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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鬼魅
茶室内，二人对坐。
花城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谢怜。言毕，他低着头，目光躲闪，不想碰触谢怜的视线。谢怜明白，花城是在自责当年的自己力量微弱，在他最危难的时候没能保护好他。谢怜探身向前，伸手轻轻覆上花城的手背，宽慰着他：“几百年前的事了，不必挂怀，这不是三郎的错。况且，历经此劫，得了三郎相伴永久，岂不是件幸事。”花城抬眼望着谢怜，随即深深地叹了口气道：“罢了……”抬手一个响指，候在门前的一个鬼侍便俯身退了出去。不多时，那名鬼侍再度回来，手里捧着两个木盒，恭恭敬敬地递送到花城面前。
“这是？”谢怜问道。
花城不言，打开了其中一只扁扁的盒子，里面放着一本册子。“这些是我想要交给那名祈愿者的东西。这本薄册是数百年前偶然从一个道士手中所得，记录了一些鬼界修术。”说到这里，花城目光躲闪了一下，谢怜了然。花城作为绝境鬼王，不可能没做过伤人之事，只不过相比于品味极差的青鬼戚容，花城出手势必事出有因，想是这名道士做了什么越界之事才遭此下场。
花城把册子重新放入盒中，又打开了另一只细长的木匣，里面躺着一只通体黑亮的木笛，一看便知是不可多得的上等宝物。谢怜抚摸着木笛微笑着说：“三郎能为一名素未谋面之人施以如此援手，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我只是授人以渔，能否达成所愿，全在他自己的选择。”花城平静地说道：“悟此簿册，可修鬼道、驱鬼为侍；执此鬼笛，更可增强纵鬼之效力。但是，修习鬼道、横笛纵尸是有代价的。需要施法者以身体血肉为契约，以魂魄执念为动力；想要的法力越强，需要支付的代价越多，即放纵越深越接近非人。”
谢怜心知花城的言外之意：花城给予的是巨大的力量，也是不可挽回的毒药，若非真的有决死的信念，不会有人选择这一条路。只希望此人定力强大，不失本心，劫难过后能与心中重要之人共度长久。
想到这里，谢怜右手握紧木笛的一端，继而松开五指，手心中多了一条鲜红的穗子，款款从指间流淌下来，沉沉地坠在木笛的末端，灵动摇曳。
数月后——
一团鬼火游荡在荒野之上，鬼火下方的地面上遍布着百余个深浅不一的土坑，劲风扫过，漫天飞沙。
这原先是一个坟场，现在却没有一具尸骨。
戚容飘荡着，很是生气……
仙京乱战中，戚容为了保护谷子，被君吾的业火烧得只剩一口气，要不是骨灰没有被毁，恐怕自己早就灰飞烟灭了。他在郎千秋的手中佯装消散，实则躲藏起来等待东山再起。这片坟场本是戚容寻到的集聚阴气绝好的地方，可是还没待他修炼几日，突然，坟场里的尸体全部躁动起来破土而出，朝着一个方向蹒跚着奔去，一个没有剩下。
走尸们躁动之时，戚容听到了一阵诡异的笛声，曲调邪魅至极。只不过戚容毕竟曾是近绝之身，虽然现在法力微乎其微，但控制普通走尸的力量一般还蛊惑不到他。戚容现在如果有脚的话，估计一定气的一蹦三尺高，“一定是那个笛声搞的鬼！我要去找他算账！”，说着也朝着走尸们消失的方向飘去。他飘荡了好久，一路上看到很多类似的土坑，想必还有其他的死尸被召唤出去，究竟是何人在召集尸群？戚容越发的好奇，心中还带有一丝莫名的兴奋，不觉飞的更快了。
戚容飘飞了一整夜，所经之处除了破坏的墓穴外，越来越多的是丢弃在地上的符篆、宝剑、撕扯破碎的道袍，还有遍地的血迹。看这数量就知道，定是一场凶尸与活人之间异常血腥的大战。
天色蒙昧不清，即将放亮之时，戚容终于找到了答案。他翻过了一个山坡，来到一处盆地边缘，躲在背阴处远远观望着。
只见四周密密麻麻的全是四处召唤来的走尸，约五六百之众。盆地中央是穿着炎阳烈焰袍的百余名修士，已经被走尸们团团围住，噤若寒蝉。忽然，为首的一人朝着圈外喊道：“魏无羡！你滥修鬼道，枉为人伦！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抗温家？！有能耐，我们用剑法决斗！”
