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三十二集第二章,军医向监察厅众人通报了帝林的伤势,刀只划破了他的表皮,却穿透
身体击伤了内脏和肺腑,却又不下重手彻底摧毁,须要修养一年,不留后遗症,但一年之内不可与人动手。
读到这一段,按剑很觉心寒,如此复杂的伤势,当然不是简简单单可以造成的,这里面需要多少精密的计算,多少对后事的考量和筹谋呢?
这一场决斗的结局其实是早已注定的,别人不知道他们武功的深浅,不知道帝林武功的来源,紫川秀和帝林两个人是知道的,斯特林之死对于两个人在战意上的影响,彼此更是清清楚楚,所谓决斗,蒙蔽的只是外人罢了。紫川秀对紫川宁的话丝毫不假,他有十足的把握,所要考虑的不过是如何去接受帝林的这场献祭而已。
紫川秀并不想造成外观惨烈的伤势,当然,他心有不忍,多年兄弟,不至于要搞得血肉横飞,而且,他也不想激怒监察厅的死硬派官兵,不想让人感到他的情义的虚弱。
紫川秀有多种选择,他可以选择杀死对方,也可以选择点到即止,选择轻伤对方,可是他没有,他并不想杀死帝林,这是他剩下的唯一一个兄弟,就算帝林真是非死不可,他也决不要背负这种责任,想起帝林过去毕竟还帮过他,他同样怕会有愧疚。
可是他也不会简单放过帝林,不管在手下面前如何说他相信监察长,紫川秀到底还是一百二十个不放心的,所以他要帝林至少一年的时间身体虚弱,不可动武,这对帝林指挥军队,将造成极大的阻碍,而一年之后,尘埃真正落定,即使帝林大难不死,也不可能撼动大局。
如果帝林侥幸能活——这种可能性并不太大,紫川秀自己曾经武功全失,他清楚那意味着什么——那么帝林确实还有着不存在残废的身体,这是紫川秀为了过去的情分对帝林的赠礼。
紫川秀的做法在理智上几乎是全然正确的,可惜,有的时候,感情可以容忍对峙,争斗,杀戮,决裂,甚至背叛,而偏偏难以容忍另一些看似相对温和的东西,比如怀疑,比如试探,比如过于精确的计算。所以,没有觉得不妥,没有苛责,只是心凉而已。
此时紫川秀对帝林,很有点像过去的神话故事中的一类农夫,人家告诉他要把某个婴儿杀死,到底于心不忍,就将婴儿装进筐子,顺水漂流,自我安慰说,我救了他一命,而其实清楚,一个婴儿在水中漂流,怎有多少活命的机遇,也算完成了任务。重伤并解散军力,仇家满天下的帝林,境遇如何,紫川秀当然成竹在胸,他那一句“别了,吾兄帝林。”意味深长,只是自己不敢面对而已。
同样都是逃避,帝林对斯特林的逃避,紫川秀对帝林的逃避,本没有多少高下之别,只是紫川秀远比帝林走运,哥普拉杀了斯特林,帝林在心理上和实际中都几乎不可能推诿责任,而马维杀帝林,紫川秀只要杀了马维,就可以带着自己清白的良心和情谊,去倚红偎翠,权柄独揽,毫无挂碍。
说起来如同红楼梦,晴雯是黛玉之副,袭人是宝钗之副一样,秦路是斯特林之副,哥普拉是帝林之副,而马维——这个在紫川宁眼中相貌酷似紫川秀的男人,很可能就是秀川之副。他做了紫川秀没有做完的事,并且还用自己的死亡填平了紫川秀的愧疚之心,使他能够愉快地活下去,真真功不可没。
而不管帝林对地方贵族如何不满,马维与帝林的结怨也的确是因为紫川秀,世事循环,妙变万千,当然,紫川秀也大可能把这一截选择性失忆。
其实深究下去,紫川秀如此对待帝林,未尝没有更加隐秘的心理。从小到大,这位大哥几乎从未输过,自己的麻烦,他多半能手到擒来地解决。一个人太强了,别人便容易以为他们难以受到伤害,大可对他们为所欲为,也不必如何担心。“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问谁饲狼。人心怜羊,狼心实怆。天心难测,世情如霜。”这是强者的悲哀,更悲哀也更有魅力的是,他们通常拒绝被饲也拒绝被怜。情深不寿,强极则辱,都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