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转贴】凄美的爱情故事《望断红尘》（古装）

“爹，舞儿先行退下了。”上官舞儿含颌微笑，预备离开。 

“不忙不忙！”上官卓霆出声阻拦，连忙下来，“来，爹给你们介绍认识一下。”说完，领着她走向李家父子席前。 

李啸起身，李宇春则看着她款款靠近。 

“舞儿，这是爹的好友，李啸，你可以叫他李伯伯。” 

“舞儿见过李伯伯。”上官舞儿欠身行礼。 

“不错不错！”李啸看着，随后又看向上官卓霆，两人对视，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 

“这个是你李伯伯的公子，李宇春，他比你年长两岁，你也得叫一声哥哥。” 

“宇春哥哥。”舞儿一抬头，遇上他注视的眼神，又低下头。 

“不知唤你舞儿可否？”宇春笑着，他的声音和他的笑容一样温柔。 

“无妨，无妨。我们两家还分彼此吗？”上官卓霆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宇春，你直接可以叫舞儿的。舞儿，你说是吗？” 

“听爹爹的。那舞儿先退下了。希望爹和李伯伯尽欢。” 

“好好好,舞儿想怎样就怎样。” 

舞儿离开后，上官卓霆压低声音在李啸耳边，“怎么样，不错吧？我就说，我们俩肯定可以成为儿女亲家。” 

李啸点头，“还好，之前没给宇春定下来。舞儿这个儿媳妇我要定了。” 

李宇春还是看着门外，嘴角扬起笑意。

“舞儿，李公子你见过了？” 

“娘。”上官舞儿在镜子里看到林佩瑶。 

“告诉娘，你对他印象如何？”林佩瑶坐下。 

“很好啊，温文尔雅，彬彬有礼。”舞儿摘下步摇金簪，将翻云髻散下，取下脖子上的缨珞。她一向不喜欢这些繁琐的装饰发型，今天既是爹的生日，宾客如云，自然不能失礼。 

“宇春是我和你爹看着长大的，这个孩子从小就很惹人喜爱。遗传了他娘的容貌和他爹的睿智，相貌俊逸步凡，聪颖过人，性格又好，从来都是温和有礼，不管对谁。我们府里的下人都很喜欢他呢。” 

舞儿转过身，安静地听着，娘的意思她大概可以猜到了。 

“你爹很中意宇春，之前，他一直很遗憾，没个女儿，不然他一早就将宇春定下来了。”林佩瑶拉起舞儿的手，“现在不同了，我们有你了。舞儿，娘是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为娘的总是希望孩子幸福圆满。” 

“我知道，娘，舞儿也将爹娘当亲爹娘。” 

“相信娘，宇春 他一定可以让你幸福。” 

“娘……” 

“爹娘不会强迫你，只是不希望你错过。答应娘，试着去接受，真的不行，爹娘就不再提了。” 

看着林佩瑶满是期待的目光，舞儿点头应允。

“小姐！”小蛮匆匆跑来。 

亭间抚琴的舞儿没有理睬，只是专神弹奏着《高山流水》。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也可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真是应了那句“焉知非福？” 

“小姐——”小蛮知道小姐这个时候是不喜人打扰的。可是…… 

她回头看了一眼李宇春，他将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小蛮也就不作声了。 

当最后一个音符在弦上消失后，上官舞儿抬头，才看到静立一旁的李宇春。于是站起来，“宇春哥哥来了，舞儿失礼了。” 

“是我冒昧来访，舞儿又何言失礼？不过，今日又见识了舞儿的另一项技艺，真是惊喜连连啊。这曲《高山流水》在舞儿的手下似乎多了三分缠绵，五分柔情。” 

“还有两分是什么？”舞儿笑着看他。 

“一分离别的惆怅，一分思念的苦。” 

舞儿还是不语，只是笑着，却在心里讶异——他真的听得出来？是他听懂了，还是我表现得太明显？ 

“舞儿，小蛮说你不太出去的，我带你到集市上走走如何？上次那回也是匆匆来回吧。我带你好好逛逛扬州城。” 

“这……爹不同意的。”舞儿搬出上官卓霆来搪塞。 

“小姐！将军不同意是不放心，现在有李公子作陪，将军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同意？”小蛮在一旁跺脚，她很喜欢这个李公子，一定要把他抢过来做姑爷。她决定了，谁要是敢破坏她这个计划，她就遇魔杀魔，遇佛杀佛。 

