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萱留在了白羊宫。她喜欢曦柔挂在窗上橘黄色的帘子，微风吹来，恍若又回到了独自一人生活的过去。曦柔对她很体贴，见她脸色苍白，便时时做些好菜养她的身子。穆看着她俩，笑道：“卡妙该放心了。”曦柔认真地点点头，也哈哈地笑起来。
这夜在窗前，萱萱原本兀自发呆，忽然一个身影扑来，惊得她赶紧往后一缩。那个影子也跟着跃进房间里来。萱萱看清了，才发现是宫儿。她又惊又喜，前去拉起宫儿，替她拍去身上的尘土。
宫儿抬头，萱萱才见她泪流满面。
萱萱惊讶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一连串关切的问候，叫宫儿心如刀绞。她迅速地将手指抵在唇上，萱萱知她意思，便闭了嘴。宫儿急急地向前：“萱萱，你还相信我吗？”
萱萱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宫儿的声音有些哽咽：“你还信我，你还信我……卡妙他都恨我了。”
萱萱的心乱跳起来：“卡妙……他说什么？”
萱萱，你还信我，就跟我走，跟我去一趟那里。宫儿说罢，拉起萱萱往窗外爬。
萱萱脚步很笨，站在窗前半天爬不上去。急得宫儿又翻回来，将她连拉带拖，拽出了窗外。萱萱，我们就这么走，不可以告诉曦柔，她会怪我的，宫儿边走边说。
这样慌乱的月色里，萱萱第二次出走。她很迷惑，被人带到何处，从来不知，人身就如一块落叶，脆弱飘零。
宫儿抄近路，将萱萱带到了教皇殿前。萱萱来过一次，是认得的，只是她对这里的记忆不多。回头，忽然见到宫儿是裸着一张脸，便连声指着问她。宫儿摸摸自己的面颊，摇摇头：“见义父，不用多礼了。”萱萱如电击般立住，不肯向前。“我要还你个自由。”宫儿说。
教皇殿虽然雄伟，但很荒凉，走进去总感觉有人在叹息，沉痛哀怨得很。
欲往前，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漆黑的前方响起：“来者何人？”
宫儿将眉一挑：“宫儿！”
那个声音不饶她：“没有通报者不得前行。”
宫儿有些生气，却顾不得与那人计较，直拉着萱萱冲去。忽然，四围的灯全亮了，倒像有人恶作剧一般，将周围照得亮堂堂。宫儿没有见过这个阵势，也唬得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少女渐渐走近。
她们问她是谁。
那个女孩儿只是笑笑，并不回答。她轻慢地打量了两人一眼，便转过身去。栗色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将她玲珑的身体遮掩得恰到好处。
宫儿咬牙切齿地说：“义父将什么女人搞进这里来。”
后头突然响起了教皇低沉的笑声。
宫儿过来，这是你新来的妹妹拉菲尔。
萱萱回头望望，却并没有看见有人。她一时觉得心口很堵，打了个寒战，莫名其妙的人们。
宫儿不说话。
“今日我在圣域外头，见拉菲尔受伤昏迷，将她带了回来，也好给你做伴。”
拉菲尔这才转过身，朝她们走来。萱萱继续四望，心下觉得空空的，似乎刚才堵在胸口的东西一下子不见了。
拉菲尔朝她们微微屈了一下身子，然后抬起眼，似笑非笑。她们看她深绿色的眼睛，如一潭深泉，不能洞测，流泻下来的神采里总还带有一些难以名状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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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蝎宫后面也有一片风景，花都长得低矮。萱萱却觉得，长在水瓶宫后的那些太阳花，更适合活在这里。米罗有一张明媚的脸，笑得自信，戏谑，不轻易忧伤。
米罗见她走远，同卡妙谈起，听说教皇殿来了个女子。卡妙皱眉，不以为意，眼望向别处。米罗说，圣域到处都是长着长舌头的人，不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卡妙看他笑得鄙夷，也不禁长了好奇。米罗道：“男人女人都不过如此，逃不过欲望那东西。”
卡妙说，这样的话恐怕叫教皇的名声染了污点。
