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在这个设定的世界里，爱蹲墙角的不外乎三种人。
第一种，不怀好意作奸犯科的。
第二种，还是不怀好意作奸犯科的。
第三种……仍然是不怀好意作奸犯科。
此刻银色卷发的男人正百无聊赖蹲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墙角，他身上穿着普普通通的一套白色水纹和服，只套了一只袖子，露出内里黑色的贴身衣物。他无精打采地盯着外面来来往往匆匆而过的人群，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也似乎只是单纯地在发呆。角落里很黑，在街边的话只能看到男人异于常人的一头银色卷发，以及血红色双眼微微映出的荧光——按时间算早就过了白昼的轮息，宝贵的资源是不会被浪费在罕有人走过的小巷的，特别是在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江户城中充斥着的紧张空气有如实质，或许大部分人并没有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是比往日大大缩短的“白昼”时间已经让城市中弥漫起了不安的气氛，就连街道上的射灯，也要精打细算竭尽全力保持着最低能耗。
银发男人蹲得很稳，就仿佛一块沉默的石头，但他的眼神却随着街道上来往的愈发疏落的行人，露出越来越疯狂的意味。
再晚一些，大概就真的找不到合适的猎物了……
“真是岂有此理！！”
远远传来高声的斥责。
“明明是这个城市的问题吧，居然怪圌罪在我可爱的宠物身上……见鬼的寒酸地方，居然这么早就关闭了主光源——”
突兀的尖利嗓音让一直保持不动的银发男人倾了倾身子，在他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出现了一头很棒的“肥羊”——大腹便便、衣着高贵、神态倨傲——最重要的，那是一头有着黝圌黑肤色、面庞红圌润的“肥羊”，此时正在愤然地向身边的高瘦随从说着什么，语气里充斥着颐指气使的傲慢与仿佛理所当然一样的高高在上。
“据说是刚刚发生了大案，”他身旁的随从样的人殷勤解释着，“所以对出入境的盘查严格了许多，您的那些……”
两个人，地位不低，衣着和口音不像本地人，应该是别的城市过来的重要人物。
似乎是被刁难了，然而只做出在街上谈论发泄的动作，大概也没有太雄厚的背景。
完美。
银发男人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短棍，因为不怎么趁手而撇了撇嘴，慢慢地站起身。然而就在他打算冲出去将那两头肥羊拖回小巷敲昏的前半秒，一个一身黑衣的矮个子男人突然出现在视野里，与那肥羊擦身而过。男人与肥羊的肩膀碰撞了一下，并不重，然而感觉被冒犯的肥羊勃然大怒扯住那个看起来有些惊慌的矮个子男人，大概原本就心情不好，不依不饶掸着肩膀的衣料就是破口大骂，矮个子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直到肥羊自己都觉得无聊了，才如临大赦一样后退几步，转身匆匆而去。
“真是粗圌鲁又混乱的地方，”肥羊鄙夷地看着撞到他的那个矮个子男人跑过街角，仍然拍着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一脸厌恶，“出城的手续到底什么时候能办完，下次我再也——”
他的动作忽然僵住了，嘴巴大大张开。
“我的钱包呢！！！！”

一口气跑出去两条街，矮个子男人才停下了脚步。他微微喘息着，左右看了看，转身躲进另一条暗巷，走了几步后却突然回头，没等迈步就与身前黑暗中的一个人狠狠撞在了一起。那个人的身体就放佛一堵墙一样，令矮个子男人差点跌倒到地上。
“！”
“喂我说小哥……”被人中途杀出抢了猎物的银发男人没好气地揪住矮个子男人的衣领，用力将人按在了一个角落里，堵住了对方可以逃跑的所有路线，手里的短棍粗暴地拨圌弄着对方的衣兜，最后挑出一个一看就不是矮个子男人能够拥有的精致钱包，“你老妈没告诉过你事情要有个先来后到吗？”
银发男人得意地笑了笑，挑衅一样以缓慢的动作从钱包里掏出一枚铜板，看到那枚铜板的瞬间，矮个子男人毫无特色的下垂眼突然眯了眯，但马上又回复了之前那种毫不起眼的迷茫。
那枚被摩挲过很多次、边缘已经隐隐发亮的铜板上，只刻了一个圆形的图案，周围是逐渐加粗的放射状线条。
——那是一轮太阳。
