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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熙宁九年。
对于习惯了天庭生活的杨戬来说，凡间这些更迭频繁的纪年历法实在没必要再去费心思。因此他也不是很清楚现在究竟是哪位皇帝的哪个年号，但他却是确确切切的记得今天这个日子——仲秋。
这个本应充满着团聚之喜、再会之乐的日子；本应与亲朋一起于月下庭中，畅怀酣饮、共享天伦之乐的日子；应是让久违的笑意一同亲情友情再次如暖流汇聚、贯遍全身的日子。
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孤家寡人，在这么一间昏暗冷清的酒楼里孑然一人静坐着——如同往昔那些寥落的日子。
此时杨戬正坐在酒桌旁，习惯性的把头仰成与以往相同的角度。今天本就是阖家团聚之时，早没有几个人在酒楼里坐着，又值夜深，连店家小二都已趴在柜台桌上打了半晌的盹。只有圆月映过朱红色的雕花窗子错落交割的撒下一地清辉，似是想与杨戬作陪，却更添上一分薄凉。
对于习惯了天庭生活的杨戬来说，凡间这些更迭频繁的纪年历法实在没必要再去费心思。因此他也不是很清楚现在究竟是哪位皇帝的哪个年号，但他却是确确切切的记得今天这个日子——仲秋。
这个本应充满着团聚之喜、再会之乐的日子；本应与亲朋一起于月下庭中，畅怀酣饮、共享天伦之乐的日子；应是让久违的笑意一同亲情友情再次如暖流汇聚、贯遍全身的日子。
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孤家寡人，在这么一间昏暗冷清的酒楼里孑然一人静坐着——如同往昔那些寥落的日子。
此时杨戬正坐在酒桌旁，习惯性的把头仰成与以往相同的角度。今天本就是阖家团聚之时，早没有几个人在酒楼里坐着，又值夜深，连店家小二都已趴在柜台桌上打了半晌的盹。只有圆月映过朱红色的雕花窗子错落交割的撒下一地清辉，似是想与杨戬作陪，却更添上一分薄凉。
其实杨戬今天是有人陪的。杨婵早就张罗了一桌子饭菜，沉香和小玉叽叽喳喳的糊着灯笼。刘彦昌忙着整理花草，梅山兄弟从梅山搬过来一坛坛压箱底的陈年佳酿。哪吒和孙悟空早就约好要和他拼酒，哮天犬还吠叫着助威起哄┈
但是杨戬依然临阵脱逃了。
他在宴会上只喝了一杯酒，就出乎众人意料的告辞。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还是杨婵反应过来忙笑着打圆场，而他在所有人或刻意或勉强的调笑下仓皇退场。这太让他难受了——他在奇怪，这不符合他的预想，像他这样身败名裂六亲不认的小人只会是死路一条，他早已不配再拥有这样像家一般的温暖。他怀疑，他迷茫，巨大的转变令他措手不及，他不相信——抑或是不敢相信——身边那些笑意盈盈的脸是真心为他而有。他实在是怕，怕在往前走一步就会发现他信以为真的真相，怕那些所谓的亲人兄弟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的梦魇或幻相，只轻轻一伸手就会破碎，碎成星星点点，碎成烛火燎纸的飞灰，像雪一样压灭自己重新燃起的微弱的渴望。
他在想，死了就不会这么乱了。
他又想，毕竟他本身就是应该死的。
这种情绪像网一样将他束缚，压抑着他无法喘息。他躲闪不过那些让他如芒在背的目光，因此只能选择暂时逃避。他一个人驾云恍恍惚惚的走，连哮天犬都被他遣回去了。他漫无目的，心烦意乱的随便一处就停了云下去。当时天色已晚，人人都赶着回家团聚，唯独他一人走在这陌生的地方，最后到了这座酒楼——现如今他唯一的容身之处。
但是杨戬依然临阵脱逃了。
