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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2017.07.30】【第九届文赛】贴文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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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等准的兔兔
  • 武林新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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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号作品
卡普奇尼
如果仅有半年时光可活,你想和谁在一起,你想怎样度过?
或者,命运从来不由人选择。
【一、 西西里的古墓】
黑夜披了件绝望的外衣,四处炫耀。让人目光别移,怯怯地不敢对视。就像此刻的俊浩,紧紧闭着双眼,生怕暴露自己所剩无几、无奈窘迫。窗外,海风吹着古老的乐章,安抚着荡涤不休的海浪。众神的传说,是它们的睡前故事,如此安详。
桌子上,医院的诊断书安静地躺着,一副无辜的老实模样。仿佛它从来不知道,自己替死神宣布过多少残忍的公告。
夜睡去了,海睡去了,风睡去了,西西里的大地睡去了。俊浩不动神色地走出家门,发动了车子。他要到一个之前从来不感兴趣的地方旅行。
西西里岛西北部的巴勒莫,有一座世界闻名的卡普奇尼地下墓穴。在世界恐怖建筑中,成绩傲然,名列前五。真不知道,这应不应该成为当地人的骄傲,印刷在旅行宣传册上。在这里,陈列着八千多具从16世纪到18世纪,被木乃伊化了的尸体,供游客参观。
以前,每当想到那些木乃伊凹陷如洞的黑眼睛,内心的恶心就翻江倒海一般汹涌。俊浩一直想不明白,建造这样古墓的人,大脑到底是什么结构?在这里,尸体保存完好,穿上最好的衣服,或挂在墙上,或摆在桌子前,或躺在床上,千姿百态。他们各有各的职业,各有各的事情,各有各的生活。但是今天,俊浩只想看看死过百年的他们。俊浩很想知道,几百年前,他们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心有不甘,所以才拼命在这世界抢占一席之地,露出森森幽怨的目光。
车停下来,夜还深着,古墓就在眼前。
空气里似乎还能闻到腐臭的气息,恶心的感觉再次像油一样,又悄悄在心头漾开。俊浩对自己说:怕什么,再有几天自己也是墙上的鬼了,不过是和同类人早点见面罢了。
一边想着,他一边打开手电筒,借着微弱的光束,走进了这座古墓。一踏门,阴郁的寒气扑面而来。每一具尸体的造型,都让人毛骨悚然。那嶙峋的手指、龇咧的牙齿,透着诡异的气息。俊浩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他拼命忍住,生怕这心跳声,将沉睡的人们唤醒。腿不停使唤地开始打颤女人们那时不时会飘动的纱裙,更显得异常恐怖。原来面对死亡,无法忍受,他只是个渴望生存的小人物。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的身体立刻像灌进了冰块,僵硬无比,头皮阵阵发麻,喉咙里卡着骨头,无法呼吸,这种恐惧席卷全身。他慢慢移动着眼神,仿佛眼神都是僵硬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看清是一只骷髅的手。他安慰自己:别慌!别慌!肯定是不小心碰了身后墙上的尸体,没事的,不要怕!
他缓缓转过身来。一个眼放绿光的尸体正面对着他,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冲着他,举着一个打开的银匣子。
“啊!!啊!啊!!”
俊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推开尸体,夺路而逃。但是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却怎么也扯不下来。慌乱中他的手电筒掉落,光线直刺眼睛,他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尸体压到了他的身上。
【二、光州的冬天】
俊浩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到了电影拍摄基地。这建筑风格、这路上人们的穿衣打扮,明明都是几十年前的样子。他目瞪口呆坐在路边,样子甚是狼狈。
这时,两个少年边走边聊在他面前经过,其中一个看了他两眼,停下了脚步,递过手里的面包:“喂,给你。”
俊浩没有接。他不明白,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没事吧?”少年蹲下身子,将手里的面包塞给了他。然后站起身来和他对视了几秒着。那是一双很清透的眼睛,和当时的天空一样。
他身旁的人埋怨道:“你又把自己的饭送人了?天底下可怜的人那么多,你顾得过来吗?”说完,拉着少年要走。
“你……你别走。”俊浩突然站起来,面对有些吃惊的少年,举起手里的面包:“为什么给我这个?谁让你给我的?”他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摄像机。他怀疑自己正在免费出演路人甲。
少年一脸惊讶,不知如何回答。
站在一边的少年小声说道:“姜振宇,我觉得这个人不太正常,快走吧。”
“嘘,相民,别这样说话,太不礼貌。”
“等等,等等。”俊浩示意对方停住,他平复一下心情问:“请问,这儿是什么拍摄基地?”
“你想问这是哪儿吗?”少年努力地配合他回答:“这儿是光州啊。”
“光州!”
谁这么无聊!一通舟车劳顿,海陆空三管齐下把他从西西里地运到韩国的光州,只为演个路人甲?
被叫做相民的人,看着俊浩变化无常的脸,再次悄悄附过身来说:“姜振宇,我们快走,小心被你哥看到。”
还没等振宇开口,俊浩突然问:“你叫姜振宇?你还有个哥哥?”
“嗯……”
“你哥哥叫什么?”
“这……”
“叫姜民宇?”俊浩试探着问。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这分明就是在拍《华丽的休假》!”
“啊?什么休假?”
“不对!”俊浩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喃喃自语道,“《华丽的休假》是2007年拍的,现在不可能是2007年。是啦,一定是又翻拍了,我知道,好电影肯定会经常被翻拍,我知道……”
“喂,这位先生,你在说什么?现在是1980年。”
1980年……
这句话带给俊浩的震撼,堪比医生嘴里判他死刑,让他一下子傻在当场。俊浩感到自己的脑子失去了思考能力。他轻轻地问:“请问,现在是几月?”
“先生,你还没事吧。”少年笑了,“你自己不是穿着厚厚的大衣吗?现在是1月,再有两个星期就要过年了。”
一月。
还有五个月。
身为一名韩国人,提起1980年的光州,无一例外想到的,都将是五个月后,血流成河的“光州事件”。
而眼前的少年姜振宇,很有可能会死于五个月后的那一场战争。这竟然是真人版的华丽休假。
俊浩不知道上帝派他来干嘛?
他无措地将手插进衣兜,觉得里面似乎有什么,掏出来一看,一个口袋里装着一个银匣子,小小的,却很精致。另一个口袋里,是两颗绿色的宝石,泛出通透深邃的光,带着古墓的色彩。


  • 等准的兔兔
  • 武林新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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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10 18:2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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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等准的兔兔
  • 武林新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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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号作品
芙蕖怒放时
《山海经》
大荒北经
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烛龙。
海外北经
锺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啓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锺山下。
《怀麓堂集·记龙生九子》
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囚牛,龙种,平生好音乐,今胡琴头上刻兽是其遗像。睚眦,平生好杀,今刀柄上龙吞口是其遗像。嘲风,平生好险,今殿角走兽是其遗像。蒲牢,平生好鸣,今钟上兽纽是其遗像。狻猊,平生好坐,今佛座狮子是其遗像。霸下,平生好负重,今碑座兽足是其遗像。狴犴,平生好讼,今狱门上狮子头是其遗像。贔屓,平生好文,今碑两旁龙是其遗像。蚩吻,平生好吞,今殿嵴兽头是其遗像。
楔子
锺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烛阴生九子,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
是年,烛阴将死,幻锺山为九州,命九子逐鹿,胜者为烛龙。
一、
王旭十指交握搁在桌沿,堂内关于下次进攻的辩论正如荼,他的视线却越过一帮将领,穿过敞开的窗櫺,落在满湖嫩粉的荷尖上。
圆润的荷叶一片一片铺开翠绿舞台,捧着刚打上苞的荷尖如初次登台的舞伶,青涩幼嫩却鲜活欲滴地向世间人展现她们最优美的姿态。
每当这类熟悉的景致落入眼帘,他恍惚之间总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前世,那身为高丽皇子的前世。
同样名为王旭,同样夺位无望。
对于真龙之位,历经过前世的殚精竭虑谋而不得,纵然不明白上天为何令他重生为已然失去成功机会的蚩吻王旭,但他已然可以笑看风云淡然处之。
却唯有一样无论如何也抛不去的执念,仍如影随形誓死纠缠。
那对于他,的执念。
五彩云霭飘浮过来遮挡了王旭的视线,他顺着方桌上阵形交错栩栩如生的幻九州攻防图往前方望去。
为首的那人双目如凤眉山展翼,鼻梁如崖唇昙半绽,比前世更为华美的戎装将他出鞘神剑浴血万千的锋锐气质,衬托得更加高寒绝岭杀气蒸腾。
那是王昭。
王旭的呼吸微微一窒。
他前世今生都无法摆脱,亦不愿稍放的执念。
一名王昭的亲兵走近王昭,于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就见王昭身周三尺内各物瞬间碎为粉尘,堂内将领不约而同闷哼一声,有些甚至嘴角溢血。
王旭胸腹五脏亦是震盪不已。
是什么事能令王昭如此大怒?
众将领即便好奇,却无人有探究的胆气,惟能摒着呼吸见王昭向亲兵低语几句后,挥退亲兵。
“都出去。”王昭长身而起,转身而去,“王旭随我来。”
王旭站起时,视线自然扫过众人,三两个曾为他亲信的将领面上闪过同情,却更快地避让而去。更多的是目送他跟着王昭的脚步,那目光中有嘲笑有轻视也有庆幸。
无人愿意在此时直面王昭的怒火。
只有他。
无奈倒霉被迫地必须面对。
但其实他们都不明白。
也或许,连王旭自己都无法明白,从左胸口处汩汩而出的欣悦是从何而来。
这是王旭来到这裡的第三个年头。
前世直到闭眼而逝的那一刻,他都不曾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这一世则是刚睁开双眼就是个身在牢笼的阶下囚。
蚩吻王旭倾尽手下的二州之力仍是败给彼时只掌有贫瘠一州之地的狴犴王昭,放在弗穿越过来的王旭面前的只有两个选项。
臣服,或者死。
那还有什麽好犹豫?
于是他成了狴犴王昭手下的智将参谋。
说的好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众将领的征伐路线用兵谋略都要经他落印方能执行。
实则无兵无钱无粮无地位,王昭同意的,他是同意也得落印,不同意也得落印。王昭不同意的,便推他出去与众将智辩武斗。
王昭高兴时,从没有他的好处,不高兴时,倒是又想起他的长处来了。
如同现在。
王旭跟着王昭的脚步,沿着蜿蜒曲折的长廊而行,最终停在湖心亭前的一弯转角,精凋的玉栏边,荷尖似乎伸手可及。
王旭望着近在咫尺的荷尖与仅仅几步之遥的湖心亭,微微前倾如柳枝临风,不知是想摘荷,抑或是欲登亭。
但这两者终归都不属于王旭。
“伯牙不见了。”属于他的只有王昭压抑着的暴雨雷鸣,与不经意洩漏出骤风电闪的愤怒焦心。
“什麽?”王旭在王昭眼裡看见震惊的自己,但他很快低下头,谨慎地问,“怎麽发生的?”
“伯牙今天去了一趟笔墨舖,人进去了,却没有出来。”
“亲兵和暗卫呢?伯牙身上也有几件护身法宝。”
“全都凭空消失,没有人听见或看到任何动静。”
王旭的心陡然一沉。
就算在他的前世,要同时让这麽多身怀武功的人无声无息的消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在法术与法宝动静更大的幻九州?
偏偏消失的是伯牙。
幻九州大陆上有谁不知,宁可得罪疯狗王昭,也不可令伯牙皱眉。
前者不过是死得快些,后者却会在王昭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到笔墨铺去一趟,别放过任何线索。”王昭伸手,一朵未绽荷腾空而起,随着王昭蜷起的手指碎为粉尘,“封锁消息,洩漏者死。”
“是。”
二、
王旭永远也无法忘记前世的那一夜。
当时他和母亲及不足三岁的妹妹避居宫外,没有人知道他们什麽时候或是到底还能不能被接回宫廷之中。
更有人虎视眈眈地试图使他们再也回不去。
只要想到那一夜,若是他不曾起夜……
光是这样想,都令王旭如入冰窖遍体生寒。
那一年,他不过七岁。
面对两名持剑的黑衣剑客,束手无策引颈就戮大概是他唯一能做的。
但母亲和妹妹就睡在他身后的屋内,她们是他在世上仅存最亲近的两个人,而王旭则是唯一能保护她们的人。
就是这样的信念使他顶住了刺客的第一波攻击,但很快,他随手取来对敌的铁棒便被打得脱了手,在他缠抱住一名刺客的同时,另一个刺客已绕过他往屋内行去。
母亲快逃!
