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金山寺外,小青跪伏在台阶上,苦苦哀求,求齐霄莫要剃度,求他莫要斩断他与自己的一切。可是那扇刷满红漆的大门,生生的将人隔在了两端,到底是蹉跎了。
“齐霄,诸佛在上,叩问其心,你可曾心动?”那剃度的禅师问他。
“动了。”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既如此,只能……愿卿长安。小青,这七情六欲,太苦了,还是莫要尝了,你只做临安城的山君,好好修炼,能让我见着你好好活着就可。
这些无法诉之于口的话,是齐霄,错了,应是佛号为法海的和尚,最后的执念。
天下众生,寥寥同路人,不过是孤寂累行,他的佛,除了大义,剩下一二便也只有守着那条小蛇妖,一世无虞。
“礼已成,你如今已是金山寺的主持,入了佛门,自当六根清净,不念红尘。”
“是,弟子记得了。”法海应下禅师的话,坚定不移。
远处的是非却不怎么在意,他佛法大乘,也不见得真的心无他念,所以啊,这话只能作为一道界限,却不能阻隔。
只是,愿这新出炉的小和尚,可别犹豫不决,断的不干净,不然,苦的可就是三人了。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不说也罢。
是非知法海小和尚,还未做好准备,便先法海一步,亲自开了金山寺的门。
“齐霄!你……真的剃度了!”小青突然失了力气,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你以后,就不要来同我纠缠不清了。我的心中只有佛,再也装不下别的。还有……我叫法海!”
小青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她指着法海,道:“好,你说的好,我不来纠缠你便是!”说完她就要离去,却被是非叫住了。
“小青,你过几日随师父去渭河走走。”是非虽是在嘱咐事情,那目光却一直追着小青,包容而又温和。
小青抹了一把泪,心里难得舒服了一点儿。毕竟,只有师父不说她该如何如何,该去忘记。
“师父,你去的时候叫我就好,我随时都可以。”这样是不是就会痛得少一点儿?
她离了金山寺,跑去了临安城颇有名气的青楼,点了一桌的酒菜,却无心吃食,只专注的喝着她的酒。
小青对旁人的目光一概不理,却还是无法抵挡某些居心剖测的人前来搭讪。
尽管,她看见这些人就烦,发了一通脾气赶走了几个,却还是有几个没眼色的。
那登徒子一个劲儿的搓手,色咪咪的看着小青,他只待这姑娘喝醉了,便可成事。
有人却先他一步,截住了人。那人端的是一副好相貌,看起来温润如玉,纯良极了。
看向他时,狭长的凤眼里一片漠然,像是想起什么好笑之事一般,嘴角扯起一抹弧度,嗜血的很。惊得他失态的跑出了青楼。
截住人的便是斩荒。呵,他这几日倒是疏漏了,要不是有是非传信给他,让他照看小青,他都忘了还有青楼这一茬儿。
“你知不知道这青楼多的是些腌臜的事情,快跟我回家!”斩荒惯来好脾气,从未对小青发过火,这次却是真正的怒火中烧。
“我不回,我要喝酒!你要是陪我,就坐这儿,要是不陪,你就先回去。”她强撑着站起来,晃晃悠悠,最后倒进了斩荒怀里。
斩荒眼疾手快,一把就将人好好固定在怀里。见怀中的小青蛇彻底的醉了,只是叹了一声,“你呀。”便将人带回了山上的洞府。
小青迷迷糊糊睡到了第二日申时,起来后,便又去了青楼。斩荒这次便冷静了许多,他揣了些糕点,让小蛇妖吃了,就不再多言。
只默默守在一旁,这次他倒是想看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跑出来在他面前造次,他一点儿也不介意,送这人去见鬼。
造次的登徒子没出现,许宣带着白夭夭却来了。“小青你随我回去吧,这里不好,我很担心你!”白夭夭着急的说道。
“不,小白你和许宣回去吧。我就在这儿看看人世间的情爱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小青倔犟的拒绝了。
许宣看不过眼,他冷言道:“你在这儿无论做些什么,法海他都不会知道。还是你想借我们之口?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
小青的脸色白了几分,逞强道:“我只是想尝尝游戏人间的滋味,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如此做,担心的只有小白。”
小青指了指斩荒,道:“我师弟在这儿,小白不用担心。况且,我师父不也在金山寺吗?不会有问题的,你们走吧。”
白夭夭本还想再说几句,斩荒却抢先一步,他牵起小青的手,“走吧,我们去逛逛。”
小青一愣,斩荒便已牵着她,绕过了人群,头也不回的走了。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斩荒能感受到身侧人的心不在焉,却也没什么表示,只是默默的同她一起走着。
忽的,挂灯笼的人,在空中打晃将架子全都给推了下来。斩荒一惊,转了个身,连忙把人圈在怀里。那东西落下来,便砸在斩荒身上。
小青抬起头,红着眼睛,轻轻的擦拭了斩荒眼睑下的灰尘。“你,别对我太好,我怕。”
“这是我的事,你只管不理就好,不用多想。”斩荒抓住她的手,放了下来。
人群中的法海一眼便看到了小青,以及那个同小青极为亲近的男子。双手无意识的紧紧握拳,而后他自嘲一笑,便放开了。
人潮汹涌,四周如此热闹,三人却好像自成世界。小青一回眸,便与法海四目相望。她留着泪,直勾勾的盯着法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