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千里托灵药
杨戬退了吕岳，正在忧烦，此术只过一时三刻，只救眼下之急。
　　云头上，就有鹤唳之声飘来，黄龙真人跨下鹤，落在城上，见杨戬哪吒神采奕奕，喜道：“还好你们两个小子没中毒，解了西岐一时之围。”
　　紧接着，又有人嚷着“贫道来晚了，贫道来晚了。”玉鼎真人驾云，急慌慌地落下来。见杨戬活蹦乱跳，一点事都没有，诧异道：“徒弟，你没事啊！”
　　“放心，师父。”杨戬莞尔一笑，拍拍玉鼎的肩膀。哪吒不见太乙真人，心里挺不平衡，明明他的师父才是最宠徒弟的。
　　玉鼎看完杨戬，见哪吒也没有事，大喜道：“你师父这下可放心了。”
　　哪吒闷闷不乐，玉鼎见哪吒的样子，心里哪里不明白，戏言道：“你这臭小子，太乙把你宠坏了。”
　　玉鼎见自己徒弟，师弟的徒弟都没事，落下心头大石，想起正事来，连忙对杨戬道：“杨戬，你速往火云洞，见三圣大师，取来丹药救此愆。”
　　杨戬领师命，驾云将行，玉鼎拉住他的衣袖，强调道：“刻不容缓哦！”
　　杨戬回头看玉鼎，想起上次去夹龙山，面皮微红，小声道：“弟子省得。”玉鼎莞尔一笑，挥挥手道：“去吧！”
　　杨戬这才土遁而去。
　　……

破晓时分，古松之下。
　　嫦娥抚琴，龙吉舞剑。剑如蛟龙出海，琴如雏凤新啼，琴剑合一，荡开天地元气，松针纷纷如雨下。
　　嫦娥压弦，龙吉收剑，天地静默。
　　一仙童匆匆而来，拜道：“娘娘，有一小童在山门口求见嫦娥仙子。”
　　“可是山下求药的人？”龙吉问。
　　仙童摇摇头。“他说是奉师命而来。”
　　龙吉掐指一算，冲嫦娥促狭一笑道：“你说会是谁呢？”
　　嫦娥抱琴起身，龙吉公主了然一笑，对仙童道：“请他进来吧！”
　　龙吉自嫦娥药篮里，挑了一朵刚晒干的牡丹花，往竹桌上的水晶壶里一放，自桌边火炉之上，取来铁壶。高悬铁壶，手肘微倾，皱巴巴的牡丹，瞬间舒展开来，在水中翻飞，犹如九天仙子起舞，美不胜收。
　　牡丹花泡开之后，龙吉执水晶壶，替嫦娥倒一杯，再替自己倒一杯。
　　仙童夏鸣正好带着小童进门。
　　“娘娘。”夏鸣先向龙吉行礼，再向小童引荐：“这是娘娘，可不能无礼。”
　　那小童走到龙吉面前，鞠躬见礼道：“清源妙道真君门下，金毛童子，玄叶拜见娘娘。”
　　这时，嫦娥端了一碟精致点心出来。夏鸣见点心，眼神热切。
　　嫦娥把点心放在桌子中间，招手让夏鸣过去，夏鸣看了龙吉一眼，她没反对，才大胆坐上桌。
　　嫦娥又拉自称玄叶的小童过来。开始，玄叶拘谨不敢动，看了眼拈起点心在吃的夏鸣，才放开一点，随嫦娥落座。
　　嫦娥递一块点心给他，柔声道：“远道而来，饿了吧！赶快填填肚子。”
　 玄叶本要拒绝，奈何肚子不争气，“咕咕”地叫了起来，在嫦娥鼓励的目光下，伸出手来接，突然又把手紧紧藏到袖中，埋头，耳根微红。
　　嫦娥眼里的笑意深了几分。
　　玄叶施法净手完毕，才恭敬地从嫦娥手上接过点点心，耐着性子，小口小口地吃，细嚼慢咽，只吃了两块就不再吃了。
　　嫦娥不勉强，端来花茶，他又喝了几口。
　　龙吉拈着点心，边吃边看嫦娥和那小童。
　　夏鸣吃完点心，为龙吉倒了杯花茶奉上，就退下去了。
　　点心吃完，玄叶抬眼看嫦娥，刚才远看只觉得美，近看更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让人怦然心动，不敢直视。玄叶这一看，就看呆了。

你猜猜，三儿会不会站戬娥！

