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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TS.CP‖180302原创‖寂静鸟 (95 中 虐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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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肉骨
少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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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智旻,你要是个哑巴多好。”
从此,他便成了哑巴。
露肉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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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宝贝们,又是我...不好意思又开了新坑。
每周五或周六更新,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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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5-02 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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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肉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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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金泰亨第一次注意到朴智旻,是在高一入学的迎新晚会上。
那天,朴智旻穿了一身黑色的舞台服,赤着脚站在舞台上。悠悠的音乐声缓缓响起,他在舞台上随着起势款款起舞。眼波流转,云手翻然,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他的舞姿艳惊四座。
男生也可以有如此柔软的身躯么。
在他翩翩起舞的那短暂时分里,金泰亨把他整个人自顶至踵地反复瞧着,欲要看穿他。
星火为光,夜空为幕,他仿佛在朴智旻的身体里看到了一只体态轻盈的鸟。当他纵身一跳远离地面,那只敛藏在他身体里的鸟似乎要冲出他的躯壳,抽走他的灵魂跃到天上。
他明明是一袭黑衣,金泰亨却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一道白光,他是天然未凿的纯净美玉,是身着洁白的仙子误入凡尘。
只感到,朴智旻是仙子,他不属于这喧嚣的尘寰。
金泰亨看得傻了。
他呆滞地瞪着眼睛张着嘴,涎液在他半张的嘴里酝酿着,等他回过头,舌下漫起的液体险些冲破牙关遗漏出来,他连忙把唾液咽了回去,挺立突出的喉结在他颈间抖了一抖。
“这个哑巴跳舞跳得还真不赖。”坐在一旁的同班同学郑号锡说道。
金泰亨心里墓地一惊。
“哑巴?他是哑巴?”
“应该是的。我初中跟他同学,三年没听他说过一句话。有人说他不是哑巴,可是啊,无论大家怎么逗他他都不说,不是哑巴无缘无故干嘛不说话,你说是不是。”
“嗯...”这样仙子般的人,竟然不会说话么,真是可惜。
一曲终了,朴智旻下台。
然而,他的舞姿却长久地留在了金泰亨的脑子里,在作业本上,在黑板上,在镜子里,在他的梦里,挥之不去。
像是有一只鸟,在金泰亨的心尖上不停跳跃着。连续几天里,他被那只鸟折腾得够呛,寝不安席,食不甘味。
我总该做点什么。在金泰亨睡不好的第四天晚上,他想。
露肉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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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泰亨在十三班,朴智旻在七班,并不在同一个楼层。为了来个偶遇,金泰亨一下课就赶忙往楼上跑,在七班门口佯装无事徘徊。金泰亨原本就生得好看,站了没两节课,把整个楼层的女生都快招揽齐了,陆续有人假装路过用余光偷偷瞄他之后再离开,把七班门口的观光客数大大提升。
“这是谁啊?长得这么帅。”
“金泰亨啊,十三班的金泰亨。”
“他在这儿都站了两节课了,你说他这是等谁呢。”
“不知道啊,七班谁这么有魅力。”
...
在女生的小声议论中,金泰亨不耐烦地快要站不住了。自己想见的人没见到,还招来一堆奇怪的眼光和猜疑,正要离开,却看见朴智旻出了教室门。看他走的方向,大抵是要去卫生间,金泰亨稍微停顿了几秒掩饰一番,便跟了过去。
推门而进时,朴智旻正在解裤带,听到有人进来,朴智旻冲着他的方向瞟了一眼,金泰亨的眼睛也没停下,一直盯着朴智旻,两人来了个短暂对视,把金泰亨吓得心怦怦地跳。
他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偷偷打量着朴智旻:离开舞台的他乍看很普通,个子不高,瘦瘦的,很容易淹没在人群里。要你仔细看,才会发现他的恬静动人,俨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仅仅是看着他的侧脸,都会让你的心开始变柔软。
朴智旻解决完毕正准备离开,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臂。他有些惧怕地抖了一下,抬眼看着金泰亨,瞳仁里汪汪的,像一只受了惊扰的猫咪,全程一言不发。
“对不起对不起。”金泰亨看他这副样子,大概是误会了自己的来意,连忙把手松开,还一个劲儿地道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说,你跳舞跳得真好。”
说完,金泰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朴智旻听他把话说完,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嘴角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稍稍低下头致意后便快步走开,剩下脸色涨红的金泰亨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之后,金泰亨又刻意出现在他面前几次,朴智旻从未曾用正眼看过他。
他没辙了。他的热情被浇熄了。