戚容寻声望去，只见数丈外，有一黑衣男子，身形颀长，斜倚在一颗歪脖枯树上，手中执一杆黑亮的木笛，正在低头摆弄那笛子上坠着的鲜红穗子。距离太远，戚容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只听见那男子轻蔑的一笑道：“说我枉为人伦？你们温家人四处横行，凌虐众家修士，焚毁云深不知处，屠我云梦莲花坞时可想过自己还秉持人伦啊？”
说着，那群走尸的包围圈又缩小了许多，张牙舞爪的想要够到这些阳气旺盛的活人。喊话的修士此刻满脸涨红，憋着劲儿想反驳，却不敢再言。魏无羡直了直身子，手握木笛悠闲地拄着头：“时间差不多了，我还要赶路，你们赶快交代温晁在哪里，我还能让你们死的舒服点儿。”
“横竖都是一死，我们也要死的有骨气，你休想从我们这里得知温晁的行踪！”温家为首那人喊道。
“噢？那好吧，你不说我依然会知道。给你一个舒服的死法你不要，那不要怪我咯。”说完，魏无羡抬手横笛，鬼魅的笛声充彻谷底，走尸们仿佛一瞬间松开了束缚鬼气陡增，疯狂地扑向了圈中的温家修士，瞬间短兵相接、哀鸿遍野。不消一盏茶的功夫，这盆地中已经横尸满地，血流成河。
戚容看的目瞪口呆，心想：这黑衣男子似是叫魏无羡？他什么来头？怎么耍起威风来比我青鬼戚容还酷炫？呸呸呸，我说什么呢！老子就是被那狗花城和**的谢怜给拖累的，不然老子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此人若能为我所用，老子东山再起就指日可待了！
戚容还在聚精会神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魏无羡走下土坡来到温家修士的尸堆之间，喃喃几句，只见一名修士的尸体自己站了起来，又摇摇晃晃地跪在地上，虔诚地亲吻魏无羡的双脚。魏无羡待其礼毕，转身负手离去。而后，远远地飘来一串笛声，这些修士的尸体连同之前的走尸全都站了起来，摇晃着跟在后面随他离去。戚容见状，也赶紧腾起鬼火飞身跟上……

夷陵·乱葬岗山下镇
“你今天心绪很乱啊，给我全神贯注点儿！”
魏无羡皱了一下眉：“啧，事情真多，我不少你吃的不就完了。”魏无羡盘腿坐在榻上，双手各执半片阴虎符，闭目冥思，以精魂豢养阴虎符中盘踞的厉鬼。
那日之后，戚容混在魏无羡召唤的走尸野鬼中，偷偷吸取尸群中的阴气积聚力量，而后附身在铁剑中，借由魏无羡触碰铁剑的机会，向他提出交涉。虽然魏无羡得到了无名道士撰述的鬼道簿册，但那道士修为再高，也不会及一个近绝更加深谙鬼界的法则和心术。戚容怂恿并教授魏无羡化剑为符，淬炼成可号令千万走尸厉鬼的法宝，最终得以催动凶尸大军，成为射日之征的决胜关键，为此魏无羡需要为戚容提供庇护和法力滋养直至他重新化形作为代价。
射日之征时，从催动的万千凶尸大军中汲取一些即可满足戚容的需要，但后来戚容的胃口越来越大，每次需要摄取的阴气法力越来越多。加之推倒温家之后，魏无羡便偃旗息鼓、画地为牢，拒绝主动催动凶尸，所以只好每隔几日就用自己的精魂来滋养戚容，免得他横生事端。
“今天下山可是遇到什么事情？给老子讲讲。”戚容问道。
“跟你又没关系，没什么好讲的。”魏无羡面无表情地冥思回答。
“切，老子给你面子而已。你以为你不讲我就不知道么？我们现在可是魂灵共通的状态，绝境鬼王想要读心，可不用经过你同意。看来，你师姐生孩子了？你是不是很想去贺喜啊？”
“是近绝，少给自己贴金。要不是我养着你，你现在还在荒野上飘着呢。”魏无羡挑了挑眉“师姐诞下贵子，我自然要去贺喜，正愁没准备贺礼呢，不然我把你当礼物献出去吧！”
“行啊，你要是不怕我把金麟台变成我的魔窟，那你就把我献出去吧！不过呢，我确实需要你帮我办件事，喜宴后，把那小儿偷来给我。”
魏无羡哼了一声：“你在开玩笑？少痴心妄想！”
“你祖宗我现在到了临近化形的关键阶段，需要一股强大的力量一气呵成。修仙世家千金童子的阳气绝佳，最合适不过了！”，戚容提高了嗓门：“你把他偷来，我便可立即冲开法界完成化形，你我之间的契约也就了了。不然只依靠你这没有金丹的修士之躯，怕是吃到你油尽灯枯也偿不了我的债哟！”
“跟你签订契约的是我，吃到油尽灯枯那也只能是我，够不到你化形那算你倒霉。你最好老实点儿！不然我把你丢给姑苏蓝氏，挫了你的骨，销了你的魂！今天就这些了，你好自为之！”说完，魏无羡起身将两片阴虎符各自圈在符阵中，拂袖离去。
“哼，神气什么？你不给偷，我自有办法。”戚容心里盘算着，看了看木然守在门口的温宁。