“如果担心上官伯伯那里，你大可放心，我正是从他那里来的，也跟他说了这个意思。他很赞成。” 

“既然这样，那我们走吧。”

“前面不远有一家‘古韵斋’，收集了很多字画古琴，都有一段历史了，一会我们去看看。”李宇春指着一家店。 

“爹一直在找书圣的《兰亭序》，不知‘古韵斋’会不会有？” 

“不如我们去看看。” 

“嗯。” 

李宇春和上官舞儿的出现引起了一阵骚动。李宇春平时一个人出现都会引得多少人注目，何况今天身边还多了个上官舞儿。 

“快点，听说李公子身边的那个大美人是将军千金呢！” 

“真的？那我去看看，将军千金到底什么样！” 

“不是说将军没有子女的吗？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女儿？” 

“听说是义女，不过，将军当亲女儿看的。” 

“还说什么，快去看呀，难得一见的美人啊！” 

行人纷纷拥上前，一位老者被谁撞倒在地，伤了脚踝，一时爬不起来了。这时，一双手伸过来，扶住他的身子，让他站起来。 

“哎哟！”老者一声惊呼，站不住了。 

“您伤了脚踝，我给您揉揉。” 

这个声音温暖亲切，老者抬头，眼前的是周笔畅含笑的脸。 

笔畅扶着老者到路边坐下，帮他揉起脚来。 

路上还是一片乱糟糟的。老者叹口气，“豪门公子千金的有什么好看的？唉……” 

旁边经过的人搭话：“老先生，这您就不知道了。这两个公子千金的，可不同于一般的，都是人中龙凤啊。男的俊朗，女的漂亮，再加上李家和上官两家的交情，这次一起外出，八成好事近了！唉，其他望族千金要失望了，半路杀出一个将军义女……”路人边走边摇头。 

老者也叹气。 

笔畅趁着他分心，一下子把骨头推到正位。“老先生，你站起来试试看。” 

老者将信将疑地起身，还小心翼翼地先探脚试试。果然没事了。刚要道谢，才发现他已经走了。 

“他怎么走那边？”老者大叫，“年轻人，将军小姐在这边，你走错了！” 

笔畅的身影已经没入逆向的人潮。 

走在李宇春身边的舞儿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回头看了一眼，除了拥挤的人群，就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了？”李宇春轻声问。 

她摇摇头，“没什么。” 

说话间，就到了“古韵斋”。 

“走吧。” 

舞儿跟着李宇春进去了。小蛮刚要跟进的时候，被一个冒失鬼撞了一下。

“哎！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吗？”小蛮双手叉腰，杏眼圆瞪。 

撞她的是便是到处寻找周笔畅的周聪。当初先生突然失踪，把家里搞得一团糟。自己是被周夫人烦怕了，隔段时间总要来趟小庐问消息。正好也想到处闯闯，于是他一路打听笔畅的下落，还好先生长的英俊，医术又高超，气质也出众，见过的人都记得。不然他找死也找不到。 

刚才听人说有人在帮以为老先生揉脚，听起来蛮像是先生的，所以他才会急着要过去，谁知不小心撞了这位姑娘。本来他是要道歉的，看到小蛮这样子。他决定不道歉了。 

见周聪不说话，小蛮更有气，“哎，你哑巴啊？道歉也不会吗？” 

周聪想回敬她的，却忽生玩心，于是张着嘴巴，不发声音，用手指指，露出一副着急的表情。 

“哦……原来是不会说话……”周围的人恍然大悟，纷纷道，“这位姑娘，就算了吧，何必跟哑巴计较？” 

小蛮也楞住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是……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周聪摇摇头，装作被戳中伤心事的样子，惹得小蛮更没了主意。 

“你不要难过啊，哑巴也没什么不好的嘛！总之我不是故意的。”小蛮说完就跑进店里，她最不会的就是安慰人，还是早点脱身的好。 

周聪暗自得意，这种骄横不讲理的女人就该整整！ 

“糟了，先生！”人群散开后，周聪才记起自己是要找人的。 


“真倒霉！” 

“怎么了？”舞儿一眼就看到跑进来的小蛮。 

“被人撞到，居然是个哑巴，害我都要向他道歉。” 