想到他对待自己敷衍的态度,他想不到自己还能用什么法子去接近他。和他旁敲侧击得来的消息并无二致,他永远是一幅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别想和他做朋友,他也不屑与你成为敌人。
他决心扼杀自己心上的那只鸟。
朴智旻是高贵优雅的仙子啊,和整个人世都格格不入,他一个凡夫俗子,又妄想些什么呢。
放弃,放弃吧,金泰亨。
/
时针一圈一圈地转动,黑夜白昼不停歇地变幻。
那段短暂的邂逅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淡去,他心上的鸟很久不飞了,也不叫了。他的生活像滩波澜不惊的浅水,稍稍地泛起过一阵涟漪,而后又重归沉静。
只要他不逾矩,他们那原本如同平行线般的关系,便不会有交集。
露肉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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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金泰亨一如往常在足球场踢球。
足球场紧挨着教学楼,有些同学图省事,为了少走几步,往往会选择从足球场横穿,足球砸到人的事故也是屡见不鲜。
眼看着足球快要传到自己脚边,队友李敏赫突然一个逆转,把球传到了一个不该传去的地方。足球重重地落在了一个男生脑袋上。
以他带头的几个男生一路小跑冲着被砸中的男生过去,金泰亨也跟着。李敏赫脚法一向很准,金泰亨知道,这绝不是意外。
待走近了才看清,被砸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曾经朝思暮想的朴智旻。
“对不起啦。”明明是道歉,李敏赫一脸欠揍的表情和语气却让金泰亨看得很不爽。
几个男生围成了一个圈,把朴智旻圈在了里面。朴智旻沉默着,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怎么不说话。”
“人家跟你道歉呢,你好歹得回答吧,怎么这么没礼貌。”
“就是,给个话啊。”
几个男生的脚步离朴智旻越来越近,语气咄咄逼人。金泰亨这才意识到,今天发生的事是提前预谋好的。
“够了够了,他是哑巴,你们别欺负他了。”金泰亨把前面的人推了推,自己站在了朴智旻身边。
“哑巴?哑巴不应该去聋哑学校吗,留在我们学校干嘛。”
“就是,朴智旻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会说就说一句听听。”
“不如我们帮你吧,把你送到聋哑学校,那儿才比较适合你。”
几个男生在那儿不停地讥讽嘲笑着,他们的脸扭曲变形,看得金泰亨直泛呕。朴智旻却依然是一副状况之外的样子,仿佛正受着欺侮的人不是他。
“你们别说了。”金泰亨恨恨地咬着牙关,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他瞪着眼睛看着这几个人,把朴智旻护在自己身后。金泰亨原本就是个低音炮,再加上他严肃凶狠的表情,着实煞了几个人的风景,一时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金泰亨***在这儿出什么风头呢。”带头闹事的李敏赫在他腰上怼了一怼。正值青春期的男生,总要为了那点风头争来争去,谁也不想轻易服输。
金泰亨被彻底激怒了,冲着他便是一个拳头。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要知道他金泰亨也不是吃素的,原来的“二中扛把子”,这名号可不白得。
“行了行了,我们走。”旁边一个男子低头跟李敏赫小声说了两句,就拉着李敏赫踉踉跄跄地走了,剩下的几个人也扫兴地四散了开。
看着他们走远,金泰亨才回过头对着朴智旻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后来自己又想了想,这丫的从头到尾就没表现出来像个有事的样。
像第一次接触那般,朴智旻对着金泰亨微微低下头表示感谢,随后便自顾自跑没了影。
“唉。”金泰亨在原地叹着气。
这个朴智旻,怎么就这么难接触呢。
/
高中课业繁重,晚自习结束出门,天色已是全黑,半弯新月高悬着,夜空里洒满晶莹透亮的碎屑。
回家之后,朴智旻对着镜子看了半天。
他张着嘴巴,做着无声的嘴型,像是在练习发音说话。
终于,他清了清嗓子,喉结随着他发出的声音开始律动:“金—泰—亨—”
露肉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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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跳舞,是朴智旻唯一的兴趣爱好。
他喜欢跳舞,只有跳舞才能让他忘记烦恼和忧愁。因为,跳舞的时候不用说话,要安静,要用心听音乐的旋律踩上每一个拍子,这样才会跳得好。
他跳啊跳着,从六岁跳到十六岁,参加过很多比赛,拿过许多奖杯。
于是,在开学没几天的时候,班主任就点名让他在迎新晚会上表演。
于是,便有了后来一系列躲避不开的故事。
/
因为不说话,朴智旻从小便被人欺负。
那些坏孩子像是约定好了一样,以取笑他为乐。他们打赌,谁能让朴智旻说话谁就是老大,于是,他们用着各种逼迫他的法子试图让他张嘴说话,他们把他堵在卫生间,对着他解开裤子撒尿;在他回家的路上拦截他,管他要钱;把他锁在教室里,让他在里面呆了一夜.....坏孩子的法子多得数不胜数,可是,他们用尽办法,朴智旻始终都没张嘴说过一句话。
日子久了,他们觉得没趣便不再理会他。
朴智旻嘛,不过是个不会说话人又无趣的哑巴。
“哑巴”、“小哑巴”不知不觉间成了他的代名词。
每次升学换了新环境,总是免不了要被人欺侮,他早已习惯,只要那群人过了新鲜劲儿便会自动无视自己了,原来是这样,高中也是同样的套路。
那日金泰亨在卫生间抓住他的手时,他以为金泰亨也是要欺负他的,没料到他竟然夸了自己一句:“你跳舞跳得真好。”
那是他第一次被人当面夸赞,除了他的舞蹈老师,再没有人夸过他。
他笑了,虽然很浅,他已经很久没笑过了,久到忘记该如何微笑。
金泰亨的赞赏,对于朴智旻来说是久旱逢甘霖的滋润。那次短暂接触后,每次见到金泰亨他都羞涩得不敢去看。实在太久没有人向他主动示好了,这于他,莫过于天大的惊喜。
尤其是那日,他的同班同学在足球场拦截他,金泰亨在足球场站出来保护自己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有了依托。
金泰亨,这是他的名字,他亲耳听到的。
他不害怕了。因为有这个叫金泰亨的男生,所以他不怕。
可惜啊,他胆子太小,他明明帮了自己,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得害羞得跑开。
然后,用自己喑哑的嗓子,对着镜子发出声音:“金—泰—亨—”
/
他是从什么时候变成哑巴的。
七岁,七岁那年。
/
那天夜里,外面下了很大的雨,还夹着雷,他怕得要命,要找妈妈。
当他哭着跑去父母的房间,却看见母亲身边躺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母亲悄悄从床上爬起,走到他身边,对他说了一句:“智旻,不要告诉爸爸。”她把食指放在嘴上,做了一个“嘘”的口型。
懵懂无知的智旻点了点头。
第二天,父亲便来问他:“昨***妈领谁到我们家了?”
