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朋友。”浪人云曾这么说过。
他看着摔在石床上的浪人云，雷声轰鸣，照亮了他手掌中的血迹。
他抬起眼，只有好笑在眼底徘徊：“果然啊，你真的想杀了我。”他举起手来给他看，雷声震耳，他的眼里为什么还是没有敌意？
现在杀了他，岂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仰起头，已然露出了脆弱的脖颈，刚才他靠的太近，被适应不了方思明一下子推开，猝不及防地磕上了石头，一摸就是满手的鲜血。
但他……竟无法动手。
方思明的手伸过去，浪人云不顾护甲的尖锐一把握住，瓢泼大雨随着雷声落了下来，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雨水落了下来，浪人云解开外衣丢在他头上。
他被突然的笼罩一愣，而解开了黑紫外衣的浪人云，白色的里衣全是血迹，他剧烈咳嗽起来。
“你怎的了？”方思明语气急促起来。
“我今天……过了张思思的本。”他用手臂挡住眼睛往后一仰倒在石头上，方思明身子一僵。
“那下一个...”
“下一个是你啊，思明兄。”他咳嗽，“思明兄，你说要怎么办呢？”
他脑子里徘徊的是前几天的话。
下次再见面，我们便是兵戎相见了。
“多说无益。”方思明站了起来，斗篷冷冷一甩，“下次再见，怕是没有这么好的兴致了。”
浪人云躺倒在石床上，和楚留香混久了，学到了他玩世不恭的笑的精髓。
“再会，思明兄。”
再见时他正与兰花先生洽谈招安事宜，听闻头顶传来兵刃破空的声音，浪人云踩了匕首过来，稳稳落在兰花先生面前拱手：“兰花先生。”
“回来了。”兰花先生淡淡点了头，浪人收起匕首打算退走，头一扭就看见了他，却只是笑笑就往自己的住所走去，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方思明觉得这样极好，免得他都不知道回什么。
但是义父的命令，是把正义新秀扼杀在摇篮里方能安枕而卧。
他看着手上的飞鹰，低低道了声对不起。
等他潜行过去时，窥见浪人云开了门，身上一件薄薄的里衣，满头黑丝径自落了下来，手上抱了一摞衣物，他身后有个女子跟了上来拍他的肩：“小浪。”
“师姐。”他笑着回礼，被称作师姐的人笑着：“去澡堂啊。”
“我比较喜欢去个人的浴池。”他挑眉，师姐把他掉落的头发拨到他身后去：“你刚来的时候，还一身血腥气一个月没洗澡，可熏死我们了呢，我们都没嫌弃，你嫌弃什么。”
“你可饶了我师姐，一群人在那互相搓背看的真是...”
师姐咯咯笑出来朝他挥挥手：“那我先去了，你记得快些，还有任务。”
浪人云朝她挥手停在了原地，运起轻功就朝旁边飞去，方思明没把握自己要不要跟。
现在他身上毫无武器，却是极佳时机。
回过神已经跟过来了，方思明头一次想剁了自己的脚。
浪人云朝四周看了看，幸好他一身斗篷已与黑暗相融，随即浪人云信手抛掉外衣沉入浴池，直到整个人连头顶都没了进去才冒了出来，吐掉口中的一口水。
黑发软软地飘在水面上，浪人云趴在岸边看远处栽起来的芦苇眯眼，过了许久，才听见哗啦一声出水声。
方思明现在才敢回过头去，却见浪人云裤子挂在腰上湿哒哒的。
那货居然洗澡还穿裤子！
不对我为什么要关注这个！
浪人云眼角眉梢还在滴水，朝这边望了过来，方思明急忙隐进黑暗，脸红心跳。
他随手擦干水渍披上了外衣，打算回住所去。方思明咬牙想着，直接上去给个痛快多好，两个人都干脆。
义甲端的是尖锐无比，只要轻轻一刺，一击就可以了。
浪人云似乎不打算睡觉，回住所之后拎了四五个酒壶朝右边的羊肠小道拐去。
那里是暗香的坟墓，一朵朵兰花摇曳生姿，浪人云背靠一座墓碑坐了下来。
“左姐姐，今晚我来看你了。”
“这江湖，你果然还是不要踏进的好，一团乱七八糟。”
他松手，一个酒壶摔碎在地，酒香四溢。他喝着另外的酒壶：“左姐姐，剩下的归我。”
他继续，一口一口抿着，月光温柔，他眉眼俱是少年模样，絮絮叨叨在说些什么。
一派少年风流。