银发男人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咕哝着类似“发财了”之类的话，正要仔细翻检的时候，听到了远处的喧闹和那个肥羊极有特色的尖利嗓音。本想着对方不可能察觉到这边的黑暗中潜藏着两个人，眼角却捕捉到不远处的一丝亮光——另一枚同样的硬币正静静躺在他们进来的那个巷口，恰好落在旁边的暗淡射灯的光圈中，在平坦整洁的地面上格外显眼。
“那里——我看到了——那是我的——”
声音越来越近，银发男人紧攥着那个钱包，退后的同时才发现这条小巷其实是一条死胡同，而他离开原来蹲守的位置已经太远，顿时脸色铁青。
“你是故意的？”明白很难脱身，他揪着矮个男人的衣领，低声吼着。
很难相信对方是从得手后就发现了一直跟在后面的银发男人，在将其带入死胡同的同时也在街道上留下了如此明显的痕迹。
究竟有什么……
“我们是江户警圌察！”显然那个被偷的肥羊第一时间就报了警，托那枚该死的铜板的好处，警圌察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巷子里有人，他们迅速掏出了武器，“举起手接受检查！”
那个矮个子的男人看了银发男人一眼，扭头刷地举起了手，原本的面无表情眨眼间就换上了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态，他大叫：“我投降！投降！都是他逼我圌干的，东西在他手上！”
“喂你——”银发男人愤怒地想要说什么，然而散乱的光线已经照了进来，刚好照亮了他一手拿着钱包，一手正要挥舞短棒的动作。
“砰！”巷口的警圌察们选择了鸣枪示警，或许是因为江户城里刚刚发生了大案不久，他们比起平日更加的倾向于直接采用暴力解决问题，矮个男人已经乖乖趴在了地上，银发的男人很明显犹豫了一下，接着就咬了咬牙丢掉了手里的短棒，被一拥而上的警圌察按倒在地。
从层层的人墙间隙里，银发男人瞥见了矮个男人眼里一闪而逝的得逞的笑意。
TBC

感觉会有BUG，还请宽容对待
02
“3580-7985号，抢劫罪，已验明身份，流放执行。”
当被用武器逼着走上一个破破烂烂的平台，然后被绳索悬吊着扔到漆黑一片的流放地时，坂田银时还在愤怒地大骂着，巨墙上的两名士兵的面孔隐没在黑暗中，半空中厚重的金属门被缓缓拉上，随后是几乎听不到的落锁声。
跌落在一片石壁的银发男人动了动手脚，身边响起咕噜咕噜滚动的声音，他咳嗽了几声，摸索着爬过去，在一个光滑的球形的东西上掏到几个洞。
“真是倒了血霉！”坂田银时咬牙切齿地叹着气，扔开了手里的那个已经没有丝毫皮肉的骷髅头，站起身的时候因为肋部的疼痛踉跄一步，传来的“噼啪”声代表他似乎踩断了地上的一根大圌腿骨，不过也顾不上什么对死者的尊重了。
这里是流放地，是所有不法之人的葬身之地。
自从六十年前的那场世界大战所导致的核冬天以来，地球的人口已经从当年的95亿锐减至不足5亿。据载战争的最后，孤注一掷的领导者们不约而同选择了核捆绑，长久以来一直悬在人类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坠落。数亿吨因为核爆升腾而起的尘埃和烟雾迅速抵达同温层，臭氧层遭到了不可逆的破坏，遮天蔽日的烟尘包裹了地球，脆弱的地壳在裂缝处凸起火山，大地变成了冰与火交织的世界。
幸存的人们不得不分批躲进了地下，但由于资源的短缺和对于未来的惶恐，再加上战争时期国家间的血圌债，很快就发生了难以遏制的暴圌动，等到地面下的战争结束后，地球上已经没有了“国家”这种称呼。残余的人们按照所处的地下领域组成了十几个新的执政圌府。出于这场毁灭性惨剧的成因，销毁剩余核武器及核设施的法令被所有执政圌府一致通过。所有核武器的反应部分被拆卸后分批深埋，地面和地下核电站统统关闭，燃料棒同样被埋进了不为人知的地方。核试验场及地下发射井被永久性封堵，甚至包括关于核武器的所有文字图片资料，也全部被付之一炬。
核，变成了所有人类的禁忌。
对于当时已经无比依赖核能的人们来说，做出这样的决定无疑是极为痛苦的。已经高度机械化的发达社会突然退步至连原始的农耕社会都不如的地步，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虽然能够因为地热而不至于沦落至因冻毙而种族灭绝，但食水和药品的短缺依然使幸存的人口开始了不可逆的负增长。
最终，执政圌府以武力统合了仅剩的资源，包括残留的一些空天机械和工业设备，早已被淘汰出能源市场的石油和煤炭又重新回到了人们的生活中，凭借着还不太成熟的有机物合成技术和因为能源燃烧不充分而愈加污染的地底空气，残存的人类苟圌延圌残圌喘着，进入了长达12年的配给制。