他瞪着黑黝黝的眼珠看着父亲,抿了抿嘴,半晌无语。
“智旻别怕,告诉爸爸,爸爸会保护智旻的。”
“嗯...一个叔叔...”一个孩子,他怎么会知晓说实话的后果。
朴智旻看到,他说实话后,父亲的脸逐渐变得僵硬。
原来,那个男人是母亲的情人。父亲终日忙于工作,对母亲感情日渐淡薄,男人预谋已久,从母亲下手意图得到父亲呕心沥血制作的策划。
“我会对你负责的。”男人说,于是,像久不见光的蛾子贪恋着火,想要追求爱情的母亲便傻傻地上钩了。
爱情至上的母亲,沉湎于自己编织的浪漫纱网里,迷了魂魄。
那是父亲提前知晓而摆下的空城计,假的策划从他上了锁的抽屉中被拿走,母亲抵死否认,而小小的智旻成了见证那晚的证人,父亲选择毫不留情地抛弃母亲。
过了那天,事情彻底败露。母亲背叛了父亲,又被她的情人背叛,顷刻间一无所有,又背负了骂名。
紧接着又是一个暴雨交加的晚上,他知道妈妈不在,爸爸也不在,他只能自己扛过去。他好不容易才入了眠,却在电闪雷鸣间,惊恐地重新睁开了睡眼。
他发现自己身上坐了个人。
“为什么要告诉你爸爸。”
凄惨的月光透过薄纱的窗帘投射进来,照在母亲注满怨恨的眼睛上,照在抵在他稚嫩的脖间肌肤前那把发着锃亮的银白色光芒的刀子上。
“你要是个哑巴多好。”
她再用上一些力,他的命便要被夺去。
他吓得忘记了哭喊,圆润的小手变得冰凉。他才不过七岁,还控制不好自己的泌尿系统,那刀子继续抵在他身上,随后,他尿了一床。
尿液浸湿了床铺,让他的母亲如梦初醒。
他还是个孩子,还有大好的前途与光明在未来等着他,而她,已残缺不堪,没有退路了。
母亲抽回了刀子,从他的床上离开。
可小小的智旻啊,就以母亲来时的躺卧姿势,在自己那张被尿液沾湿的小床上一动不动,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当他再次踏出自己那间屋子时,鲜红的血流了客厅满地。
生时已不够体面,死也要死得美丽。
他的母亲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一身红色的裙子倒在血泊里,睁着绝望的双眼——昨夜那把试图了结他性命的发光的刀子,终究夺了母亲的命。
他蹲坐在地上看着母亲逐渐变得冰冷苍白的尸体。看着,一直看着,哭着,一直哭着,直到父亲带着离婚协议书回来。
父亲蒙上了他的眼不让他看。他不记得母亲的尸体是如何被抬出去的,只知道家里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声音嘈杂,像一百只厌人的蝇子在耳边嗡嗡作响,他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从那天起,朴智旻没了母亲。
那个口口声声说,叫他别怕,会保护他的父亲也不看他了,重新买了房子迎娶了比母亲更年轻漂亮的女子,只留了个保姆常年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有些东西蒙着阴霾永久地印刻在了他年幼懵懂的脑子里:红裙,流得满地的血,母亲惨白的面庞,还有那句,“你要是个哑巴多好”。
“你要是个哑巴多好。”
如果他是个哑巴,妈妈就不会死了,爸爸也不会离开他,是他毁了原本美好的一切...