米罗背着手：“那个女子很会经营温柔乡。”想一阵子，又回头：“你相信这个世上还有真爱吗？”
你若问的是教皇和那女子，我真不会回答。
米罗挑眉，难道我问的是你和后面那个小孩儿？
卡妙一怔，随即走出去，扭头和米罗道别：“我该走了，等着他们到水瓶宫来。”
米罗抽抽鼻翼，不置可否。
萱萱也走出来，跟着卡妙出去。
米罗又用话拦他们：“你将这个女孩儿带去，难免会受牵连。”
卡妙头也不回了，她无处可去。米罗便露出一抹笑意：“也是的，哪个宫里也收不下这个人，除了你水瓶宫。”
萱萱出来，一同离去，又和卡妙说些天南地北的话。提到教皇，萱萱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很快恢复了自然，说起她和宫儿曾经见过教皇拾来的一个女孩儿。卡妙知她说的是刚才谈论的女子，便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萱萱说，那个女孩子叫做拉斐尔，长得很漂亮，她和宫儿一样能听到我听不清的声音。
卡妙问：“你不能听到？”萱萱大致将夜里和宫儿在树林遇到的情形说了。“教皇和她说了什么？”卡妙追问。萱萱说不知道，她什么也没听到，不过拉斐尔后来很不高兴地走了。
“教皇绝不会轻易将一个女子摆在他身边。”卡妙心里说。他告诉萱萱：“既然你说得她有绝世的美丽，我们将来一定要去会会她的。”萱萱问：“为什么？”卡妙也觉得这样说很失言，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人们是不知道的。当日晷上的火焰慢慢地熄灭，当雅典娜的生命渐渐消逝，当浴血的英雄们为了信仰而战。拉斐尔肆无忌惮地走进了教皇的浴室里。
他正坐在水中，沉默。背后裸露的肌肉张扬着青春和力量，垂下来的头发还是蓝得很清澈。教皇若有所思，并不察觉后头进来的拉斐尔。
拉斐尔也脱了衣服，走进水中，从背后拥抱教皇。
他惊得马上站了起来，随即是愤怒。他不容许任何人随便进入自己隐私的角落。房间是不允许的，更别提他的心。
拉斐尔低声说：“让我留下来。”
教皇不忍用力摆脱。这双白皙的胳膊是揽不住他结实的一身，他稍微用力，她的双臂便会断开。
拉斐尔慢慢地也站起身，紧贴着教皇光滑的身躯，慢慢地想要将他扳过来：“夜里太黑，我没有看清你的脸，让我记住你。”
教皇忽然用力一挣，拉斐尔整个跌倒在水中，一池的碧波让她连连呛了好几口。教皇迅速拿起放在池边的面具戴上，她眼见他的头发慢慢变黑。教皇低声道：“滚！”
拉斐尔只得起身，匆匆穿好了衣服，落荒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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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白昼，但教皇殿里仍需点满了灯，才可以亮堂些。
教皇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拉斐尔缓缓走出来，在堂前抬头直望他。她换了身轻纱，身材裹得玲珑火辣。
身后传来脚步声，每行一步都仿佛将地皮给掀了起来一般，重重抬起，重重落下。教皇在上头问：“伊利丹，你可准备好了？”
拉斐尔扭个身子打量，见是眼前站着一个魁梧的少年，头发乌黑坚硬，表情冷漠，衣不蔽体。她吓了一跳，眼睛不禁瞪圆，又不敢再细细瞧他。
少年虽然一身壮实，但五官分明，轮廓刚硬，生得也是气宇轩昂的。但拉斐尔总觉得他冷漠得有些过分，用她那一下能望穿人心的眼睛，似乎也不可触到少年的心脏。
教皇挥挥手，示意少年伊利丹离开。
伊利丹不行任何礼仪，转身便走。目光掠过拉斐尔的时候，不为所动。倒是拉斐尔又一次颤抖了一下，心里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惊慌来。
拉斐尔走上前，半蹲在教皇膝下，回头望他，见他一张面具裹得脸极紧。她用柔声呼唤教皇，身上的轻纱慢慢滑下。教皇低下身子，拉斐尔分明闻得他身后蓝色的长发里一股清新自由的味道。她便用手指去慢慢地拢，慢慢地梳理。教皇的手捧着她的背后，拉斐尔也渐渐闭了眼。
