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那天夜里，小青听到了缠绵幽咽的笛声。按理说，在这临安城中，敢扰她好梦的，她定要找出来好好打一顿。
只可惜这月夜吹笛的罪魁祸首，单单一个回合就能把她撂倒在地。索性也睡不着了，她循着笛声找了出去。
一走出洞府，她便在槐树下见到了那只好看到过分的妖。那只高傲又邪气的妖，忽然像是换了模样，独自倚靠在树干上，吹着他的笛，带着无人能懂的寂寥与孤傲。
小青不忍破坏了斩荒的独处，她转过身去，压着步子慢慢的往来处走去。还未走远，便听得那只妖在她身后说话。
“来了？扰你清梦了，是我的不是。”
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像是什么也掀不起他心中的波澜。可小青总觉得眼前的男人心中涌起的风浪，很大很大。
只是，她不是小白，说不来应景的诗词，也不会软语温言的安慰。她只是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斩荒，似要听尽斩荒所有的心事。
那双清澈的眸里映出一个颓丧又深情的男人，只一瞬，斩荒就错开了目光。他总觉得那双眼里的人不是自己，固执己见，偏执的像个傻子。
上一世他舍了报复，舍了长生，却未能换来一句心疼的话。白夭夭若是能记着他，也该是恨毒了。天地浩大，竟然只有眼前这条小蛇给了他一句好话，以及逆云那愚忠的傻货。
小青不明白的事情，多的如同西湖边的雨。唯有一点她知道，这一刻，眼前的男人很难过。
她拔出自己的青剑，望着神色诧异的斩荒爽快的说道：“老是吹笛有什么意思，我给你舞个剑吧！”说完就学着当年在姑苏厝的石壁上看过的剑舞，动了起来。
也许是当年还未化形时曾认真看过，她舞得极为顺畅。结尾处，小青学着剑舞的主人，挽了个剑花，然后便稳稳当当的收了剑。当真是，漂亮极了。
“漂亮吧！”她仰着头炫耀的模样可爱得让人想要开怀大笑。
于是，斩荒果真笑了，仿若冰雪消融，突然透出了点醉人的味道。“小青，你想听故事吗？”
闻言，小青的目光往上挪了几分，刹那间便和斩荒那深若寒潭的眼眸撞上。她顿时有些慌乱地瞪大了双眼，却不愿偏过头去躲开这目光。
“你…你说，我听着就是了。”她颇为不自在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口，还是慢慢走到了斩荒的身边。
“倒也不是什么动听的故事。你说若是一个人，为其一生都在走一条黑漆漆的没有尽头的路，这路上只有苦厄，得多没意思啊。可他突然尝了一口糖，就再也忘不掉了。这条路他走到头了，只可惜这糖不归他。”
“你想吃糖吗？瘦西湖的糖又甜又漂亮，我请你吃！”她说的气势实足，好似这样就可以把今夜的不好给赶跑，可以把她刚刚的看晃了眼的模样给掩藏。
忽的，斩荒就收了心思，不愿再论的更深了，不合适。他敛了情绪，极尽温柔地拍了拍小青的背，“好啊，我等着你请我。夜已深了，虽说你也不怎么怕凉，里面还是舒服点儿的，走吧。”
“哦，那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啊，再见。”小青听了便高高兴兴的走了，留斩荒一人坠在后面。
夜风的确很凉，却让人清醒。斩荒看着小青蛇逐渐隐没在夜里，忽又叹了口气。这般风风火火，却又听不明白他的弦外之意，怕还是什么都不懂吧，未能明白情爱的小姑娘。最好啊，能再晚些时间明白，这世间迟钝的小东西多的很，望你这条小蛇，能再迟钝些。

好甜啊

但是又心疼斩荒大大了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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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自禁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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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第二日，临安城便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像是要淌进人的心里。也因这雨，游临安城的计划也暂时搁浅。