嫦娥，龙吉，玄叶，杨府好不容易又聚了一大家子人。杨婵素爱热闹，心中欢喜，打定主意，要好好，整治一顿丰盛的晚餐，为玄叶接风洗尘，也为招待嫦娥和龙吉这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日斜西山，杨婵净手，整备开始做饭。然而，面对眼前的一柳篮，一冰壶，杨婵却犯难了。新鲜柳条编织柳篮里装着是野山菌，味道极为鲜美，只在晨曦前一刻破土而出，一刻过后便消亡，可遇不可求，冰壶里，游动着是深渊底下银白鱼，肉质鲜嫩，烹而食之，有山间清泉的味道。
　　这两种珍稀食材，都是嫦娥和龙吉远道为杨婵带来的。杨婵轻易下不了手。
　　正在杨婵为难之际，嫦娥和龙吉过来了。
　　杨婵见嫦娥，求助道：“姐姐，你看，这菇和鱼……”
　　嫦娥会心一笑：“姐姐此来，正是要借贵宝地一用，为妹妹献上这两味清新山味。”
　　“这……”杨婵犹豫，哪有让客人动手做饭的道理？
　　“就把这里交给嫦娥姐姐吧！”龙吉不由分说，一把将杨婵拉走。
　　金乌余辉下，杨柳枝下，映月湖边，有人独立，晚风吹动杨树上的竹风铃，咿呀作响。
龙吉拽着杨婵路过映月湖，杨婵偶然的一暼，就见此景。
　　杨婵不禁停下脚步，瞩目于此，看清楚人是玄叶，大失所望。可是好熟悉啊！杨婵疑惑极了，提步走过去。
　　玄叶感觉到她的到来，回头转身。她看向的眼神，有那么一瞬，是那样的温柔，正是，她记忆里，杨戬看她的眼神，杨婵僵立在原地，难以置信道：“二哥。”
　　龙吉站在柳树后，嘴角微勾。
　　杨戬吃惊的一刹那，玄叶又夺回了身体的主导权，疑惑地望着杨婵：“师姑？”
　　杨婵再看玄叶，她的身上全然找不到杨戬的一点影子。看来，是她太过思念二哥看错了，杨婵失落地想，又不甘地看了玄叶好几眼。
　　玄叶被杨婵看得浑身不自在，正是找个理由脱身。龙吉走过来，故作好奇道：“你看什么呢？出神了大半天。”
　　在龙吉的目光下，杨婵摇头：“没什么。”
　　“真没什么？”龙吉故意拉长了声音了问。
　　“难道……”杨婵疑惑看龙吉，不可置信。她没有看错，刚才真是她二哥。
　　玄叶突然插话道：“嫦娥仙子叫我们用餐了。”
　　绕是吃遍龙肝凤胆，山珍海味的龙吉公主，也不禁食指大动，口中生津：“那两味鲜食，可极为难得。天下能把它们烹饪得恰到好处的，怕只有嫦娥了。杨婵妹妹托你的光，咱们都有口福了。”
　　自野菇采下来，嫦娥就不惜每日花费大量灵力保存。嫦娥一次偶然机会，捉得这两条渊鱼，就一直养在后山冰洞之中。龙吉还以为，嫦娥是为见洛神而准备的呢！没想到，嫦娥全送到灌江口了。这杨婵的面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等到杨婵喝一口野菇汤，把薄如蝉翼的鱼肉片吃进口中之时，一种崇拜之情油然而生。嫦娥姐姐真是太厉害了，她这一生都没吃到过如此美味的东西，美味到简直让人哭泣。
　　可惜，二哥吃不到。杨婵悠然一叹，抬眸看见对面，玄叶夹了一块鱼肉，细细地品，动作优雅。杨婵望着她，一瞬不瞬，食不知味。
　　玄叶又感觉到杨婵突兀的目光，疑惑地看向杨婵：“师姑？”
　　杨婵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干笑掩饰，夹一筷鱼肉到玄叶碗里，温声道：“来，多吃点，伤好得也快。”
　　玄叶看一眼杨婵，又去看嫦娥，嫦娥依旧是一张不显露任何的脸，玄叶暗想：“莫非她又想出新招数对付她了？”顿时，口中再美味的东西，也没有了味道。
　　玄叶再无胃口，放下筷子准备离桌。
　　杨婵注意到了玄叶放筷，紧张地问：“怎么了？”
　　这时，嫦娥睨了玄叶一眼，那眼神相当冰冷，吓得玄叶赶紧拾起筷子。龙吉公主为她添了一勺汤，使眼色道：“好好吃吧！错过这次，再想下次，可就难了。”