即便明白他们母子三人今日断然逃不过一死,王旭仍然张嘴欲喊。
但就在此时,一把飞刀凌空而至,既切断了他临到嘴边的呼喊,也深深扎进房门口那刺客的后颈,瞬间收割了他的性命。
“是……”谁?第二名刺客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另一柄飞刀已划过他的脖子,割断了他的颈脉。
血,很多很多血,火热而咸腥地浇灌王旭全身。
王旭带着满脸血污转过头,正看见一名少年双手攀着院牆使劲一撑,人便坐在了牆上。
“昭哥?”王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麽也想不到救了他们母子三人性命的,竟会是与他同龄的四皇子王昭。
许多疑问在一瞬间蜂涌而上。
你为何在此?
如何知道有人要来杀我?
怎麽能够使得那样一手出神入化的飞刀?
为什麽会出手相救?
但所有的问题都不如这一个这样迫切,“你能不能教我怎麽用飞刀?”
“教会你对我有什麽好处?”王昭双手抱胸坐在牆上,俊逸而精緻的脸庞冷淡如凉夜,一句话兜头给王旭泼了一桶冰水。
王昭是忠州院王后刘氏之子,又与正胤交好,王旭一个避居在外的皇子哪裡能给他什麽好处?
王旭颓然低下头,正要开口感谢王昭的救命之恩,却又被王昭的下一句话震得哑然。
“更何况那杀手是我母亲派来的,有句话叫做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听说过没有?”
忠州院王后前脚派杀手,她的亲生儿子后脚便来坏她的事?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是怕他学会了飞刀,回头杀他復仇?
这话信息量太大,听得本来就受不了满身血腥味的王旭有些头晕。
但更让他晕的还在后面,“如果只有皇甫氏,杀也就杀了,但你和莲花怎麽说也是我的弟弟妹妹。”
当着我的面说我的母亲杀也就杀了?
虽然王昭这样说,但他违抗母愿星夜出宫,救下王旭母子三人的命,这天大的恩情,王旭算是欠下了。
大恩不言谢,此时更重要的是未来如何杜绝今夜的事情再次发生。
“昭哥真的不能教我吗?我发誓未来绝不会将刀尖对着昭哥,也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昭哥的事,否则就让我……”王旭所有赌誓都让一把娇嫩的童音给堵回嘴裡,“哥哥?”
“莲花,你怎麽起来了?我……”王旭一身血污原地踌躇。
王旭犹豫的同时,王昭已跃下院牆来到莲花面前。
“你是谁?”莲花眨巴着一双大眼,丝毫不怕生。
“你可以叫我昭哥哥。”王昭悄悄摆手示意王旭速去梳洗。
王旭往后院走去,依稀可闻两人的对话。
“昭哥哥,你可以叫我莲花。”
“莲花,我有点饿了,你有没有什麽东西能给我吃呢?”
“昭哥哥喜欢荷叶糕吗?母亲做的荷叶糕是世上最好吃的了。”
“那你可得小点声,别把你母亲吵醒了。”
“我会很轻很轻的。”
王旭再次回到前院时,王昭已吃完了荷叶糕,成功地将莲花哄回房裡安睡,端着一杯似乎是从厨下找来的凉水,坐在廊下等他。
那是王旭前世今生最糟糕的一次待客,却为他带来两辈子最贵重的珍宝。
“如果以后每天都能有荷叶糕吃的话,我就来教你怎麽使飞刀。”
后来王昭果然每日风雨无阻地来教王旭。
王旭当然不能总用荷叶糕待客,虽然他们的小院裡缺衣少食,但幸好左近有个满开的荷塘,塘裡游鱼鲜虾都不缺。荷花酥、荷花蛋羹、荷叶饭、荷叶烧鱼、荷花粥、蜜糖藕、莲子汤、虾藕盒……
王昭总是吃得津津有味,有时还会问,“可还有多的?”然后将他们一股脑儿塞给他的食物通通带走。
王旭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他们母子三人特别傻。王昭长居宫中,要什麽吃食没有?他们怎麽就没有个人想起要问问他,为何要拿这些?反而是宁可自己省下不吃,也要攒着等王昭来的时候给他连吃带拿。
当那一潭的荷花盛开又凋败,他们吃尽了藕与晒乾的莲子,直到荷塘结了冰,连鱼和虾都难捕的时候,王旭已能飞刀将落叶钉在树上。
“成啦!以后要勤练,别荒废,明天以后我就不来了。”
虽知迟早都有这麽一日,听王昭这样说,王旭还是忍不住不捨。
“谢谢你,昭哥,明年夏天要是还想吃荷叶糕,我们这裡随时都有。”
“真想谢谢我的话,就赶紧回宫裡来吧。”
他们还能回去吗?
王旭不抱希望,但隔年樱花满开前,他们已回到宫中。
而那一年的夏天,第一个在他院子裡吃到荷叶糕的,却不是王昭,而是伯牙。
伯牙那时还只是王郁,因其母为新罗公主,在宫裡地位颇为尴尬。宫裡逢高踩低的奴才从来不缺,因此王郁虽长住宫中,但比起曾经避居宫外的王旭,恐怕不仅是同病相怜,还远远有所不足。
“是荷叶糕!”王郁咬一口荷叶糕,笑得见牙不见眼,“果然还是旭哥母后做的荷叶糕味道最正。”
“你吃过?”王旭有些惊讶,他们几年前离宫时,王郁才三岁,就算真的吃过,也不可能记得。
“去年昭哥常常带回来给我吃啊!就是这个味道,我不会记错的,昭哥还说今年我就能在旭哥这儿吃到了。”
原来那些吃食都进了王郁的肚子。
原来不是只有他与王昭关係匪浅。
想起自己回宫后,听说忠州院王后用心栽培长子,万分疼宠幼子,对王昭不甚在意,连带着王昭与兄弟之间的感情也十分淡薄,他还有几分期盼。
但听王郁絮叨地说着王昭给他带吃食,教他读书,寒天送被,暑日送冰,王旭的心渐渐冷下来。
他虽得王昭相授武艺,但王昭对他从来不苟言笑,甚至有些疾言厉色,只有面对莲花时还有几分温和,王旭本以为王昭便是这样的性子,哪知他在王郁面前竟是这样细腻得无微不至。
“喜欢的话,我一会儿包些让你带回去,你和昭哥住的近,也替我送一份过去。”
想来,王昭当时会答应教他,便是为了能带些吃食回宫接济王郁吧?
既是王昭要守护的,他也帮忙看顾一二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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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亲兵传话来说王昭有请时,王旭正为三天后的出兵忙得脚不沾地、焦头烂额。他在伯牙失踪的笔墨铺中搜索了整整一日,终于发觉了些许蛛丝马迹,后来明查暗访的结果,所有线索都指向北三州,也就是睚眦王尧的领地。
王昭大怒之下收回休养生息一季的命令,勒令大军十日后开拔。
王旭将他思索已久的计策献上,因此拍定以王昭为主帅,从北麓天险进攻的战略,王旭则意外地被任命为副帅,掌领王昭手下最为精锐的鹰隼营。
如今王旭忙得恨不得能有分身之能,听见王昭有请,他放下手边一切便向外走。
走到门边才顿足,“王可说了找我何事?”
“无。”
“王在何处等我?”
“芙蕖院。”
王昭在这个时辰召王旭往芙蕖院从来只为一个原因。
但王旭着实不信在大战迫在眉睫,伯牙下落不明的情况下,王昭会有这种兴致……
王旭错了。
大错特错。
王昭不仅有兴致,还像是要把未来长征的岁月补足似的下死命折腾他。
王旭此刻意识已然有些模煳,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叶被困在荷塘裡,偏遇上狂风骤雨的扁舟,在一片荷香中无法自制地摇摆震盪。
身子热得像是要融化了一般,却还有一双手不停地在他身上各处点燃火种,王旭艰难地喘着气,但俯身在他之上的那人似乎觉得他还不够痛苦,一低头便啣住他的双唇,掠夺了他嘴裡以至于胸间仅存的一丝丝空气。
几近窒息的王旭反射性地吸吮,引来对方更加狂暴的攻掠,王旭颤抖着几乎要攀升到顶峰的前一刻,那人却硬生生地停止了动作。
王旭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王……”
“叫我昭哥。”
“……求你。”
“叫我昭哥。”
“……求求你,王……”
但回应王旭的,只有王昭更往深处的碾压和更加磨人的怜抚。
直到王旭颤慄而低泣地喊,“昭哥!”
王昭才拥抱着他一同攀越极峰直上九天。
王旭再次醒来时,已是出征前两个时辰。
他睁着眼躺在温软清冽的荷香中,芙蕖院不临湖亦未种荷,却常年萦绕荷香,但再怎麽像,依旧不是真的。
就像湖心亭只许伯牙与王昭落足,湖裡荷只容伯牙与王昭採摘。而他王旭有的,仅是这片看不着也存不住的荷香。
但王旭仍是竭力维持着这一切。
第一次确实是意外。
那是他来到幻九州后第一次饮酒,他丝毫不知前世还算善饮的他来到此地竟是个一杯便倒的,也不知满厅的将领为何最终只留下他与王昭共处一室,更不知醉倒的他如何与王昭穿过偌大个府邸,到另一头的芙蕖院裡安睡。
他恍惚记得在醉意朦胧中,他隐约是有意识的。
王昭绝丽无双的容颜近在咫尺,灼热的吐息与他的水乳交融,他仰卧在王昭怀裡,每一寸肌肤都与之紧贴密合。第一次该是极其痛苦的,但更加极致的快乐填满了王旭渴求而空荡两世的心房。
此梦太美,而他从不奢望能够成真。
“昭哥,”王旭紧攀着王旭的臂膀,只求能晚一刻,再晚一刻梦醒,让他能再多唤几声那前世已许多年都不曾再喊过的名字,“昭哥。”
但直到酒醒,梦仍旧未醒。
甚至王昭也未曾消失。
王旭穿戴整齐走出内室,却看见王昭坐在窗边喝茶,这才有些慌了。
“我从来不知你对我有这番心思。”王昭长长的睫毛一闪,彷彿望了王旭一眼,但当王旭仔细去看时,王昭又低下了眼去看手裡的那碗茶,彷彿能看出朵花。
那是……什麽意思?他昨天到底做了些什麽?又说了些什麽?
“昨天的事……”王旭试图回想前一夜的始末,却只觉得头痛欲裂。“我不记得了。”
“可要我从你拉着我的衣襬开始,仔细地给你再说一遍?”王昭仍旧微低着头,听不出喜怒。
“不!不必了!”王旭斟酌着字句开口,“属下有错……”
“既说不记得了,又何错之有?”王昭放下茶杯看向王旭,王旭连忙低头,也因此错过了王昭眸底闪烁的光芒,“不过昨夜你一直喊我昭哥。”
这却是绝不能承认的,“王肯定听错了。”
“是吗?”王昭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
“若王无事吩咐,属下便退下了。”王旭几乎是落荒而逃。
王旭原以为此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谁知王昭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半个月后又再次将他唤到芙蕖院翻腾了一整夜。
这回王旭不再喊王昭“昭哥”,王昭反倒非逼着他喊。
王旭虽知王昭如此,每每还是被逼迫到极致才肯开口。
有时王旭也觉得自己的坚持特别可笑,既是迟早都要喊,早一点,迟一些,又有什麽区别?
也许他只是想时刻谨记,眼前这个带给他希望,带给他欢愉的王昭,始终不是他的昭哥。
四、
噩耗传来时,王旭正执笔在灯下练字,闻言手一鬆,晕开的墨迹毁去一篇字,王旭却顾不得这些,迳自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裡?”王旭慌不择路,几乎一头撞上站在他院门口的母后。
“昭哥他……”
“不许去。”母后虽温软,但说出的话从来不容他置疑。
“母后!”王旭却是非去不可。
“再等两个时辰,深夜裡他也许会发热,我研些莲花和莲子心让你带去给他泡茶喝,我记得他颇喜欢荷叶饭,我去做些。”
“母后……”他们多年避居宫外,和王昭之母忠州院王后多少有些脱不了干係,两方多年来斗得水火不容,从不踏足对方的宫殿,她能为王昭做到如此地步,着实让王旭感激。
“出入当下点,别让人看见。”
黄州院王后却是白嘱咐了。
王旭趁着殿外侍卫换班时一路从偏门穿廊过院,一路上皆是静悄悄的,安静得让王旭不禁怀疑是否消息有误。直走到王昭院门前,才听见低低的哭求声顺着夜色传过来。
“求求你们了,侍卫大哥,求你们去给王后传句话,四王子发了高热,再不请太医来就要出大事了!”
“你赶紧进去照看四王子,别为难我们,今日王后发了大怒,这会儿关了殿门,谁也不见,我们就算去了也是无用的。”
“那去喊个太医过来总是可以的吧?若四王子真出了什麽大事,你们谁能担待得起?”