他没意思管他的风流债，只是从黑暗里踱步出来，趁着月光看了看自己的义甲：“风流浪子，若是你有心，为何不加入我们？”
“风流浪子...哈哈哈，或许你这话说香帅会好一点。”浪人云仰起头，对准壶嘴又是一口，“我想入哪个便入，我一向随我。思明兄，别多费口舌了，你和我，分明都清楚。”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是么，那避免不了了啊。”
他为什么要这么多话？
义甲已然掐上了他的脖子，方思明脸上的金面被月光照耀，闪的两人眼睛痛。
“思明兄，你傻还是我傻？”一把孤月抵在了他脖子上，“你在我浴池后面看得可好？”
他轻轻吹起一声口哨，月落乌啼之后袭上了半空：“走罢，我可不想在这儿打。”
他恼，待落地后浪人云朝他冲过来，近身突然炸开。义甲向后刺去，岂料又是暗香疏影，接着是昙花五现，他看见他的眼睛在紫芒后闪烁。
到底是江湖新秀，比当年还要他丢上浮木好了一半。
两个人都没有留手的打算，月落乌啼如影随形，三分明月接着下来，他的双脚在地面拖出长长的痕迹。
他利落转身，两把弯刃对在了一起，铿锵随着银光，潇洒从容。
倒也不愧对浪人云这个名字。
浪人云这个名字也压根不算名字吧。
“小浪，关先生找你。”
两人分开，浪人云依旧盯着他，向师姐嗯了一句，佳人在他身后持刀而立，气息内敛：“需要师姐帮忙？”
“不了，师姐。”他快跑后三段轻功，“走罢，我记得师姐你还要去找宁宁。”
方思明搞不懂为什么闹掰了之后浪人云反而一天三次来找他，口中唤着思明兄，手上提了一袋玉石。
他接过道了句谢。
两人俱避开了前尘往事，浪人云笑着道楚留香近日和苏蓉蓉闹得不欢快，他握着酒杯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烹茶对弈，仿佛将以前统统抛诸脑后。
不过他依旧是正义的江湖新秀，近来风头正盛，如一匹黑马奔腾于云海之中。
他还是那个披着人皮的恶鬼，万圣阁少阁主。
怎么可能变。
“正义？什么正义？”浪人云抬眼笑他，“我的立场是中立。”
“......？”
“我前几日才好不容易刷下去的正义，我都不知道之前那些正义是怎么上去的，天搞得。”他指尖摇着酒杯笑。
“怕不是骨子里的。”话里藏针。
“只是怕世上再多二丫这些人罢了。”浪人云垂下眼睫，“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由二丫她自己来选择。”他抬眼，眼睛从酒杯挪到了他身上：“依照她的性子。”
他的还是她的？他神思恍惚。
“好了，今日我先走了。”浪人云招来马儿，翻身上马：“明天见。”
我从来不知尊重他们的选择，反而是由着他们堕落而视而不见一样。
明天见，真是个有期望的词。
他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心想该结束这个局面了。
“浪人云。”他打量着自己的义甲，他从马上回过头。
“我们始终是敌人。”
“我知道。”他微微扬起头笑得跟刚入江湖一般，体内还燃着热血，“不过你最近好像很爱食言，次次说着兵戎相见，最后都是与我喝酒。”
他策马奔腾笑着离开了，他似乎脸上烧了起来。

