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命运与灵魂
艾伯特离开誓言大厅,伊迪斯正在高台左侧的布告栏旁边等他,只是当他出来的时候伊迪斯身旁多了一个穿白色绒裙的女孩,她手捧一本牛皮纸的册子,金色长发在脑后被红红蝴蝶结扎成利落的马尾辫,艾伯特一眼认出那是负责征兵书记的夏妮,伊迪斯正与她交谈。
见到艾伯特出来,伊迪斯如释重负:“我就知道你可以!对了,刚刚有人邀请我们一起去蔷薇酒馆参加宴会,是那些通过试炼的游骑新兵们为了庆祝而举办的宴会,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呃.....”
“好啦,什么都别说了。以后你就是游骑兵正式的一员了,把这当成你人生中最欢愉的时刻好好享受吧!酒馆见!”伊迪斯并不给艾伯特拒绝的机会,她把邀请连同使命一起塞给艾伯特,然后和夏妮有说有笑地消失在街道尽头。
残阳西下,给街道染上了一层昏黄的光晕。
艾伯特照约定来到蔷薇酒馆,天色渐晚,行人越来越少,蔷薇酒馆却依旧灯火通明。
他推开酒馆的门,迎面飘来麦芽酒的香气和吟游诗人抑扬顿挫的歌声,唱得是《尼伯龙根之歌》,游骑兵大导师齐格飞手刃了巨龙并且饱饮龙血,蜕变成可比肩神明的英雄。
身穿铠甲的年轻人们聚在一起举杯畅饮,舞女用妖娆的舞姿将他们环绕在温柔乡里。艾伯特一眼看见坐在角落里的邓肯,这个壮硕如熊的男孩一手端着泡沫酒一手撕下一整只鸡腿吃得很津津有味,在他眼里鸡的美腿比美人更有吸引力。
他看见艾伯特走进酒馆,挥舞手里的鸡腿,像是挥舞驱马的长鞭:“嘿!兄弟!你终于来了!我就猜到你准行,从见你第一面就这么觉得了。嗨,老伍迪,介绍一下,他是艾伯特,我跟你提过的。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他叫伍迪,是住在晨风谷的老酒客。他跟我讲了很多外面的故事。”
邓肯向与他同桌的老酒客介绍艾伯特,老伍迪高举着酒杯,他本已经喝得醉醺醺,见到艾伯特之后他的眼睛亮了起来,老头晃晃悠悠站起来,像老狗寻觅主人气味那样一边打量艾伯特一边乱闻:“嗯!嗯!对!你,是你。天哪,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老伍迪扑向艾伯特,奇怪的是这看似可笑的一扑竟然使他避无可避,老酒客很轻松的从艾伯特背后摘下了那一对双剑。他仔仔细细端详着这对剑,眼神仿佛职业绅士在客观的欣赏少女美丽的胴体,不时用手轻轻抚摸。
“啊!光之王庇佑着我!”他又捧起艾伯特的右手,在艾伯特右手的食指上带有一枚银制的指环,这枚指环平平无奇只是造型略有怪异,像一条衔尾的小蛇,看到这枚指环伍迪老泪纵横,“又见到你了,马可......我的老朋友,马可.波罗他还好吗?”
艾伯特不知该如何作答,当他离开村庄的时候,那里已经成为废墟,他并没有亲眼看到老诗人的死,但他想必没办法幸存。他不知该如何告诉老酒客这一残酷的事实,只能用沉默面对他。
老伍迪从艾伯特的沉默中读懂了一切,他有些失神地坐回原位,又不停安慰自己:“我就知道,就知道。这个时代,没有谁能安稳得到死亡,光之王也不行。啊,对了。你可以去酒馆的里面看看,我猜那有人想见你。”
老伍迪重新端起酒杯,不给艾伯特追问的余地,他又沉沦在醉意中。邓肯递去一个懵圈的眼神,在他眼里刚才老伍迪的一言一行跟疯魔无异。
艾伯特抱着无数疑问离开歌舞升平的宴会,他来到蔷薇酒馆的里侧,那里聚集着许多食客,平时他们都会在外堂用餐,但今天外堂被游骑兵们包下来了。以至于当他们看见有位游骑兵走进来,都致以十分幽怨的目光。
“到这儿来,游骑兵。”
在这间餐厅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余建出一间小包厢,包厢外面垂下一道红色门帘,有点像教堂的忏悔屋,声音出自包厢的里侧。
艾伯特撩开帘子,发现在包厢中陈列着一张小桌,说话的女人就坐在桌子后面,她左手摩挲着放置桌角的镶金纸牌,见艾伯特进来,便抬起头与他对视。
只一眼,艾伯特就感受到莫名的压迫感,这份压迫感无疑来自面前的女性,在她身上艾伯特能感受到与传说中的魔女相似的神秘气息:“你,找我?”