这些阴暗的想法像黑暗的种子一样在他的脑子里疯狂地根植滋长,抽生的藤蔓渗进他的每一寸肌肤,扎进他那颗缓缓跳动的心脏,遮挡住了他生活里原有的一切光芒。他身体里的一切,全部被黑色浓汁填涂溢满。
从那天起,朴智旻开始晕血。
从那天起,朴智旻成了哑巴。
露肉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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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故事不满意,想了很久决定改了,然后我写完再放出来
时间会有点长。抱歉啦
争取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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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嘿,最近有点忙。怕大家等太久先放一点前文的00章吧,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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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他日重逢
“智旻现在可是不得了。”
坐在车上,朴智旻中学前的舞蹈老师喜笑颜开地称赞着他,满眼骄傲。
有这样优秀的学生,想必没有哪个老师会不深感自豪吧:十八岁出国深造,近两三年间拿了不少国际舞蹈比赛的冠军,屡次登上韩国国内新闻的封面,一时风光无两。
然而,当红之时,二十三岁的朴智旻在自己名利双收的时刻选择了回国。许多人询问他选择回国的原因,他只是一笑而过,对于多种猜测都不予证实。
顺利将老师送回了家。
“朴先生,要把车送去清洗吗?刚才的路太难走,把车弄脏了。”
“去吧。”
“好。”
朴智旻望向窗外,雨势的确不小,落在地上的大粒雨滴轮廓清晰可见,接触到地面随即迸溅变作了一朵朵飞花。
这是他回来之后,历经的第一场雨。
朴智旻回国有一个月了,他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尝试打给那个叫金泰亨的男人留下的电话,可惜打过去之后,听到的是分外陌生的声音,原来号码早已易主。
这几年里陆陆续续发给金泰亨的邮件,也没有一封得到过回复。
在他出国之后,他便与金泰亨彻底失去了联系,那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哪里都寻觅不到。
在失却了全部联系之后,朴智旻不得不承认,那人,骗了他。
彻彻底底的。
车子停在洗车行,披着雨衣的工作人员迎了上来,司机将车窗缓缓摇下。
“先生是要洗车吗?”
起先,朴智旻不曾向那边看,但他听到这声音只觉有些耳熟,便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
雨衣的帽子和一次性的黑色口罩包裹着他的脸颊,露出些微的发丝被雨打得有些湿润,只有一双大眼睛明晃晃地暴露在夹杂着雨丝的清新空气中。
“金泰亨!”
朴智旻几乎是没有犹豫,大声将他的名字喊了出来。
被喊住的那人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微微转过头,和他四目相视。因为惊异,男人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些,黑亮亮的瞳仁在眼白里一晃一晃的,摇摇欲坠。
朴智旻试图打开车门的手指因为太过激动而变得颤抖,拉了三次才好容易将车门拉开,人便即刻冲了出去。
雨水落在他的头发上,衣服上。他站在雨中,和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面面相觑。
随后是半晌沉默。
“金泰亨,是你,没错吧?”
他激动得言语里带着颤音,眼睛里不觉涌出一汪热泪,和落在脸上凉凉的雨丝混合着从脸颊滑落。
男人的目光也未曾从他的脸上偏移半分,他停顿了三秒,开口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先生,你认错人了。”
男人刺耳的话落在朴智旻的耳朵里,随即转身离开。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朴智旻几乎是本能地小跑着过去抓住他,一把扯下他佩戴着的一次性口罩。
口罩下面露出的脸,和他朝思暮想,惦记了几年的脸,几乎不差分毫。
却多了一道扎眼的疤痕,那道疤痕成了他原本英俊无比的脸庞上无法忽略的瑕疵。
“你的脸怎么了?”
朴智旻看着他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大惊失色。
被他称作金泰亨的男人用力挥动着手臂,把朴智旻抓着自己的手狠狠甩掉。
“不用你管。”
他的眼神语气均是冷的,甩下四个字,转身又自顾自走了。
朴智旻没有继续追上去。
他呆呆地伫立在雨中,雨水在不知不觉间渗透了朴智旻的全身,他整个暴露在雨水间,成了落汤鸡。
昔日情深入骨,今日形同陌路。
他不解。
最终是司机把浑浑噩噩的他拉回车上的。
重新坐回车里,他感到身上有些冷,还有些痛,可他分不清痛的发源地在哪里了。
本就是较弱的身子骨,被大雨一浇,便不出意料成功发了烧。
司机把他送回新家之后,朴智旻换下了身上被浇得湿漉漉的衣服,泡了个热水澡。
他胡乱吃了一点退烧药。药里有能让人安眠的成分,他感到疲惫困乏,睁不开眼,烧得糊里糊涂的便爬到了床上,往事似鬼魅,在他的睡梦里暗暗浮现。
都是因为这场雨。
这是朴智旻回国之后,历经的第一场雨。
浇得他心里空落落的。
为国争光的优秀舞蹈家如日中天时回国究竟为何?
是因为过度思念一个放在心尖上的人,所以才回来的。
/
“你胆子够大的啊金泰亨,还敢把客人赶跑?”
洗车行的老板插着腰,高声对着面前低着头的男人大口责骂。
“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赶紧滚!”