义父下了死命令。
方思明想着干脆下药方便些，近日他也说过他会待在暗香方便做闲趣，进了房间才发现案上搁着笔，是一副女子的丹青。
女主角他也还认识，苏蓉蓉。
方思明几乎想把手中的药全倒了，毒他个透心凉才好。但举目望去，墙壁上还挂了几幅丹青，琵琶女子眉眼婉约，倚剑女侠英姿飒爽，方思明在想如何把药下得隐秘些，干脆下在画上好了。
他手一抖一壶就下去了。
好吧他没手一抖，他故意的。
门突然被推开，方思明旋身躲进了里屋，浪人云回到案前扫视着这幅画，卷了起来笑：“这幅没灵感了，换旧的继续。”
“那日夸下海口说要逗苏姑娘开心，结果拖了好几日了还没完成这幅丹青，还好没告诉苏姐姐。”浪人云扶额，重展开一幅画，“旧画还没画完，可惜了......”
他怎么还不走。
要是浪人云过来了还更麻烦...他编个什么理由好？
不知等了多久，浪人云终于朗声道了一句好了，就起身伸了个懒腰吹熄灯，慢悠悠朝里屋走来。方思明努力把自己贴近墙角，只听见床榻一声低吟，料想是人上了榻。
等了许久的这期间，他一直未想到如何杀他，脑子里却嗡嗡地想逃开，终于平稳的呼吸传出，他头也不回地打算离开，经过案几的时候瞟了一眼。
是他。
他抿紧唇。
隔天浪人云就兴致勃勃地过来找他，臂弯里夹着一幅画，快到的时候直接丢在了桌子上：“思明兄，评价一下？”
他轻轻暼了一眼收下了，浪人云诶了一句：“思明兄，我昨晚可是画了半天，好歹给个评价什么的不是。”
去你的评价，明明画了那么多幅。
浪人云见他不想开口索性坐在他对面：“思明兄，你怎么这么爱跑江南这儿？十有八九我都是在这儿找到你的。”
“兴致。”
“好兴致。”浪人云不知道在喝什么，见他探过来的目光笑道：“这是药，思明兄。今日我去复诊的时候，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喝完这些，可若等我喝完怕是会迟了与你相约，就带了过来，委屈思明兄的鼻子了。”
“……那么严重？”以前见他只是随手喝个野草汤就完事了。
“淋太久了。”浪人云脸色发苦，“真是苦死个仙人板板了。”
那日在石床上分别后浪人云还在淋雨，淋得意识模糊。
“淋死算了……”他自言自语。
视野里出现个人来，急急摇着他：“公子？公子？”说着手探上他的额头：“天哪，这么烫！”
姑娘快哭了，拽着他的手把他扛到肩膀上开始唠叨起来。

同志们不好意思，我去了漫展，这周貌似没法码文了。

见他不语，女子伸手把玉石推了过来：“浪人云给你的。”
他收下，系统提示音响起。
叮！恭喜您与浪人云相见恨晚！
他一愣，这得多少萃石啊……
展惊鸿唤马上路，方思明终于忍不住开口：“浪人云…在哪？你又是？”
“……”女子留给他个背影，随后扬手起鞭，仰头微微看向他，“你猜。”
他眯眼，外头阳光明媚，女子的背影像是逐渐被阳光吞没，消失在远处。
既然如此，送那些玉石作劳什子……
他冷冷一拂袖起身离去，真是无聊至极。
“浪人云，别跑！”
不跑才真是傻子了。
“有种你别隐身，啊！啊啊啊！”
傻子，我可是个暗香。
浪人云终于回身翩翩落在了枝丫上，手里捏着两三暗器，朝众人看去：“各位阁下，在下现身有要事，恐怕不能与各位尽兴了，不如改日痛痛快快再打一场如何？要不然，”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睛也微微眯起：“在下手里的暗器可没长眼睛。”
众人对视一眼，蠢蠢欲动，浪人云继续开口：“第一个可是会被戳好几个窟窿，云梦大也可以试试与暗香比速度。”
瞬间寂静。
“呵，那么在下改日再与各位一叙！”浪人云刚打算飞起，手臂却被一根银针划破衣袖，错愕间是背后气息的迅速靠近，手臂上的脱力感向全身蔓延，浪人云干脆点了自己好几个穴位运起匕首迎向来人。
“看来我红榜悬赏不错。”他与那人对话。
“呵，你倒也果敢。”那人赞了他一句。
“这暗器也不错。”
“那接下来，你可看好了！”
“我今日，可真是有幸！”他朗声大笑，孤注一掷。