“请坐。别紧张,这是光之王赋予每位游骑兵的权力。”
“什么权力?”
“洞悉命运的权力。”女人将塔罗牌推到艾伯特面前,“不要犹豫,选择一张。倾听命运的呼唤吧,年轻人。”
塔罗牌似是被魔法赋予了生命,自行漂浮在艾伯特面前,他凭取直觉选择了其中一张牌——愚人,塔罗牌中最难以捉摸的一张,它代表着接纳万物的智慧。
“光之王向我昭示了结果,你的身上充满了无数可能性。”女人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讲述着命运的答案,“现在的游骑兵团将因你彻底覆灭。”
艾伯特的心情从未像现在这样沉重与纠结,在女占卜师宣布结果之前他有过无数设想,包括自己会死亡、会退役,甚至因为资历不够而被游骑兵开除,却从未想过自己会使游骑兵覆灭,这是关乎于所有人类生死存亡的事情。
他甚至有过立刻拔剑自杀,以谢天下的想法。
当他想这么做的时候,被女占卜师莱娅打断了:“不要抗拒你的命运,谁知道未来是好是坏呢?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就知道你一定去找莱娅了。”艾伯特离开了包厢,在他准备走出蔷薇酒馆的时候老板娘叫住了他,并在柜台放上一杯泡沫酒,“喝了它。我请你的,每一位来蔷薇酒馆的游骑兵都会有这待遇。”
艾伯特迟疑地盯着酒杯,半晌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我喜欢你的豪爽。我叫塞莱娜,蔷薇酒馆的老板娘。”塞莱娜老板娘说完,向四周张望,她凑近艾伯特耳边,“偷偷告诉你,莱娅的占卜一点都不准,她算自己20岁就能嫁出去,结果现在还单身。”
“......”
见艾伯特露出怪异的表情,老板娘莞尔一笑,她拿出一罐苹果酱给艾伯特:“把这个带给伊迪斯,她最喜欢吃了。看见苹果酱,伊迪斯对你的好感度会疯狂上涨哦。别用这种表情看我,酒馆是个听故事的地方。以后你想喝酒或者想知道什么,都可以来找我。故事和酒一律八折,祝你猎运常在。”
塞莱娜丢给艾伯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周围游骑新兵们的欢声笑语仍然不绝于耳。
他们彻夜狂欢,直到天明之后才分开。
艾伯特来到昨天和伊迪斯约定的地点时,见到的却不是那个活泼的少女,而是昨日曾在誓言大厅有过一面之缘的贝伦,他正站在广场上仰望那座雕像:“早安。”
“早上好,贝伦先生。您在做什么?”
“你知道这尊雕像刻画的是谁吗?”
艾伯特摇摇头。
“这座雕像刻的正是首任游骑兵导师齐格飞杀死巨龙的场景,数百年来曾有过无数游骑兵导师带领人们抵抗兽潮,并且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贝伦忽然转身看着他,“你听说过寒鸦之乱吗?”
“伊迪斯跟我讲过。”
“那是一场浩劫,几乎使游骑兵团覆灭的灾难。”贝伦露出悲伤的表情,“时至今日,它仍是游骑兵团徘徊不去的阴影。它让我们知道,我们的历史虽是用铁与血书写的,却被名为权力的棋盘轻易玩弄,从那之后,游骑兵立誓不再参与任何权力争斗。”
“抱歉,每次看见雕像我就总想和别人聊两句。”贝伦指着晨风谷的方向,“去吧,伊迪斯在晨风谷等你。”
时间仅仅隔了一天,艾伯特再回到晨风谷却感觉自己饱经世事。
他在最初参加游骑兵征兵试炼的军营见到了伊迪斯。
“怎么了?你好像没什么精神。”伊迪斯看见艾伯特面容憔悴,不禁关切地询问。
“没睡好。”艾伯特拿出塞莱娜老板娘送他的苹果酱,“这是给你的。”
看见苹果酱伊迪斯的眼睛放出星星般的光:“啊!谢谢你!前辈我很欣慰,没白照顾你。作为报答,接下来我要带你见个人,嗯,准确的说不算是。总之他可是猎魂方面的专家!”
“什么意思?”艾伯特一头雾水,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从远方走来一个矮小的身影。
伊迪斯立即注意到了他:“真及时,他来了。”
艾伯特回头,他看见走来的小小身影
——棕红的毛、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以及一对长在头顶的灵动耳朵。
“他”来到二人面前,抬起爪子:“嗨,新兵、伊迪斯,你们好。”
艾伯特惊呆了,意想不到,伊迪斯口中的猎魂专家——
竟然是一条会说话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