　　玄叶埋头默默往嘴里塞饭粒。“这孩子认生。”龙吉笑着向杨婵解释，往玄叶碗里夹了好几筷鱼肉，劝杨婵道：“杨婵妹妹也吃，别辜负你嫦娥姐姐一片心意。”
　　杨婵不疑有他。

晚上，玄叶趴在床上，嫦娥为她背上的伤口换药。
　 玄叶紧咬牙关，冷汗连连，十指紧紧地抠入被子之中。龙吉不忍心看了。杨婵坐到床边，握住玄叶的手，给玄叶以支持。
　　杨婵本来想用宝莲灯为玄叶疗伤，嫦娥说，玄叶身中奇毒，必须把毒素侵入的肌肤，生生剜下来，否则，毒素会一直蔓延下去，侵入骨髓，最后要掉性命。
　　嫦娥将堵在玄叶伤口里，浸了蛇毒，腐蚀肌肉的药棉取出来，灰黑的死肉去除，终于见着鲜红的活肉了。
　　杨婵见玄叶有处伤口，几欲现骨，幸好骨头上还覆着层薄薄的鲜红活肉，证明，那毒素还没侵入骨髓。杨婵心惊肉跳，脱口而出：“好险。”
　　玄叶咬牙坚持之余，狐疑地看杨婵。杨婵眉头紧蹙：“再晚那么一会，毒素就侵入你骨髓，太险了。”
　　玄叶回头看嫦娥，嫦娥又换了新的药棉，这次浸的是山茶花汁液，填充到她的伤口里，面上再敷以珍珠膏，依旧用粗麻布包扎好。
　　嫦娥做好这一切，见玄叶翘首以盼，方道：“伤口虽深，但你是树精，以你的恢复能力，这点伤不在话下。你且安心。”
　　嫦娥淡然自若的样子，成竹在胸的语气，让她无比安心。玄叶心里温暖异常，眼里亦有泪意。玄叶不可思议，她这是中邪了吗？明明上一秒还很厌恶嫦娥。
　　玄叶心里百味杂陈，再不敢正眼看嫦娥。
　　嫦娥把换药和包扎的方法都教给杨婵，让她三日一次为玄叶换药，同时让杨婵每日用宝莲灯为玄叶调理身子。
　　杨婵一一记下。

嫦娥为玄叶换好药之后，就向杨婵告辞。杨婵再三挽留，也没能留住嫦娥。杨婵不明白，嫦娥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不惜连夜赶路。
　　夜幕深沉，杨婵对着嫦娥离去的方向，长吁短叹，好不失落。
　　玄叶不敢忘记杨戬让她跟在嫦娥身边的吩咐，况且，她不想呆在灌江口蹉跎光阴，还是想上战场，跟在嫦娥身边，无疑能达到她的目的。
　　半夜三更，玄叶趁杨婵熟睡，溜出杨府，寻找到嫦娥的气息，准备追上去。
　 哪知她腾云到灌江口的边界，再也前进不了一步，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拉扯着。
　 玄叶循着那股力量的牵引，又回到了杨府。
　　明月高挂，杨婵提一盏灯笼，立在杨家门前的石阶上，见玄叶，便道：“回来了！”
　　玄叶望着杨府紧闭的大门，那后面定有文章。
　　杨婵大手牵着玄叶的小手，杨府的大门为他们而开。
　　玄叶拉着杨婵走，杨婵提着灯，为玄叶照明前路。
　　走过簌月亭，绕过映月湖，玄叶自杨府的一个不起眼角落，发现了一株新种的枫杨，好巧不巧，那正是她的原身，而且树上还被下了禁制。禁制不除，她就离不开灌江口。
　　玄叶惊惧不已，她明明把原身藏在五夷山藏得好好的，怎么会在杨府呢？
　　不用猜，一定是嫦娥。玄自嘲一笑，千防万防，没防到嫦娥会用这一招。
　　玄叶看杨婵，想着怎么开口说服她，让她帮她把原身从土里挖出来，解除禁制。
　　杨婵看她一眼，道：“嫦娥姐姐说了，一年之内，此树不可挪动，否则，你就有性命危险。”
　　玄叶吓得冷汗直冒。这种话自嫦娥口中说出，一定要信。她是医者，不会拿生命开玩笑。
　　看来，嫦娥为了撇下她，做了周全的准备。嫦娥这样做，是什么缘故？难道，她对杨戬不放心？
　　不过，杨戬那个人……
　　玄叶遥想一下，杨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作风，打了个寒颤。