“对不起,老板,不会再有下次了。”
男人依旧低着头,向着洗车行老板委曲求全。
“这次的钱从你薪水里扣掉!再有下次,你就抓 紧 滚—”老板将滚字说得尤其加重,毫不留情。喷吐出飞溅的唾沫落在金泰亨的脸上,腥臭,恶心。
骂过了他,老板开始玩弄自家的宠物狗,两分钟之内变幻出的对待自家宠物的温柔和对待金泰亨的暴戾,让人觉得这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有些人格分裂。
或许,在他的眼里,金泰亨远不如那条狗。
对啊,他的名字是金泰亨。
是金泰亨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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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加了三百多字所以重发一下!
/
第二天早上朴智旻一觉睡醒的时候,满面挂着泪痕。
他梦见了金泰亨,梦见自己去拥抱他,却被他无情地一把推开。金泰亨只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他的身影便在烟云中渐渐消失不见。朴智旻在梦里哭着喊他回来,喊着喊着就醒了,额头上沾着汗,脸上都是湿润的水,爬进嘴里,又咸又哭。
天气转晴,昨日下过的雨顺着渗水井流得几乎没了踪影,入眼的残余洼坑,提醒着朴智旻昨日所见并非是梦。
尽管朴智旻身体还是虚弱到走步不稳,仍决定去找他问个究竟。
没有叫司机,他是自己过去的。穿得一身休闲,戴着鸭舌帽,小个子缩在宽松的衣服里,像个没毕业的高中生。
在洗车行对面的商店里买了一杯奶茶,朴智旻在玻璃窗前坐了足有两个小时,期间他的视线一动不动,每一次都落在那个用口罩包裹住面庞的男人——金泰亨的身上。
若不是模样未有变化,他怕会不敢认他。
这么过去,大抵是会被他直接拒绝的,可明知如此,他依旧制止不了自己正缓缓迈向他的脚步。
心内翻腾的岩浆炙热滚烫。
明明有些堂皇,又忍不住酝酿。
金泰亨正在洗车。他的步子离金泰亨越来越近,车子上的玻璃窗反射出他的身影。手上的动作因为来人本能停顿,金泰亨故作镇定,继续若无其事地投入工作。
“泰亨。”他终于说出了他的名字。
却被那人无视。
“金泰亨。”
他挪移着步子过去,双手抓着金泰亨的手臂用力摇撼,给自己添存在感。
“先生最好注意自己的形象,我可不值得您为了我暴露身份。”
他的语气冷到刺骨。
“和我谈谈吧。”言语中尽是卑微祈求。
“我跟朴先生没什么好谈的。”
“你的脸这么了?”
“快走吧,不要耽误我工作。”
“我们,以前...”
以前那么要好。
“朴先生的身份今非昔比,可别跟我叙旧,我高攀不起。”
“这些年,你就是这么过来的?”
当初不是说好,会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的么。
“我怎么过的,不劳您上心。”金泰亨接着说:“朴先生占用我的太多上班时间会害我丢了工作,像我这样没学历没能力的人,找份工作糊口可不容易,朴先生手下留情。”
强迫支撑自己的信念濒临崩溃瓦解,似乎连一场对话都在夺命。
“金泰亨,你非要这么对我么。”
胸口堵塞,痛彻心扉,天旋地转。
“好,我走。”
没什么了不起,你不仁,我也不义。
时间在指尖又流走了几日。朴智旻没有再去找过他,竭力说服自己跟那个人毫无干系。
不要去找他,绝对不要...
洒脱么,朴智旻只能说到,根本做不到。
那个人几近是他的生命之光,从17岁到现在,一直都是。他在德国接受了这么多年训练,期间有多少艰辛他都是倚靠着对那个人的思念和他对自己的期望挺过来的。
就算我们失联,如果我做到最好,让所有人都能看到的程度,就能再次找到你了吧?是因为这样想着才度过了那么多难过的日子啊。
可是你,金泰亨,怎么能这么对我呢...带着一身被抛弃的颓靡,朴智旻日日借酒消愁,茫茫度日,将自己活成了废人。
好像,这一切都白做了。他早就不该听他的话离开,不该接着学什么舞蹈,如果他执意留下来,说不定,他们现在还会在一起的。
回不去了。
/
朴智旻回国的消息传到了旧同学的耳朵里。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从什么途径得知了他的电话,跟这些人的同学情分不超过一年吧,毕竟他呆了一个学期多就出国了。一个个记不清名字的高中同学都相继邀请他参加同学聚会,里面不乏那些曾经对他不友善的同学,但邀请不容他拒绝。
日子离得很近,朴智旻打着西装革履,去得姗姗来迟。
他的一去,充分印证了什么叫重头戏。
一张张岁月模糊了的陌生面孔,他们的目光悉数落在他身上。好似他身在橱窗,专供人业余观赏。
他厌恶那些目光。尤其是看到某人油腻的面孔,谄媚的笑容,他心里直作呕。他认得那张脸——李敏赫。
“好久不见。”那人说。
朴智旻懒得去理他。
“不会还为原来的事记恨我吧,大舞蹈家?”