侍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点点头正要答应下来,另一边却大步走过来一名侍卫长,一把将王昭的小厮往院门裡推,“王后有令,四王子的院子从此刻起闭门谢客,裡面的人不许出,外头的人不许进,你们都小心把嘴给闭紧了,今晚的事情只要洩漏了一点,全家老小通通性命不保。”
话说完,便将院门碰地一关,对裡头小厮的呼天抢地置若未闻。
王旭将这一切都看在眼裡,趁着夜色藉树荫与牆影遮挡,翻牆进了王昭的院子。
小厮仍在院门口哭喊,倒恰好为王旭做了掩饰,他飞快地开了房门走到王昭床边,低头一看,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王昭半边脸上缠着白布,大片的血迹似乎还在往外渗,深深陷在被枕与白布下的脸潮红而脆弱,再不像往常那样高贵骄傲、意气风发。王昭虽陷入昏迷,却睡得极不安稳,嘴裡一边胡乱喊着父王母后,泪水一边浸湿了他凌乱的髮丝。
王旭伸手去擦王昭脸上的泪水,却被灼得指尖一缩。
好烫。
这该怎麽办才好?
王旭衣不解带地照顾王昭已有三日,除了每日趁着夜深人静时回去一趟,将母后准备好的退热药、伤药、食物及冰取过来,其他时候便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王昭。
王昭的小厮忙着煎药、打水,还要守着院门外的动静,以免有人发觉王旭的存在,王旭便不停地给王昭的额头换上冰凉的帕子给他退热,每日给王昭擦身、换药。
王昭的高热第二天夜裡便退了,人却深陷噩梦裡似的仍是整日呓语,不曾清醒。
王旭又给王昭灌下一碗药后,擦去他嘴边的药渍,望着空药碗的眉宇之间满佈忧鬱。
母后体弱,因此宫裡存有一些药物,但适用于王昭这类伤病的却是不多,不过三日就用掉了十之七八。而王昭始终不醒,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一日日虚弱下去。
“昭哥,快点醒来吧!我所知的你绝不是这麽脆弱的人!”王旭紧紧握住王昭的手,彷彿这样就能将力量传进他的体内。
“八王子。”小厮突然从外面开了门进来,“您快躲躲,有人来了。”
王旭鬆开王昭的手,另一手还拿着药碗,便匆匆起身。他刚刚绕过屏风,飞快的脚步声便从外而内冲到王昭床边。
“十三王子,您轻点,四王子还睡着呢!”
王郁点点头,在王昭床边坐下来,双手攒住王昭的手,泪水一滴一滴落在王昭手上。
“昭哥,你快醒醒,父王要将你送到信州去。我不要你去,可是父王不听我的,他只说让我来和你道别。昭哥,你去和父王说,你要留在松嶽,哪儿也不去好不好?”
王旭站在屏风后,手指一鬆,药碗跌在他脚面上后滚落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王旭却感觉耳边隆隆作响,震得他头晕目眩。
信州。
王昭怎麽能够去信州?
他是忠州院王后的儿子,如今又伤得这麽重,再怎麽样也不该选了他去信州。
但下一瞬间,王旭顿时想明白了,心便像是被紧紧揪住又拧了几拧。
王昭这是成了弃子。
一个王子毁了容,便失去了继位的资格,无论是对父王或他的亲母后来说,这样一个留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儿子,能够送到信州去发挥他仅存的一点作用,简直是理所当然得再合适不过。
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个道理早在他与母妹避居宫外时就彻底明白了。
“郁,是你吗?”王昭沙哑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像是粗砾磨擦着王旭的心房,不一会儿就汩汩渗出血液。
“昭哥……”
“嗯,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王旭悄悄地从屏风后面的小门离开了王昭的房间。
他无法留在那裡听王郁将信州的事情再说一遍,也不想听见或看到王昭听闻此事之后的伤心欲绝。
最终他还是没有机会在王昭去往信州之前,向他说一声珍重与道别。
而他记忆中那个如夏阳般光耀璀璨,似飞鸟般潇洒自在,像白荷般高洁挺拔的昭哥,就如同那年还来不及盛开就在暴风雨中枯萎的夏荷,还未向世间的人们展现她们的美丽,就已被摧毁在襁褓裡。
王旭再见到王昭已是多年后,隐藏在面具后的他,凛冽如冰,锋利如剑,孤傲若狼,嗜杀若鬼。
十七岁,王昭救下正胤留在松嶽。王旭丧妻。
二十五岁,王昭登基为定宗,同年迎娶皇甫莲花为后。王旭继室生下次子,取名为治。
三十三岁,王昭实行变革,皇甫氏以王旭为首坚决反对,却仍无法阻止王昭前进的步伐。
七岁那年的夏日荷香,在岁月巨轮的辗转下稀薄淡去。
王旭从争嫡的王子,到王室的后戚,再到抗君的直臣,终与王昭渐行渐远。
他唯一拥有的,不过是在远方树下,望着与伯牙或是对弈,或是对饮,有时同桌挥毫,有时并立看景的王昭,感谢上苍至少还给予他与他这麽一方,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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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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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狴犴王昭与睚眦王尧之间的大战已持续了整整一年。
王昭军在骁勇善战的狴犴王昭与足智多谋的蚩吻王旭带领下,将睚眦王尧打得节节败退,如今两军对峙于北辰平原。
王尧军如今背靠易北川,退无可退,只能背水一战,王昭这方却是士气正旺,唯一可虑的唯有伯牙,若王尧推出伯牙来,王昭投鼠忌器,胜负也许还未可知。
“我们安排在王尧身边的细作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伯牙,但如今王尧可算是到了绝境,伯牙是他最后的保命符,他肯定会将伯牙带在身边,末将请王准许我带领一队精英夜探王尧的帅帐,只要能够找到伯牙的下落并将他带回来,我军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王旭此计早在半年前便开始佈置,是个细緻入微的连环计,他将王尧与其随从将领的性情,军营岗哨的佈置,此地的地形与这几日的天候全都考量在内,最终才定下此计。他对此计成竹在胸,就算杀不了王尧,找不到伯牙,也能保证他们一行人全身而退。
王旭却怎麽也料不到王昭想也不想就否决了这个提议。
“王,我有八成把握……”甚至不听他把话说完便拂袖而去,“王!”
“副帅。”被掠在一边的将领围拢到王旭身边,这一年来,此间将领便是没有在王旭这裡欠下救命之恩的,也藉王旭建功立业,屡受赏赐,王旭的善谋在众将领中因此建立起不小的威信,“现在怎麽办?”
“调动我们能信任的人马,我今晚出发。”
“这是抗命!副帅,我们还是从长计议……”
“一切责任由我来担,你们只帮我瞒住王。”王旭已打定主意,绝不让伯牙成为王尧胁迫王昭的筹码,“只要能将伯牙救出来,王要怎麽罚我,我都认了。”
王旭果然带着一队人马潜入敌营,在手下牵制王尧护卫的同时,王旭孤身进入王尧的帅帐,将剑抵在王尧脖颈上。
“伯牙在哪裡?只要你说出来,我替你向王求情留你一命。”
“伯牙?”王尧一愣之后狂笑起来,“原来那不是王昭为了攻打我随意找的藉口?他当真把伯牙弄丢了?”
“伯牙在哪裡?”
“我不知道。”王尧仍在笑,疯狂而狰狞地,“告诉你吧,伯牙若真在我手裡,他也绝活不到这个时候,我会把他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每天送一片给王昭……伯牙不想争,他可以把地送给我,为什麽偏偏拱手让给那个王昭?”
“因为你是个疯子。”
“就算我是疯子,你们也只能跪拜在我脚下!马上,我马上就要成为新的烛龙了。”
“你在作梦。”
“你以为只有你会使计?你今日来这裡带了多少人?这些都是精锐,既如此,王昭身边恐怕所剩无几吧?”王尧疯狂的笑声嘎然而止。
王旭右手抽出插在王尧胸口的剑,左手毫不犹豫地捏碎他挂在腰间的玉玦。
眨眼间,王旭便出现在王昭的帅帐之中。
此块玉玦是王旭意外得来,只要以血为记,无论他身在何处,都能瞬间到达记号处,他早在王昭的盔甲上留下一滴他的血。同样的玉玦整个幻九州只有三枚,王旭却用得毫不犹豫。
“王昭,纳命来。”王旭刚站稳身躯,就见凌厉的刀光朝他铺天盖地而来,他举剑格挡,堪堪挡住两把,第三把却仍是砍在他的左臂,在他的夜行衣上拉出一道长痕。
“王尧已死,你们还不束手就擒!”王旭张口大喊,面前几人见王旭凭空出现本就心裡发憷,听他这麽一说更是犹疑不定。
王旭见状心内一鬆,破空之声却在此时尖锐地撕开夜色急速逼近,王旭抬头,只见数不清的寒芒挟着锋锐的杀气往他直射而来,王旭身后便是王昭,他避无可避只能提剑而上。
那电光石火之间,有许多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前世的小院子裡,王旭握住飞刀反复地练习射出时的手腕转动,王昭立在树下,矮身咬了一口莲花递到嘴边的虾藕盒,他细长的眉眼微微弯了一弯,漆黑的瞳裡像是星子落尘,晶亮而璀璨。
那时,他笑了吗?
前世雕樑画栋的宫殿外,王昭孤身而出的墨黑身影从他眼前仓促而过,殿内母慈子孝一派祥和,王昭削瘦的身躯却似乎将被狰狞的夜色吞噬,王旭尾随了一段,最终还是失去了王昭的踪迹。
那时,他哭了吗?
前世的大殿裡,王旭背负着皇甫族人与贵族大臣们的期盼,虽不据理却还是与王昭力争,王昭永远也不会知晓,王旭每夜忧他执意变革失去民心,每日恨己无法助他还绊他脚步,因此落了病根早早逝世。
那时,他是愤怒的吧?
前世的莲湖畔,伯牙每每带着王旭转送的吃食赴王昭的约,也经常将王昭笔下丹青、赐赠之物转送王旭。王旭总在远处眺望,偶尔的偶尔,当清浅的微笑洗去王昭周身的戾气,王旭也觉清风临面,暖阳拂身。
那时,他是开怀的吧?
前世的王旭向来冷静自持,唯有那个在他七岁那年,翻了他的牆,救了他的命,又进驻了他的心的男子,能够时时牵动他的情绪,让他确信自己还是有血有肉,会喜会忧的一个人,而非冷血无情的行尸走肉,皇甫家族的提线木偶。
一瞬之间,无数的寒芒便已近在眼前,快得让王旭连挽剑稍作阻挡都没有机会。
再也不会有人知晓,他有多麽感激上苍能赐他多活一世,重新活在王昭身边。
即使那人不是他的昭哥……
一道柔和的金色光芒突然将王旭笼罩在内,无数寒芒落在金色的屏障上像是消融了一般,不一会儿便被全然吞噬,王旭不禁呆立原地。
那是王昭的金甲玉牌,能一次性抵消所有攻击,是王昭最后的保命法宝。
他怎麽这样不假思索地就用了?
“你的能耐真是越发大了,抗命不尊,捨身相护,是谁给你的胆子,嗯?”王旭还未反应过来,已被王昭推着坐在床沿,左手袖子给扯了下来,露出长长的刀伤,“就这样死了岂不太便宜你?就这麽想当我的忠犬吗?”
忠犬?
王旭知道那些从来看他不顺眼的人私底下是怎麽议论他的。
说他堂堂龙子如今成了王昭脚下的一条狗。
那又如何?
说这话的人有大半死在战场上,另一小半要在先锋营保住性命都自顾不暇,再也不会有閒情议论他的是非。
他一直怀疑王昭对他的这些手段是否心知肚明,但又想不出王昭何以对他袒护如斯,能纵容他为几句閒话任意处置他的心腹大将。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王旭思绪飞腾,也便没有注意到刺客已被绑缚押解离开,左臂的伤也擦了上等的伤药已结了疤,帅帐中只留他与王昭二人。
“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麽?
“我一直在等你自己想通。”
想通什麽?
“黄州院王后的荷叶糕,你知道怎麽做吗?”
王旭反射性的摇摇头。
“那真是可惜了,我到信州去以后,偶而还会想起那味道,只是后来再也没吃过了。”
黄州院王后。荷叶糕。信州。
他!
他?
“你是昭哥?”
“我不是一直以来都是吗?”
“不,可是,你……”
“你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
真的没有吗?
三年前,王昭封他为智将时,他可曾怀疑过?
对于屈膝匍匐的手下败将,王昭或关或杀或贬从不心慈手软,为何偏偏将他放在身边,还给了他至高无上的权利?
两年前,他第一次在王昭怀裡醒来时,他可曾怀疑过?