翌日，穷奇道之变……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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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赐福
穷奇道之变后，魏无羡已是众矢之的、人人欲诛。
夜风萧瑟，刮过不夜天鎏金的屋檐。魏无羡俯视着誓师大会上义愤填膺的人群，胸中的怨恨之情股股涌动，耳边总有一丝细微飘渺的声音响起：
“冷血无情的人们”
“没人懂你的痛苦，没人听你的辩解”
“你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们都该死”
……
魏无羡不知道自己合上那两片阴虎符的一瞬是否出自本心，他只知道亲眼见到世上最疼爱自己的师姐惨死面前之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是的，他们都该死！
再没有什么是非曲折需要分辨，再没有什么天道人伦值得遵守。
你不是早就想大开杀戒么，那就纵情地杀吧！反正在你面前的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人渣！
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怜惜，这里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都杀掉吧！杀干净了就清净了……
不知过了多久……
四周确实清净了，不再有盛气凌人的指控，也没有呼天抢地的哀嚎，一切都很安静，什么都没有。
魏无羡垂头跪坐在山洞中，双目失神，意识混沌不清，蜷居虎符的戚容还在贪婪地吮吸着刚刚杀戮而得的修士精魂。
[妙哉！妙哉！此一番让我法力大增啊！]
血洗不夜天，众家修士死伤无数。死去修士的精魂被戚容尽数吸走，法力陡增，以致不需要魏无羡直接接触阴虎符就能与其神魂交流。
[不过还是差了一点儿，啧，要不是你被人强行带走，我还能再多吸几口。]
魏无羡呆坐在原地，眼神依旧涣散，木然地想着：
师姐……师姐……
[哎，你快离开这个山洞回到刚才的战场，我们再杀上一会儿？那么多新鲜的修士精魂，我还没吸完呢！]
杀……
精魂……
师姐？师姐……！
“滚”魏无羡阴沉着说道。
[呵，叫我滚？你脑子烧坏了吧？不想回去，那就把眼前这个人杀了喂我！]
魏无羡瞳孔骤缩，厉声喝着：“滚！”
[喂！你听见没有！就是你面前的这个人把你拐走的。你把他解决掉，然后回到不夜天去，我就还你师姐的精魂如何啊？]
“滚！滚！滚！！！”
魏无羡抬起头，怒不可遏地嘶吼，双手在虚空中狂乱地撕扯着。
意识在崩溃的边缘……
他听到好像有人在一声声唤他的名字，有人颤抖着握住他挣扎的双手。瞬间，沿着双臂，一股股灵流注入全身。
刺目的逆光中，一抹蓝色充盈双眸，他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安心和温暖，抖动的双肩慢慢垂下。
他混沌地想着，想倚靠这个蓝色的身影，可它又飘然远去，混杂在影影绰绰的光晕里。
外面刀剑相击的声音他已经听不清，意识被黑暗吞没前，唯独希望那一抹清蓝可以安好……

三个月后——
魏无羡伫立在山岗之巅，狂怒的鬼气如龙卷风一样包围着他。
当初虽然不记得，但魏无羡也心知自己是怎么回到乱葬岗的。
好像再见蓝湛一面啊，但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现在他的对戚容已经没有约束力，自然也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
“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虽有憾，但无悔，今生足以……”
魏无羡双手上下覆着阴虎符，将全身的修为灌注其中。忽然猛地张开双臂，咬合的阴虎符被强行掰开！
[你竟敢背叛我！我要你付出代价！——]
戚容怒目圆睁，尖叫着从阴虎符中冲出，转身卷携着四周狂乱的鬼气潮水般穿透了魏无羡的胸膛！
原本陷于激战的修士们，突然发现面前的凶尸猝然倒下，周身的鬼气突然抽离齐齐飞向山顶，将魏无羡死死围住。
片刻后，包裹着魏无羡的浓黑鬼气四下消散殆尽，连戚容也不见了踪影。
