天晚上他听到一声枪响,他跑出来,看见一个女郎,就是你这个女郎,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只左轮。一脸茫然的样子。然后,另外的一个女郎——其实两个都有——跑了过来。贾莉小姐(那个搞艺术的)说:‘诺玛,你搞的甚么鬼呀?’瑞希·何兰小姐,她尖厉地说:‘住口成不成,法兰西丝。别这么蠢?’她自你那女孩子手中拿过了左轮说:‘把这个给我。’她把手枪塞进自己的手提包中之后,发觉米琪在那儿,就走过去笑起来说:‘你一定受惊了,是不?’米琪说他的确吓了一跳,她说:‘你不必担心。我们根本不知道这玩意儿是装了子弹的,我们在闹着玩。’之后,她又说:‘总之,若是有人问你,你就说没什么事。’然后,她又说:‘来吧,诺玛。’就扶着她的膀子到电梯间,三人都上去了。
                            “可是米琪说他心中还是有些怀疑。他就跑到天井去看了一遭。”
                            高毕先生将目光低视,开始照着他的记事本念:
                            “‘我告诉你,我找到了些东西,我真的找到了!我找到一些湿东西,真的,血迹,我用手指摸了摸。我跟你说我心里怎么想吧。有人中枪了——有个男人跑走的时候挨了一枪……我跑到楼上去,跟何兰小姐问话。我对她说:‘我想可能有人被枪射到了,小姐。’我说:‘天井上有血滴。’‘老天,’她说:怎么会!”她说:‘我看,一定是鸽子吧。’然后她又说:‘真抱歉叫你受惊了,不要去想了。’她往我手中塞了一张五镑的钞票。五镑啊,一分不少!当然了,那以后我就没再开口。’
                            “后来,又一杯威士忌下肚之后,他的话又来了。‘我看她准是朝那个常来看她的下流的小伙子放了一枪。我想她一定跟他闹翻了,要打死他,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凡事还是少开口为妙,所以我也不必罗嗦了。要是有人问我,我就说我根本不知道他们问的是什么。’”高毕先生停了下来。
                            “很有意思。”白罗说。
                            “的确,可是又不像全是胡说,除了他又没有别人知道什么。又有人说有一天晚上,一群无赖太保闯进了天井,打起架来——拔出刀来之类的事。”
                            “喔,这么说,”白罗说:“天井里的血迹可能另有来源了。”
                            “也许,那个女郎确曾跟她男朋友吵了起来,吓他说要开枪打他。米琪听见了,就把事情搅混在一起了。特别是——如果那时节又正好有汽车要倒出天井去。”
                            “是呀,”赫邱里·白罗说着叹了一口气:“这么说,也说得通的。”
                            高毕先生翻了一页记事本,选了一个听众,这次选的是一只电暖气炉。
                            “约舒华,芮斯德立克股份有限公司。家族企业,有一百多年历史了,在城内声誉很好。由约舒华·芮斯德立克于一八五○年创立。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事业起飞,在海外大量增加投资,多半在南非、西非与澳洲。赛蒙与安德鲁·芮斯德立克是家族的最后一代。哥哥赛蒙大约一年前故世,没有子女。他太太也不多年前去世。安德鲁·芮斯德立克似乎有一段时期很不稳定。虽然大家都认为他很有才干,但是他的心似乎从未认真专致于事业上。后来与一个妇人远走高飞,留下太太和一个五岁的女儿。他曾去过南非、肯尼亚与许多其他的地方。没有离婚。他太太两年前故世。曾有许多年残障无用。他经常在外旅行,无论到哪儿,似乎都能赚钱。多半靠专利经营矿业,凡是经过他手的,都能发财。
                            “他哥哥去世之后,他似乎感到是该把生活安定下来的时候了。他就再结了婚并认为应该回来给女儿补偿一些天伦之爱。他们目前跟舅父罗德立克·霍斯费尔德同住,这只是暂时的,他太太正在伦敦各处找房子。不惜任何高价,他们有的是钱。”