对于投怀送抱的美莺豔燕,王昭或斥或怒或骂从来不假辞色,为何偏偏收纳了他的情意,不时地相招垂青?
一年前,大战在即,王昭却在一片荷香中拥抱了他时,他可曾怀疑过?
对于身陷敌营的兄弟挚爱,王昭或思或忧或念理应无暇他顾,为何偏偏唤了他去厮磨缠绵,几乎令他误了正事?
烛龙九子各居各地,并不似他前世般同居宫中,狴犴王昭与蚩吻王旭之间更不似他与王昭前世幼有师徒之实,长有君臣之名,于是这一切显得更无道理。
他可曾怀疑?
有的。
但狴犴王昭偏宠囚牛王郁,他又耳闻蚩吻王旭于囚牛王郁曾有救命之恩,他便认为王昭授权是爱屋及乌,与他云雨不过是閒玩戏耍。
再者他前世隐忍惯了,早养成了不做无十足把握的事,何况他着实害怕。
害怕因此失去王昭。
即便他未曾拥有过王昭,但能够时时在他身边,不时还能得他拥抱,王旭已经十分满足。
“别哭了。”王昭伸手抹过王旭的左颊,“你这样哪裡像个龙子智将?”
“为什麽?”王旭本没注意到自己正在流泪,被点破后眼泪反而更汹涌。
“你没有皇甫氏的顾虑,我也没有高丽朝的负累,想在一起就在一起,谁还能说不?”王昭怎麽也抹不尽王旭的泪,索性将他连人带脸揽进怀裡,“前世是我不好,没有察觉你的心意,不过就算知道……”
他们也是无缘无份的。
“但我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若不是你带来的那些药,我可能撑不到活着去信州,我一直欠你一声谢谢。”
“是你先救过我的命,还有母后和莲花。”
“一码归一码。”
“伯牙……”
“伯牙是弟弟,你却是不同的。”
“伯牙未曾被擒?”
“他云游去了。”
“为什麽不告诉我?”
“总归你连人带心都是我的了,我就想知道你有多傻。”
“哪裡傻?”
“整夜整夜地喊我昭哥,居然还想不透,你说你哪裡傻?”
“哪裡都傻。”
“没事儿,我不嫌弃。”
王昭手掌轻轻一拂挥灭烛火,夜色掩去两人的交颈低语,却留不住炙热的喘息声向外满溢。
“我失手杀了王尧。”
“嗯。”
“那烛龙该不会落在我头上吧?”
“嗯。”
“昭哥!那裡不行!不……啊……”
“嗯。”
后记
幻九州曆八年,蚩吻斩睚眦,狴犴军胜。蚩吻擢升烛龙,狴犴擢升应龙。是日,人间万里烟雨,莲荷怒放,水色中红莲似火,相得益彰。
(完)
�世间的人们展现她们的美丽,就已被摧毁在襁褓裡。
王旭再见到王昭已是多年后,隐藏在面具后的他,凛冽如冰,锋利如剑,孤傲若狼,嗜杀若鬼。
十七岁,王昭救下正胤留在松嶽。王旭丧妻。
二十五岁,王昭登基为定宗,同年迎娶皇甫莲花为后。王旭继室生下次子,取名为治。
三十三岁,王昭实行变革,皇甫氏以王旭为首坚决反对,却仍无法阻止王昭前进的步伐。
七岁那年的夏日荷香,在岁月巨轮的辗转下稀薄淡去。
王旭从争嫡的王子,到王室的后戚,再到抗君的直臣,终与王昭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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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号作品
文前说明:本文故事灵感来自〈盗墓笔记〉第九部雪山篇
劫玺
长白山,三圣雪山脚下的旅舍里,匆匆跑进门的吴邪焦急的寻找着闷油瓶的影子。
旅舍分两层,一层下面是各色休息的人,有些东方面孔,也有西方面孔,吃东西的,休息眯着眼睛的,还有在一旁三三两两聊着天的。吴邪扫视了一圈,没有,就扫到第二层楼。楼上多是住宿的小房间,两人一室,一人一室的都有,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眼帘,是闷油瓶,他正在楼上的一角和另一个人扭打着,那人死死的抓着闷油瓶的背包,不肯松手。丫的,还得老子帮忙。吴邪不由分说上了楼,直接从后面打了那人一个措手不及。
闷油瓶顺势夺回了背包,抱在怀里。那人见闷油瓶有人来帮,说了句外语,偏巧吴邪还懂,他也总说。
那人说完,怒视着吴邪,用不友善的目光盯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阻止警察办案?”说着,拿出了自己的证件,吴邪心里暗自叫苦:闷油瓶竟遇到这种事,这回怎么还和雷子打起来了?
他看了看证件上的名字:李秀贤,国际刑警。好嘛,还是个大头。吴邪忙上前陪笑:“这位是我朋友,我不知道他怎么得罪了您,有什么误会可以解开的嘛。”闷油瓶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吴邪真的要被他气死。转而继续陪笑,李秀贤用英语说了案情,吴邪很无奈啊,只能说自己英语不济,还是换中文吧。于是,李秀贤又用中文和吴邪说了一遍:“有人举报说这个旅舍可能有很重要的古董出现,所以我才来这里做检查,你的朋友不让我看他的背包,我想我要的东西会不会在他这里。你最好要你朋友配合下,不要闹的双方都不愉快。”
吴邪走到闷油瓶身边,轻声问:“你背包里有什么东西?这个警官好像必须要检查,赶紧让他看了让他走吧。”闷油瓶突然面露难色,小声的对吴邪说:“不能让他看,这里面是鬼玺,还是两个。”
吴邪心叫不好,这种东西不能被看到啊。可是眼前的警察该怎么摆脱呢?“你把鬼玺藏到别的地方,我给你打掩护。”吴邪说完走到李秀贤警官面前继续陪笑:“刚才是我朋友不懂事,现在我们不如到他房间边说边检查。”
吴邪给闷油瓶递眼色,闷油瓶用头指了指楼上靠左的那个房间,这是他住的地方。吴邪把李秀贤带到房间里,闷油瓶正想跟进去,突然被另一只手抓住了肩膀。
“声东击西啊。”闷油瓶不动声色,回头,也不禁吓了一跳,眼前不是刚才那个警官吗?怎么没……不对,不对,吴邪明明带他进去了。看到闷油瓶惊恐的神色,那人邪魅一笑:“看什么,把鬼玺交出来吧。
”他带着浓重的口音,不像是中国人。“你们倒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我的鬼玺?”闷油瓶倒还冷静,片刻后直奔主题。那人笑笑:“不用担心,我和他不是一伙儿的。我只要鬼玺。”闷油瓶紧盯着他,手按在了背包上。鬼玺是他进青铜门的必要物件,不能让他拿了去。“还要打?我可比他身手厉害。”不由分说,闷油瓶再度与他动起了手。楼下吃饭的抬头看时,不免纳闷,这架怎么打上没完了,不对,刚才不是不打了吗?丈二和尚摸不头头脑,继续闷头吃饭。
那人果然比警官来的利落,而且,就攻击闷油瓶的包,闷油瓶本就消耗了些精力,又来一场,不免吃亏。只见他把闷油瓶的包打开了口子,然后手往里一伸,暗喜道:“谢了。”一颗鬼玺已然到手。闷油瓶大叫不好,已来不及,只见那人迅速离开,闷油瓶试图追上去,李秀贤警官和吴邪却从房间里出来了。看到闷油瓶大汗淋漓的样子,吴邪也是疑惑。闷油瓶此刻藏起了另一个鬼玺。李秀贤检查了背包,一无所获的离开了。
吴邪拉闷油瓶回屋,闷油瓶将背包扔在床上,倒床不语。吴邪本就对闷油瓶一肚子气,上来一通训斥:“你既然来向我告别,就该知道我会跟着你来,现在你遇到麻烦还不得我来帮着解决。我知道你要去什么地方,我会陪你到最后的。”
闷油瓶突然大叫一声,这一声倒把吴邪吓到了。他可从来不叫这么大声的:“你抽什么疯?”“鬼玺被抢走了。”吴邪一愣:“不对啊,怎么会被抢走啊?”闷油瓶把刚才的事儿一说,吴邪也是懵:“你说刚才那个人和这个警官一模一样?难不成咱俩遇上了双胞胎?”闷油瓶失意的点了下头。吴邪也大叫了一声,果然诸事不顺,鬼玺这种东西,能被带到什么地方去啊?闷油瓶担心的还不是这个:“本来鬼玺有两个,我进入青铜门十年后,你可以用另一个来开门。现在就剩下一个,你就没有开门的钥匙了。”吴邪陷入沉默。
旅舍外,李秀贤向前走了段路,雪山留下了他的一串脚印。雪山脚下也很寒冷,他紧了紧防风衣。今天没搜到鬼玺,他有些不甘心。
“你在找这个吗?”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他抬头,仿佛自己照镜子一般,那是KAY。他手里正玩弄着一个玺一样的东西。鬼玺?李秀贤一阵兴奋,他向前冲到了KAY面前:“你怎么弄到的?”
KAY看着他的急迫,满脸不屑的样子。“我就说嘛,你就是太过死板,不如我做你哥,反正咱俩出生就差了一分钟。”KAY得意的说着。李秀贤看着鬼玺,实在是眼馋的不行,伸手就要抢。KAY迅速的把鬼玺放在了身上。“想拿,好啊,先把我的犯罪记录消除了再说。”“你知道我做不到。”“我可是你弟,你就一点儿不通融。真是无情。”KAY埋怨道。
“把鬼玺给我,看你的立功表现,我会向上级申请的。”“那要到猴年马月啊。我可等不了,我现在可拿着鬼玺,要鬼玺,让我干干净净了再说。”说完,KAY就要走。李秀贤哪儿肯要他走,追上去准备硬抢。KAY加快了脚步,跑了起来。还没跑多远,突然头上一痛,眼前一黑晕倒在雪地上。
吴邪从后面走出来,手里拿着根雪撬板。闷油瓶也在后面出现,从KAY手里抢回了鬼玺。看到李秀贤在后面,两人赶忙逃离。李秀贤并没管他们,而是来看KAY的伤势,还好打的不是太重。他松了口气。把KAY背回了旅舍。
而吴邪和闷油瓶不敢在此处久留,已经上山去了。KAY醒来,见李秀贤在床边,头上肿了大大的包,颇有些难为情。“谢谢你。”扔下这一句,就转过身去睡了。李秀贤看了看他,这个弟弟,他能拿他怎么办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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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号作品
猎狼山居笔记
童话森林里住着各种各样来自不同国家丶不同故事的人物。当谜样的纸片送到他们手中时,他们就必须到不同故事相应的地点将童话演出一遍,其他的时候则和一般的居民没有两样。
其中,反派人物总是十年一换,其他的则是永久常驻。
而今年又是新的反派人物到来的一年。
猎人和野狼的故事也是从这一年开始。
之一 乐
猎人是童话森林里唯一的猎人,所有需要猎人出场的童话都由他出演。而野狼则像是他命定的对手,几乎所有的猎人出场的童话里都有野狼的戏份。
猎人住在月亮湖西边的木屋里,野狼的家则是石头山东边山下的一个洞穴,除了童话演出时,猎人以前几乎不曾在其他时间丶其他地点见过野狼。
但这次的这只新野狼似乎有些不同。
这是猎人五天内第三次看见野狼了。
第一次是新野狼到来的第三天。
猎人带了两只篮子到森林里去采些成熟的红苹果。
野狼像是突然出现在那里的,耳目灵敏如猎人也不知他是从哪个方向来。
野狼站在一棵结实累累的苹果树下望着猎人,就在猎人已经装满了苹果的一只篮子旁。
猎人有一瞬间的神经紧绷,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这并不是在演出中,他与野狼此时不过都是童话森林平凡的住民之一,或说,之二。
於是猎人将手里的苹果往前一递,“吃吗?”
野狼仍看着猎人,猎人总觉得野狼隐藏在毛茸茸的黑色毛发下的黑亮瞳仁里,有着与以往不同的复杂情绪,有审视,有忐忑,有戒备,却也有深深压抑的期盼。
怎麽可能?
猎人摇摇头甩开脑中可笑的错觉,顺手将苹果放进篮子里,对野狼微微一笑,“你大概比较喜欢吃肉吧?我今天只采了苹果,改天猎到野兔或野鸡的时候再分你一些吧。”
不知野狼是否听懂了,彷佛有些失望地垂下尾巴。
猎人往前提起苹果,转身离开前想了一想,还是从篮子里拿了一颗,在衣服上抹去尘埃,放在野狼身边的矮木桩上,“试试吧,也许你会喜欢也不一定,这个时候的苹果味道还是挺好的。”
第二次是两天前。
猎人正架了画板在月亮湖边画画,野狼彷佛只是从湖对面路过,在湖边喝了点水,接着就站在猎人取景的视野里。
他,不,走,了。
於是猎人便将野狼也入了画。
野狼黑色的毛发光滑水亮,昂立在石块上的姿态骄傲挺拔,驻留的四肢满蓄着力量,瞬间让猎人原本单纯的山水画提高了不仅一个层次。
猎人满意地看着眼前完成的杰作,这大概是他近年来最满意的作品了,没有之一。
“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猎人向野狼这样喊完,自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只野狼怎麽可能会对绘画有兴趣呢?