他在宴会上只喝了一杯酒，就出乎众人意料的告辞。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还是杨婵反应过来忙笑着打圆场，而他在所有人或刻意或勉强的调笑下仓皇退场。这太让他难受了——他在奇怪，这不符合他的预想，像他这样身败名裂六亲不认的小人只会是死路一条，他早已不配再拥有这样像家一般的温暖。他怀疑，他迷茫，巨大的转变令他措手不及，他不相信——抑或是不敢相信——身边那些笑意盈盈的脸是真心为他而有。他实在是怕，怕在往前走一步就会发现他信以为真的真相，怕那些所谓的亲人兄弟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的梦魇或幻相，只轻轻一伸手就会破碎，碎成星星点点，碎成烛火燎纸的飞灰，像雪一样压灭自己重新燃起的微弱的渴望。
他在想，死了就不会这么乱了。
他又想，毕竟他本身就是应该死的。
这种情绪像网一样将他束缚，压抑着他无法喘息。他躲闪不过那些让他如芒在背的目光，因此只能选择暂时逃避。他一个人驾云恍恍惚惚的走，连哮天犬都被他遣回去了。他漫无目的，心烦意乱的随便一处就停了云下去。当时天色已晚，人人都赶着回家团聚，唯独他一人走在这陌生的地方，最后到了这座酒楼——现如今他唯一的容身之处。
有人说，心情不好的时候酒是苦的。
杨戬已经无谓它苦不苦，自斟自饮了好几杯。明月上映，对影三人。
事实上，能喝的下这苦酒的不只他一个。杨戬稍稍偏头，坐在几桌之外的一个客人饮的正酣。那客人看着不过是不惑之年，却一脸愁容。一副书生样子，但此刻早已没有书生的文雅之气。他已醉的一脸红晕，还一手提壶一手端碗，踉踉跄跄的倒酒。酒被他头昏眼花哆哆嗦嗦倒洒了不少，他也不甚在意，只管一碗接一碗的灌自己。没一会儿便醉的不省人事，也不顾形象的趴在桌子上，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杨戬本要别过脸去，但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也罢，想必一同为天涯沦落人，情景心形，大抵如此。
┈密州太守？
是了，这里是密州。杨戬想起来了，他来过这里，也见过眼前这位如此模样的太守。
那是在去年，他下界除妖恰好经过此地，也是碰巧，就遇上了这位声名远扬的苏太守。
杨戬依稀记得这位太守姓苏，名轼。轼，乃车前扶手，大抵是其父母寄其以默默无闻却济危扶困、不可或缺之意。老家又是蜀地眉山，更让杨戬起了他乡偶遇的亲切感。他当时听旁边的人说过，这位苏太守本来在京城做官做的好好的，突然不再被圣上待见，接连辗转最终被调任于此——且不知是因何而故，但官场上的事，心知肚明，不必多言。
但杨戬很清楚的记得当时的苏太守在干什么——那可不是这么个狼狈模样。
杨戬已经无谓它苦不苦，自斟自饮了好几杯。明月上映，对影三人。
事实上，能喝的下这苦酒的不只他一个。杨戬稍稍偏头，坐在几桌之外的一个客人饮的正酣。那客人看着不过是不惑之年，却一脸愁容。一副书生样子，但此刻早已没有书生的文雅之气。他已醉的一脸红晕，还一手提壶一手端碗，踉踉跄跄的倒酒。酒被他头昏眼花哆哆嗦嗦倒洒了不少，他也不甚在意，只管一碗接一碗的灌自己。没一会儿便醉的不省人事，也不顾形象的趴在桌子上，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杨戬本要别过脸去，但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也罢，想必一同为天涯沦落人，情景心形，大抵如此。
┈密州太守？
是了，这里是密州。杨戬想起来了，他来过这里，也见过眼前这位如此模样的太守。
那是在去年，他下界除妖恰好经过此地，也是碰巧，就遇上了这位声名远扬的苏太守。