他们这样温柔地对峙了好久，拉斐尔睁开双眼，看见教皇并不前进。他隔着冰冷的面具看她，眼神流露的犹豫和哀伤，拉斐尔觉得自己能一下子都捕捉到。她是不明白的，抬手抚摸教皇脸上的那块铁。教皇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将它挪开。
“拉斐尔，若我今生欠了你，来生也不一定能还。”教皇发出一阵叹息。
拉斐尔扑进他怀里，低低地说：“何须谈将来。”
他们就这样，第一次相拥着，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似乎变成了一座塑像，凝固在那里。
宫儿自然是不知道义父的一切。
她在悬崖上站得久了，抬起头，将手罩在额上眺望。这里可以看到的处女宫，安安静静地站在云雾中。刚才一刹那过去的金光，宫儿是注意到了，于是她总有些不详的预感。
一些人陆续将尸体抬来。
宫儿认得一些。她看他们将尸体草草埋下，有的连个墓碑也没有。生命也不过如此，脆弱不堪。常常跟着师傅在殿前冥想，还不如眼前目睹的一切真实，想来师傅也是承受了许多无能预料的灾难，才顿悟了人生吧。
“宫儿。”
宫儿抬头，忽然笑得将手里的铲子抛下，扑上去，叫道：“师伯！”
天殇同沙加的这个小弟子见面不多，却异常有缘，总爱逗弄着她玩儿，有时也伙着小宫儿捉弄沙加一番，然后装作置身事外。
宫儿拉着天殇，说个不停，又抱怨了师傅。天殇沉吟：“宫儿，你不信师傅了？”宫儿愣了一下，嘟嘴：“并不是……”
没等宫儿多想，天殇一下子又恢复了顽童神态，夺过宫儿的铲子，在地里乱铲一气，那一株株刚种好的花，被他踏得东倒西歪。宫儿抢不过他，挥手去打他，哪知力气过大，一下子将半块坟地打了个土崩瓦解。
新坟旧坟全都张开了，不能安息的灵魂一时在半空游走。
天殇丢下铲子，指着宫儿叫道：“你坏了！”便一溜烟没了个影子，空留下宫儿在此处惆怅。

对我而言，死是生的另一种形式
教主等着再度登场吧

次日，雅典娜离开圣域。
席格教主在双子宫休息一夜，起身化了个靓丽的妆容，孤身一人来到圣斗士们安息的坟前。她一眼就认出了撒加的名字，虽然墓碑上的字体粗糙歪斜，但犹如刻在她心上。教主将一束岩蔷薇花放在撒加坟头，默默地低头。风将她的纱丽般的衣袂掀起。
“你来这里做什么？”
教主回头，惊诧地发现后头站着天殇。
天殇一步一步地往前靠近，声音低缓，一点不似往日的顽皮：“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教主的眼珠转了一下，又定在了一个地方，随后露出了一个狡诡的微笑。
“孽障！”天殇冷冷地说。
教主微微颦眉：“你一个老头，也敢对大使无礼。”
天殇呸了一声。两人便在风里对峙着，互相不让。教主半裸的胸前纹了一个黑色的图腾，类似火焰，为她平添了几分神秘的美。
“本大使可以原谅你不敬。”教主媚笑一下，递来一个阴险的眼波。
“你在我眼里是妖孽。”天殇也笑了一下，淡淡地说，“撒加死落黄泉，恐怕是因为不想再见你吧。”他这番话激得教主一阵胸闷，转身甩袖离去。天殇依然站在后头，歪着面看着撒加坟上的花。
岩蔷薇花，撒加出生那日的生日花，花语代表拒绝。
天殇叹口气。也转身离去。
这一切都被我和宫儿看在眼底了。宫儿问我，铁笔先生还记得我提到过的拉斐尔吗，我怀疑席格教主就是，现在听师伯这么讲，看来一定是了。
我其实也是一知半解。拉斐尔在上一个故事里，已经自刎了。我只是深深地记着这一点。
宫儿疑惑地说：“她是冥界来的人吗？”只有冥界的人，才有死而复生的能力吧？我们在这坟地里走了一转，宫儿抱歉地说：“先生，这样走，让你觉得很尴尬吧？”我摇头。宫儿说：“我最近是很想经常来到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心还是系在这里的。不止是萱萱，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我想不透，通通想到这里来找答案。”
我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有时她思考的样子，觉得世间烦事很多，但只要宫儿将眉毛一展，我又立刻觉得一切释然了。
雅典娜走了。宫儿走了两步，就用脚尖在硬石头上点点。她知道圣域的这些事情和我说了也无用。“其实就是想和先生你讲讲，找到了更好的解决途径，我才去和师傅讨论。”宫儿说。