但野狼却真的绕过月亮湖走了过来,在猎人的画作前端详许久後,用尾巴末端沾了颜料往画布上抹去。
猎人阻止不及,连声哀鸣,“嗳!你不能画这上头!我给你再拿块空白的!”
语毕,野狼的尾巴刚好离开画布,他转过狼身後退半步,抬头看向猎人。
猎人却看着画布呆若木鸡。
野狼不过是尾巴轻轻扫过几笔,竟是在画布上描绘出了猎人的身影,那小小的猎人和野狼一样远远的站在湖水的另一头,一手放在野狼的肩上,一手指点满天彩霞。
说不出的气氛和乐,道不尽的气概磅礴。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画龙点睛,真正是画龙点睛!”
第三次便是此刻,猎人赤着身徜徉在湖水之中,野狼竟刨着狗爬式也跟了过来。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凑巧,那第三次呢?
猎人游上湖畔,和野狼并躺在柔缓的阳光下,愉快地闭上眼。
何必想那麽多?
此时阳光正好。
之二 育
野狼觉得这一切简直不能更坑爹。
前一天晚上他还美美的睡在柔软的弹簧床上,第二天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困在一只毛茸茸的野狼身体里,睡的是硬邦邦的洞穴,吃的是血淋淋的兔子,喝的是凉沁沁的湖水。
他想吃牛排喝咖啡!
至於其他的,他记得的本来就不太多,那些没有找回来的记忆对一只野狼来说实在微不足道。
但是他在之前的世界里唯一相信的人却也出现在这里,这就让野狼不淡定了。
虽然他很快就失望地发现那不过是颗长相一样的瓜,瓢完全不是同一个。
不过好歹是他熟悉的那张脸,人也不错,野狼便时常往他身边蹓。
就这样过着日子也还挺可以的。
过一阵子也许就能去那人那里蹭饭蹭床蹭咖啡了。
如果这个世界也有咖啡的话。
前一刻野狼还美美的这样盘算着,下一刻野狼才知道这世上没有最坑爹,只有更坑爹。
这是个什麽鬼?
虽然他很想如此昂首大喊,但出口的不过是啊呜呜呜呜。
明日早上十点,小红帽?
小红帽是个啥?
野狼盯着纸片上的两行字,都快盯出两个洞了也没看出其他线索。
前几天他在森林里闲晃倒是看到过个红斗篷的小女孩一脸紧张戒备地望着他,要不是野狼一开口就是啊呜呜呜呜,他是蛮想上前逗逗她的。
难道说那红斗篷小女孩要约他?
这也说不通啊,哪个人写约会的小纸条不留地点的?
更何况他也想不透一只野狼和一个小女孩有什麽可以互动交流的?
比一比谁来得更乳臭未干?
野狼将纸片踩成一团就将此事抛到了脑後。
谁知隔天早上不到十点,就有股莫名的力量逼迫着他来到童话森林的某一处角落,待他走到小红帽身边,就听见天边有个声音代替他说道:“小妹妹,你要去哪里?”
野狼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就有了结论。
原来是演话剧啊。
简单得像吃片蛋糕嘛!
确实是如此。
如果他不是只悲催的野狼的话。
历经被乱棒打出一次丶被热水烫的半熟两次丶被倒吊在树上半个小时,还有在肚子上捆了一大包石块被扔进井里呛了三大口臭井水之後,野狼就算再皮粗肉糙,也决定要想些法子谋个出路。
至於这个出路嘛,当然该着落在猎人身上了。
谁叫他每回受苦都逃不开猎人的荼毒呢?
“啊呜咿咿咿!”
“没事吧?砸到你的头了吗?我瞧瞧。”
“啊呜。”
“嗳,都肿出个包了,到我那儿去,我给你拿点冰敷一敷。”
“呜,啊咆。”
“扔了也好,下回我拿根细一点的,肯定不会再打伤你了。”
用手拍拍空气就行啦,还拿什麽?
“啊呜呜。”
“这水怎麽了?”
“啊呜,呼呼呼呼……”
“唉呀,好烫,小猪,这水太烫了!加点冷水吧。”
就是说嘛,温度好好调整,我就当泡个温水澡了。
“咆呜。”
“嗳,你看见啦?我给你做了个吊床,就挂在那树上,不仔细看是看不见的,一会儿我就把你挂在那吊床上。”
行啊,树上小憩,悠闲惬意。
“野狼你来试试,我在井里挂了吊篮。”
“啊呜。”
“感觉怎麽样?今天才做的,可能还有点不舒服,晚点我再塞些乾草碎布就会好很多了。”
“啊呜啊呜。”
“哈哈哈,好痒,你是说谢谢吗?”
我说的是孺子可教。
之三 行
猎人跟着野狼走在森林深处,一人一狼的脚步皆是静悄悄的。
猎人慢慢的停下,视线刚往右前方看去,野狼黑亮的身躯已往那处闪电般一跃而起,野狼跳进野莓丛里,不一会儿就叼回来一只昏迷的野兔。
猎人从野狼嘴里抓过野兔,用草绳将野兔的四肢结结实实紥在一起,扔进後背的竹篓里,然後忍不住啧啧称奇,“有你在,都没有我的用武之地了,你到底是怎麽一点皮毛也不伤地把它们弄昏的?”
野狼没理会猎人,自己个儿往野莓丛边走去,猎人笑着摇摇头,跟上野狼的脚步。
一人一狼刚行经一片蘑菇丛,就看见一只雉鸡从树丛里慌不择路地窜出来。
猎人那样绝佳的眼力都没有看清楚野狼是怎麽移动的,只见不过一瞬间,野狼就拦在雉鸡正前方双眼一瞪。猎人只觉得四周彷佛陡然降了几度,他反射性地紧握猎枪,皮肤上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
雉鸡砰然倒地。
野狼的杀气也在瞬间散开了去。
“就这样?”
野狼转头云淡风轻地看了猎人一眼,彷佛在问:不然呢?
这也太容易了。
猎人绑好雉鸡,继续跟在野狼身後走。
容易得太不寻常。
一只童话森林里的野狼,哪里来这麽强大的杀气?
以前的那些野狼说是野狼,其实比较像是野狗,时间到了就到地方来把故事演过一遍,其他时候就在森林的洞穴附近觅食休息。
但是这一只……分明和以前的那些都不同……
“呜……”
野狼不寻常的低鸣声从前方树荫里传来,猎人三步并两步地赶上前去,便看见野狼全身的毛发炸开似的,警戒地与一只棕熊对峙。
猎人赶紧向前站到两只动物之间,身子面向棕熊,回头向野狼解释道:“没事,这是另一个故事里的,小女孩偷吃了麦片粥的那个故事你知道不?这是那只熊爸爸……”
“吼!”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
棕熊突然举起右爪向猎人的後脑落下来,猎人分明感觉到那尖锐的利爪伴随着飕飕的声响就要打在他的身上,他奋力矮身想往旁边滚……
但视线的馀光中,利爪上锋利的亮光已近在咫尺……
来不及了。
就在那一瞬间,野狼跃进了猎人的视线里。
“吼呜!”
棕熊的爪子最後落在野狼的左後腿上,但野狼也咬住了棕熊的脖子。
棕熊在那一击後彷佛失去了力气,被野狼咬着脖子,不一会儿就软软的倒在地上。
猎人正要上前去看野狼脚上的伤,扑在棕熊身上的野狼却在荧荧的白光中渐渐起了变化。
黑色的毛发渐渐缩短露出皮肤,只留下一部分变成了兽皮衣裤,身形则逐渐拉长,尤其四肢竟是伸展开来,从兽皮下露出结实的手臂与修长的双腿。
猎人瞠目结舌地看着野狼在他面前转过头,露出一张俊秀的少年的脸庞。
“野狼?”
野狼仍坐在昏迷的棕熊身上,猎人握住野狼伸出来的手将他拉起身,正要说话,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
野狼起身时顺手捡起猎人的猎枪,一枪将子弹打进了棕熊的脑袋。
“野狼!你!你怎麽……”
猎人惊得话都说不全了。
“它要杀你。”
野狼握紧手中的猎枪,看着猎人震惊而隐约流露恐惧的神情,一股油然而生的失望终究还是出现在他的脸上。
野狼转过身,一步一步地朝森林外走去。
猎人看着野狼慢慢走远,好一会儿之後才发觉有一道蜿蜒的血迹,沿着野狼的足迹在落叶苔藓上画出一条路来。
“野狼!野狼!停一停!你的脚受伤了!野狼!”
猎人追着因脚伤而走得有些蹒跚的野狼下山,直到离野狼只有五步之遥时,野狼才转过身,却是微微向猎人举起了手里的猎枪。
“别过来。”
“你的脚需要包紥。”
“走开,否则我就杀了你。”
在猎人犹豫的片刻,野狼已走进了他的洞穴。
猎人试图靠近过,却被几乎打进脚趾的子弹阻挡了前进的脚步。
“野狼,我把药箱拿来了,就放在这里,还有……”
“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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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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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四 住
野狼不知道老天为何特别爱和他开玩笑。
失忆?
没什麽,开心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日子总是过得下去。
变成野狼?
那有啥,动点小心机就能过得舒舒服服,童话森林还不是任他称霸。
但突然又变回人身是个怎麽回事?
当时扑向发狂的棕熊完全是身体的反射动作,虽然知道眼前险些被杀的并不是那一个他所信任,并且全心全意任其驱策的人,但身体的动作却比心思来得更快。
後来的事情其实更像是直觉。
直觉地对他伸出手,直觉地捡起猎枪,直觉地毁灭一切对他的性命有所威胁的事物。
直觉地望向他,知道他会赞赏的信任的微笑的回望。
但是没有。
猎人的双眼里有震惊,有戒慎,还有紧张与疏离。
就是没有欢喜。
猎人不过是长得像他,却永远也不会真的变成他。
醒悟到这一点,童话森林的一切也都变得索然无味。
野狼突然非常非常怀念之前的那个世界。
在那里,有一个人待他如子,有许多事非他不行,他有目标,有追求,还有一群傻子随他戏耍,有个美人儿一起喝茶,日子过得是一个有滋有味。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回不去了。
也知道这样躲在山洞里自怨自艾不仅可笑,也没啥意义。
但他就是宁可这样无所事事。
腿上的不过是皮外伤,拿了猎人留下的药养个几天也就收了口。
童话森林彷佛也知道他受伤,连着一个礼拜都没有话剧任务,又或者,他变回了人身,便不再是野狼,又从哪里来了只新的野狼取代了他吧?
就算再继续当野狼又有什麽意思?
想起猎人看他的眼神,野狼感到意兴阑珊。
也许他应该试着往童话森林外走,也许能离开这个坑爹的世界?
野狼正这样想着,就看见猎人从洞穴外走进来。
这些天猎人每天都会带些东西来给野狼,不过都是放在洞穴外,这是猎人第一次走进洞穴里来。
“野狼,杉木和桧木你喜欢哪一种?”
这是什麽问题?
“都不喜欢。”
“那我就选柚木罗。”
猎人说完就走,好似一点也没看见野狼阴沉的表情。
野狼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过没两天,猎人又带来了新的问题。
“黄色和绿色你喜欢哪个?”
这到底是什麽问题?
“都不喜欢。”
“我也比较喜欢蓝色。”
猎人没头没脑的说完,掉头又走了,留下野狼在原地纠结。
再过两天,猎人又来了。
“你喜欢鸭绒还是羊毛?”
野狼这次没有马上回答。
“别再说都不喜欢啦,你要是都不喜欢就只能用棉花了,又沉又不暖,现在没人爱用棉花了。”
“你到底在说什麽?”野狼决定问个清楚。
“你和我来。”猎人笑着拉起野狼的手。
应该要甩开他的。
但是猎人的手又大,又厚,又暖,有几个握枪握斧握出来的硬茧,其他部分却既温润又柔软地紧紧包裹住野狼的手,像把他连人带心都捂暖了。
野狼鬼使神差地跟着猎人穿过森林,绕过月亮湖,走进木屋,爬上楼梯,站在一个敞开着门的房间口。
一水儿柚木打的家具,有桌有椅有床有柜,一溜儿蓝色系的布饰,天蓝的窗帘,湖蓝的床罩,夜蓝的桌布。
“还差一床被,你喜欢羊毛还是鸭绒?”