听着声音都恶心。
“你跟金泰亨没联系了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唉,我们大舞蹈家真是不懂知恩图报。”他接着嘲讽,朴智旻的表情正合了他的心意。
“你这话什么意思?”朴智旻不解。
“你该不会还不知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
“看来是真不知道。”
“你到底要说什么,别废话。”
“别着急啊。”李敏赫慢慢站在了他身边,耳朵凑到他跟前。“金泰亨那小子,当年为了你...”
字字铿锵入耳,朴智旻未听他说完,已是浑身颤抖,双眼模糊。
/
下班后,金泰亨去便利店买拉面。
付账时敞开的钱包里夹着一张老式的大头贴,上面是两个长相稚嫩的少年,一个是金泰亨本人,另一个,是几个小时前金泰亨摩擦碰撞的人。
蝼蚁尚且要有容身之处。在便利店勉强填了肚子,他又回到了那间狭窄阴暗的住所。
那屋子里面暗暗的,没有隔间,只有一方的天窗,屋里因为长久照不进阳光而显得潮湿阴暗。由于空间狭小,里面没有多余的摆设,一张房东从二手市场低价买来的翻身转头还会咿呀作响的木头床,几乎占据了大部分地方,他在这个屋子里,能做的事大概只有填饱肚子,自慰和睡觉。
若是能自己选择,谁都不想做垃圾。
累得瘫倒在床上,他拿出了手机,在搜索页面里照惯例输入了“朴智旻”三个字。
他不由想起今昨两天的相遇。
人的背后没有眼睛,看不清想要的表情。
听着朴智旻远去的声音,金泰亨的心里早已拧成了一团,可他没有勇气回头,只能在心里卑微乞求,求他快些走。
趁着自己还控制得了情绪,还阻挡得住快要倾盆而出的爱意。
他的心上,大抵依旧有一部分柔软的存在吧。
“这么快就重新见面了。”
他嘴边勾起的笑容溢满苦涩。
二十三的年纪,他显得那么老态,生活磨平了他的棱角,那双大眼睛,也因为岁月的腐蚀变得毫无生气。
距离朴智旻离开,大约已有五年。
在这五年里,他总是卖力工作,尽管薪酬少得可怜。每日也都是如此,为了谋生,为了勉强度日,每天都在对着老板和客人低声下气。
毕竟,他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嘛。
他在黑暗里注视着手机,微弱的手机光源打在他的脸上,将伤疤的印子展示出来。
他打开手机相册,里面是一张张朴智旻的新闻图,他把照片一张张仔细翻看着。
“这小子,越来越好看了。”
对啊,他的名字是金泰亨,是金泰亨没错。
可他也不是金泰亨了。
露肉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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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要接着02看啊,02对这章很重要,不要被00迷惑了!)
好似被困在牢笼里太久,仿佛四肢退化因而忘了自己还能奔跑的囚徒,朴智旻重新尝试开口说话的姿态与牙牙学语的婴幼儿无异。
想要说出他的名字,究竟要做出什么口型呢?他思来想去。
终于,他张开嘴唇,喉咙开始震动,声音在小小的洗手间里回荡,碰到墙壁又收入进他的耳朵里。
“金—泰—亨—”
时隔已久,朴智旻重新听到自己的声音,本人都倍感陌生。
“金—泰—亨”
“金泰亨...”
朴智旻把这三个字对着镜子反反复复念了好多遍,终于将他的名字念得准确纯熟继而心满意足。
啊,名字怎么这么好听呢。
他笑了,镜子里映照出他盛满幸福的眯成了一条线的眼睛,还有在脸颊上耸立起的,泛着耀人光泽的苹果肌。
他开始期待,期待明天的到来。
/
夜以继日,日以继夜,自宇宙诞生之日起,不曾停歇。
初秋的气温恰到好处,空气里都带着甘甜清爽的气息,太阳照常升起,已不似夏日毒辣,阳光洒在脸上都是温柔拂面的柔软感觉,温温柔柔的,似乎在酝酿一场绝佳的邂逅。
说来也是巧,两人第二天早上到学校都是前后脚。
看到金泰亨背影的那一刻,朴智旻的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的眼睛紧盯着金泰亨一动不动,目光如炬,简直要在金泰亨的身上盯出坑。也许是朴智旻的目光过于炽热,总之,金泰亨感受到了,明明人已经走在了前面,却不自觉回过了头。
四只眼睛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对上了,两人都着实吓了一跳,惊愕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随后是半晌沉寂,静得朴智旻可以听见自己狂乱又不规则的心跳声。
“嗨...”终于,金泰亨站在原地冲他摆了摆手。
朴智旻微微弯腰冲他点头。
两人相对而立,表情都有些尴尬。谁都不知道他们当前到底是处在哪一层阵地,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那...也不能一直这么站着,站到上课吧?
“一起走吗?”金泰亨睁着自己那双大眼睛望着朴智旻,双眼满载期待,等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什么??一,一起??
