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画中人
章鸣儿吃过晚饭之后相当无聊,在软红山庄的庭院里闲逛,不久,就看到了横在长廊上醉醺醺的白生,想起他之前没说完的话,就好奇的上前询问。
白生张开眼笑,说:“你现在的样子比以前可和善多了,要记忆做什么呀?”
章鸣儿软磨硬泡,白生扭不过,最后带着她来到沈浪的房间,弄破了窗户,反手灵巧的打开门栓,进去了。
章鸣儿目瞪口呆,白生就翻箱倒柜的,翻开沈浪平时随身携带的一个大布袋,找出一副卷轴来,说:“你看看,江湖百晓生所绘的,全是我们武林绝世人物。虽然你上的美人榜,可好歹也是榜上人物呢。
画卷慢慢展开,章鸣儿看着画中人,心跳骤然加速,手心全都是汗水。
里面的女子手持长剑,绿叶为装,眼神中有隐隐的煞气,一股凌然之气从纸面袅袅散发出来。
是自己,可又不是自己。
白生唠叨:“其实你的行踪相当隐秘,天下英雄没机会见你。后来在快活王婚礼上,你的真人才展示出来。百晓生也在当场,才在美人榜那张空白的卷轴上补上你的画像……”还没说完,就发现章鸣儿透明的小脸蛋上挂着两行泪,白生吓了一跳,“你怎么啦?”
章鸣儿怔怔的问:“她叫什么?”
“白-飞-飞。”
章鸣儿一把推开他,恨恨的说:“为什么要告诉我?”掉头就跑开了。
只留下白生很郁闷的站在当地,小声辩解说:“不是你要看的么?”
老人得到药方之后,便对沈浪说:“薛姑娘对我大恩大德,我今日就答应你的要求。沈庄主,你可知道我到底是谁?”
沈浪思索了一下,缓缓道:“你姓谢,难道是红叶后人?”
老人点点头,说:“我出生才十六年,当年红叶党经历的事情未曾亲身经历,可经由先辈所传,也算略知一二。我们红叶党人到处受到迫害,其实留下的已经不多了。张庄主愿意收留我们,我们自然投桃报李。三十年来安居此处,并没有异动。若非我族中的堂兄谢韵野心勃勃,这几年小活动不断,大概没人再记得红叶党了吧?薛姑娘为我治病,附带的要求便是彻底解散红叶党,我答应了她,张坤庄主和沈庄主都是见证。”
薛襟收起起皮笑脸,回礼说:“我谢谢您。”
老人淡淡的说:“原先我是不肯的,先祖血仇未报,我何敢于毁其基业?可是,上天给我了我这样的体质这样的病,于世间的很多东西,我就都看开了。来来回回,不过这一遭,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红叶不红叶,这些人也要照旧活着。为了自己的私欲搅动武林安宁,又是何苦?”
沈浪肃然道:“天下人都该听听谢公子这番话。”
老人微笑道:“庄主,我求你一件事情。我会在六月十六都的月梦节宣布解散,这之前的一段时间,怕我堂兄谢韵有异动,希望庄主能协助我。”
沈浪道:“谢先生为武林造福,沈浪自然义不容辞。”
老人点点头,开始吹笛自娱,边吹边唱:
“洛阳城东桃李花, 飞来飞去落谁家?
洛阳女儿惜颜色, 坐见落花长叹息。
今年花落颜色改, 明年花开复谁在?
已见松柏摧为薪, 更闻桑田变成海。
古人无复洛城东, 今人还对落花风。
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
寄言全盛红颜子, 应怜关死白头翁。
此翁白头真可怜, 伊昔红颜美少年。
公子王孙芳树下, 清歌妙舞落花前。
光禄池台开锦绣, 将军楼阁画神仙。
一朝卧病无相识, 三春行乐在谁边?
宛转蛾眉能几时, 须臾鹤发知如丝。
但看古来歌舞地, 唯有黄昏鸟雀悲!”
夏日暖风熏染而过,枝头红叶更加似滴血一般招摇起来。
沈浪怔怔听着,差点落泪。
老人谢红叶一曲唱完,微笑道:“人生得意需尽欢,庄主,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有些事,你当看开些。我都能看开,何况这些身体健全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