　　确实让人不放心啊！玄叶扶额。

嫦娥姐姐出手操作一波，二哥可还行。

话说，殷洪拿着师父赤精子的阴阳镜下山，不归周，反助商伐西岐。杨戬临阵见阴阳镜，知他来历，到太华山请来了赤精子。
　　哪知赤精子与殷洪交兵，也败下阵来。
　　殷洪得胜回营，有一道人自称骷髅山白骨洞一气仙马元，乃申公豹为助殷洪一臂之力，特请下山的。
　　两军阵前，这马元好出其不意，从人背后伸出五指，挖人心肝，生而啖之。
　　马元挖武荣心肝，众将吓得魂不附体。马元趁胜又来搦战，土行孙上前应战。
　　土行孙靠身法伶俐，钻到马元身后，拎铁棍把马元大腿连腰打个七八棍。马元被打得骨软筋酥，招架费力，一急念动真言，伸出那只神手，把土行孙抓握在手，往下一摔。土行孙沾地即走。
　　周营这边，邓婵玉见马元把土行孙摔在地上不见，只管往地上瞧，邓婵玉忙取五光石发手打去，正中马元脸上。
　　马元被土行孙夫妻联合戏弄，正是怒火攻心，杨戬纵马挥刀直取马元。
　　马元仗剑来战，杨戬刀势疾飞如电，马元架不住三尖两刃刀，只得又念动真言，复现那一只神手，将杨戬抓在空中，往下一摔，也像撕武荣一样，把杨戬心肺取出，血滴滴地吃了。
　　吃完之后，马元抹一把嘴边鲜血，指姜子牙道：“今日且饶你多活一夜，明日再来会你。”
　　马元回营，殷洪见马元道术神奇，食人心肺，凶猛异常，心下大悦，与大小将士彻夜饮酒。
　　只到二更天，马元正与殷洪饮酒，忽然腹中绞痛阵阵，汗流浃背。郑伦取来热酒与他食了，越来越痛，真痛得满地打滚。郑伦忙让人扶马元至后营休息。马元这一休息，连泻了三日，泻得马元瘦了一半。
　　且说，姜子牙回府，自思：“今日见马元这等凶恶，把人心活活吃了，从未见此异人。杨戬虽是如此，不知吉凶。”正放心不下，哪吒来报杨戬回营。
　　杨戬见姜子牙，说起自己用八九元功，变化挪腾之妙，将一粒奇丹，使马元泻了三日。
　　姜子牙大喜，哪吒又报文殊菩萨来营。文殊菩萨与姜子牙定计，明日擒马元。
　　马元明日敢来，自有高人等着收他。杨戬不太担心，回西厢休息。
　　杨戬卧在床上，小憩两个时辰醒来，见窗外月光如水，心念一动，起身披衣，立在那皎白月光下。月光温柔，杨戬自杀戮中解脱，戾气消散了，心慢慢沉淀下来，变得纯粹。
　　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嫦娥的身影浮现。杨戬情不自禁地自怀里取出两方素绢，正是嫦娥当日赠他的两张药方。
　　杨戬摩挲着嫦娥娟秀的字迹，仿佛嫦娥本人一般，柔情充满他心里，装不下，自他眼眸里溢出。
　　然而，这远远不够抚慰他的相思之苦。

，杨戬闭上双眼，又支使他留在玄叶体内的一点意识，去夺舍玄叶的身体。他想通过玄叶的眼睛，看看嫦娥，如果有机会，他还想感受一下嫦娥。
　　杨戬的意识自玄叶身体里苏醒，眼前复有光。
　　然而，他的妹妹杨婵，眼睛瞪得大大的，守株待兔一般把他抓了个正着。
　　“你是二哥。”杨婵笃定道。
　　面对杨婵泫然欲泣的模样，杨戬无可反驳，无奈点头。
　　杨婵大喜过望：“二哥怕三妹一个人孤单，所以借玄叶回来看看我，陪我说话。”
　　面对杨婵期待的眼神，杨戬亦只能无奈点头。
　　杨戬脸上不露，实际上已气得三尸神暴跳。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嫦娥利用杨婵绊住了玄叶，更绊住了他。
　　杨戬非常想立刻把嫦娥抓回来，然而，理想丰满，现实骨感，杨戬还得装作很认真地听杨婵说话。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犹如金蝉子念经。