“哪个费劲儿?”
“鸭绒。”
“我就要那个。”
“还缺什麽和我说。”
缺什麽?
就缺一台笔记本了。
之五 衣
猎人在木屋前院整理晒乾的青梅,小红帽和乐佩拉着手走到他面前,开口就问,“猎人大叔,野狼哥哥在吗?”
“在……”没等猎人说出後句,两人已一左一右绕过猎人往屋内走去。
“我们进去找他。”异口同声的这句话传来时,两人已进了猎人的家门。
自从野狼成了个英俊帅气笑口常开的少年後,猎人原本安静的湖滨小屋顿时成为童话森林的新热点。
以前熟悉的每天按顿来串门子,以前不热络的也送饼送派送蜂蜜送苹果。
‘白雪公主,你送的苹果能吃吗?’
‘是坏王后今天演话剧拿来的道具,当然能吃啊,我咬的那颗还挺甜的呢。’
在猎人和野狼同居的潜移默化之下,童话森林里如今正反派的对立消减了不少,大多数人都接受了野狼“演话剧”的说法,和对立那一边的角色甚至会趁着天空念旁白的时候聊上几句。
‘你还叫她坏王后?’
‘你还不是叫野狼哥哥野狼?’
猎人无言以对。
“猎人大叔,我们和野狼哥哥出去罗!”
最近不只是串门,这样从家里把野狼拉了就走的情形也很常见。
猎人将青梅收进地窖,原本想到湖边写生的兴致因少了野狼而锐减许多。
以前没有他也好好的,现在却是不习惯了。
放弃了写生的念头,猎人转而去整理自己换季的衣物,刚打开衣柜,又想起什麽将衣柜关上。
猎人走到隔壁房间打开野狼的衣柜,果然只看到一水儿的兽皮。
童话森林每季都会给角色们添新衣,但看来对这只与众不同的野狼,童话森林也丝毫没有差别待遇——给的还是狼皮。
“夏天穿兽皮也太热了。”猎人自言自语地关上衣柜。
半个小时後,猎人已来到村里的裁缝铺前,正要开门进去,羊妈妈刚好开门走出来。
“咦,猎人大叔,你今天怎麽会来村子里?”
“喔,我找裁缝有点事。”
“裁缝正忙着呢!”羊妈妈拦住打算开门的猎人,“我做了些柠檬塔,你和我回去,我拿几个给你。”
“不用了,昨天韩森从糖果屋拿来几个玛芬还没有吃完。”
“我知道野狼喜欢,特地多做了一点,你来拿,我就不用送过去了。”
“好吧。”
等猎人拎着装满柠檬塔的篮子回到裁缝铺,正看到裁缝将几张图纸卷起来收进抽屉里。
“什麽时候你做衣服要画图纸了?”
裁缝功底硬,从来都是直接在布上画好裁了做起来。
“喔,是个新样式,还没想好呢。”裁缝抬起头,“你来有什麽事?”
“要托你给野狼做几件夏天的衣服,他现在还穿着兽皮,再过几天要热坏了。”
“喔。”裁缝愣了愣,脸上的神情有些难以捉摸。
猎人不明所以,“怎麽了?”
裁缝如梦初醒,“你说要给野狼做衣服,野狼呢?”
“野狼?”
“我这里可没有野狼的尺寸。”
“啊!我忘了。”
“认识你这麽多年,第一次看你这麽糊涂。”裁缝乐不可支,“没事,你叫野狼明天来一趟吧!”
“没问题。”
裁缝嘟囔了几个字,猎人只听到个‘来’字,“你说什麽?”
“喔,我说,要给他做几套?样式呢?颜色呢?”
裁缝一叠声的问,猎人听了就头疼,连忙放下一块柠檬塔转身就走,“这些你是专家,你决定。”
背对着裁缝铺的店门,猎人总觉得今天的事有哪里不大对劲,但驻足想了一会儿却没有想到什麽,只好晃着头往回走。
又过两天,猎人总算明白不对劲在哪儿了。
一早醒来,野狼就拿着一件叠好的新衣裳放在猎人面前。
“这是什麽?”
“生日快乐。”
“生日……”
他在童话森林里住了数不清的年头,从来没有人给他做过生辰。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童话森林里的角色不知其始不知其终,哪里有什麽生日?
“我说是就是。”
真是霸道。
猎人摊开新衣,从没见过的样式,特殊的印花纹,布料又轻又软却又不发皱,“这衣服……”
猎人突然想起两天前在裁缝铺前,羊妈妈拦着他时,说话的音量似乎比往常还要大上几许。裁缝的新图纸,还有听见他要给野狼做衣服时的微妙表情。
原来野狼先他一步也到了裁缝铺。
给了裁缝图纸,为猎人做了新衣。
在猎人发怔的同时,野狼拿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套上了身。
猎人看着野狼在晨光下一颗一颗地扣着钮扣,贴身的剪裁包裹着野狼精瘦的腰,野狼随手抓了抓头发,潇洒不羁又俊美无双。
“走吧,穿了衣服下楼吃面。”
猎人走到二楼的楼梯口,突然开口问道,“野狼,你的生日是什麽时候?”
野狼回过头,笑得爽朗而无邪,“今天啊!”
那你叫什麽名字?
猎人本来想这样问。
他早就怀疑野狼来自一个全然不一样的世界,今日的事让他更加笃定。
但话到了嘴边,却成了,“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野狼微微收了笑,有半晌的沉默,猎人听着自己耳边心跳声如雷,捏紧的右手心里湿潮一片。
“好啊。”
猎人从没有看过那麽美丽的微笑。
像是灿阳雨下,七彩的虹落进了蔷薇花田。
又像是风卷云开,轮圆的月走在粼粼湖边。
之六 食
猎人先将蕈菇汤放在烤半鸡丶炖蔬菜与土豆泥之间,接着盛上两碗饭,转过身正要放下,却看见木桌右边的空位上并没有那熟悉的身影。
猎人成熟睿智的脸庞不经意流露出一丝苦笑。
习惯真是世上最难以摆脱的物事。
猎人在木桌左边坐下,却有些失去了胃口。
猎人已有三日不曾见到野狼了。
这是一年来从未有过的事。
野狼苦大仇深地瞪视手中捏着的纸片已经许久,纸片上仅写着两行字:今日下午三点,彼得与狼。
之所以苦大仇深,第一理所当然是因为他讨厌彼得。
那个老是要缠着猎人学枪法的小屁孩,难道他不知道猎人的枪只有野狼能碰吗?
第二则是他不停腹鸣的肚子。
咕噜噜噜噜!
又来了!简直太破坏他风流倜傥帅气潇洒的野狼形象!
至於第三……
野狼咬咬牙,将纸片一抛,大步离开他空空如也的洞穴,“不管了!不就是破罐子破摔吗?又不是没做过。”
猎人刚夹起一块红萝卜放进碗里,就听见身後木门被轻轻打开,屋外的暖阳沿着桧木地板蔓延到猎人微扬的嘴角,他收起微笑回头,淡淡地看向门口。
野狼的耳根悄悄地染上一抹红,他避着猎人的视线大步走进木屋,在看见木桌右边的那碗白饭时,秒速飞奔坐定,笑得灿烂如阳,“饭!”
猎人仍旧看着野狼,筷子夹起盘里唯一的一只鸡腿递到他眼前,“吃吗?”
野狼连脸都红透了,“吃!为什麽不吃!”
猎人一边慢悠悠地夹菜吃饭,一边看着野狼风卷残云。看起来是饿极了,却不会忘记每道菜都给猎人留点。
‘会长说过只给我做吃的!’
我不是会长。
只要气极了,就会脱口喊他会长这一点,猎人想野狼这辈子是改不过来了。猎人一直也没搞清楚会长到底是个什麽东西。
‘不过是两片饼乾。’
猎人真想不到野狼会这麽大反应。
听猎人这麽说,野狼更像被一脚踩在尾巴上,‘几片?几片?’
猎人挑了挑眉,不甚确定地答,‘难道是三片?’
‘是五片!小红帽两片,白雪公主两片,还多拿走一片去送给小红帽的奶奶!’野狼倒豆子似地数完,猛地拔高音量,‘但重点根本不是他们吃了几片。’
那你还记得这麽清楚?
看出猎人脸上的无奈暗笑与不以为然,野狼心中顿时涨满了酸,‘那些是我留着今天下午要吃的。’
今天下午?
啊!
钓鱼!
童话森林连着阴雨绵绵了十来天,猎人早早答应一放晴就和野狼一起到湖边钓鱼。
野狼情愿忍着饿,也要等钓鱼过後多吃两条烤鱼,那些饼乾是特地为了喜欢一边钓鱼一边吃零嘴的猎人准备的。
猎人的心顿时软成一片,才要说话,野狼却头也不回地跑出木屋,直冲到湖边才扭过身子大喊,‘再也不吃你做的东西了。’
看着野狼将一桌的饭菜连蕈菇汤吃得一点不剩,却一眼也没朝猎人飘,便抱着一沓碗盘背对着猎人刷了起来。
怎麽觉得他愈活愈小了呢?
刚来的时候分明像个小大人似的,现在倒又像个爱闹别扭的少年了。
猎人将声音又放软了三分,“Kay,一会儿演完彼得与狼,我们去钓鱼吧。”
野狼几不可闻地嘟哝了一句,没想猎人耳力绝佳,“饼乾吃完了,不过冰箱里还有半个樱桃派。”
“不许你教彼得打猎。”
“猎枪只有你能拿,知道了,听的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窗内,絮叨仍在继续。
窗外,月亮湖波光潋滟,大树下绿荫正浓,时光静止了,在这童话森林里。


2025-12-10 18: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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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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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号作品
你来的那天
明·无名氏《八仙过海》第二折:“则俺这八仙啊过海神通大,方显这众圣归山道法强,端的万古名扬。”
又有言者:有一位神仙邀请八仙去他那里参加宴会并观赏牡丹花,回来时,他们遭到东海龙王的阻挠,结果双方以及他们的盟友分成两大集团,展开了一场斗法较量,最后八仙和他们的朋友分别拿出自己的法宝,获得胜利,顺利地越过大海。
1
东海忽起暴风雨,一艘游船被困海上。
风暴之中,好像远处与天相接的地方亮了一亮,又消散而去。
一船六百余人,海上搜救队紧急出动。
到达之时,发现所有人都浑身湿漉漉地躺在甲板上,奄奄一息。
唯有一个女孩,穿着白色长裙,站在甲板上。
望着远处。
海天相接之处,日光躲进云层。
姜民基组织将乘客全部送往医院之后,发现那女孩还是站在那里望着远处一动不动。
“名字。”
首尔警局审讯室里,坐着两位警官。
“李玄。”
“钟离权。”
“许坚。”
“张果。”
“何琼。”
“吕岩。”
“韩湘子。”
“曹景休。”
警局审了八次,同一个人,说的都是不同的名字。
做笔录的警官吐槽了一句,“……真以为是八仙过海啊?”
女孩的眼睛闪了闪,心中叹了一口气。
仙落汉阳被人欺。
姜民基很头疼,在这次船难中,船明明进了水,那些受害者也明显掉入了海里,但是最后完好无损地躺在了甲板上。
他将眼光投向双面玻璃之内的那个小女孩。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救了全船的所有人。
以一人之力。
可是这可能吗?
姜民基走近了一点,弯下身子,双手搭在玻璃之前的一张矮桌。
女孩忽然眼神与他对视。
他皱了皱眉,这是双面玻璃。
按道理,审讯室里的人是看不到自己的。
可是她看了一会儿,就移开了眼。
或许是她根本没看见自己?姜民基想。
姜民基用手指有节奏地敲了敲矮桌。
最后还是决定拿出手机,拨出了金贤俊的电话。
“贤俊兄,这几天休假休得还好吧?要不今晚来我家打边炉?”
电话那头的金贤俊看着电视中报道着东海沉船一事,冷冷地哼了一声,“有事儿说事儿没事我要去找秀珍了。”
“这里有个嫌疑人……”姜民基一开口自己就后悔了。
要铺垫!说话要铺垫!
电话那头的金贤俊笑着摇了摇头,仍旧不说话。
姜民基无声地跺了跺脚,“东海沉船那事儿,有个女孩,很奇怪。”
姜民基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测。
金贤俊赶来警局,给她做了心理侧写,侧写的结果出来的是八个人格。
金贤俊觉得很奇怪,一般来说,多重人格的人,其转换一定有某种契机。
而金贤俊面前这个女孩。
人格之间的转换好像没有契机。
好像。
多种“人格”可以在主人格清醒的时候同时存在。
这是不可能的。
她很少说话,只是在自己问她的时候才会说话。
只是盯着金贤俊。
眼神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
有愧疚,有嗔怪,有喜悦,有老怀安慰?