杨戬依稀记得这位太守姓苏，名轼。轼，乃车前扶手，大抵是其父母寄其以默默无闻却济危扶困、不可或缺之意。老家又是蜀地眉山，更让杨戬起了他乡偶遇的亲切感。他当时听旁边的人说过，这位苏太守本来在京城做官做的好好的，突然不再被圣上待见，接连辗转最终被调任于此——且不知是因何而故，但官场上的事，心知肚明，不必多言。
但杨戬很清楚的记得当时的苏太守在干什么——那可不是这么个狼狈模样。
那天冬色染染，云气凝凝，但整个密州万人空巷，丝毫不顾寒风凛凌，纷纷前来一睹此等盛况：平岗之上千兵云布，虎熊壮士们如疾风利雨般气冲霄汉，整齐划一的摆阵待命。中间锦花帽银貂裘，下跨烈马上衔苍鹰，左一凶猛黄犬、右众随从听侍者乃是现任密州太守苏轼。苏太守意气风发，虽微霜染鬓，却一着少年狂放之气，豪迈且骄。杯酒数盏后，许是兴致当头，苏太守大一挥手，左右立即呈上笔墨。他接过，挥毫而就，一气呵成，似有千军万马从他心中由笔走到纸上。潇洒苍劲的行书和狂傲雄豪的文字舒展出了他的心志。写罢，他满头大汗，快然自得，抬头一望眼前好景，轻舒口气，又举起倒满的酒杯，悠然自饮，眼中有着比酒映冬日还闪烁的光芒。
酒酣胸胆尚开张。
而杨戬蓦地想起当年，还在蜀中灌口的日子。
当年，他也曾与一帮兄弟，似这般驾鹰牵犬，跨马驰骋，恣意豪放。当年，他有他的妹妹为他细细研磨，他有他的兄弟和他一起畅怀酣饮，他的鹰犬威风凛凛，他的手下们也能席卷平冈。
只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就结束了呢？怎么就变成了“当时”之事了呢？
物是人非。
杨戬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又看向前面醉的一塌糊涂的苏太守——当时那个气冲云天的苏轼苏太守，又是什么时候、怎么回事，成现在这副模样？
酒酣胸胆尚开张。
而杨戬蓦地想起当年，还在蜀中灌口的日子。
当年，他也曾与一帮兄弟，似这般驾鹰牵犬，跨马驰骋，恣意豪放。当年，他有他的妹妹为他细细研磨，他有他的兄弟和他一起畅怀酣饮，他的鹰犬威风凛凛，他的手下们也能席卷平冈。
只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就结束了呢？怎么就变成了“当时”之事了呢？
物是人非。
杨戬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又看向前面醉的一塌糊涂的苏太守——当时那个气冲云天的苏轼苏太守，又是什么时候、怎么回事，成现在这副模样？
杨戬正自想着，那厢的苏轼突然一个激灵的起身，直直的盯着前方。杨戬一愣，待仔细看去，才见他醉面眼红，还不甚清醒，只不过是发酒癔症罢了。
苏轼犹自直愣着，迷迷瞪瞪定不来神，杨戬已离座起身，走过去对着他抱拳施礼：“见过苏太守。”
苏轼也不知听见还是没听见，迷愣半晌，突的打了个酒嗝，才算是清醒了一下。看看眼前来了，缓缓回礼道：“实在是失礼。”
杨戬微微一笑：“无妨。”
“还不知阁下是┈”
杨戬并不去答，低头看着一片狼藉的酒桌，说道：“我看今夜仲秋，太守却独自买醉，有道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太守若是要称呼，”杨戬抬头，手里多了两杯浅酒，“只知杨某也是同乡旅人便好。”说罢，他把一杯酒推给苏轼，苏轼接过，看看酒杯里摇摇浅酒，猛地抬手灌下去。
杨戬执着酒杯，侧身而过，走到酒楼的外栏前。他仰头望上皎洁圆月，悠悠叹道：“我竟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圆的月亮了。”