　　

第十五章:洛河之畔
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
　 嫦娥，龙吉腾云至洛河之上，见河中一点萤光，以为是船家，招手呼之。她们要借船，走暗河水道至洛神水府。
　　那点萤火朝她们飘过来，发出渗人惨绿之光，龙吉觉得不对劲，执二龙剑在手，护在嫦娥身前。
　　那团光近岸，龙吉和嫦娥才看清，这哪里是渔火之光，分明是无数个水鬼冤魂聚集所发出的光，意在引诱过河行人。
　　突然，黑沉沉的河水之中冒出更多这样的光来。水底沉尸冒了出来，爬上河岸，眼里幽光闪闪，像提线木偶一般蹦跳着向嫦娥，龙吉靠近。
　　嫦娥看了，眉头一皱道：“没想到，洛河怨气如此之重！”
　　龙吉掷出二龙剑，切菜一般把袭向她们的浮尸削成碎块，尸块铺了一地，满地都是尸水，回头对嫦娥道：“还不是那无道纣王，听信妲己谗言，在朝歌造炮烙，虿盆，酒池肉林，以杀人为乐，又征民夫修鹿台，徭役繁重，死伤无数。把尸体，残渣抛之河水，以致河水怨气冲天，殃及洛水。”
　　嫦娥念及弱水流至朝歌，遭这污浊之气侵蚀，几欲丧命，心里不安，担心起洛神宓妃的安危。
　　嫦娥不管洛河如何污浊，凝聚天地月华分开河水，打开洛河暗道，和龙吉急往水府而去。
　　水府外，鲤鱼精挡住了嫦娥和龙吉，嫦娥献上昆仑美玉，让鲤鱼精替她们通报。
　　嫦娥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有了回音，洛神答应见她们了。嫦娥随鲤鱼精进了水府大门，松了口气，宓妃与她积怨甚深，真担心被她拒之门外。
　　龙吉不知嫦娥心事，好奇地打量着这所历史悠久的洛神水府，但见楼阁台榭，铺金镶玉，珊瑚为饰，明珠照明，富贵非常，比之也差不到哪里去，更是比嫦娥虚有其表的广寒宫阙，华美不知多少倍。
　　素闻，洛河宓妃也是位美人，与嫦娥齐名，三界第一。她不仅人美，身份还尊贵，她父亲乃四方天帝之一的青帝伏羲，母亲乃娲皇，大地之母，女娲。就连玉帝王母也要对这洛神礼让三分。
　　佳人影过珠帘动，盛装美人，在侍女的搀扶下，弱柳扶风而来。凤钗坠珠，珍珠项链，水红曳地长裙，雪色绡纱披帛，真是容光绚丽，不可逼视。
　　龙吉再看嫦娥，淡蓝布衫，素色襦裙，首饰一件也无，寒酸的打扮与村姑无异。
　　难怪，刚才说你是广寒宫的嫦娥仙子，那鲤鱼精会露出怀疑的眼神。
　　宓妃见嫦娥，也换上了鄙夷的眼光。在天宫熏陶了一千年，一点长进也没有，朽木不可雕也。
　　然而，众人异样的眼光里，嫦娥颇为无奈。广寒宫清寒宫，她也就那身体面的衣服，还是她刚继任广寒宫宫主之时，王母命天上织女量身为她裁制的，首饰也是王母赐的。嫦娥既然下定决心不做广寒仙子，就绝对不会再穿那身衣服，戴那套首饰。
　　宓妃忍不下去了，冷斥道：“嫦娥，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嫦娥不敢。”嫦娥不卑不亢道。
　　宓妃扭头，摆出一副恕不招待的架势，余光还是瞄着嫦娥。
　　嫦娥两难之下，施法穿回了广寒仙子那身衣服，一旁的侍女再看嫦娥，露出了惊艳的目光。宓妃看嫦娥一眼，这才将目光投向龙吉。
　　龙吉让鲤鱼通报之时，并没有报上自己公主的身份。宓妃只以为她是个与嫦娥交好的普通小仙。
　　宓妃这一看，才觉得此女不凡，狐疑地看向嫦娥。
　　嫦娥接到，忙向宓妃引荐龙吉：“这是玉帝王母的女儿，二公主殿下，龙吉。”
　　闻言，宓妃忙迎过来，拜道：“殿下大驾光临，小神有失远迎，敬请恕罪。”引她上座。
　　龙吉反朝她矮身一拜：“洛神哪里话，是龙吉叨扰了才对。”