“小蛮，你……” 

“舞儿，”宇春过来，“小蛮姑娘大人大量，怎么会跟一个不会说话的人计较呢？是不是啊？小蛮？” 

小蛮怔了怔：“当然了，我才不跟他计较。” 

舞儿失笑，看来这个李宇春真不简单，竟然知道小蛮吃哪一套。

笔畅一个人走着，琼花一片一片在他头顶上方扶摇辗转。一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平静的日子。到不同的地方，安静地过段时间，也许一个月，也许两个月。偶尔，黄雅莉这个名字会不期然地在脑中闪过，就像干燥的秋日里凭空划过一道电闪的猝然。 

她一定还活着。笔畅一直抱着这个信念，是这样的坚持，才让他在每每念及那个长发和裙裾一起飞卷的妖娆的笑脸时，心不会那么痛——至少不是那种要把什么硬生生从心里撕扯开去的痛。 

“先生！”周聪气喘吁吁地从身后赶上来。 

笔畅驻足回身。他还是追来了。 

“先生，你可别想再把我甩了。”周聪站定，呼吸还没有平息。 

“走吧。”笔畅就是这样，他不轻易承诺什么，原以为，他承诺的事就一定能做到，事实上没有。他答应过雅莉，永远在她身边，永远保护她，永远不让她出事。而事实是，他失去了她，他没有永远在她身边，他没能保护她…… 

周聪找到了城边上的一处地方，不显眼。他知道先生就算想行医救人也不会要大张旗鼓的。笔畅很喜欢，尤其是屋前的那棵树。不知道是不是要往夏天过了，树叶密密团团地嚣张地绿着，他喜欢阳光透过叶地空隙，在墙上地上扑满粒粒闪亮的珍珠。 

于是他们就在那里住了下来。 

笔畅自从没了武功，体力精神也大不如前了。有时候看他，周聪都会生出一种要永远照顾他，不让他受伤害的冲动。不知为什么，先生就是有这种能力，不需要做什么，只是站在你面前，就会让你心甘情愿为他。 

为了不让他累着，周聪规定了每天诊治的人不得超过三个。笔畅笑着答应了。 

送走这天的第三个病人，笔畅躺在椅子里，眼睛闭着。 

“对不起，今天到此为止，我们先生不医了。”他听见周聪在外面的声音。 

“我知道你们是日不过三。我不会强人所难的。只不过想请周先生明天到寒舍帮家母看看。” 

“这位公子，我们不出诊的。病人都是自己来。” 

“这点……实在是家母卧床有些日子了……” 

笔畅走到门口，“明天我到贵府去一趟吧。” 

“多谢！我让家仆来接先生？” 

“不必如此，你告诉我在哪里，我自己去。” 

“城东李家，先生应该很容易找到。在下李宇春，明日在家恭候先生。告辞。” 

“不送。” 

等李宇春一行人走掉，周聪才问：“先生，为什么要答应他？那个什么李家，看起来气派不小，这种人就是会以势压人。” 

“孝为先。”笔畅笑笑，就进屋了。

第二天，李宇春在书房等周笔畅。感觉到有人进来了，他头也没抬，只是问了句：“来了吗？” 

“谁来了？”舞儿笑着看他。 

李宇春这才抬眼，起身，脸上是说不清的惊喜：“舞儿？”他迎上前，“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还是你在等人，打扰你了？”舞儿装作不快。这些天经常见面谈天，也熟稔了不少，彼此间也经常开开玩笑。 

就像娘说的，李宇春真的不错。他对她的好，感情是明显的。她没有感受过这种纯粹是男人对女人爱慕的示好。这种好，不同于周笔畅的好。笔畅示不带任何个人感情的；李宇春不是，他对上官舞儿好的时候，眼里就都是她的一颦一笑，再也没有多余的半寸地方来容纳其他的一切。笔畅也是宠她的，但她只能体验到是父兄般的忍让宽容；宇春的宠溺则让她有了作为女人的强烈的存在感。 

“当然不是！”宇春有些紧张，他不希望舞儿有任何不愉快，对于他来说，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他就认定她就是他李宇春二十年来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她的笑容就是他的一切。 

看他紧张的样子，舞儿不禁笑出声来。宇春这才知道她在逗他，她有时候会小小捉弄他一下，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其实是爹让我来拿《黄庭经》的。” 