咚的一声闷响，半片阴虎符掉落在尘土里，另一半片在半空中就已彻底碎裂。
跟阴虎符一同碎掉的，还有魏无羡的身体。他原地摇晃了一下，双眼模糊间，看到了一个紫衣少年朝他飞奔而来，还未及他伸出手去，整个人就向后仰倒，随风飘散了……
江澄终是晚了一步……
他失魂落魄地跪在空落在地上的黑袍旁边，怅然望着不远处漫天闪烁的光点，那是魏无羡碎裂千片万片的灵魂。
“你怎么这么狠，连一片魂灵都不肯留下了吗？……”
忽然，不知从哪里飞出了无数的蝴蝶。这些蝴蝶银光闪烁，轻盈飞舞，浩如星辰。它们追逐着空中魂灵的碎片，一片一片地捡拾起，又成群结队地飞往远方。
江澄呆呆地望着，心中一遍遍地告别，热泪已经洒满双颊……

鬼市——
“三郎，你回来了。刚你突然说有急事去处理，都办妥了吗？”谢怜披着睡袍，起身去关门。
花城步入堂屋，坐在椅子上，招手谢怜过来。
“哥哥，送你个玩具。”说着，花城往谢怜掌中放了个东西——
一只青绿色的不倒翁。
“……”
青鬼戚容
“这是玩具嘛？！这就是个烦人精！”谢怜一把把不倒翁丢在桌上，扶额坐下。
“哥哥不要生气，我封住了他五感七窍，我不解开他就是个纯纯的不倒翁，你看。”花城抬手朝着不倒翁脑门的地方就是一弹，力道太大，差点儿把不倒翁弹飞出去，瞬间尖叫声灌满双耳：
“狗花城！！！***放开我！！你就会这点儿捉弄人的小把戏，算什么能耐！”戚容奋力摇摆着，小不倒翁都快被他晃成一只陀螺了。转个方向，他看到了谢怜：“**的谢怜！你这个不知道廉耻的东西！成天跟狗花城混在一起，皇族神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啪地又一个弹指，花城封住了戚容，不倒翁瞬间安静下来，在桌子上微微摇摆。
谢怜抹去一脸黑线，问道：“你能封他入不倒翁，那戚容这是重新化形了？这是怎么回事？”
花城道：“哥哥可还记得那个向我问灵的祈愿者？”
“嗯，记得。”
“他修习鬼道，报了仇得偿所愿。但被戚容要挟利用，助其获得法力成功化形。刚刚我感知到附灵铸铁被毁，所以前去查看，正撞见戚容化形脱走，于是抓了回来。”花城回答。
“那此人现在如何？”谢怜追问。
花城不言，从怀中取出一只锁灵囊。谢怜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叹声道：“都怪我这个害人的弟弟，我早该把他封印起来的。”
花城右掌托出，幻化出一只流光溢彩的琉璃金钟罩，解开锁灵囊，将魏无羡残存的灵魂放入琉璃罩中。
魏无羡的残魂虚弱地漂浮在罩底，微光闪烁，仿佛风中之烛，一吹就散。
谢怜不禁问道：“三郎，这残魂你想怎么办？”
“他魂灵已碎，我放出银蝶尽力捡拾，可惜也不能尽数收回。放入灵殿中慢慢养魂，待他力量足够时，助其化形，留在我这里做个鬼使吧。哥哥觉得这样可好？”
“嗯，这样蛮好，三郎真是个温柔的人啊。”谢怜笑着望向花城。
花城也微笑着：“不及哥哥万分之一。”
十三年后——
谢怜步入灵殿，来到那只琉璃罩跟前，凝望着漂浮在虚空中的鬼火。
这十几年中，谢怜每年都会来看看。
“相比于十三年前，你已经长大很多了。”
沉睡在琉璃罩中的鬼火规律地收缩起伏，像在心跳、像在呼吸。
谢怜对着琉璃罩中的鬼火说：“我今天是特地过来给你讲一个事情。
“我收到一位修士的祈愿。他负琴持剑，逢乱必出，踏遍天下路，问灵十三载，只为寻其一生所爱，可惜终无所获。”
“他只希望有朝一日可寻得那人，生魂也好，死灵也罢，带回蓝家悉心安养。”
谢怜手指轻抚着琉璃罩，疼惜地望着那团鬼火，轻叹了一口气：“又是一个十三年，为何至情至性之人总要饱尝分离之苦，不知你是否就是他的苦寻之人……”
沉吟半晌，谢怜舒眉浅笑道：“看你魂体蓄养渐成，假以时日，三郎给你一副身躯，你便可重回故地，尽未尽之事，了未了之情。愿你与他再度重逢，安度余生。”
谢怜左手扣诀，右手伏在鬼火之上，心中默念——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数月后，
玄羽献舍，老祖重生。
——Fin——

嗯，更完了～～各位观众老爷们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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