但很快地，就在一切稍稍安宁，人类逐渐习惯地底的生活后，另一些问题却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暴露了出来。由于地表植物几乎灭绝殆尽，食物组分缺乏了重要的一部分，大批的人出现了抵抗力下降、营养不良等现象，更严重的是，因为没有阳光照射，新生婴儿骨骼发育不良的比例大为增高。而核设施的全面封圌锁，导致人工太阳圌根本无从谈起，本就捉襟见肘的能源也无法负担成本高昂的仿制阳光项目。随着时间流逝，人类的平均年龄几乎已经到了战争前的三分之一，劳动力的缺失和残弱人口数量的膨圌胀直接导致了本就脆弱的社会的进一步动荡。
就在这时，一支地质勘探队误打误撞跌入了某个人类从未抵达过的、地势极深的熔岩湖流域，在伤亡惨重之后，这支勘探队的幸存者带回了一种罕见的矿石。
以现有留存的设备，人类无法解析这种矿石的详细组成成分，但令人惊喜的是，这矿石拥有非常奇特的性质，在特定的湿度下会转化成为类似黑体的物质，吸收所有照射圌到其表面的辐射，而离开这个湿度后，又会以一定的速率将之前吸收的能量以相同的方式辐射圌出去。最重要的是，单位矿物能够吸收的辐射量极为可观，无论多少波长的辐射都可以吸收，而且在吸收与辐射之间几乎不会有能量损耗。
这种特殊的矿物被称呼为“光池”，在几个联合执政圌府凑出的几十名航天科学家和数百工人不分昼夜的紧张工作下，一个简易的地下发射塔被迅速建设完毕，人类仅存的几架空天飞机被拉出仓库仔细比对，最后，一艘被临时命名为“希望”号的空天飞机载着468公斤的光池和仿臭氧隔蔽装置呼啸着越过地平线，穿过终年弥漫的浓厚尘雾，冲出了地球，进入太空。在5天的环轨飞行后，由于被尘雾层干扰了通讯信号，希望号坠毁在预定的降落点600公里外，飞行员全部牺牲，但那批在太空中饱受光照、又被严密保护的光池得以保存。等到人类再次付出不小牺牲，在地面上寻找到飞机残骸的时候，光池正散发着强烈的金炽光线，几乎令人看不出原本的形状，在光池四周，几十年没有阳光笼罩的大地竟然萌芽出丝丝嫩草。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嚎叫着奔跑上去，脱去防护服令温暖的光线照射在裸圌露出的皮肤上，不少人甚至不顾双眼的不适而一边流泪一边盯着光池，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受到如此强烈的刺圌激，当场就有几个人失明。
光池被迅速放入湿度维持装置中，重新变回黑漆漆的摸样。搜索队激动万分地将这人类的希望运回地下，等到装置被再次打开，地下世界如同获得神之恩赐一般，在这绝不可能的地底，得到了阳光的眷顾，所有人沐浴在久违的阳光下，新生一样虔诚跪下，感念于人类不曾弃绝的命运。
时年，冰河历13年，光明历元年。
TBC

03
拖着沉重的脚步，坂田银时唉声叹气走上了楼梯，在楼下的登势老太婆冲出来索要房租之前就砰地一声锁死了房门，只剩下激起的浮尘和空酒瓶子砸在地面的声响。
他被驱逐到流放地已经两个月了。
47年前，光池的发现给漆黑一片的人类社会带来一丝曙光，但很快，这种近似狂热的喜悦被一个个接踵而至的坏消息浇熄。由于活动范围被局限在了地下，包括石油、煤炭在内的重要资源极为有限，工业配套设备的短缺和重拾火电而带来的种种问题也由于空间的窄小而不断加剧。而被看做足以力挽狂澜的新能源光池，由于科技的倒退根本无法进行更深入的研究与利用，已探知的储量完全不够所有的地下人类进行分配，即便是已经探测到的原矿，也因为大部分位处于地势极深的熔岩湖区域，开采难度很大。
这就好比一个人被关在囚室中，整日挨饿受冻十几年，有朝一日终于得到了牢笼的钥匙，但等他迫不及待打开牢门后，才发现那门狭小得只能让他伸出去一只手。
当时的人类就处于这种尴尬而又残酷的状况中，命运的天平一边是黑暗中无数的危机，另一边则是温暖明亮的阳光——要么少部分人健康地活下去，要么大家一起完蛋——经历了无数的争吵、谩骂、愤怒和冲突后，执政圌府最终动用了武力，将全体人类划分成两大类：精英们得到了在阳光下生活的权利，而那些老弱病残又无一技之长的，全部被分配到军事化管理的工厂中，终日工作只为换得一小时强度不足的光池照射。至于失去了劳动能力和违法之人，会以“探索光池矿”的名义被给予少量的生活物资和生产设备，接着就全部被驱逐出地下城市，不得不前往未知的黑暗中。
绝大部分病弱熬不过几天便会死去，仅有寥寥之数有幸发现新的光池矿，却因为没有能力将其送出太空而不得不以交易的方式与执政圌府换取粮食、物资以及几乎是施舍般数量的充能光池，紧接着，刚刚喘了一口气的人们又会被重新驱逐向更加深远的黑暗。
就是这样苟圌延圌残圌喘着，竟也让这些放逐之人在城市之外的黑暗中慢慢建立了聚居点，不得不感叹人类群居动物的天性，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也能躲在灭绝的罅隙间建立自己的居所，扶持存活下来。