“《黄庭经》？” 

“不是你们说好的吗？” 

宇春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对，是说好的。等等啊……”宇春转身去找。 

“少爷——”门外家丁恭敬地站着。 

“什么事？” 

“您要等的那位先生来了，就在门外。” 

“是吗？”李宇春回身，放下手中的画卷，“我就来。舞儿，你先看着” 

舞儿点头，看着他离开。拿起桌上的诗集翻着，她不会想到，门外站着的那个先生是畅，那个曾经她愿意用全部生命来爱着的畅。 

命运有时候就是喜欢捉弄人，有时候是在一条街上兜转，有时候只是隔着一堵墙。或许，这就叫有缘无分，明明都这么近了，却总是近不了身，看不到对方。也许，要找的那个人就在你一转身或一回眸处静静站着——等你……

“周先生，不知家母的病如何？”宇春在门外等着笔畅出来。 

“心病，恐怕还得她自己解开心中的郁结才能得以痊愈。” 

“周先生看，是如何是好呢？” 

“试着引导她说出心里藏着的事吧，这事或许她不愿提，但又憋了太久，所以才会久积成病。你可以找个适当的机会跟她谈谈心。” 

李宇春微微皱眉，母亲一直让人难以亲近，在他记忆中，似乎很少有她的怀抱。她永远是冷清地美丽着，眼神都是俯视万物的。她是称职的李家的主母，对父亲来说也许还是称职的妻子，但在他看来，她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他的母亲给他的从来没有温暖，甚至连一丝真心的笑容都吝于给出。他所拥有的母亲的感觉，是奶娘给的，而不是她。 

“很难走到她心里……”宇春无奈的压压额头。 

“一会儿我开副药，你照着药方放四碗水，文火煎成一碗，每天三帖。可以解郁散闷，对病情有帮助。”笔畅交给他一张药方，“我会再来的。” 

“多谢周先生。来人！”宇春对着赶来的家丁，“送周先生回家。” 

“是。周先生，请。” 

笔畅走后，宇春猛然记起上官舞儿还在书房，怎么能把这个忘了？糟了，舞儿大概已经离开了吧。她待人一直都是有段距离的，这点跟母亲有点相似。纵然不是同种意义的距离，也必定是他难以把握的距离。于是他努力想要去拉近，想贴近她的心更多一点，就算是小小的进步，也已足够了。 

他赶紧折回到书房，果然已经没有了上官舞儿的身影。然而他能感受到空气里丝丝流动的她的气息。桌上摊开的那本《嵇康诗选》，似乎还残存她的体温，还有手指翻过的轻盈。 

上官舞儿坐进轿子，小蛮帮她放好轿帘。转眼看到笔畅出来，就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上官舞儿的声音从轿中传出。 

“没什么，小姐。”小蛮回神，“想不到还有人比李公子更好看的……” 

“没什么还不走？” 

“走了走了！”小蛮急急回答，这个小姐，其实从来不发脾气，可是她就是不敢惹她生气。“起轿——” 

轿子抬起的那一刻，笔畅刚好从李家的台阶走下，一左一右，朝着不同的反向擦过。擦身而过的瞬间，小蛮还偷偷多看了他一眼，心中暗叹。

“小姐，李公子的近身侍卫高飞在门外求见。” 

“爹不在吗？” 

“他要见您，小姐。” 

“带他到这里吧。” 

上官舞儿让小蛮把东西都收拾好，拿到房里。自己在亭子里等着。 


送走笔畅，宇春独自一人在紫藤架下坐着。 

现在已经是夏末了，天气还是热。他抬抬受伤的手，笑了。当初从峭壁上滑下来，砸到的时候，真以为要废了。现在想想，反而有些后怕——如果真的废了，那舞儿就永远成了一个梦。他会自卑的躲着，永不与她相见。 

幸好，周先生在。 

不知怎么，看到周先生，他总会联想到舞儿。两个人明明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他就是能想到一起。可能，他们身上的那种气质太像了。像冬天的夜里下的第一场雪，干净，柔软，还有一丝冷意，然而握在掌心的时候，却又是淡淡的暖。 

已经十几天没见舞儿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有一点点想他。反正，他是想她想得快忍不住了。要不是不想让她看见这样的自己，他早已经不在这里傻傻地想念了。 