小青又跑去许府，却碰上了带着仙草回来的白夭夭与齐霄。这次，她倒是觉得斩荒是个厉害的妖了。见许宣有救，小白又恢复了往日的欢喜，她也觉得高兴。
本还想再多留一会儿，她就被齐霄给拖了出去。“你拖我干什么！我还没看完呢！”
“你果然是条蠢蛇，许宣和白姑娘有话要谈，你在那儿碍什么眼。”齐霄一如既往的毒舌，看着不知事的小蛇妖就总想多说她几句。
“你！你又说我蠢！我哪里蠢了！你们去求仙草，也不知会我一声。害的我担心，差点被黑山老妖给伤了。”
“那你受伤没有！”齐霄立马将小青搂进怀里仔细的看了看。
“没，我的朋友救了我。齐霄，你担心我呀～”小青也不害羞，直勾勾的盯着齐霄。
齐霄被她看的心直跳，突然就放了手。“你可别多想，我只是怕你这条蛇蠢死还要我给你收尸。”
“你气死我了！哼！”小青气得跺了跺脚，使了个法术便跑回了她的山头。只是这一气恼的跑掉，却错过了齐霄看她的眼神，温柔入骨。原来，也并非是她自作多情，有人也动了情，不过是未能言明罢了。
后来，已成为金山寺住持的齐霄有过那么片刻的后悔。若是当年能早些将爱宣之于口，会不会没那么难过？却无人能答他，只因这前尘如隔山海，所以才是片刻的松动。他的佛心早已坚若磐石，只有一句话，愿卿长安。
总以为你我都知晓，是心照不宣的悸动。其实未然，不过是两个都还不懂风月的小傻子邂逅了一场情深。所以，后来再遇故人，已经被唤作法海的男人，只是笑着说，施主近来可好？所有的执念皆缄默于心，再无其他。
而现今，那个被人心心念念的青衣姑娘早已气鼓鼓的跑回了山头，拉着她新结识的好友漫山遍野的寻礼物去了。
“斩荒，你说小白大婚，我该送什么东西？许宣醒了，他俩大婚的日子也进了，我没那么聪明，你给我说说呗～”
见小蛇妖如此求问，斩荒便温言道“你是小白的姐妹，真心送的礼物，无论什么都是好的。”
不过是送个礼而已何来的如此纠结，斩荒虽安慰了小蛇妖，心里却不怎么在意。其实，他从未明白过如此细腻的情感。尽管，他上一世看起来爱的轰轰烈烈，还丧了命。却连眼前这条小青蛇都比不过。
故而，斩荒回答小青的时候端着妖界之主的架子，带着熟悉的故作高深。若是换个人，定能发现他的言不由衷。
可惜，在斩荒身侧的是迟钝的小青，因此，既无追问亦没有开解。这大约也是后来某堂堂妖帝情路坎坷的原因之一。
“你说的对！我去找些寓意好的植株送过去！斩荒，你可真聪明，谢啦！”小青拉了拉斩荒的袖口，笑得眉眼弯弯，转身就要去山林深处找东西。
“怎么了？”小青不解的歪了歪头，好奇的抬起被拽住的衣袖。
“这山里景致也不错，你不愿意带着我一起吗？”说的可怜见儿的，堂堂妖帝此时一点儿也无号令妖界的霸气可言。
“欸？这山里雾气重，又难走。我没别的意思，你别介意！”小青抽出了自己的手，连忙摆摆手。
这样急切解释的模样总让人有种她把人放心上了的感觉。那一刻，不知为何，斩荒突然有了想要抱住她的想法。
不是去得到，只是想问问小青蛇“你要不要让我留在这里，同你一起？”而他也的确也这么问了。
“可是我们一直在一起啊，我都没有怎么走开过。”小青瘪瘪嘴，她明明对这新交的朋友还不错，怎么总是要问她这些怪问题。
“嗯，你说的对。我们是一直在一起的，就是我这妖啊，活太久了，记性不好。你可莫要怪我。”斩荒循着小青的话头接了下去，忽而心定了。
他觉着自己踩在了云端，说不上什么什么感觉，却觉得安心。那有些细密的甜意忽然就悄悄的爬上了他的心头。只是他自己不知，小青也不知。这缘分，究竟是差了那么片刻，时候若是到了，也许就对了。
再后来后山一片宁静，两妖一前一后的走着，循着月光在山林中寻找要送的东西。
到底是孩子心性，小青安静了一会儿，便又活泼的到处乱钻，任由斩荒在她身后默默跟着。
“嘶！疼死我了！”话音还没落，原本慢慢悠悠跟在后面的斩荒就循着声音找了来。
“怎么了？如此不小心。”他皱褶眉头，使了法力，先将弄伤小青的红线给烧了，而后蹲了下来，仔细打量伤口。
“也不知该说你勇者无畏好，还是说你傻的无畏。”温柔惯了的男人换了副严肃的表情说教，看起来便显得十分威严。
小青颇有些抱歉的望着斩荒，然后挠了挠头“对不起，是我不小心。这红绳挺奇怪的，我怕伤着小灰他们，就想着能不能把它给解决了，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