刚才和我一起打本的人惨啊...就我一个云梦奶妈...
手机被拿走了...
他们惨啊...
我也惨啊...
抹泪。

浪人云捂住手臂狠狠摔在地上，身后的人早已甩开，他剧烈喘气，撕开衣服下摆随随便便包扎了一下身上的伤口，继而运起掌朝胸膛拍去盘腿而坐试图把毒运出来。
“浪人云？”一个声音突然冒出，他立马抓起兵器扭头看去，但又瞬间卸下防备，疲惫地笑道：“思明兄。”
“来见我为何还带着尾巴。”
浪人云瞳孔放大，方思明已闪至他面前，义甲捅穿了他背后暗影的胸膛。
“你可真是放得下心来。”他低讽。
“总算是活了下来。”他也低下头去自我嘲讽，“没命跑了许久，想不到竟跑到了江南。”说完抬头看着方思明的下巴开口：“我今日被人挂了红榜，真是要死要活。”
方思明现在才觉得这个体位不对劲，但是浪人云的一只手已经悄无声息地箍住他的腰身，气息吐在他的胸膛上：“而且还离得你不远。”
方思明头次开始恨自己穿得少了裸出那片胸膛来，刚想打开他的手那个还在地上抽搐的暗影就回光反射地跳了起来，他伸手去挡，一根银针插进了他的掌心里。浪人云也反应了过来，厉了心一掌下去送他复活点。
浪人云一把扯过他掌心拔掉银针嘴唇凑了上去，方思明脸红咬住唇，他啐掉毒血瞪他：“你没事干拿手挡作甚！”
“我...”我这是为了谁！
“我不知道那针上有什么毒，你这贸然一挡我也不是云梦，有什么主意给你？”他依旧抓着他的手，“走，去云梦。需要我抱吗？”
方思明瞪了他一眼，冷不防脚下一个松软，幸亏浪人云紧紧盯着他才没有摔倒。
“......”
“......”
其实他学过了云梦的技能，再去又有什么意思？看他忙忙碌碌鞍前马后倒是搞笑，不过抱这种事是想...
并且实现了的。
因为他该死的真的腿软了。
但去云梦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去云梦的，于是只好去了方思明的房间，一身金灵芝给的丫鬟套装低顺敛眉跟着他的浪人云，方思明看见的时候几乎要笑出来，浪人云看了他一眼笑了出来。
“想笑就笑，别憋着。”
方思明憋住了，浪人云走到他身旁扶住他，脆声说。
“走吧，少阁主。”
混进来容易的很，与林清辉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瞥了两人几眼，尖爪搁在嘴边笑了下：“可要注意身子呀，少阁主。”
方思明冷冷看了她一眼，没回话。
浪人云看着方思明给自己套云梦技能感觉怪怪的，于是靠在门框边上打趣：“你能不能指尖变出蝴蝶来？我挺喜欢云梦小姐姐做那个动作的。”
“不。”方思明的拒绝冷冷的。
“那我期待我的下次造访，不过现在我有点事情。”浪人云挥手打开门，看到外面的一众万圣阁杀手杀气腾腾往这边来就迅速关上门背身，“吓死我。”
外面突然有人敲门，方思明与浪人云对视一眼，浪人云急忙换成丫鬟套扑倒方思明床上，一切就绪之后他才开口：“进来。”
一个杀手推开门，看见床榻上衣衫宽松的少阁主和床上露出的一截丫鬟的袍袖一愣，再看着主子要吃了人的目光战战兢兢拱手道：“阁主交代少阁主，有件事......”
浪人云躺在床上偷听，好像又是要暗杀什么什么人，然后杀手终于汇报完毕就迅速退了出去，浪人云从床上支起身撩起床幔，低声道：“走了？”
“走了。”他点头，浪人云恢复原形舒口气。冷不防门又被推开，浪人云好一个反应拉着他一同倒下去，床幔外的杀手惊得吐口气：“少阁主。”
“什么？”方思明扭过头低吼。
“阁主...阁主说一周之内他要那人的人头。属下走了。”走的时候还小心翼翼掩上门。
“那个杀手是真的皮。”浪人云低声，方思明也轻声道：“...是。”不料手上一个脱力就重重倒了下去，鼻梁砸中了浪人云的胸膛，疼得厉害，他皱眉。
“嘶...”
“你也是皮。”浪人云撑起身子随手把方思明翻了过来，两个人一起看着床顶描绘的莲花，诡异的纹路顺着楠木蔓延，浪人云突然开口：“思明兄，明天老地方见？”
“好。”
“下次可要小心些你的鼻子。”
浪人云犹豫了许久，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捏了捏他的鼻尖然后转瞬隐身逃跑，方思明想杀人。