“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感动吗？”上官舞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温温的，甚至是有点冷淡。 

宇春没有回头，“我做任何事情，都是因为我愿意。不是为了感动你。让你因为感动而接受我，那不是我宇春所要的。” 

如果他愿意回头，他就会看到，有什么在上官舞儿的眼睛里打转，闪闪的，里面映出的是他。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听到高飞说完整件事情，她立刻赶来了。“我的背伤是不会好了的，你又何苦去采药？要不是高飞来跟我说，你是不是就不让我知道了？” 

“他何必说？”宇春叹口气。 

“你以为不让我知道，你就很伟大吗？就很无私吗？”上官舞儿扶正他的身体，跟他的脸对着，让他的眼睛看着她。“李宇春，你这样很自私……” 

“我自私？对，是我自私。是我不忍心看你天一阴，就痛得直不起身子。我不想自己再心痛……对是我自私！”宇春不顾自己受伤的手，抓着上官舞儿的肩，很用力很用力的。 

怎么办？眼前这个女人怎么能让他如此着迷。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任何事！宇春用力将她拥在怀中，紧紧的，恨不得和她糅合在一起，把她揉进自己的胸膛。 

上官舞儿差点要窒息了，她听到他的低喃：“舞儿，你教我，教我怎么样才能不这么爱你，才能少爱你一点？……” 

心被什么刺了一下，有点痛。 

她慢慢伸手环住他，温柔地抚上他的背，“你知道吗？如果，你出了事，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那十几天，你不在的日子，我才发现，已经习惯了你在身边……” 

李宇春搂她的手松开了一点，停顿了一会。过了很久，他推开她，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眸。 

“舞儿，嫁给我，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上官舞儿摇头。李宇春的心漏跳了一拍，几乎要停了。 

只见她宛尔一笑，“你现在这样，我怎么嫁你呀？我要的是一个健康完好的丈夫。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吧。” 

“是，我一定在最短的时间里还你一个健全的李宇春。”宇春向她保证。 

“那就看你表现了。” 

“我答应的事肯定做到。不过——” 

“不过什么？” 

宇春握起她的手，合在两掌之间，完全包住，就像把她整个呵护在怀里一样。舞儿看到他的琥珀的瞳仁里藏着的情意，不，不是藏着的，是显而易见的。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地飘来，像羽毛在空中悠悠地浮着，“你也要把背伤养好，听到没有？” 

“如果能好，一年前，那个治我的大夫早就帮我治好了。”她摇头，“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 

“不是，你听我说，我知道一个大夫，不，简直是神医，就是他说粉藤可以治跌伤旧患的。”他扬扬受伤的右臂，“还有，我这只手臂，其他大夫都说断了，废了，他一样把我治好了……” 

“差点废了？”上官舞儿问他，“如果废了，你是不是就打算永远不再见我？” 

“是。”宇春点头。看上官舞儿要发作，立刻岔开，“不是，舞儿，我现在不是好了吗？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相信我！嗯？” 

“我相信。”她相信有一个人可以。他一定行。他…… 

那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了。她都快忘记了。对了，他也是神医。他救过她两次，第三次，他还是要救她的，是她不想再欠他了。她已经不记得他的模样了。有时候，越想记住一个人，他的样子偏偏会模糊。烙在心里的那个名字却越来越清晰——好像是畅，周笔畅……

“先生，我们这次在扬州还要再呆一段时间吗？”周聪好不容易把周笔畅说服了出来走走，。他记得先生是说过不会固定在一个地方。 

“一个月后就走。”笔畅还是穿着他偏爱的白色袍服。他喜欢干净简单，这种喜好在他的穿衣着装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还要一个月啊？”尹聪嘀咕。他在扬州已经呆腻了。都说扬州出美女，可他来的第一天就碰到一个刁蛮女，害得他一点幻想的余地都没有了。 

说话间，只见笔畅走进了一家药材店，他连忙跟上。刚要抬脚跨门槛的时候，被重重撞了一下，结果他个撞他的忍都摔倒在地。 

“谁呀？”周聪大吼。定睛一看，就是上次那个野蛮的丫头。“你没长眼睛啊？”盛怒之下，他已经忘了他应该是个“哑巴”。 

小蛮已经认出了他，立刻揪住他的前襟，拉到面前，恶狠狠地，“你不是哑巴吗？啊？” 