——这些放逐之人的城市，就是流放地那无尽的死之荒凉之中所诞生出来的，难看却又坚韧燃着的野火。

两个月前，坂田因为抢劫的罪行被当场抓捕，更由于涉事的人员有遥远大城市的王子和外交官，整件事被以极高的效率处理完毕，最终给出了一个“流放”的结果。他被扔出了地下城市的外壁，象征封圌锁的厚重金属门在眼前无情合拢，悄无声息的黑暗中，他只能一边摸索一边蹒跚而去。等他抵达这个聚居点的时候已经饿得两眼发花，衣服则通通成了破布条，打听清楚后才知道，这里居然是他原本要去的那个聚居地的反方向。
无路可去的银发男人在附近嘀嘀咕咕，试图操圌起老本行，却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态，也低估了能够在流放地存活下来的人们的实力，直接被砸倒在一片乱石间。
“咳——居然说是因为我的头发……白色卷毛又怎么样，我又不是自己想要自来卷……”
就在他头破血咧龇牙咧嘴试图挪开肚子下面那块尖石以便能够死得舒服一些的时候，一个老太婆救了他。
“喂，别死在我家老头子的墓上。”老太婆这么说着，无视地面的乱石，一路将坂田拖回了自家开的小酒馆——其实说那是小酒馆也并不准确，因为这家店能够提供的，最多也就是泛酸的合成酒，与阳光时代地表上用粮食酿造的酒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但即便是这样难以下咽的东西，也吸引了不少老主顾。
无它，没有明天的日子里，人们总是更倾向于用什么东西让自己心情好过一点。
“所以说啊，这还真是让人不爽啊。”
又逃脱了一轮“房租追讨战”的银发男人蹲在似乎就要垮塌的房顶上，自言自语一样大声叹息着。他身上穿着已经看不出本色的水纹和服，腰里插了根看不出材质的木刀一样的东西，类似柄的位置歪歪扭扭刻了“洞爷湖”三个字，头发乱糟糟，肤色苍白眼里布满血丝，一边挖着鼻孔一边盯着对街斜角的一片深灰石顶。
相比于酒馆还算整齐的门面，对面是石料搭建成的连片的两层矮楼一样的东西。经过数十年的探索与建设，地面之下早就已经被人类难以计量的生存欲圌望挖掘得千疮百孔，大部分聚居地都基于过往大城市的地下设施而建设，要么是蛛网一样的孔道式结构，要么就是巨大的空腔之下的成片的小型建筑。相比于前者，倒是后者巨大的空间能节省不少照明能源，虽然工程不小，反而更加常见。流放地的建筑样式可能会千奇百怪，但建筑材料基本都是石料，毕竟在这地下，还能有什么材料比石头更多呢？窗户之类的东西早就绝迹了，仅仅在建筑房屋时保留数个弯曲的通风孔洞。门之类的东西也由墙面转移到了地面——流放地的人们早就发现，与其为门轴和门板的材料苦恼，还不如在地面设置滑轨和盖板来得方便。曾经有人在房屋内设置了地下室，从外部的开放入口进入地下室后再从地下室楼梯进入主建筑，但自从发生地下温泉水蔓延淹没整条街从而导致一条街所有人要么在家里被蒸熟，要么在游出地下室的过程中被煮熟的事情后，流放地大部分建筑都做了改建。一层设置成类似杂物放置或者店面的开放式格局，二层以上才是正式的房间。人们通过一层的楼梯和两层楼之间的盖板进入二层，所以流放地大部分建筑都在两层以上——当然，鉴于地下空洞的高度有限，能够超过4层的“楼房”比仅有一层的房子更加稀少。
正对着酒馆的，就是这样一排歪歪扭扭的石料公寓，居民多数是有些本事的年轻壮汉，街头立着一根高高的石柱，将大小不同的光池高高挂起，虽然暗淡但昼夜长明，用宝贵的阳光微微照亮了这条黑暗地底的街道，在逼仄的房屋间拖出长长的阴影。
——这当然不是因为奢侈之类的理由。流放地缺乏资源和设备，无法维持光池存储的恒湿环境。交换而来的蓄了阳光的光池往往不能持久保存，除了少部分被放置在仅有的装置中用于应急，大部分都会像这样直接挂在室内或者街道。只有能够得到体积最大光池的人才能将自己的战利品挂在那唯一的高柱之上，随着阳光的洒落，这个人也会无形中成为一条街道的首领，有资格带领其余的人深入周边地底寻找新的矿脉。
TBC

04
各种各样的不得不以探索维生的人们在流放地聚集起来，形成组织。有的九死一生成功带回珍贵的矿石，有的则一去无回也没什么人再提起。反正那些大城市之中总有被驱逐而出的人们，资源有限的情况下，无用之人毫无价值，不管是在城市里还是在城市之外的流放地，倒是出奇一致地维持着这样的残酷观念。
坂田银时目前所在的这一大块流放地被称为“歌舞伎町”——当然，歌舞伎什么的是绝对没有的，只是第一个涉足这个黑暗之所的流放者兴之所至起的名字，据说那家伙在被驱逐前所居住的地方也叫做歌舞伎町，是城市里罕有的奢靡享乐之所。而自从那个命名者率领一群人去探寻新矿脉一去不回之后，唯一保留下来的，也就只有这个名字了。
