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往事如烟(下)
月光洒落在石台阶上,在那片竹林后悄悄升起。如果说,太阳的光芒是从它照射在大地上便是叫人瞩目的帝王;那么月亮的光便是借助了太阳的余光,再将它以更柔和的方式洒落在地面的王妃。
而那些众星,是天际的忠臣,是子民,是流离失所的哀鸿,是香消玉殒的佳人。
如此浩瀚热闹的星空下,坐着的只有一男一女两人。
他们坐在铺上了月色地毯的石台阶上,身体的阴影遮挡了一部分的月光。
微风拂过,吹动了昭君的长发,也让本就有些疲惫的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凌乱;却也多了几丝让人怜爱的意味。
两人靠得很近,但不论是王昭君还是李白,谁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都像是在等着对方先开口,也都像是在想着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却也在目光碰撞地那一瞬间不约而同地止住了将要说出的话语。
“你先说……” 相视几秒后的对话,竟然还是以异口同声这样默契却尴尬的方式开场。
不过这次,昭君选择沉默了一小会,示意李白先说。
“咳咳…” 李白清了清嗓子,“我在出门前就觉得你不对劲,但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又有约在身,所以根本不好问你些什么……”
“但我去了以后才发现,往日的佳肴美酒都变得味同嚼蜡,因为我很在意你要说的那件事…… 所以我才这么早就回来了……” 说完,李白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假装是被池塘里的红色鲤鱼吸引。
因为我很在意你要说的那件事。
昭君在心里默默重复了这句话,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这么一个人愿意把自己的“在意”这么明白地对她说出来。
哪怕是她最敬爱的阿轲师姐和明世隐师傅,都没有这么直接地说过。
更何况,自己与这个李白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他都愿意舍弃自己花天酒地的时间来听自己诉说心事,还给自己带了烧饼……
不论如何,他都跟那些贪官污吏不一样,他不像是个坏人。
昭君看了看自己手腕上佩戴的一对银手环,那里面装有杀人的利器,只要能搂住李白然后启动手环上的按钮,就能将利刃深入他的颈脖……
这里夜黑风高,又没有别的人来当眼线或放手,绝对是执行任务的大好时机啊!
完事后再带着他的人头回到蝼骷阁见明世隐,她也算圆满完成任务了。
大不了就是跟着师父搬走,反正明世隐敢接下这个任务就一定想到了退路……
只是,如果这个李白真的死了,她和明世隐远走高飞了,是否就真的能够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是否自己的心也能问心无愧呢?
她微微张了张嘴,学着李白的样子清清嗓子,缓缓说出了她的故事。
“你知道吗,我有的时候真的好羡慕你,你有你娘关心,有府上那么多人在乎你…… 可是我呢,我一出生就被丢弃在一个破箱子里,连生我的爹娘是谁都不知道……”
她降临在一个寒冰之夜,暴风雪呼呼地吹,吹得她娇嫩的小脸红得发紫。这个破旧的木箱里,是昭君唯一的容身之处。刚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尚且不能看清楚世界颜色的她在暴风雪中哭泣着,企图寻找自己的亲人。
雪花飘落,轻轻落在她的脸上,她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一次一次都像刀子一样刺痛着她的柔嫩的喉咙和肺。
多么无助,多么无奈,一个刚刚降临的小生命就要在雪夜里等死。
眼泪都结成冰,哭声也被大雪埋没,依然没有人给予她援助之手,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木子里有个小生命。
就要死了吗?生命… 真是短暂啊…… 襁褓中的小娃娃轻轻闭上眼睛,并不是因为她愿意接受死亡,只是,她再也没有力气去哭喊了。
雪还是不停地下,空气还是不停地变冷。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白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他的衣衫看起来也是那么单薄,一头银色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胸前。
冰天雪地并没有让他失去自己的风度,或者说,他是被冻得早已不知道什么叫温暖了。
只是路过这个木箱,看见这么一个可怜的孩子,不知是心生怜悯,还是料到了这是个可以为其所用的美人胚子;他选择把这个孩子抱起来,带到自己那个不那么富足的家里悉心照料。
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小女孩很快就恢复了活力,有时候还会对着男人甜甜地笑。
看着小女孩笑了,男人也笑了,所以还给她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嫱。
“那个男人就是我说的干爹,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昭君说这,想到了平日里不拘言笑的明世隐。尽管在她的记忆里,明世隐总是对她很严厉,但她还是对这位严父兼恩师充满感激。
听完了昭君的故事,李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原来表面上随和冷静的她,有着那么凄凉的过往。
原来表面上美丽大气的她,身份是那么地低微。
而他从小被众人捧在手心里,自然没法体会到在那样环境里生活的痛苦,只能在听完她的过往后表达他的心疼和惋惜。
李白转过身来,他握住昭君的手,夜色下他的轮廓变得更加分明。
“你干爹现在还在吗?我可以… 帮你们吗??”
昭君不知是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泄露了什么,还是说不想亏欠李白,她将手抽出李白的双手,冷冷地说。
“不劳公子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