周聪赶紧捂上嘴巴，朝着小蛮“嘿嘿”干笑 ，“小姐，你先让我起来，再骂，行吗？”他认命了。 

小蛮低头看看，才意识到自己是坐在地上，也确是不雅。于是拉着周聪的衣襟站起来。 

“先生——救命！”站定的周聪自知逃不过，扯开嗓子大叫。 

笔畅放下手里的药材，向门口看去。 

只一眼，便定住了。 

“小蛮——” 

那低低的声音，那淡淡的笑容，那盈盈的眼神，那顺顺的发丝……那一切的一切的，一年来只在回忆里出现的一切，此刻却如此真实地在他眼前。 

“小姐，他！”小蛮指着周聪，“就是上次装哑巴的那个家伙！” 

“小姐，我——”周聪头转过来，随即话就卡住了，只是愣愣地看着这位小姐。 

“哎！”小蛮看他一副看的傻了的样子，也顾不得揪他了，很快跑到上官舞儿面前，张开双臂护住她，“登徒子！” 

“雅莉？”半天他才慢慢的吐出这两个字，很不确定的。 

上官舞儿笑着点头，“你怎么在这里？”他也来了吗？也许她想问的是这句，但始终没问出口。 

“我……” 

“雅莉——”屋内的一声叫唤，是那个久违了的名字和久违了的声音。可是，那声音似乎又很遥远，远得好像是在年代久远的古宅的石壁上回旋激荡。 

她不敢看向那里，或许是幻觉也不一定。 

直到周笔畅的身影一点点靠近一点点放大，直到她重又感觉到他的气息，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她在门外，看他，他在门里。明明只隔着一道门槛，却好像隔了重重山岭那么多。 

她看见他的白色长袍，他的深深眼眸，他嘴角隐去的笑。原来他是这样的，一直是这样的，只要看到他，心里就会安定。对，就是安定的感觉。现在的自己，有时候是不是竟会像他？她想。真可怕，云淡风轻间就足以影响到周围的一切。就算她离他这么远，这么久，还是不能脱离。 

他额上的抬头纹更深了，显得有点沧桑。心里曾经埋得深深的那些东西好像有点蠢蠢欲动，痒痒地要苏醒。 

笔畅笑着。平静。温和。他笑着凝望他曾经的小女孩。一种忧伤布满了他全部的感官。他的小女孩已经不会再扑上来搂他的脖子了，也不会再窝在他怀里安静地睡着了。 

他在门里，看她，她在门外。 

恍如隔世。 

谁也没有先说话，也都没有动。那些设想过千遍万遍的场面，一朝得以尽现，却是想不到的苍凉。 

先生怎么不说话，周聪在一旁看的干着急，又不敢乱插嘴。小蛮则是看着周笔畅，暗想，这不就是上次看到的那个人？ 

“雅莉，你……还好吧？” 

“嗯。你呢？” 

“也好。” 

“先生——！”周聪急了，他那样叫什么好啊？“雅莉，先生他……” 

“舞儿！”李宇春走过来，“你怎么在这里啊？不是说在原地等我的吗？” 

“公子，是我乱跑啦。”在李宇春面前，小蛮总是出奇的乖顺。 

“小蛮，你又——周先生？”宇春看看笔畅，再看舞儿，“你们……？” 

“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救过我的周先生。” 

笔畅听到雅莉的声音，轻描淡写的陈述——救过她的……周先生……他笑笑，曾几何时，有个女孩攀着他，娇俏妩媚地笑着，叫他“畅畅畅畅……” 

“原来救你的就是周先生！”宇春很激动，“周先生，舞儿和我先后都为你所救，不知只是不是所谓的缘分。”宇春抓住舞儿的手。 

“什么？”周聪忍无可忍，在一边大叫。这个李什么的算什么啊，被先生救过就叫有缘分了吗？那我家先生不知救了多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配得过来嘛！“雅莉跟我家……” 

“周聪！”笔畅堵了他再一次的话语，“李公子见笑了。” 

“不要紧，不要紧，周先生是我们李家的大恩人，宇春真不知如何表达……大恩不言谢。下月初二，是我跟舞儿大喜的日子。周先生是我们俩的上宾，希望来饮被薄酒，以表谢意。” 