警局也查找不到她的档案,对于当时船上六百余人全部被救的事情,也弄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警局只能将她放了。
她走出警局的门口,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2
第二天清晨五点,金贤俊收到线人的一条信息。
具体位置是,东海往东五十海里的一个小渔村。
金贤俊打开电脑,搜寻这个位置的经纬度。
“民基,我要去东海附近的一个小渔村一趟,具体位置我发给你。”金贤俊一边带着手表,穿上西装,一边戏谑道,“如果我死了,记得替我收尸啊。”
金贤俊一直在找秀珍。
他的女儿,金秀珍。
金贤俊在一年前在东海执行任务的时候,秀珍不小心堕海了,但是搜救队一直没有找到秀珍的尸首。所以,金贤俊一直相信秀珍还活着。
这几年,东海沿海的小渔村都要被他找遍了。
金贤俊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猴子小玩偶。
“叔叔,一定要回来哦。”
“一定哦。”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秀珍,当时还在住院的秀珍认出了他。
“阿爸,救我。”
那是他在泰国,失去了记忆成了Kay。
却听到她叫,“阿爸”。
失去记忆的他犹如在溺水之处找到一根救命稻草,犹如接触到过去似是而非的回忆。
他将小玩偶放回床头柜,“秀珍,你说过一定不离开阿爸的。”
金贤俊到达小渔村,都是穿着麻衣麻布的渔民。黑色西装白色衬衫的金贤俊,自己都觉得自己长得异类。
金贤俊拿着秀珍的相片询问渔民,渔民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是哑子家的那个小姑娘吗?”
金贤俊跟着渔民来到哑子家。
“哑子他几年前在海边捡到一个小女娃,刚开始也不说话,问她是谁她只是摇摇头,”带路的阿婶叹了一声气,“后来哑子用手势问她,她才肯说一两句。真是个可怜的女娃。”
两人来到哑子家,见哑子正在给一个女孩打水洗脸。
金贤俊看到那个女孩的侧脸,她接过哑子的毛巾,然后很认真地自己擦了擦脸,然后想自己揉毛巾,哑子不让。
她嘟了嘟嘴,对哑子比着手势。
——我可以自己来。
哑子也比着手势,“没事我帮你。”
她点了点头,又笑了起来。
那个笑容,那个背影,不是秀珍又会是谁。
“这哑子啊,小时候因为贪玩,跟妹妹一块去海里玩,没想到起了海浪,妹妹被卷走了,”阿婶说道,“而他也因为那次事故,成了聋哑人。”
“所以啊,他每天就在那海边坐着,看着日落,望着他妹妹有再回来的一天。所以这些年来,他也救了不少的小娃子,也有大人。这个小女娃算是呆得比较久了。”
“这两个人啊,看起来还真像一对兄妹。”
金贤俊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他脑海中只是在想,这个哑子,有没有伤害过秀珍呢。
哑子看起来也有十七八岁,金贤俊知道自己这么想不对,但是为了女儿的安全,他真的不得不担心。
哑子转头,看见了站在院子外的两个人。
他愣住了。
脸上的表情从欢喜到疑惑再到明了再到绝望。
好像看得到站在那里的那个人一层一层地在坠落。
从云端坠落至低谷。
从他脸上,金贤俊看到了对失去的恐惧。
秀珍也转过脸,看到自己,连忙躲到哑子的身后。
哑子回过神,转过身摸了摸秀珍的头,又做了一些手势。
——秀珍不要怕。哑子哥哥先去问问。
秀珍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使劲摇摇头。
哑子没有办法,只能将秀珍先送回房间里。
哑子用手势比划道,“陈阿婶,这位叔叔是?”
叔叔??叔叔?!叔什么叔!!
金贤俊也用手势回道,“你好,我是金贤俊,秀珍的爸爸。”
哼!我也会哑语!我是秀珍的爸爸!
哑子明显有点愣住,没想到金贤俊也会哑语。
陈阿婶见两人可以交流,便先行离开。
两人坐在院子里,互相交流着。
“原来她真的叫秀珍啊…”哑子比着手势,却又想了想,“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她爸爸呢?”
秀珍失去了记忆,不记得所有事情。
却唯独坚持——
“哑子哥哥,我叫秀珍。”
金贤俊并不回答,他反手锁住哑子的脖子,将他按在墙上,“如果你伤害秀珍的话,我不会放过你。”
哑子只是一个少年,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他明显有点惧怕。
“你走开!”秀珍跑了出来,推开金贤俊,“哑子哥哥是好人!”
金贤俊被秀珍一把推开,惊讶于她竟然会说话。
秀珍不爱爸爸了,以前的秀珍不是这样的。
哑子咳嗽了几声,蹲下身来刮了刮秀珍的鼻梁,用手势比划道,“秀珍不乖,不能这样对长辈说话。”
秀珍低下头,转过身拉了拉金贤俊的衣角,“对不起,金叔叔。”
金贤俊蹲下来摸了摸秀珍的头,“我们秀珍啊,还是这么乖巧。”
秀珍看着面前的金贤俊,忽然没那么排斥了。
他的大手很温暖,对于金贤俊的感觉跟哑子是不一样的。
哑子刚刚捡到秀珍的的时候,秀珍也是很排斥的。
她不信任所有人,医生说这是因为她之前受到了惊吓。
或许是在坠海前受到的惊吓导致了秀珍在潜意识里排斥所有的事物,所有人。
可是秀珍不排斥金贤俊。
“阿爸。”
金贤俊的手顿了顿,“秀珍啊,你记得……”
秀珍没等金贤俊说完,就转过身对哑子说,“哑子哥哥,我好像有一个阿爸。”
哑子看着神情认真的秀珍,又看了看被噎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的金贤俊,向金贤俊投去了同情的眼神。
“我的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好像我有个阿爸。”秀珍继续认真地说道,“我当时说,”秀珍认真地回忆着,“阿爸,救我。”
这是在泰国的时候。
秀珍与他说的第一句话。
金贤俊搂过秀珍,“秀珍,我是阿爸啊。秀珍。”
秀珍一动不动地站着,隔了好久才伸出手拍了拍金贤俊的后背,“阿爸?”
金贤俊放开秀珍,“秀珍你想起来了吗?”
秀珍摇摇头,“没有。”
外面响来村民们的声音,“女娃子,这里有一个女娃子!有没有人救救这个女娃子!”
金贤俊三人听到声音立马赶了出去。
有三五个村民围在海边。
不远处有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孩漂浮在海面上,哑子像疯了一样嘶吼着想要冲去海里。
被金贤俊拦住了。
“等下海浪过来的话,她会死的!”哑子用手语重重地比划着,红血丝充满眼眶。


  • 等准的兔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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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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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贤俊拦住他,抱住他的头,用手语说道,“我是警察,我去,你照顾好秀珍。”
哑子却还是想往前冲。
金贤俊双手抱住他的头,极力让他冷静下来。
秀珍抓住哑子的小拇指,晃了晃,“哑子哥哥。”
哑子没有听到秀珍的声音。
却握住了秀珍的小手,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金贤俊把解开几颗扣子,一头扎进海里。
秀珍望着海面,嘴唇动了动。
阿爸。
今天晴空万里,海面平静无风。
所有人的心都在揪着。
金贤俊抱着女孩从海平线处走来,身后的夕阳投下对这块大地的最后一丝光辉。
金贤俊将女孩放在沙滩上,发现竟然是那个之前在警局的那个神秘女孩。
哑子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气息均匀。哑子又摇了摇她的身体,见她毫无反应,又着急起来。
这时,女孩睁开了眼,起先是欢喜的神情,可是一瞬,就变得很绝望了。
她直起身子,将众人吓了一跳。
“谁救的?”女孩环视了一下众人,投去问责一般的眼神。
大家望向金贤俊。
“都是命,孽缘啊孽缘。”女孩摇了摇头,女孩拍掉身上的沙粒,站了起来,对金贤俊说道,“你怎么跟…以前一样,不该管的偏管。你管好自己女儿!”
说完之后,她便往海边走去,一瘸一拐的,被哑子抱了回来。
女孩很生气,抬起手就要往哑子脸上打去。
众人看了都倒抽一口冷气,金贤俊更是把秀珍搂在怀里,“秀珍我们不看。”
“铁拐李,铁拐李,消消气消消气啊,只是个凡人你跟他置什么气?”吕洞宾出手拦住了要打哑子的巴掌。
这一巴掌打下去,这个凡人非得魂飞魄散不可。
“他他他抱我!”铁拐李的元神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简直太过分了!”
何仙姑差点没一口水噎住,“哈哈哈哈哈铁拐李你也有今天。”
铁拐李顺手就想拿起自己的拐扔出去,却发现自己现在的躯体是这个小女孩。
铁拐李叹了一口气,这东海老龙王真是过分。
事情是这样的。
过几天是东海龙王的十万岁大寿,八仙齐齐给他贺寿去。
可曾谁想他老龙王突然撤下与人间的结界,将八仙推入人间。
蓝采和提着个篮子,“也不能怪老龙王,谁让我们当初把东海太子诓骗到了人间呢……”
仙界有明文规定,仙家不得随意窥视凡人,所以东海太子在人间的这几万年,老龙王也不能随意窥视东海太子的转世,故此憋了一肚子气。
八位仙家的元神被困在这个小女孩的身体中,这个小女孩就相当于一个载体,龙王是可以通过这个小女孩的身体来看到人间的状况。
来看到东海太子的境况。
因为这个小女孩身体中有八仙的元神,龙王借此窥视东海太子的转世,也不算违反天规。
曹国舅也搭腔道,“对啊对啊铁拐李,说不定这老龙王正在龙宫里透过我们看他宝贝太子呢。”
汉钟离摇了摇扇子,“谁叫你们当初跟那个不谙世事的龙太子开玩笑,说人间好玩。真是孽缘呀孽缘。”
韩湘子一言不发,拿起手中的萧,正要吹一首八仙过海,被众人一瞪。
韩湘子抱紧了自己的萧。
张果老望了一眼金贤俊,“也不知道这龙太子头脑里在想什么,历了一世又一世,可是就是没想着回去。”
当初龙太子自己去跟玉帝请旨要去凡间历凡人之苦,所以只有龙太子的神识主动要求结束在凡间的历劫,否则龙太子会一直在人间,当不同的凡人,历不同的人间疾苦。
当时龙太子请旨的时候,龙王正在南海吃南海公主傲紫的满月酒。本来他就与南海龙王交好,又是看着傲紫长大的,故那顿酒吃得特别开心。他本来还想着等龙太子再大一点,就给他寻一门好亲事。
哪知一回来,问道龙太子在哪里,却被告知——
“太子他去凡间体验人间疾苦了。”
把东海龙王气得差点把八仙的府邸都掀了。
众仙沉默。
他们这次来参加龙王的寿宴,就预计龙王会算计他们,可是没想到是这么算计。
小女孩的巴掌迟迟没有响起。
但是在金贤俊等人看来,那个小女孩的手举在半空,眼神游离。
“罢了罢了。”铁拐李摇了摇手,“他老龙王不就是想看他宝贝儿子吗!看看看一次性看个够!看回天界了我怎么参他老龙须一本!让他晚节不保!”
哑子的手戳了戳小女孩的肩头,触感很硬。
就好像……尸体一样。
哑子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直接跌坐在沙滩上。
在金贤俊怀里的秀珍探出头,见到那女孩的手悬在半空,哑子跌坐在地上,便拉了拉金贤俊的衣角,待金贤俊睁开眼睛看她,她便往哑子的方向指了指。
铁拐李回了神,放下悬在半空的手,转身往金贤俊这边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只是一个小女孩,但是金贤俊总是觉得她身上有很大的威胁性……
女孩走到金贤俊身边,抬头望着金贤俊。
秀珍看着女孩,眼睛眨了一眨。
3
那女孩总算是统一了自己的名字——
“八仙,我叫八仙。”
秀珍亮起了眼睛,“是八仙过海的那个八仙吗?”
八仙依旧盯着金贤俊,用点头回应秀珍。
“八仙姐姐,你为什么总是盯着他看啊。”秀珍终于忍不住问道,“他脸上有什么好看的吗?”
这个时候,躯体里的主元神是曹国舅。
其他的七位仙家笑到眼泪都蹦出来了。
“曹姐姐好!”七位仙家排成一排,向曹国舅微微行礼,“小仙这边有礼了。”
八仙转头瞪了一眼秀珍,心里暗暗下决心,要好好调教一下这个小娃子。
一天下来,曹国舅觉得人间的女孩都这么可爱的吗……
好想拐回仙界……
“八仙”每天的日常就是动不动就玩投海。
一天能投三次海。
第一次投海是在早晨九点。
村民呼啦啦地叫唤——“那个女娃又投海啦!那位哑子家的叔叔快出来看看呐!”