金泰亨一句话,又让他的心脏发声都不合规律,朴智旻深呼了两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终于,,生怕他反悔,一番心理挣扎后使劲点下了头。
他向金泰亨迈出的每一个步子,都因为过于紧张而沉重无比,拖拖沓沓的,看着让人着急。不过金泰亨有耐心,满眼温柔主动向他靠近。
于是,两双人影一左一右,两双脚步大小不一,开始发出相同的节律。
这一步险棋算是迈了出去,金泰亨心里已经高兴到不行。不过...下一步,金泰亨想到要怎么跟朴智旻对话就开始就头疼了,毕竟两人此前没有丝毫关系。
“你还不知道我名字吧,我叫金泰亨。”路程走了一半金泰亨终于再次开始尝试搭话。
朴智旻在心里笑了,傻瓜,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在十三班。”
然后金泰亨就又词穷了,手揣在裤兜里攥出了一把汗。两人就这么一直走,进了教学楼。
“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来十三班找我。”金泰亨也不知道跟朴智旻还要说什么了,临分别,就把自己最恳切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始料未及,朴智旻望着他的眼睛一颤一颤的,微微露出的门牙咬了咬下唇,表情很不自然。
金泰亨看着朴智旻的表情,觉得自己大概是说错话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再见了。”
坐在教室里,金泰亨陷入了苦恼,思来想去,却都是朴智旻朴智旻。悄无声息,那个叫朴智旻的家伙,又把他的思想席卷了。
朴智旻那小子最后那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在嘲笑自己?是不是觉得自己不自量力?自己是不是太主动了啊朴智旻明明都不认识自己还非要主动凑近!
崩溃了崩溃了!金泰亨觉得自己真是太蠢了,两只手握成拳头一直敲打自己的额头悔过:这么大人了,做事说话怎么还是这么鲁莽。
心里混乱乱地响起了画外音:
怎么办呐!
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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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端坐在教室里的朴智旻,思绪也不知道飞去了哪里,平日里认真学习的尖子生也开始玩起了上课溜号的小把戏。老师站在讲台上讲起课来一本正经,他却坐在底下,一反往日的冷冰冰,面颊上微微绽开笑意。
那笑不是一闪而过的,而是似有似无的;那笑也不是源源不断的,而是一点一点爬上脸又一点点晕开的;那笑不是没有灵魂的,而是因为怀揣满满的喜悦因而从心脏里泛滥而出的。
大抵是那笑容太过灿烂了,因而便成了尖尖的刺扎在了李敏赫的眼睛里。
想到这李敏赫不禁头上冒火:昨天的好事全让金泰亨那小子强出头给破坏了。
金泰亨这人,李敏赫知道他的名声,主动去向他示好都来不及,怎么敢轻易招惹他。加之昨天的事又是自己先挑起的,不占理。
他唯一不明白的是,这两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金泰亨干嘛为了朴智旻出这个头,他能有什么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过去不行?
不过啊,也好在这两个人没什么关系,上次被金泰亨看见了就当是意外,下次避避嫌做到不让他看见,顺便把昨天的账一起加上奉给朴智旻。
课间的男厕所里充斥着呛鼻的烟草味。
几个男孩子聚在一起,若无其事地抽着烟,看到身旁走过皱起眉的男同学也丝毫不避嫌。抽烟不过是他们的初等叛逆,身上裹着的校服抑制不住他们想要蜕变成行事随心所欲的成人心理。
李敏赫无力地吐出一个烟圈,圆形逐渐扩散变浅直至不见。他的表情是掩饰不住的满面愁云。
“哥,还生气呢 ?”身边同学瞧着眼色轻声试探。
他不言语。
“哥,关于朴智旻那小子,我想了个招儿,哥听听,我就不信撬不开他那张嘴。”那人接着说。
“哦?”那人在他耳边小声言语,听得李敏赫饶有兴趣,嘴角不禁扬起的笑容瘆人诡异。
...
“哥,试试?”