到了老地方只有一张字条，约他到周边一家酒馆去听戏烹茶。
他眉头一挑，搞不懂浪人云在搞什么，但也还是随着去了。走到馆内小二迎上来，搓着毛巾笑道：“客官是要什么？”
“找人。你可曾见过一个……暗香打扮的人？”
小二眨了眨眼：“这个……倒不曾见过，不过最近馆里来了个新梨园，唱得是真真的好，客官何不移步二楼听上一听？若要找人，那也方便许多。边等边听，也亦美哉。”
“……好。”
上了二楼就有人唤他：“思明兄！”
顺着挥手看去，才明白为何小二说不曾见过。一头散发已用玉簪束起，今儿也穿得像个公子哥，朗朗一笑，眼里俱是那温煦柔风。现下天气也有几分凉爽，白衣更是飘逸，宽大的袖摆滚了一圈海浪似的波纹，骨扇在胸前一打，勾了旁边无数女子的魂。
“什么戏？”他懒懒坐下，浪人云给他倒了一杯茶。
“鬼晓得。只是听说好听些，便邀你来罢了。要是觉得无聊，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下次带你去听。”
他扫了一眼楼下那个翘起兰花指的戏子，脸上画了花旦的妆容，嬉笑怒骂，气远悠长，收了眼神道：“不知道。”
“爱恨瞬间，刹那芳华——”
“那我晚上带些戏折子过去与你？”他把纸笔收起，看见方思明探过来的目光笑道：“恰好我今天带了纸笔过来，我写些名字，你留神看看？”
他颔首。
浪人云摊开纸笔唰唰唰写下戏曲递给他，他接过一扫，注意到的不是名字，而是他的字迹。
虽不算俊秀，但自成一格，特殊得很。
方思明随手一指：“就这个吧。”
“我晚上带过来。”他召开飞鹰，将袖中的纸条塞进其腿上的小筒随即放飞，又转过头来继续喝茶：“好了没事了，喝茶喝茶。”
“你就是为了叫我来喝茶？”方思明开口问道，眉眼上挑，略微侧过脸，好看至极。他以前观察出来的，利用自己的脸的最佳角度。
“不然呢？我自己一人多无趣，叫上老朋友才好。听戏，莫要多言。”
饶他习了哄男女之术，现在活像个初出茅庐的新手一样不知所措。
回字形的茶馆，中央的戏子吴侬软语，浪人云斜斜靠在栏杆上抿茶，碎发被风吹了下来搭在脸上，光斑照在他盯着舞台脸上，方思明只得强迫自己看戏。
日近黄昏，两名女子上了楼，其中一人怪异地裹着面纱，待到坐下后其中一女子放下手中的灯好奇问道：“庄师姐，你何故蒙个面纱？”
“我近日照料一个出了疹子的病人，哪料自己也染了。”她在面纱底下捂住嘴轻咳，“但又馋着这馆里的麻婆豆腐，只好麻烦你陪我走一遭了，覆上面纱，也省得吓着旁人。”
“你可要小心些呀，师姐。”女孩软软的声音能融进人的心，“照顾病人是好，但也要顾及身子。”
“我知晓了。”她笑，注意到旁人的目光如炬，只得拉了那女子过来，“不若我们还是打包了走罢，那些人看样子怕得很，到底还是吓着他们了。”
女子朝周围扫视一眼，拿起灯点头：“也好。”
“辛苦你了，看完了病人还要陪我出来瞎跑。”女子有几分歉意。
“师姐，大不了就当是晚饭前散散步，也好让我之后胃口大开呀，我回去也会吃豆腐呢，说得我都饿了。”女子摸了摸肚子。
“馋嘴猫，走罢。”女子也拎起灯，方思明看着浪人云看着那两名女子远去的背影，直到他回过头来对上他的目光被唬了一跳。
“那女子覆面纱也是可惜了。”浪人云没话找话。
“是啊，到底是女子好些。”他也轻轻浅浅地笑了起来，“话儿是软的，声儿也是软的，听着舒坦。”
“思明兄，你是不是多想了什么？”他低头开始沏了杯茶，有条不紊。
“据实而已。”他伸出手打算接过那杯茶，浪人云却不撒手，两个人各自握着杯子的一端，他歪头，脑后的马尾垂落过来，认真又肯定的目光望来：“如何据实？”
“如此据实。”他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那我也据实相告，”他握着茶杯站起身，脸近前来：“我喜欢你。”
轮到方思明被唬了一跳。