舞儿吃惊地仰头看他，他怎么可以…… 

“什么？”周聪又是大叫。雅莉怎么可以嫁给这么个人。还舞儿舞儿的！ 

周笔畅一点也不惊讶，刚才宇春的眼神已经足够表示雅莉就是他情愿为她摔断手臂的女人。 

雅莉要嫁人了。 

他还是一样的淡然，没有人知道，这一刻，有一种酸酸的刺痛在他心里扩散，一寸一寸地侵占着，吞噬着。胸口很胀，胀到不能呼吸，胀到连稍微吸进一口气都是一种煎熬。他开始奇怪，现在的自己还能如此冷静清晰。他曾经在心里、梦里，练习了几千几万次的那句话——“莉，我再也不放开你了！”被他足够清醒的理智扼杀在喉咙口，湮没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温柔地荡在空气里，像飞璇的落叶，无声地落地—— 

“我的小女孩，终于长大了，要嫁人了。”

“舞儿……？”李宇春试探地叫着。“从刚才回来你就一声不吭，在怪我不和你商量就自私定了成亲的日子？嗯？” 
 
 “你总该跟我说一下吧？这样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雅莉放下马车的窗帘，将看向外面的视线撤回，同时也收回不受控制的思绪——刚才那个是他吗？真的是吗？ 

 李宇春一手拉过她，一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宠溺地，“乖，不要生气了。” 

 上官舞儿一颤，他说“乖”。很久以前，那个人也是这样哄她的，总是温柔地在她耳边低语——“乖……” 

 “是上官伯伯和爹决定的，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本来想一切都准备好，才告诉你，给你一个惊喜的。结果……” 

 “可是，你怎么可以直接就告诉外人了？”或许她真正介怀的是这个——他怎么可以就这样宣布给周笔畅？怎么可以？ 

 “你说周先生？他怎么会是外人？他救过你我，于情于理都该请他。”宇春执起上官舞儿的手，“舞儿，你不知道我多感激他，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我身边我深爱的舞儿。你知道吗？从知道有这个人的那天起，我就怀着一颗感激的心。没想到，他又救了我。所以，舞儿，他决不是外人。” 

 上官舞儿扯出一丝无奈的笑，那个人，他总是可以让人无法不去喜欢他。真可怕。 
她摇摇头，想把脑海中的那个人，那个名字，有关那个人的一切都甩掉。下个月初二就嫁人了，嫁给眼前这个男子，爱她胜过一切的男子。是的，能和她黄雅莉，不，是上官舞儿，共度一生的人，是李宇春。 

 上官舞儿轻轻靠着李宇春的肩，安静地闭上眼。

周笔畅躺在院子地椅子上，看着梧桐叶子在风中飞旋。淡淡的笑在他脸上荡着。 

 可周聪知道，先生总是用笑来掩藏悲凉和脆弱。以前雅莉在的时候，她对感情的真实和坦白，是让先生唯一可以信任和感受温暖的渠道。那时候的先生会孩子一样地笑着。事实上，他对雅莉的依赖更甚过雅莉对他的。他自小封闭的情感，需要借由雅莉的崇拜、爱慕、依恋来得以释放。 

 失去了雅莉的先生，只能再次将感情收起来，继续做他的圣人了吧？ 

 连他周聪都知道先生的感情，为何雅莉偏偏不解呢？他真后悔，当初就该告诉雅莉的，不管她信不信。 

 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雅莉嫁给别人，不会眼睁睁看着先生这样孤独离开。 
　　 
　　对了，还可以找笔亲少爷。都这么多天了，也该让他知道先生的消息了。离初二已经没几天了，还得快。周聪暗想。希望笔亲少爷能赶得及来。 


　　“小姐，上次在药店门口遇到的那人说要见你。” 

　　上官舞儿放下书，“药店门口？”他？ 

　　“在哪里？带我去。”她匆匆走出去。 

　　小蛮边赶边叫，“小姐，等等我。到底是我带你去，还是你带我去啊？” 

　　老远就看到亭子里的身影，上官舞儿放慢脚步，很轻很轻地落下步子，是那么小心。心还是会“扑扑”地跳着。 
　 
　　待来人转身，这才看清，是周聪。难掩脸上的落寞，她轻唤一声“周聪”。 

　　“很失望吧？”周聪笑道，“真是伤我的心，雅莉。” 