“嗯,试试。”李敏赫抬了抬眼睛。
朴智旻,开始正式吃点苦头吧。
那帮人动作很快,达成一致便火速动起手来。中午零七八碎地买了材料做出了道具。几个男孩子看着成品,商量着如何行动,彼此相视的对笑里不怀一点好意。
趁着晚修前下课休息的时间,两个男孩子偷偷地趁人不备将提前磨好的泻药碎末放进了朴智旻的水杯里摇晃均匀,又悄悄回到座位。一旁的观众投来的目光狐疑,但谁叫被作弄的当事人是朴智旻呢,跟他们又不相干,不惹事生非才为妙。
所以,当朴智旻日常课间出去慢跑锻炼身体带着满面红晕回到教室,拿起水杯将杯子里的水几乎一饮而尽时,身边没有任何人提醒。
临快下学,药效发作了。
感到肚子里阵阵涌起,他眼睛紧盯着墙上挂着的表,看着秒针一圈圈转——朴智旻已经坐不住板凳了。等到下课铃终于响了起来,他快速跑进了卫生间。
临了放学,所有人的兴致都放在了回家上,厕所自然遭人冷落,尤其是男厕所,里面除了朴智旻并无他人。
或者说,就算有他人,也都被挡走了。
总之,等朴智旻解决完自己的问题准备出去,眼前隔间的门如何都推不开——他被关在了卫生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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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智旻又试着推了几下,还是不行。大概又是那些人搞出来什么作弄的幼稚把戏吧,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没有别的办法,想出去只能从上面跳。他一个舞蹈生,身手敏捷灵巧,爬出去自然是不在话下。一只脚刚刚踩上坐便,还未来得及跳,一个大型物体从隔间外面甩了进来——充气的女性玩偶挂着满身血迹,红色液体滴答滴答地往地上落。
看到眼前血淋淋的红色液体,朴智旻整个脑子便像是沉寂许久的火山开始爆炸了。他的腿已经不听使唤,脚下一滑,脑袋撞到了背后坚实的壁垒,随后整个人瘫倒在地。身体的痛觉穿透皮肤进入神经,稍微动一下就又会痛得不行。
封闭的卫生间里,一人,一道具,一滩血迹。
多年来最想忘掉的场景和自己严重的晕血症一起泛滥,这是他的噩梦无疑。
眼前天旋地转,四肢软弱无力,人偶身上流动的液体沾染到了他的衣服。他已经动弹不得了,眼睛上像是黏了一层胶水沉重得睁不开了,胃里也是一阵阵涌起的恶心。敌不住刺鼻的呕吐物要冲出喉咙,胃里酸性的东西火燎燎地在燃烧。他知道一定很脏,可他丝毫无力阻挡,挣扎着身体对着坐便呕吐起来,一直吐到胃里再没有东西可以继续吐,任凭遗漏出来的东西弄脏衣服。
晕血症状发挥到了极致,筋疲力竭后,他昏了过去。
几个男孩子靠在卫生间门前听着动静,却终究没有收获到他们臆想里想要的连连惨叫。
“里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不解。
“再等等,他总要求救的,除非他想在里面被关一夜。”李敏赫说。
他们想不到,女鬼沾着血的恶作剧歪打正着地触碰到了朴智旻心底的潘多拉魔盒,那些怪物叫嚣着冲了出来,无遮无拦,将他裹缠,精神早已恍惚,他哪有力气叫喊。
金泰亨呢,金泰亨在哪里?
等待的心情诚惶诚恐。早早出了教学楼门企盼一场谋划的偶遇,正企图用自己研究了一天,模棱两可的解释换取朴智旻的好感。
他站在门外,看着一大波人群往外冲,而后势头变缓,再到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可他等的人却始终不曾出来。
该不会早就走了?
金泰亨垂头丧气,拽了拽肩膀上的背包,准备回家。
后方突然传来两个女孩子的对话。
“XX,你疯了吧,这种热闹你也想凑?!”
“哎呀,他们说这么做肯定能让他出声,我也想听听朴智旻的声音嘛。”
“但是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就为了让他说话...”
“你们在说什么?”
听到朴智旻的名字,金泰亨本能走上前,抓着其中一人的肩膀盘问,他的眼睛睁得那么大,焦急与愤怒的火焰在他黑亮亮的眼眸中涌动,烧了他自己,也险些烧了别人。
“金,金泰亨。”其中一人看到金泰亨走了过来。
那帮人还在门口等着,正盘算着,干脆让他在里面呆一夜。
少年的脚步飞快迈进,瞪了一眼堵在卫生间门口的人,他们有些心惊,后退着迅速撤离。金泰亨径直走了进去,打开了那扇禁锢着朴智旻的门,他甩开那个碍眼的人偶道具,眼前便是瘫在地上昏迷的朴智旻,佝偻着身躯,他脸色苍白,唇色浅得将近透明。
金泰亨的眉头一皱,心间一紧,覆上他苍白的面颊的手情不自禁,整个人慌得不行。这是他置于心间上的宝物啊,朴智旻此刻脆弱得仿佛一晃动就要碎掉,一触碰就要消失了。
他转过去蹲下身子,放下自己的背包,把神智不清的朴智旻平稳安置在自己的后背上,手臂环住了他的大腿根部,脚下开始了奔跑。
胸腔里都是苦涩的担忧和心疼,他的眉头依旧皱褶,舒展不开。
朴智旻啊朴智旻,我来了。所以以后,你不要再怕有人欺负你了。
奔跑途中,之前因为晕血而昏迷过去的朴智旻倒在金泰亨宽阔的肩膀上被剧烈的晃动晃得睁开了眼,眼皮依旧很沉,眼睛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轻薄的雾。
他挣扎着抬了抬眼,展现在眼前的,是金泰亨坚毅的侧颜,传入耳畔的是金泰亨稳重的鼻息,沁入鼻腔的是他校服外套上混着阳光与夹杂着男子汗液的体味。
那一刻,朴智旻感到金泰亨在自己温润沾着水滴的眼睛前,发出了光。
他感到有些安心,再次安稳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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