苏轼也已端着酒杯，走到杨戬身边。闻言一笑：“中秋圆月，一年就这么一天，自然是‘好久’。也只是┈”他的眼里忽有些落寞，“从不知道何时才会再有今夜之月。”他又一笑，“怕是只能上问青天。”
杨戬问：“方才太守也说一年一度仲秋夜，怎么会不知道何时再有像今天的月亮？”
苏轼叹道：“圆月每年都有，但是心情意境，不易再得。物是人非，又怎算的一样？”
杨戬不言。
“若是想知道何时有中秋圆月，须得上问青天。”苏轼又重复了一遍，“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人间这段时辰，只不过是天上的须臾，谁又能记住？苏某虽愿得乘风一访，但那些高楼低阁，也够令苏某这一介凡夫惶恐不安了。”
那些令凡人可想而不可及的高楼低阁，是杨戬曾投放一生的地方，巨大的明亮与阴影交织，冰霜与火焰几近同归于尽的碰撞。他的爱，他的恨，他的悲，他的欢，他的苦和泪，与他相关的离聚，因他而起的愤怨，种种极致的情绪郁结在一起，压迫着他，威逼着他忽的一阵阵发冷。
他这么一想，心里又是隐痛，忧郁压积着他的气血，他突然蹦出一句：
“那里极冷。”
刺骨的冷。
苏轼犹自直愣着，迷迷瞪瞪定不来神，杨戬已离座起身，走过去对着他抱拳施礼：“见过苏太守。”
苏轼也不知听见还是没听见，迷愣半晌，突的打了个酒嗝，才算是清醒了一下。看看眼前来了，缓缓回礼道：“实在是失礼。”
杨戬微微一笑：“无妨。”
“还不知阁下是┈”
杨戬并不去答，低头看着一片狼藉的酒桌，说道：“我看今夜仲秋，太守却独自买醉，有道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太守若是要称呼，”杨戬抬头，手里多了两杯浅酒，“只知杨某也是同乡旅人便好。”说罢，他把一杯酒推给苏轼，苏轼接过，看看酒杯里摇摇浅酒，猛地抬手灌下去。
杨戬执着酒杯，侧身而过，走到酒楼的外栏前。他仰头望上皎洁圆月，悠悠叹道：“我竟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圆的月亮了。”
苏轼也已端着酒杯，走到杨戬身边。闻言一笑：“中秋圆月，一年就这么一天，自然是‘好久’。也只是┈”他的眼里忽有些落寞，“从不知道何时才会再有今夜之月。”他又一笑，“怕是只能上问青天。”
杨戬问：“方才太守也说一年一度仲秋夜，怎么会不知道何时再有像今天的月亮？”
苏轼叹道：“圆月每年都有，但是心情意境，不易再得。物是人非，又怎算的一样？”
杨戬不言。
“若是想知道何时有中秋圆月，须得上问青天。”苏轼又重复了一遍，“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人间这段时辰，只不过是天上的须臾，谁又能记住？苏某虽愿得乘风一访，但那些高楼低阁，也够令苏某这一介凡夫惶恐不安了。”
那些令凡人可想而不可及的高楼低阁，是杨戬曾投放一生的地方，巨大的明亮与阴影交织，冰霜与火焰几近同归于尽的碰撞。他的爱，他的恨，他的悲，他的欢，他的苦和泪，与他相关的离聚，因他而起的愤怨，种种极致的情绪郁结在一起，压迫着他，威逼着他忽的一阵阵发冷。
他这么一想，心里又是隐痛，忧郁压积着他的气血，他突然蹦出一句：
“那里极冷。”
刺骨的冷。
苏轼没有注意这句有些没头没脑的话，只是应着：“是，是会冷的，高处不胜寒嘛。”
真真是个高处不胜寒。
“在这里，天冷还有酒来暖身。”
“这里的酒自是比不得琼瑶玉露，还上头。”苏轼笑，“不过人间自有人间好，喝了就醉了，醉了就舞，神仙也未必如这般逍遥。”
提起跳舞，杨戬下意识的抬头，空中明月依旧，只是天边似乎要开始放白了，想来这一番苦酒醉谈也消磨些时间。月光如水洒下，原本恰好投在这座朱红色的酒楼上，现在已经绕了过去，独独亮了那扇雕花窗台，映着这两个不眠人。
“天似乎快亮了。”杨戬看着天边的白光出神。