在这片天然洞圌穴中，纵横交错排布了数条歪歪扭扭的“街道”，登势所开的酒馆正正被三圌条街道包围着，大致处于中心的位置，借着地利，不仅做些买酒的生意，也被大多数人选作秘密交易的地点。珍惜的地底生物、漂亮的化石、隐秘矿脉的信息，大量的消息和物品在这不大的酒馆里被交换着，却甚少有争斗发生，在三圌条街道间维持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平衡。
托了酒馆的福，歌舞伎町的高屋矮檐在流放地间堪称繁华，坂田也很快找到了足以糊口的捞钱法子，就这么安顿下来。很快的，“万事屋阿银”的名声也在歌舞伎町慢慢传开。探索、谈判、夺还、押运，除了登势有意无意牵线搭桥的生意之外，坂田自己也还算漂亮地完成了几桩委托。再加上他被流放的原因——抢劫远方大城前来拜访的王子——在这种地方，实力才是名片，早先那种因为缺食少水还因为发型这种莫名其妙理由被趁火打劫的状况倒是再没有发生。
这三个月里，坂田一直“租住”在登势的酒馆——实际上是一次租金都没有付过，倒是曾经帮助登势驱赶过几回不怀好意前来找茬的恶汉们——看似缺乏干劲的死鱼眼，一旦认真起来就没有什么任务无法完成，无论面对的是怎样的对手，都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打发掉，这样的说法也慢慢流传开来。生意做的时间长了，各色人等倒是见得多，也见识了流放地里的人们是如何挣扎求存。登势的情报生意且不说，托了歌舞伎町人口众多，资源丰富的福，也有着那种依靠粗陋手艺制造出想象之外的机械的老头子，能够打磨出媲美军队高级制式装备的武器商，以及隐藏在酒屋和茶屋的看似搞笑荒诞实则强悍无比的陪酒男和女装大佬们。
流放地的光池来源除了明面上的光池矿探索之外，珍稀物品和资源矿脉的交易也算其中一项。自从人类大规模迁入地底以躲避地表的酷寒之后，对于地底的探索倒是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尤其是地底的野生生物——那是早于人类几十万年就已经藉由自然法则所生成的最适应地底生活的姿态，无论是新研发的挖掘设备还是地底建筑的规格形式，过去的人们想必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向蚂蚁们虚心求教——退而求其次的话，地底也可说是宝藏处处。那些地下大城之中，也并非每一座都有着发射塔，但是依靠丰富的地下资源，也有使用石油或煤炭来交换光池的城市存在。在流放地中，探索队仍然是主流，但其上下游的武器、食品、情报等的贩卖也应运而生，无异于那些大城市的暴力向缩影。甚至在规模较大的歌舞伎町，不但有着成规模的定居区域，也存在有享乐之处，虽说简陋，也是让那些终日游走在九死一生边缘的人们足以醉生梦死的地方。
有心寻找的话，乐子倒也不少。

托了登势的福，坂田在流放地的消息也堪称灵通，诸如谁家的团子最好吃谁家的武器最受欢迎谁有食物合成机的路子谁有探索队的武器门路什么人不能轻易招惹什么人可以放心大胆地殴打——仅仅两个月间就已经摸得门清。从一个人的言谈举止和身上装备来猜测对方的身份和长处，除了是作为万事屋老板的必备技能以外，也慢慢变成坂田在没有工作的闲暇时的乐趣之一。
就比如酒馆斜对面住着的一名不常露面的黑发男人。坂田对他产生兴趣的原因很复杂，使用枚举法的话，大概可以列举如下：
第一，这个男人没有工作，也不常出门，却衣食无忧，房屋不小；
第二，这个男人每天都有访客，每个人来的时候都急不可耐，走的时候却又心满意足红光满面；
第三，就算以同性的角度来看，这男人的长相也相当不错。
——综上，坂田得出了一个满怀恶意的结论。
倒不是说坂田对这个男人有什么其它的想法，只是就这样堂而皇之在登势老太婆的对面搞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像是完全不会知情的样子。靠出卖圌身体来换取生存必需品的事情在流放地也并不罕见，但单纯以此维生也绝对是死路一条。更何况——
躺在万事屋窗台上的坂田银时斜眼盯着对街房屋的黝圌黑的石墙，眯起了眼睛。
再怎么样，这“生意”也好得太过分了。
还有啊，一个小时也就算了，进去五分钟就出来的那些人，也未免太可悲了一点吧。
眼看着对面又是一个主顾上门，银发男人伸了伸懒腰，从窗口轻巧地跳到了地面上打算去吃点东西，抬眼时却正好看到那名访客匆匆登上黑发男人房屋的楼梯。这一眼望去，那人正回过头来扫视着周遭，露出一张不起眼的平凡脸孔来。看到这张脸，坂田整个人都僵硬住了，直到那名个子不高的访客撬开盖板，敏捷地闪上二楼之后，他才大吼了一声“你这混圌蛋！”径直冲了过去。
TBC
下章十四终于可以出场了。

05