　　“公主殿下，这可使不得。”宓妃忙将她扶起，诚惶诚恐道。
　　龙吉摇头笑道：“龙吉此次前来，只是嫦娥师姐的师妹罢了。”
　　龙吉被贬之后，也拜入了九天玄女门下。嫦娥比她先进门一天，她得尊她一声师姐。
　　宓妃冲龙吉一笑，命侍女在主位边另外设两座，一左一右。
　　宓妃邀请二人落座，龙吉择宓妃左边入座，把右边留给了嫦娥。

侍女适时上来，为三人奉茶后退下。
　　宓妃端茶，余光依旧在嫦娥面上。嫦娥掀起杯盖，看杯底的茶叶，眉头微蹙，心事重重。龙吉托茶，看着她们俩。
　　还是，宓妃先开口：“妹妹可有难处？”
　　嫦娥摇摇头。
　　宓妃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愤然道：“传言传得沸沸扬扬，说灌口小儿杨戬，胆大包天，劫持了广寒宫的嫦娥仙子。”
　　“这是个误会，杨戬他没有。”嫦娥心中一慌，手一晃，茶水溅到手上。
　　宓妃眉头一皱，抢过嫦娥手里的茶杯放到一边，拉过嫦娥的手，见红了一块，眉头皱得更紧，嗔怪道：“沸水刚泡的茶，你不痛吗？”
　　嫦娥这才注意到，手被茶水烫伤了，火辣辣地作疼，懊恼地皱了下眉头。龙吉都诧异地看嫦娥，这太不寻常了。
　　宓妃用手帕，轻轻为嫦娥擦去溅上的茶水，然后，低头对着绯红之处，轻轻地吹凉气，很快嫦娥的手就不疼了。
　　宓妃将嫦娥的手放回原位，意味深长地道：“看来，那小子在你心里的地位不一般啊！”
　　“只是……”嫦娥手下攥了攥衣边，欲言又止，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宓妃看嫦娥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她怕是迷迷糊糊的，将一颗心交给人家了都不知道。
　　宓妃抓住嫦娥的手，语重心长道：“把心收回来吧，终究，他选择的不是你。”看嫦娥的眼神，完全是看一个迷途少女。
　　“不是的。”嫦娥摇摇头，辩解道。“我和他不是姐姐想的那样。”
　　“当初说过的话，你忘了吗？”宓妃以为嫦娥执迷不悟，质问道。“难道，你真要与西海公主共侍一夫？”
　　眼见误会越来越大，嫦娥赶紧道：“我和他并无男女私情。”
　　“那你就离他远点。你知道，现在外面传得多难听吗？”宓妃痛心疾首道。
　　龙吉也蹙了蹙眉，传言大多讲嫦娥如何不堪，插足别人婚姻，对杨戬就温柔许多，大致都是人不风流枉少年。
　　“嫦娥问心无愧。”嫦娥小声，委屈地道。
　　嫦娥垂下眼帘，咬咬下唇，好不楚楚可怜。宓妃心软得一塌糊涂，拥住嫦娥道：“就留在姐姐这里吧，别做什么月宫宫主了。咱们两个在一起，平时说话解闷，闲了就游四海，翻五岳，岂不自在。”
　　嫦娥自宓妃怀里，抬头惊喜道：“姐姐，真的原谅嫦娥了？”
　　宓妃表情一僵，暗道不好，一时大意，又着了这小丫头的道。宓妃放开嫦娥，沉下脸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早已不放在心上。”
　　嫦娥自袖中掏出发簪，变回羽箭，问宓妃：“姐姐，可还识得它？”
　　宓妃看了一眼，准确地找到箭尾那个“羿”字标记，当初还是她替后羿刻上去呢！心中烦躁起来。她很想问嫦娥，箭怎么在她手里。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于是，她转身背对嫦娥道：“不就是一支箭吗？”
　　见宓妃真的铁了心，和过去划清界限，嫦娥急了：“不只是一支箭，还是……”