我觉得宫儿是个了不起的女孩子。这话我没说出来。
我又问她，雅典娜去哪儿了。
宫儿说，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她身边有青铜圣斗士们，师傅说可以交托的几个人。顿了一下，宫儿突然舒展开眉毛，大声地说道：“我记得，师伯在那个地方有个相熟的老朋友，希路达。我应该劝师伯一同去。”我听得一头雾水，可是宫儿已经自己蹦跳着离开了，我只好跟在后头，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坟墓，随她去了。

教主你快进来看

悲到底就是美啊
你和米诺斯还有戏

撒加的初恋情人出场了
所以教主只好暂时委屈一下

偷书抱着教主的身体回到了哈迪斯城。进入冥界之后，她的身体就越变越轻。喽罗引偷书进去。偷书将包裹着的身体放在地上，静静等候着他的主人。
不多时，进来的人哼了一声。偷书抬起头，微微屈身。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坐下来的那人淡淡地说。
偷书抱拳：“教主没有完成任务，爱上了撒加，被高人所杀。”
这些事情，难道我会不知道？那人用两指托起圆几上的高脚酒杯，送到嘴边。
偷书想了想：“教主一心求死。”
“哦？”那人听了，有些意外。
“撒加有意放她。”偷书继续道。“米诺斯大人。”
米诺斯陷入了沉思。杯里的酒一点儿没喝，又被他重重放下。垂下的额发将他和身外隔绝开，这样很好。他吩咐人将教主带下。死还是活，这真是一道微妙的选择题。米诺斯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女子真动人，在冥界仅此于潘多拉大人。
偷书，你下去吧。米诺斯终于拿起了杯子，将那浓郁的液体一饮而尽了。
随后上来一个人，站在米诺斯面前。米诺斯先喊了他：“伊利丹，这样做很好。”伊利丹既不说话，也不走动。他盯着米诺斯，眼睛仿佛放出了利箭。米诺斯这样看了他一阵，终于也别过头去。
你去吧，泰兰德在等着你。米诺斯挥挥手。
伊利丹便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米诺斯咬咬牙：“不过是圣域的叛徒一个，我叫你跟着你的泰兰德不得好死。”
伊利丹从米诺斯处离开，踏上了赶往泰兰德途径的路上。他其实也不清楚，她到底要去哪儿。是走向另一世，还是从此堕入黄泉深处？
远远地，申君便迎上来。伊利丹一愣，不由得站住。申君对他点点头，说是要他跟着往前。伊利丹还未反应过来，忽然觉得眼前一晃，发现周围的景色已和刚才截然不同。
一堆一堆的亡魂排着队往一个类似火山口的地方飘去。他们井井有条，如同一心流水线上没有知觉的物体，缓缓地堕入深渊。最后的呐喊是亡魂下坠时空气摩擦的尖叫声。
伊利丹惊讶道：“什么地方？”
申君微笑着回答：“黄泉比良坂。”
伊利丹没有反应过来，就有一股力量将他吸到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中间。他一扭头，看见身边正是朝思暮想的泰兰德。泰兰德对他微微笑，然后又非常虔诚地低下头，跟着蠕动的群体继续前进。
“你要去哪里？”伊利丹伸手去拉她。她看上去就在身边，可是伊利丹的手却怎么也够不着。
泰兰德又抬起头对他笑笑，依然不说话。
“和我一起走吧。”伊利丹的眼睛流出泪水。“我为了你，可以背叛整个世界。”
“包括我吗？”天空传来一个凄厉的声音。
伊利丹认出那是哥哥的叫声，不由站住了，然后抬头去搜寻。后面的亡魂鱼贯穿过了他的身体，他感到全身都疼痛得很。再看，泰兰德已经前去很远，义无反顾地离开了他。
泰兰德在掉下去之前，忽然回头喊了伊利丹一声：“我很喜欢你，因为你是他最疼爱的弟弟。可是，我爱你哥哥。”
伊利丹大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这个时候，米诺斯站在潘多拉的面前，得意地报告着他的收获。
潘多拉笑笑：“你很有心思，美人计和反间计都玩得得心应手。哈迪斯大人会欣赏你的聪明才智。”然后脸又一沉：“只要你有足够的智慧，将这个游戏进行到底。”
米诺斯收起了笑容，眼望向别处。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