凯瑟琳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手里的杯子，时不时将石头制成的容器举到与视线相平的位置仔细观察——酒馆里的光线太昏暗了，能源有限的情况下并不会刻意使用过分明亮的照明，虽然也算是有意营造出这种蝇营狗苟不怀好意的气氛给那些见不得光的家伙们，但若是对方想要对着酒馆不利，多少也要有所准备。
嘛，虽说楼上有一个赖着房租的免费打圌手，不过考虑到那家伙动手后的战损，还是风平浪静比较好。凯瑟琳这么想着，一边心不在焉地在吧台里面码放那些酒杯，一边瞄着酒馆内散坐在吧台和几张石桌周围的来“喝酒”的人们——特别是他们的钱包。
小偷出身的凯瑟琳在寺田屋已经待了三年，之前一直在流放地闯荡，虽说手艺不错，但运气实在是太差，总是碰上赔本买卖，三番两次下来穷困潦倒走投无路，多亏了登势的收留才有了一个能容身的地方，从此对寺田屋死心塌地。因为嘴巴太厉害，不太招人喜欢，不过她本人倒是不在意这个。在吧台工作的时候能观察到形形色圌色的人，以她做小偷时练出来的眼力，一旦有事发生也总能提前瞧出些端倪，算是登势的一大助力。
说话最大声的一看就是最近出外探索收获不错的，一边谈话一边偷瞄门口的大概背了不少债务，只顾喝酒完全不理别人的可能刚刚从什么险地死里逃生，坐在最显眼位置故意露出腰间武器的一贯是在待价而沽。而角落里——
角落里的那个男人已经独自坐了很久，手边的酒却半滴没动，他披着一件肮脏的斗篷，兜帽拉得很低，只露出因为长年不见光而变得苍白的下颌，刮得很干净没有蓄胡须，年纪应该不大。凯瑟琳记得清清楚楚，那个人进门的时候，曾经以一种几乎让人注意不到的方式绕过了正剑拔弩张的两名大汉，坐下后又干脆利落地丢了一把铜币进吧台，有好事者妄图上前搭话，却在看清那个人腰间绑着的武器以后半信半疑退了下去。
——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凯瑟琳嘀嘀咕咕，在这样的酒馆干久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老板娘寺田登势听说年轻时就威名远播，老来也是手腕圆滑愈发老辣，流放地充斥着三教九流，能保命自有一定的本钱，若不是实力够硬纵横来去，便是背景莫测手眼通天。
那个已经赖了两个月房租的卷毛是前者，这个沉默的神秘男人想来大概也是同样的类型吧。
酒馆里喧嚣如常，那个男人继续枯坐。就在这时，门外突然爆出一声高喊，然后就是一片叮叮咣咣的声音，响了不一会就沉寂下去。有好事者探了探头，只能在昏暗的光下看到街道对面的房子门口烟尘滚滚，不时传出大喊大叫的声音。不一会，两个人影从烟尘中钻了出来，大步向酒馆走来。打头的人身材瘦削个子不高，半长黑发，眼角下垂，样子平凡。他身后的人则有着一头极为明显的银色卷发，瞪着一双死鱼眼骂骂咧咧，正是最近在歌舞伎町声名鹊起的万事屋。两个人紧挨着走进了酒馆。
“也太嚣张——”
凯瑟琳听不太清那个一直赖着自家房租的卷毛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但是很明显能看出来是一种狡诈的兴奋之色。
“如果你不答应的话——”
他们径直走向吧台，声音也清晰了一些。听起来像是银发男人在威胁，而被他威胁的对象——那个毫不起眼的年轻人正皱着眉头，虽然是不耐烦的脸色，也尽量做得不引人注意。他嘴唇动了动，说了什么，听清话语的银卷发男人一巴掌拍到了吧台上，杯子们跳动一下，发出咔嚓的脆响。
“原本还觉得你们是有点胆子的，就这么小瞧人吗？你以为我是谁！喂喂喂——小哥，你们可是在——”

“我答应你。”
出乎意料的，不是那个被坂田银时纠缠的平凡脸，而是一直坐在角落里滴酒不沾的那个神秘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走动时斗篷微微露出缝隙，可以看到腰间挂了什么长条状的东西。
银发男人——坂田银时疑惑地转过头，在近距离看清那个男人的脸以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托那个男人走近了吧台光源的缘故，坂田看到了一张半沉浸在阴影中却依然勾勒出英俊线条的脸孔。苍白的脸色，高圌挺的鼻梁，青色的瞳孔，眼神锐利而专注。是一张让人看一眼就会印象深刻的脸孔。
是他一直都在注意着的，那个住在寺田屋对面的男人。
然而坂田的惊愕只持续了一瞬，他注视着神秘男人的脸孔，些许的茫然和疑惑慢慢浮现出来，又被一个挑眉的动作全部隐没下去。
“你凭什么——”银发的男人挪开视线漫声说着，做出一副大咧咧毫不在乎的模样，眼睛乱转看着酒吧里那些半看热闹的人，像是在暗示什么。
“无论你的要求是什么，”神秘男人打断了他，头微微侧过去，手搭在了腰间，“我答应了。”