                          21楼2019-04-17 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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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罗叹了口气。“我知道,”他说:“你给我描述的是个成功之家的轮廓。每个人都发财,每个人家世都很好,声望也挺高,关系也卓越,在商界也极有人缘与口碑,”
                              “只可惜晴空里浮了一片乌云。有个女孩子据说是‘精神有些不对’。这女孩子又跟一个缓刑不只一次令人起疑的男朋友混在一起。她很可能企图毒死继母,如果不是陷入了幻觉,那她就是犯下了大罪!告诉你吧,这些都跟你探听出来的成功之家的故事很不吻合啊,”
                              高毕先生很难过地摇了摇头,支支吾吾地说:
                              “家家都会出个不肖的子女的。”
                              “这位芮斯德立克太太还很年轻。我猜她并不是以前跟他逃跑的那个女人吧?”
                              “呵,不,那个早与他拆伙了。那个女人真是无恶不作,而且是个泼妇。他真蠢,居然迷她迷得那个样子。”高毕先生将记事本合上,用询问的眼光看着白罗说:“还有什么要我作的吗?”
                              “有。我想多知道一点有关已故的安德鲁·芮斯德立克夫人的事。她后来不中用了,经常进疗养院。哪种疗养院?精神病院?”
                              “我懂你的意思,白罗先生。”
                              “他们家中有没有精神病状的前例——双方家庭都算上?”
                              “我会去查询,白罗先生。”
                              高毕先生立起身来说:“那么我就告辞了。晚安。”
                              高毕先生离去之后,白罗仍在沉思状态之中,他的眉毛一扬一低的,他心中有许多疑问,百思不解。
                              半晌,他打电话给奥立佛太太。
                              “我可告诉过你,”他说:“叫你小心。我再重申一次——你要非常小心。”
                              “小心什么?奥立佛太太说。
                              “小心你自己,我看可能会有危险。每一个到不被欢迎的所在去探听消息的人都可能发生危险。我看会有谋杀发生——我可不愿发生在你身上。”
                              “你得到你说可能搜取到的情报资料了吗?”
                              “有的,”白罗说:“我得到了一点。多半是谣传与是非,不过,好像波洛登公寓出了些事情。”
                              “哪样的事情?”
                              “天井里出现了血迹。”白罗说。
                              “真的。”奥立佛太太说:“这简直像旧派侦探小说的书名嘛。‘楼梯上的血迹’,我是说现代的书名会改为‘自取死亡’之类的了。”
                              “也说不定天井里并没有血迹,也许只不过是一个很有想像力的爱尔兰杂役凭空想像出来的。”
                              “也许是只砸碎了的牛奶瓶,”奥立佛太太说:“他在晚间没看见。是怎么回事?”
                              白罗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那女郎以为她‘可能杀了人’,她指的是不是就是这桩事呢?”


                            22楼2019-04-17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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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31 01: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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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她的确枪杀了什么人?”
                                “我们可以假设她开枪射了某个人,但不论蓄意与目的何在,却没有射中。只有几滴血迹……仅此而已。没有尸体。”
                                “呵,”奥立佛太太说:“真是愈来愈乱了。当然,要是那个人还能跑出天井,你总不至于认为你已经打死他了,是不是?”
                                “很难说。”白罗说完把电话挂断了。
                                “我很担心。”克劳蒂亚·瑞希·何兰说。
                                她自咖啡壶中又倒了一杯咖啡。法兰西丝·贾莉打了一个大哈欠。两个女郎在公寓中的小厨房里用早餐。克劳蒂亚已经穿好衣装准备去上班了。法兰西丝还穿着睡袍和睡衣,黑头发垂落在眼上。
                                “我很担心诺玛。”克劳蒂亚又说。
                                法兰西丝打了个哈欠。
                                “我要是你,才不担心呢。我想她迟早会回来或打电话来的。”
                                “会吗?跟你说,法兰,我禁不住在想——”
                                “我不懂你为什么这样,”法兰西丝说,又径自倒了些咖啡。她满脸不解地啜了一口。“我是说,诺玛又不关我们的事,是吗?我的意思说我们又不是照顾她的,或是奶妈子什么的。她不过与我们分租公寓而已。你干嘛突然发扬起母爱来了?我可绝不会担心的。”
                                “你当然不会,你从来没有担心过任何事情,但是我与你的情形不同。”
                                “有什么不同?你是不是指这房子是你租下的不成?”
                                “这,也许可以说,我的处境相当特殊。”
                                法兰西丝又打了一个大哈欠。
                                “昨天晚上我睡得太晚,”她说:“到贝赛尔家去玩儿了,觉得难过死了。大概多喝点咖啡就好了,要不要再来点儿?不然就被我一个人喝光了。贝赛尔想要我们试点新药——翡翠的梦,我觉得吃那些鬼东西也没什么值得。”
                                “你到画廊去上班要迟到了。”克劳蒂亚说。
                                “嗳,我想也没有什么关系,没人注意也没人管。”
                                “我昨天晚上看到大卫了,”她又说:“他穿得好帅气,噢,那样子捧透了。”
                                “怎么,你也迷上他了,法兰?他实在真恶劣。”
                                “呵,我知道你会这么想的。你太古板了,克劳蒂亚。”
                                “我才不呢。我只是不敢领教你们艺术圈子里的那一型。吃各种药,成天昏睡,要不就发疯打架。”


                              23楼2019-04-17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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