　　宓妃回身，冲嫦娥尖声吼道：“那个负心汉，我和他早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宓妃心里恨意汹涌，嘴巴上也越发刻薄：“这还是拜你所赐呢！为他来找我，你好意思吗？”
　　面对盛怒的宓妃，嫦娥欲辩无言，唯有羞愧地低下头。她和后羿本该是幸福美满的一对，终究是她一念之差。
　　龙吉见不得嫦娥被如此羞辱，拉住嫦娥的手，小声道：“她是不会念旧情的，我们走吧！”
　　嫦娥亦觉得灰心，冲龙吉点了一下头，对宓妃长身一拜道：“洛神恕罪，是嫦娥冒昧叨扰了。嫦娥这就告辞。”
　　说完，嫦娥拉着龙吉转身就走。

宓妃见嫦娥果真走，旧怨未平，又添新怨。到底怎么回事，又不把话说清楚。
　　宓妃急怒攻心，噗地一下，吐出一口鲜血。侍女连忙上前搀住宓妃，递上绢帕，嗔道：“娘娘和她生什么气。娘娘为了洛河水族和两岸百姓，强行净化洛水，身体已经严重亏损了。娘娘别管她们，养好身体才是。”
　　宓妃擦干净嘴边血迹，忧心忡忡道：“暴君不灭，我洛河一日不净。”
　　“那我去杀了那暴君。”侍女提剑，冲出去。宓妃拉住她，摇头无奈道：“暴君气数未尽，你我奈何不了他。”
　　“那如何绝他帝王气数？”侍女不甘心地问。
　　宓妃眼底精光一闪，她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传说，帝喾次妃简狄祈于高禖，吞玄鸟之卵，遂生契。契事唐虞为司徒，教民有功，封于商，传十三世生太乙，是为成汤。桀王无道，成汤灭桀，天下归于商。”
　　“商祖乃是一只玄鸟。”侍女奇道。
　　宓妃点点头，眼含笑意道：“你知道，玄鸟又是谁的后代？”
　　侍女思忖：“凤凰生孔雀，孔雀生大鹏，大鹏……这玄鸟能立一国不同凡响，多少恐怕与凤凰，孔雀，大鹏先圣多少沾亲带故！”
　　宓妃眼里笑意更浓：“玄鸟正是上古神鸟凤凰，就是商人的祖先。”
　　侍女大吃一惊，又不以为意道：“就算大商有凤凰护佑又如何？凤凰一族没落已经好几百年了。”
　　宓妃笑而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凤凰没落，可是孔雀昌盛。你别忘了，这天地间第一只孔雀，也是这上古神鸟凤凰之后。”
　　侍女恍然大悟：“所以，护佑城汤江山的，乃是天地间第一只孔雀，圣人以下，只差临门一脚的准圣，孔宣。”侍女惶恐：“难怪，娘娘说，商纣气数未尽。”
　　“这孔宣极为执着，姜子牙，姬发将遇到大麻烦。”宓妃预言道。
　　“那该怎么办？”侍女手足无措道。
　　宓妃淡然道：“正所谓，一物降一物。我倒是知道，这孔宣曾经极为仰慕我这嫦娥妹妹。”

嫦娥，龙吉回出洛河之时，已是艳阳高照。河上风很大，吹起嫦娥衣角飘扬。嫦娥手握冰箭，面对滔滔东逝水，面色凝重。
　　龙吉觉出一丝寻常的味道，她记得嫦娥说过，实在没有办法，她就以自身为献祭替后羿的凝魄塑形。
　　龙吉上前，满怀希冀道：“嫦娥姐姐，我们去求后土娘娘，她一定有办法为后羿聚齐三魂六魄。”
　　嫦娥转身面对龙吉，摇摇头：“不能找她。”
　　后羿这缕残魂，本是她从后土的无间地狱里偷出来的，万万不能去找后土。
　　“那姐姐也不能……”龙吉转身，跺脚道：“牺牲自己啊！”
　　嫦娥手搭在龙吉的肩膀之上，宽慰道：“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
　　龙吉一偏身，甩下嫦娥的手，冷道：“我不知道，你口中的‘万不得已’是什么时候。我只知道，有人为了你，已经灭掉一狱鬼灵了。你真的‘大公无私’奉献自己救后羿，他得知了，不知又会掀起什么风波？”
　　“若无后羿，便无嫦娥。他应知我！”嫦娥不以为然。
　　龙吉突然回头，看向嫦娥，目光凌厉：“他的心思，你真的毫无察觉？”