“是啊，这一年一次的团圆夜，就这么过完了。”
杨戬回头，看着苏轼眼中的伤感，缓缓开口问道：“太守┈因谁而感到遗憾？”
苏轼答：“吾弟子由。”眼中的萧索伤感更甚。
而杨戬在刚刚话一出口便有点后悔，到底是件伤心事，不该这么冒昧的问。正自想着，突然听见苏轼转而问他：“兄台可也有手足亲人？”
三妹。
“有┈一个长兄，”杨戬勉强稳住情绪，“和一个妹妹。”
苏轼微笑：“原来兄台家排行二。说起来，苏某也有一个妹妹。”
杨戬笑答：“苏小妹三难秦观，一代才女果真名不虚传。”
苏轼突然就有了精神，说话声音都明朗不少：“小妹顽劣，才学甚高，连苏某都曾甘拜下风。只可惜，小妹英年早逝┈”他眼中复燃起的光芒又被悲哀冲刷挤没。
杨戬顿时想起自家妹妹，想起他们在逃难时，彼此抱团取暖相依为命的日子。他每天都在担心，在想，在怕，怕妹妹熬不过去这场残酷的追杀，怕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妹妹——他已经失去了父亲和大哥了，不能再没有妹妹。到现在，他都无法设想，如果当时三妹没有挺过去，他该怎么样活——甚至说他还会不会活着。
但是迄今为止，他都未曾设想过如果是自己死了，三妹是否会痛不欲生，是否会万念俱灰。他只顾着铭记妹妹对于自己的意义，却从来没有去衡量自己在妹妹心中占了多大的位置。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与往事中，一时各自无言。
真真是个高处不胜寒。
“在这里，天冷还有酒来暖身。”
“这里的酒自是比不得琼瑶玉露，还上头。”苏轼笑，“不过人间自有人间好，喝了就醉了，醉了就舞，神仙也未必如这般逍遥。”
提起跳舞，杨戬下意识的抬头，空中明月依旧，只是天边似乎要开始放白了，想来这一番苦酒醉谈也消磨些时间。月光如水洒下，原本恰好投在这座朱红色的酒楼上，现在已经绕了过去，独独亮了那扇雕花窗台，映着这两个不眠人。
“天似乎快亮了。”杨戬看着天边的白光出神。
“是啊，这一年一次的团圆夜，就这么过完了。”
杨戬回头，看着苏轼眼中的伤感，缓缓开口问道：“太守┈因谁而感到遗憾？”
苏轼答：“吾弟子由。”眼中的萧索伤感更甚。
而杨戬在刚刚话一出口便有点后悔，到底是件伤心事，不该这么冒昧的问。正自想着，突然听见苏轼转而问他：“兄台可也有手足亲人？”
三妹。
“有┈一个长兄，”杨戬勉强稳住情绪，“和一个妹妹。”
苏轼微笑：“原来兄台家排行二。说起来，苏某也有一个妹妹。”
杨戬笑答：“苏小妹三难秦观，一代才女果真名不虚传。”
苏轼突然就有了精神，说话声音都明朗不少：“小妹顽劣，才学甚高，连苏某都曾甘拜下风。只可惜，小妹英年早逝┈”他眼中复燃起的光芒又被悲哀冲刷挤没。
杨戬顿时想起自家妹妹，想起他们在逃难时，彼此抱团取暖相依为命的日子。他每天都在担心，在想，在怕，怕妹妹熬不过去这场残酷的追杀，怕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妹妹——他已经失去了父亲和大哥了，不能再没有妹妹。到现在，他都无法设想，如果当时三妹没有挺过去，他该怎么样活——甚至说他还会不会活着。
但是迄今为止，他都未曾设想过如果是自己死了，三妹是否会痛不欲生，是否会万念俱灰。他只顾着铭记妹妹对于自己的意义，却从来没有去衡量自己在妹妹心中占了多大的位置。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与往事中，一时各自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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