看到这个人走过来出声，原本被坂田纠缠的平凡脸孔的青年紧紧闭上了嘴，低头站到了神秘男人身后。酒吧里坐成几堆的酒客们不怀好意打量着这边，样子像是介于看热闹又或者想要趁机捞些油水之间。站在吧台后的凯瑟琳轻轻咳嗽了几声，手里正在擦拭的杯子重重放在了吧台上。
“想惹事的滚出去打。”她干巴巴地高声说，带了点不知是哪里的口音，说话的对象模糊不明。
坂田银时迅速转头看看她，又看看那个神秘男人，挠了挠卷发嗤嗤笑起来。
神秘男人和平凡青年只是静静看着他。
“好吧。”笑了很久后坂田坦然自若慢慢地说着，以一种连凯瑟琳都少见的语气，言语里的恶意满满地都要溢出来了，“无论什么都可以的话，这里确实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
他挑起一边的眉毛，咧开嘴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换个地方。”
TBC

06
酒吧楼上就是万事屋的办公场所，不过既然被叫做是“万事屋”，那么这里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居住及接待客户的地方，真正的工作，几乎全部是在外面完成。
从侧面的楼梯攀爬上来的时候，坂田刻意让那两个人走在了前面，平凡脸的男人一直保持了半侧着身的姿态警戒着，而那个神秘男人的手则是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腰间的武器。两个人的脚步都是又轻又稳，肯定受过足够的训练，尤其是平凡脸的男人，完全听不到脚步声。
短短的楼梯几步就爬上去了，但是紧绷的气氛没有任何缓解，房间里的家具简陋，光线微弱，空气中却仿佛漂浮着一股微微的甜味。
站在万事屋的客厅中央，神秘男人站得笔直，他只是四下扫了几眼，完全没有入座的意思。
“三成。”他这么说。
坂田银时一屁圌股坐进了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双圌腿抬起搭在了面前的桌面，咧开嘴：“谈生意之前，起码要先互相介绍一下姓名吧。”他指了指自己，“坂田银时，人称‘万事屋阿银’。”
男人闭嘴瞪着坂田足足十秒，然后向后伸手拉下了头蓬的兜帽，露出一头黑色的短发，没了阴影的遮护，他眼里那种锐利的意味直白地暴露出来，他本人似乎也没有任何要掩饰厌恶态度的意思。“内藤隼人。他是大山杀鬼。”他随意向身后比划了一下，接着用公事公办的敷衍口气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报价，“三成。”
站在他身后的平凡青年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坂田将两个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略略坐直了身体，摇着头：“不行不行，你们做得可是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三成太少了，我要五成。”
内藤微妙地抬了抬眉毛。
在流放地，足以被称为“一本万利”的生意并不会太多。军火算一种，天然粮食算另一种，有鉴于流放地普遍处于物资短缺的状态，金钱在某些地域根本不能通用，反而是另一种东西成为了硬通货，那就是阳光。
确切来讲，是存储了阳光的光池。
随着时间的推移，覆盖在地球上空的尘雾必将会慢慢散去，但已经被破坏殆尽的臭氧层能否恢复至今仍然是人类各项科学研究课题中最为重要的一个。保留了残本的科技力量的人类固然可以加速地面生态速度恢复的过程，或者拿出其它的替代方案来重新回到地面生活，但以现如今的大气状况，尘雾还将保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的计量单位，是以十年计。
所以在当下，阳光的采集与获取依然是掌握在少数人——少数政圌府手中的绝对力量。特制的飞船，改造的发射设施，大规模的保存设备和运输设备，完善的后勤，这些都是那些有着绝大规模人口和科技力量的地下雄城才能维持的东西。而在流放区中还算属于中等偏上规模的歌舞伎町，放在最近的那名为“江户”的城市中，可能也就是两三圌条街道的程度。
如此明显而巨大的差异原因就在于——地下城市那号称铜墙铁壁的外围隔离。

说是“铜墙铁壁”，但实际并不是由铜、铁等金属来完成，而是石料与类似的塑料等化合物完成的巨大墙壁，比之金属更加坚固，也不易腐蚀。那个是流放地里这些罪犯、渣滓、下圌流胚子们一辈子都无法逾越的鸿沟。由于资源的稀缺，被判定为“无用的”、“有害的”之后，就会以城市的名义做出审判，将人如同废品一样驱逐出去那个毫无破绽的巨大的隔离墙。起先是为了给地下城市提供足够可靠的支撑结构，隔离开地下的洪水、熔岩、猛兽等的天灾，现如今也成为了流放地的绝望之渊。明明一墙之隔就是文明与科技的乐园，空中有着巨量的光池足以实现日夜的更替，哪怕最低等程度的工作也不至于被饿死，而墙外的人们就只能向着黑暗深处进发，以命博回那一点点的光池矿，用来换取维持生存的基本保障。