　　嫦娥转身，看向江心雪白激浪。“不过是一时意气。”
　　龙吉想想，杨戬毕竟还年轻，一时兴起，也是有可能的。如果杨戬只是一时起义，那嫦娥呢？她对杨戬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那你呢？难道也是一时意气？”龙吉反问嫦娥。
　　“我……”嫦娥闭上眼睛。
　　月轮之下，云端之上。
　　“数千年来，能看懂我舞蹈的人大有人在，能陪我流泪的人，你却是第一个。”
　　“在下只是从仙子的舞蹈中，忽然想起了过去，想起了亲人。”
　　“是啊，过去。每个人都会有一段难以忘怀的过去。”
　　广寒宫里。
　　“在天庭，你为什么不杀人？”
　　“他们跟我无冤无仇，只是奉命行事。”
　　“但他们却会杀了你啊！”
　　“不到危及生命的时刻，我不杀人。”
　　“这就是我没把你交给天庭的原因。”
　　无间地狱。
　　西海之上，在她头顶戛然而止的神斧。仇恨炙心，三界福祉之前，仍有所犹豫。
　　荒外树林，万念俱灰，依旧把三界放在心上。
　　世界吻他以痛，仍愿报之以爱。
　　嫦娥眼角闪过泪光。她对他，常怀怜惜，敬佩。
　　无间地狱。
　　“杨戬听到消息，恨不得立刻飞到仙子身边来，哪里还能想那么多？”
　　“这都是杨戬一时冲动闯下的祸，与嫦娥仙子无关。”
　　他的深情厚谊，怎叫她不动容呢？
　　“仙子美丽温柔，杨戬喜欢仙子，理所当然……”
　　“四公主为人爽朗，杨戬也可以喜欢她。狐妹单纯善良，杨戬也应该喜欢她。”
　　云开雾散，嫦娥笑了，风轻云淡。
　　这样便很好了。
　　嫦娥回头，微笑对龙吉道：“我们走吧！去西岐。”
　　

第十六章：惩恶救火
话说，受申公豹挑唆，殷洪背师门，反助商伐纣，终是应了前誓，入太极图身体化为飞灰，只一道灵魂向封神台而去。苏护终于等到时机，联合黄飞虎擒住郑伦，率兵归周。
　　一边，苏护归了周，纣王忙传旨三山关，张山，李锦攻打西岐。另一边，殷郊下山，一心助周伐纣，半道上，又收得两名大将，温良，马善。申公豹又故技重施，花言巧语，是非颠倒，说反了殷郊。
　　殷郊，领温良，马善，以二弟殷洪丧命太极图为由，讨伐西岐。殷郊有番天印，落魂钟，西岐众人奈何他不得。他身边的马善，诛斩不得，水火不侵，颇为棘手。
　　一筹莫展之际，杨戬向姜子牙提出，一去九仙山桃源洞，见广成子探虚实，二去终南山，向云中子借照妖鉴，看马善是何物，再施法治他。
　　姜子牙许杨戬。杨戬往桃源洞见广成子，备言殷郊不伐朝歌，反伐西岐之事，打伤哪吒诸人之事。又去终南山，向云中子借了宝鉴，方返西岐。
　　次日，杨戬便提刀，到殷郊营前请战，殷郊派出马善应战。
　　马善出来，杨戬暗用照妖鉴照他，乃是一点灯头儿，看得分明，收了宝鉴，纵马舞枪，与马善战了二三十个回合，拔马就走。马善恐有诈，并不追赶杨戬。
　　杨戬回相府，禀告姜子牙，马善乃是一点灯头。一傍的韦护提醒姜子牙和杨戬，世间有三处，有三盏灵灯。玄都洞八景宫有一盏，玉虚宫有一盏，灵鹫山有一盏。兴许是此灯作怪，杨戬往三处一看便知。
　　遂，杨戬又领姜子牙之命，离了西岐，去往三处仙山查探马善的根底。
　　杨戬先去了玉虚洞，查探元始天尊面前的琉璃灯是否点着。白鹤童子回他，点着。他又离了玉虚洞，去往灵鹫山，拜见了燃灯道人，果然发现灵鹫山的琉璃灯灭了，可算是查到了马善的来历。燃灯道人让杨戬先行回西岐，他随后就到。
　　杨戬两地周转，再回周营，已是三日之后。
　　这三日发生了一些故事，还要细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