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安是最后一个进到这个办公室的。
他进来的时候办公室已经漫着烟草的味道,他有些不太适应,咳嗽了两声,打量着周围。一个魁梧的大汉直直地靠墙站着,摆出一副骄傲的神情,仿佛对眼前的人和环境有种不屑与之为伍的态度。
“他的经验还不够,看不出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从王平安进门的那一刻,肖途就在默默地观察着他。荣金山的骄傲只是一层伪装,他需要对自己,对丁力犀摆出一副看不起,桀骜,甚至不屑一顾的表情。这一点,王平安看不清楚。
肖途心中默默点评着。同样,他也一定看不透丁力犀的伪装。丁力犀斜着靠在名贵的沙发上,嘴张着吞云吐雾。脸色上的涨红还没有消失,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剧烈的争吵。梳着大背头,脚肆无忌惮地搭在沙发上,似乎对这个办公室里的长官没有半点敬畏。可他的眼神又若即若离,若有若无地撇着荣金山,似乎异常忌惮。
色厉内荏,这就是肖途认为的王平安会观察出来的现象。可这也是不对,丁力犀有血气之用,敬重荣金山为人,又有能屈能伸的地痞智慧。他可能会是所有人,可是他害怕求饶的话,便不会死撑着。不害怕的话,又不会明显地表示出忌惮和畏惧。丁力犀不会是一个色厉内荏之人。
他只是在给自己做一场戏,模仿出自己当日上兴荣帮的情景,神态。他知道自己的色厉内荏是逃不过肖途的眼睛的,他要用这个来**肖途,用自己伪装的忐忑让肖途心里舒服。放松警惕,出了那口气之后的肖途,会是比较好控制和对付的。
肖途暗自笑笑,觉得胡一彪才是真正的影帝,因为他本色出演,低眉顺眼地坐在椅子上,摆出一切顺从,任君自便的神态。这是他懒得演了。
是啊,丁力犀没有真正地见过现在的他,自然会觉得自己还是当初的那个小记者,不过是仗了日本人的势,一朝得意。
荣金山只见过那个高深莫测的自己,所以他的自然态度是生理上的危险感,想要远离自己。可他不得不潜伏在自己身边,所以拿出一副骄傲的神态来减少和自己的直接碰撞,交锋。
而胡一彪对他有着足够的了解,是最为接近他底牌的人。不过当初黄浦江边的一番死亡威胁把胡一彪的心敲打得震响,胡一彪知道他和肖途已经是荣辱与共了。
绑架商贸团当然不像当初肖途交代的求财那个理由一样简单,可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想,这件事情都太过可怕,自己把这个锅背上了才是对自己最好的结果。胡一彪最费解的还是肖途如何重获武藤领事信任的,尤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支起了这么大的摊子。他只能把这归结为神仙手段。
胡一彪不敢深想肖途的身份,作为在上海滩漂泊多年的胡大队长。他深深明白知道得越少越好这个道理。陷害和拯救之间,胡一彪见识了肖途的手段,却想不出肖途救自己的理由。他更觉得面前的这个黑色的年轻人威不可测。所以他直接放弃了伪装,因为对面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底牌。
他就像案板上的鱼,任由摆布了,认命了,甚至还有些恶毒地想着丁力犀,荣金山的未来。
王平安观察完这三个未来的同僚,才把目光投向了主位上的老同学。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些看不真切,看不清楚。
肖途却很欣慰于他的到来,今天的一场戏他是必须在场的人。
王平安试图打破这古怪的氛围,调整自己的情绪,安排自己的形象,然后粉墨登场。当然他还不够成熟,还不够有经验,可他也竭力地在龙潭虎穴中扮好自己的形象和位置。
肖途知道他是自己的同道中人,他看重这一腔赤诚,正如自己当年。
于是他把烟灭了,站起身,打开了窗,闻着窗外的风,感觉到了头脑的清醒。庄晓曼不知道正在干什么呢。一个想法划过了他的脑海,转过身,脸上却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
他又扮出了一个笑容:“人齐了,我们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