薛银花没想到会再遇到那女子，就算遇到，也不可能那么快。
但生活让人猝不及防是常事。
薛银花今天去了趟云梦，就听见那女子的声音从杏林居传来：“抓好那几味药，给巷子后的人家送去。”
“是，师姐。”
她撩开帘幔，展惊鸿坐在榻上，抬头看见人来，理了理袍袖笑道：“姑娘，怎么了？”
“我来拿几副刀伤药。”
“可容我看一下伤情如何？”展惊鸿欲言又止，“若是姑娘不愿，口头叙述也亦尚可。”
“无妨。”
两人起身走向内室，展惊鸿看着薛银花扯开衣襟露出后背，伸出手皱眉：“像是华山的？”说完收回手：“伤得深了些，随我来。”
薛银花拢好衣襟，微微抿紧唇，快速跟上前面女子的脚步。
“这是我自己秘制的疗伤药，”展惊鸿把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笑眯眯地冲她眨眼，“相信我，真的好用哦。”说着整理好药瓶，开口发问：“你是暗影？那要多加小心。”
薛银花看着自己怀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药瓶有些咋舌，再看那女子弯腰理药典，说：“你为何……？”
“我在暗香有故人，叫浪人云，麻烦师姐多多照拂，旁的药我也不希望你能用上，不过备着些也是好的。”
“谢谢。我叫薛银花。”
她回眸一笑：“展惊鸿。”
“……谢谢。”
“你刚才分明已经道过谢了。”
薛银花突然一愣，语气突然让她想起了那天医女里突然出现的浪人云的姐姐，只不过由于光线不好加上他们匆匆干架没看清容貌，现下口吻倒是对比了起来。
江南的夜晚，似乎总是水汽氤氲。
浪人云推开窗进来的时候甩了甩脑袋，很成功地甩下来一串水珠，方思明有些嫌弃地避开，远远丢给他一毛巾。
“擦干。”
“今晚似乎又下雨了。”浪人云脱下外衣，从怀里掏出干燥的戏折子：“还好这个没湿，你看看。”
方思明接过随手一翻，浪人云坐在椅子上用毛巾擦头发，水顺着脸庞滴落，啪地打破一室寂静。
“如何？”静候半盏茶，浪人云看方思明合上书问道。
老套路。方思明心道无聊，但改口：“还行。”
“……那我下次再给你带点别的？”浪人云小心翼翼发问，他整理自己的义甲，反手丢出宝石：“送你的。”
“什么鬼……”浪人云看着怀里的宝石，笑着收进包裹：“你近日如何？那任务完成否？”
“关注这个不如担心自己。”他起身打算去翻个地域图，浪人云像个尾巴无声无息地走近来：“可我就是担心……”后面的话没下文。
他好笑，刚想反口，眼前就是一花，手上拿的书就向着脚背砸去，浪人云跟在身后手疾眼快地接住，笑道：“怎么了，手软了？”
他淡淡收回手，取过浪人云手上的书，内心掀起骇浪。

我酝酿情绪回来了同志们。

你们让我一个人单机过分了啊，过分了啊。

中秋我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