　　“你一点也没变嘛。”雅莉也笑。 

　　“你倒是变了很多。”周聪打量她，“很怀念以前那个任性的雅莉啊。” 

　　“任性的另一个词是不懂事吧？我总不能永远不长大。” 

　　“也是。”周聪叹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好久没见，陪我出去走走吧。” 

　　“那怎么行？”小蛮上前，“小姐快出嫁了，不好再在外面抛头露面的。” 

　　“你！”周聪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丫头怎么这么碍眼。“我是你家小姐的哥哥，哥哥来了，不陪，人家会说你们将军府没家教的。” 

　　“你——！” 

　　黄雅莉直摇头，“你们两个啊。别吵了，周聪，我们走吧。带你到处走走，虽然我也不熟。” 

　　周聪向小蛮使了一个胜利的眼神，得意地笑着。小蛮悻悻地跟着。 

　　“小蛮，你别跟着了。帮我把书房的书整理一下，哪些是要带走的。” 

　　“小姐，我……” 

　　“叫你别跟了，听到没？”周聪大笑。

“不走了，我们在这坐会儿。”周聪在山顶的草亭坐下。 

　　黄雅莉也跟着坐在旁边。 

　　很长时间的沉默，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真的没话跟我说吗？”周聪站起来，“那我先走走，让你想好跟我说什么。”他朝雅莉眨了眨眼睛。 

　　雅莉忍俊不禁，微微点头。看着周聪的背影，想起以前在幽谷那段无忧的日子，一种怀念的幸福在心头缭绕，连脸上都是温暖。 

　　身后的脚步声传来，她笑着回头，“这么快就回……”话没说完，就堵住了——周笔畅站着远远微笑。 

　　眼看着那个微笑越来越靠近，有那么一刻，她的所有思绪都停止了，只是呆呆地看他在太阳下走来。那个深藏的影子再一次曝露在日光下，就像一直平静的水面被投进一颗石子，那样的波光。哪怕是很小很小的石子，也足够让她的心潮起伏。 

　　没想过会再见面吧？她已经忘了他的温暖和煦。 

　　“是周聪吧？”他缓缓开口。 

　　她就知道，他是不会主动见她的，如果那样，就不是笔畅了。她所知道的周笔畅就该是这样。 

　　“是啊，他让我陪他走走，自己却不知到哪里了。”她也笑着，“不过，这里的风景真的不错。以前都没发现。心一旦平静了，看什么都有味道了。”她看向远处，那里是一片青葱。 
　　 
　　笔畅凝视她，捉不住她的眼神。一个声音在心里响起：她已经很远了，不再是那个只看得见你周笔畅的小女孩了。就算这样，他还是默默地看她，看她的侧脸在阳光下晕开一圈极柔极柔的光圈，可以看到在光里映出的可爱的睫毛。 

　　记忆中的那天下午，睡在他怀中的她，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清楚地跳跃出现在他脑海中。这才发现，他从未忘记过，有关她的一切。只是不愿去想起，他没有把握是否能承受那份心痛。而现在，她完好无缺地在他面前，还很幸福。那他就可以放心了。只要她幸福就可以了。现在的他没有能力让她幸福了，连自己的安全都不能保障。 

　　“李公子人很好。”他看着她，表情很认真。 

　　“嗯。我知道。”他果然是对自己没有爱情的吧，不然又怎会如此平静。 

　　周笔畅取下脖子上玉指环，端详了很久，脑中浮现幼时娘给他挂上时的话语，“畅儿，这可是娘的家传信物，只传长子，以后啊，就送给你媳妇。呵呵……”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媳妇是什么。后来等知道的时候，伊人不再。到现在，那个词离他更远了。 

　　“雅莉，我这里就是你的娘家。虽然你现在有将军府，但是，我这里永远是你的。这个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当是陪嫁的吧。嗯？”他拉过她的手，将指环放在她手心，再温柔地合上，用她的手轻轻包住那枚通翠的指环，就当是他的心。 

　　他的手还是冰冰的，依然修长。不可思议的是，触及的那一瞬间，她居然感受到一丝暖意，是他特有的温暖。过去的无数个寒天，她总是包起他的手，给他取暖。 

　　然而，那样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再见到他，好像平静了很多。会想起一些事，却已没有了当初的心痛和不安。现在的 自己终于是和他一个高度了。真好，现在是上官舞儿和周笔畅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