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炎华洞里,依然水雾缭绕,他还是躺在那里,七万年了,他整整睡了七万年。规规矩矩的行了弟子礼,我才起身,换好了床头瓶中的桃花,坐到石榻旁,本来是规规矩矩的坐着的,却越想越委屈,不由自主的趴在了他旁边。
“师傅,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
“今天十七又遇到夜华君了,真是阴魂不散。”
“师傅,真是白瞎了他那张与你一模一样的脸了。”
“师傅,我想昆仑虚了,想你……给十七弹琴,酿酒,哪怕论道……”
纵使他已经沉睡了七万年,可仍然有令人心安的气息。半梦半醒间,我似乎又回到了昆仑虚。
我五万岁前拜师时,是个混世魔王。四哥远没有长成现在温润如玉的美男子,我跟着他上树掏过鸟窝,下海摸过鱼,也见过他被毕方烧的黢黑黢黑的样子,他带着我,打着折颜的旗号在这四海八荒上蹿下跳了三四万年。
阿娘忧心的这性子嫁不出去,就算嫁出去了也怕受气,便在折颜的建议下送我到昆仑虚拜师学艺。
折颜仗着他与墨渊的关系,将我幻成了男儿模样,成功留在了昆仑虚,成了他的第十七位弟子——司音。
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由初期的不待见他变得离不得他的。我只记得,他去瑶光上神的水牢救我,去大紫明宫救我,为我庆生,为我弹琴,为我与瑶光上神在苍梧之巅决战,在我因离镜伤情时带我出去散心,看东荒的日出。还记得,在与擎苍大战的那日,在他以元神生祭东皇钟的那日,对我说的那两个字。
神仙是不大爱记着之前的事情的,生命漫长,记着太多的事情太容易伤情了。可是,与他……与昆仑虚的种种,我却不想忘,不敢忘……
待我醒过来时,只感觉两臂酸麻,还未来得及辨别时辰时,便发现身上盖了床被子。不等我激动,一旁折颜的声音就让我的希望立刻破灭,“别想了,不是墨渊,是我。”
“四哥这次去寻毕方可出去小半个月了,你居然不着急,反而有心情过来作弄我,可见古人云七年之痒还是有道理的。”
折颜瞅着我,第一次在听到我说出这般话的时候没有咬牙切齿的准备揍我一顿,反而一副极为庄重的样子,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我的心头蓦的一颤,上次他这般表情,还是三百年前他告诉我师傅兴许要醒了的时候。我的心里似乎又窜起了火苗,这七万年来的念想突然变得无比强烈,可又怕这念想又要落空的忐忑时候,折颜终于开口说话了:“我探到了墨渊的魂魄,他兴许是真的要回来了。”
仿佛感觉那颗在火中炙烤的心脏突然窜到了嗓子眼,我听得自己那哑的不像话的声音问他:“你莫不是又在骗我……他……何时能回来?”两句话的功夫,我就感觉到脸上的湿润了,应该是想浇熄我这已经冒到嗓子眼的火。
折颜似乎是被我这模样吓到了,过来拍拍我的后背,“小五,我没有骗你。真真前几日带着毕方到西海游玩,巧遇西海二皇子叠风,听闻他大哥最近得了种怪病,任谁也瞧不出毛病了,想着你与叠风的师兄弟关系,便传信与我去瞧一瞧。我去西海见了那大皇子,却发现他身上的仙泽略有些熟悉,便用追魂术探查了一番,他的体内,果然有两个魂魄,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却是墨渊的。”
我愣愣的看着他的脸,盯着他的嘴一张一合,明明听到了他所有的话,却等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那另一个魂魄,就是……他的?会不会……搞错了?”
【折颜叹息一声:“使出追魂术来,自然能对一个魂魄追本溯源。西海大皇子身上沉睡的那一个魂魄,我追着它的源头探过去,却探得它是靠着破碎魂片自身的灵力,一片一片重新结起来的,试问这四海八荒,还有哪个能凭着魂片自身的灵力,将一个碎得不成样子的魂魄重新结起来?也只能是墨渊有这个本事了。再则,他是父神的嫡子,我是父神养大的,小时候一直处在一处,他的仙气,我自然也是熟悉的。怕他是用了七万年才集好自己的魂魄,那魂魄如今还有些散,暂且不能回到他原来的身体里,须得借着旁人的仙力慢慢调养,待将养好了,才能回到他自己的身体里真正醒来。想必正是因为如此,墨渊才令自己的魂魄躺进了那西海大皇子的身体,借以调养。但那大皇子的根骨不过普通尔尔,一身仙力除了自己苦修,还要分来调养墨渊,渐渐地就将身子拖得有些弱了。墨渊既是将魂魄寄在他这幅不大硬朗的身子里,少不得还要调养个七八千年。我探明了这桩事,将真真留在西海照应,便立刻来青丘告诉你这桩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