就连新的货币上，都改为镌刻了太阳的图腾。
所以比起外出探索所需要的军火与供给，更加隐秘却暴利的生意，就是——
阳光走私。
坂田银时在尾随那个曾经陷害自己的平凡青年闯进对面曾让他浮想联翩的房间后，面对的并不是他曾经不怀好意用枚举法设想出来的淫圌靡场景，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加令人震撼的场所——亮度足以刺瞎人眼的，挂满了光池，充满了阳光的舒适房间以及在流放地根本不可能看到的嫩绿色的天然植物——隔壁还有摆了好几排的、装得满满的恒湿容器。
流放地的任何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是无价之宝，更别提聚集了如此惊人的数量。如果消息被肆意走漏了，恐怕这个隐秘走私点的老板将永无宁日吧。不过换句话来说，时至今日竟然没有走漏消息，是该亏了据点里那个俊秀的青年所作出的伪装，还是对面登势老太婆的庇护呢？狮子大开口的坂田脑子里一边转着这些念头，一边猜测着面对人的身份。
内藤隼人和大山杀鬼无疑是假名，有着如此规模的“库存”的阳光走私贩，不仅自身已经是流放地有名的大型组织，背后必然也是有着那些大城市的内部高层蛀虫的支持，相对于歌舞伎町的地理位置，或许就是江户城内的什么高官也说不定。将光池走私出来，向流放地的人们换取珍贵的矿物、珍稀的猛兽，以及其它大城市的信息，收入自己的私人囊中，甚至在流放地招兵买马培养自己的私兵势力，虽然罕闻，但也不是绝无仅有。
所谓“铜墙铁壁”，在内部蛀虫的啃食下，虽不能说徒有虚名，但那些细小孔洞，早就已经充满了财富的味道了。
TBC

一直停留在对面维持阳光生意的和内藤隼人几乎一模一样的那个黑发男子。前几天为了追踪大山杀鬼而闯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那个人……
“他们没那么简单。假发。”坂田面无表情掏了掏耳朵，“两个人都受过训练，和我们有着一样的味道。”
——这可不是小家子气的走私贩子能够散发出来的味道。
“说过很多遍了，不是假发，是桂。”被称呼为“假发”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也站起身走到窗边，不动声色地盯着对面漆黑厚重的石质墙壁。楼下酒屋里的喧哗若隐若现传来，隔了几层石板听着模模糊糊，“你的意思是，‘他们’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就算不是，也是麻烦的家伙。”坂田打了个哈欠，又毫无形象地抠起了鼻孔，“你觉得能有多少人可以随意从江户外墙穿过？”
桂看向他：“没有这种人。”在绝大多数人的认知内，没有人能够在江户城的法律之外穿越那道铜墙铁壁。
“算了吧，那个吉米君，”银发男人的表情带着点微妙，“就是个能玩穿越的。因为他，我才会被那个Baga王子的人堵在巷子里……”
回忆起了不好的记忆。原本只想轻松抢劫一下然后去主动自首，顺理成章被流放，结果不但被人半路截胡，更是被苦主带人围了个正着，虽然仗着身手好没被怎么样，但谁知道那位竟然是另一座大城的继承人，当面对质下，上面也不好插手。
结果在临时拘留的地方被好好“招待”了一顿。
“所以，”桂瞪大了眼睛，“你花了一个月才联系到我是因为——”
坂田闭眼挠了挠头，大咧咧地说：“啊没错，就是因为被丢出来的时候差点就直接去了天国呢，虽然是个吉米，但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玩把戏还真是让人不爽啊。”
并没有怨恨或者愤慨，不，与其说是怒火，在这高墙之外的流放地又再次见到那个害惨自己的小子，坂田反而表露出了相当程度的警惕。贪财的表象或许是一部分真实，但是对于对方是通过何种渠道进入江户，也真的起了好奇心。
结果在试探的时候被毫不犹豫回避了问题。
“那个多串也不是省油的灯哦。”
做出了这样的评断的人，靠着窗户伸了个懒腰。
“我当然相信你的判断。”桂继续认真观察着对面毫无动静的房屋，话语里不无郑重，“毕竟你才是我们之中最强的那一个。”他强调着，说出了一个会让流放地的人们惊恐莫名的名字，“——江户治安军的白夜叉上校。”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