哑子跟秀珍巴巴地望着金贤俊。
金贤俊能怎么办呢。
除衫一头扎入海里救人。
八仙呛了一肚子水,看到金贤俊哑子和秀珍,一脸的绝望。
第二次投海,八仙选在了半夜。
八仙望着海面,心里默念,“各位仙家帮个忙帮个忙,让我们游回龙宫吧!不要让那多管闲事的东海太子再出来了!”
“八仙姐姐!”秀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此时身体里的主元神是何仙姑。
何仙姑望了一眼曹国舅,“你你你你可爱什么可爱!就会坏我们好事!”
曹国舅不舍地看了一眼秀珍,“要不我们下次再选个时间……?”
秀珍带着金贤俊悄悄跟在身后,果然撞见八仙又要投海。
八仙提脚就往海里跑,但是困于小女孩这个小身体,刚一头扎进海里,就被金贤俊拦腰抱回来了。
何仙姑从耳根红到脸再红到元神。
“第一次在海边捡到你……你不会是在自杀吧?”金贤俊与八仙面对面地坐着。
八仙挤了挤自己衣服上多余的海水,点了点头。
金贤俊抚额,多种人格的人的确会有一些异常的举动。
而面前的这个八仙,很明显,异常的举动就是自杀。
金贤俊不是专业的心理治疗师,不能对她的行为进行更为精准的判断,只能跟姜民基打电话说了这个情况,让他留意一下警局里最近有没有心理治疗师有空,给这个女孩留个档期。
之后的几天,八仙更是立志于投海而乐此不疲。
准时过每日三餐。
金贤俊忍不住爆粗,“她那么喜欢把自己喂鱼!老子以后不救了!”
然而总是盯着八仙,试图在她靠近海面五米的时候就将她拉回来。
然而有时候金贤俊一把没拦住,就又让她钻进海里了。
金贤俊拢了一把头发,“我干脆就飘在海里得了!”
扑通一声,死活拽着八仙回来。
有一次金贤俊脚抽筋,差点在水里发生意外,八仙叹了口气,游了回来,将他拉到岸上。
金贤俊累到四脚朝天。
八仙也耷拉着头。
好累。
几位仙家挤在那么小的一个躯壳里,每次投海又跟赛跑一样,跨着小女孩的步伐,又每次被金贤俊救了起来。
身心俱疲。
金贤俊转头,有气无力地说,“让我歇两天好不好,别投海了好不好。”
4
哑子与秀珍托着下巴,一会儿看看金贤俊,一会儿看着八仙。
女孩这几天,除了金贤俊在去卫生间的时候没有盯着他看,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他。
有一天夜里,金贤俊梦见秀珍被以前的黑帮大佬抓走,醒来一额头冷汗,然后往床边一看,蹲着一个白色长裙的女孩。
“太子哥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何仙姑啊。”
金贤俊跑到哑子房里,抱住哑子不放手。
那天晚上,女孩在哑子门外站了一晚上。
闹得金贤俊这几天的精神状态很不良好。
金贤俊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衰弱,慢慢扒着碗里的稀饭,把头埋在碗里,以此来挡住八仙的视线。
八位仙家自从上次之后,便商量了一下,打算休息几天,再做投海。
在休息的这几天中,他们商量了一下,转变了策略。
东海老龙王不就是想看他宝贝太子吗?
看看看,随便看!
于是,八仙便决定,二十四小时,轮流盯着金贤俊。
让老龙王看个够!
金贤俊吃完了饭,却低着头,不敢抬起头。
秀珍同情地看了一眼金贤俊,走到八仙的身边,用手戳了戳八仙,“八仙姐姐,我们去玩吧。”
这时候的主元神是吕洞宾。
此时的曹国舅蹲在躯体的临界点,望着可爱的秀珍拉着吕洞宾的衣角,好生羡慕。
对于八位仙家来说,这个躯体就像是一个透明的容器,他们可以从躯体看到外面的情况。
这个躯体里有一处幻界,八位仙家的元神就呆在这个幻界里,小女孩的主人格则由八位仙家每三个时辰轮一次岗。
三个小时一到,主人格便会自动被踢入幻界,待命的仙家则会被吸入小女孩的身体,作为主体行为的人格。
吕洞宾看了一眼蹲在临界点的曹国舅,心想着,都是仙家,也就圆了他一次心愿。
于是,八仙便不再盯着金贤俊了,转头对秀珍说,“好,我们去玩。”
秀珍对金贤俊抬抬下巴,好像在邀功。
“我们秀珍啊……真是厉害……”
哑子在旁边看着,笑了起来。
这是金贤俊第一次见到哑子笑。
他笑起来很有少年的气息,让他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很少见到你笑。”金贤俊对哑子比划手势,觉得自己对哑子真的可能略有恶意。
哑子见到,立马收起嘴边的弧度,起身收拾碗筷。
秀珍与小女孩八仙手拉手走在前面,金贤俊与哑子并肩走在后面。
前后隔了一段距离,既听不到彼此的声音,却又在视线之内。
虽然金贤俊这一组并没有发出声音。
粉红色的彩霞罩着整个渔村,云层中的光好像要冲破厚厚的云层,给这块大地以光亮。
刚下过雨的天气,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气息,充满着万物复苏的气息。
秀珍与小女孩八仙在不远处的沙滩上玩着水。
金贤俊与哑子并肩坐在一块天然石块上,望着远处的两人。
“我听说你很喜欢在傍晚的时候坐在这里看夕阳。”金贤俊比划着手势.
哑子也不介意说起这件事情,“我在等我的妹妹。”
“你相信她还活着?”
哑子用很笃定的眼神望着金贤俊,很郑重地比划着,“我的妹妹,没有死。”
“可是你在这里是等不回来她的。”
哑子的眼中有股锋利的光闪过,却又暗了下去,“可是我可以救人。”
金贤俊收了收双手,没再说什么。
远处露出了不一样的亮光,“八仙”望着那光眯起了眼。
“如果我的妹妹在世的话,也跟八仙一般大了。”哑子望向远处的“八仙”与秀珍,眼里却露出了恐惧。
金贤俊疑惑,也往那个方向看去。
“八仙”往水中走去,秀珍想要抓住她,可是因为潮水涨了,两人一起跌落水中。
金贤俊与哑子一起跳下石块,哑子不小心崴了脚,可是金贤俊却没有理会他,径直往秀珍的方向跑去。
八位仙家元神归位,东海与人间的结界开了一个小口子,却又重新慢慢合上。
在金贤俊的眼中,只是远处有一道很亮的光线普照海面,然后又渐渐消散。
八位仙家看着沉水的秀珍,皱了皱眉。
金贤俊一头扎进水里,被扑面而来的潮水呛了个正着,渐渐失去意识。
在迷糊之中,他看见秀珍往更深的海底沉去。
八位仙家望着沉水的金贤俊,又皱了皱眉。
哑子也想一头扎下去,被在海边作业的村民们拦住了,他红着眼睛,在岸边嘶吼着。
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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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金贤俊听到姜民基的声音,“哥!哥!”
金贤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ICU。
金贤俊再次醒来的时候,见到了秀珍。
秀珍穿着隔离服,站在床边,拉着他的手。
金贤俊抓紧秀珍的手,“我们秀珍啊,真是越来越可爱了,连穿着隔离服都这么好看。”
秀珍比三年前大了一点,也高了一点。
却还是那么可爱。
他的眼里渗出了一滴眼泪。
秀珍用隔离服的衣袖帮他把眼泪拭去,“阿爸一定要痊愈哦。”
秀珍依旧不记得过去的事情。
但是秀珍叫他阿爸。
但是金贤俊已经很开心了,只要秀珍能在他身边,他就很开心了。
金贤俊痊愈之后,与秀珍去了一趟渔村。
他欠哑子一句谢谢。
可是被告知哑子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带走了。
秀珍很是失望,抬头问金贤俊,“那我以后是不是见不到哑子哥哥了?”
金贤俊摸了摸秀珍的头,“一定会再见到的。”
“真的吗?阿爸不可以说谎。”
金贤俊笑了笑,蹲下身来。
海边的风有点大,吹得秀珍的马尾随风飞舞,犹如跳舞的精灵。
“没有骗秀珍,有缘的人一定会再次相见的。”金贤俊给秀珍带上了衣服上的帽子,“哑子救了我们秀珍,这是很大的缘分。叔叔欠哑子一句谢谢,这也是很大的缘分。”
秀珍点了点头,两人大手拉小手,在橙色的夕阳中,越走越远。
“哑子哥哥,爸爸说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有好多话想跟哑子哥哥说!等下次见面再说!”秀珍给哑子留了一张字条,用碗压在木桌上。
七年之后。
木桌上字条的字迹已经消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发黄的纸条好像诉说着岁月的流逝。
修长的手指拿起发黄的纸条,皮手套将手腕和手背都遮住,只是露出白皙的指尖。
手指的主人的嘴边掠起一丝笑容,岁月好像将他的笑容雕刻得更加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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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号作品
文前说明:文章灵感来自童话《海的女儿》
无言的爱
李秀贤:
我模糊的看到了她的影子,只是影子罢了。未看清脸的我,依旧浑身无力的昏迷着,刚刚经历了那一场海难,我的船被毁了,我的那些水手都不见了。
我依稀的感受到了她的那双手,托着我离开了危险的海底,我感受到刺眼的阳光,身体却不让我醒来。
我依稀的看到了她白晳的脸,但是面容却那般模糊。我想让自己睁开眼睛,但却实在是没有力气。
她轻轻的抚了我的脸颊,然后轻轻的离开了,我听不到她的脚步声,她的步覆那么轻盈,我几乎感觉不到。
终于,我睁开了眼睛,我躺在海边的细沙上,她的脚印已经消失。我勉强站起来,让自己振作起来。
我是李秀贤,李氏王朝第九十九代重孙子。做为王室后代,其实真没什么好的,嫁到我家的人都要懂礼仪,守法度,那种能压死人的礼节,我讨厌死了。但又没办法。自己好不容易买了条游艇,初航行就遇到底舱破裂这种事情,真的很叫人头疼。我的游艇竟然成了我的泰坦尼克号,郁闷至极啊。
踉踉跄跄的来到了海边的卖饮料的小店,借到了电话打到了家里,听筒里是爸爸的严声厉喝:“你这小子竟给我找事!听着,老实给我在那儿呆着,看我到了怎么收拾你!”我把耳朵躲听筒远远的,老爸一向认为我不是经商的料,这下好了,把柄抓到了,估计要念上一辈子的。我匆匆挂了电话,坐在小店的座椅上等待着老爸来时的狂风骤雨。
猛的,我想起了她,她救了我,我却没看清她的脸,她应该是个在海边生活的女孩儿吧,等稳定下来,我要好好找找她。救命恩人,起码给个小别墅住住,实在不行,也能摆脱海边的生活,过上富足的日子。我想着,又犯难了,我压根没看清她的脸啊,怎么找啊?
人鱼:
我是海神的第九个女儿,我上面有八个比我大的姐姐,每个都比前一个小一年,我听她们说起海外面的世界,每个姐姐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外面的世界,我突然很渴望看到了。
她们告诉我有阳光,有鸟儿,还有船,和数不尽的事物,似乎怎么说都说不完。每一年,她们都会结伴到海面上去,用美丽的歌喉唱出美好的歌。其实她们在做一件大事,让有危险的船只避开暗瞧。
船员们听到姐姐们的歌声,就会加强警惕,正义感爆棚的我也想做一次这样的事。但是我太小了,为了到海面上去,我足足等了九年。
我有一条和姐姐一样的人鱼尾巴,我很喜欢,它动起来金光灿灿的,比我的任何头饰都漂亮。那上面的鳞片一闪一闪的,我总是抚摸着它。它是我的脚,有它我在海里自由的游动。我离不开它,我如爱护我生命一样的爱护着它。
这一天,是我第一次来海面,我看到太阳,发着刺眼的光,照耀着海面上的一切,我看到了海鸟,看到了船,看到了人类,我正在聚精会神的时候,听到了爸爸的一声号令,他要起风暴了。
离我不远,一艘游艇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故,我慌忙唱起了歌,但艇上的人似乎越发慌乱了。猛的,一声响彻天际的剧裂撕裂声,终于将船带入了海里。在船头,我看到了他,他一直在指挥着人们逃离这场危机。我一直没有看清他的脸。他嘴里吹着哨子。但是人声潮声已经把他的哨声淹没了。接着他也掉进了海里。
我知道爸爸要把那些人带到哪里,他会把他们带走做奴隶。前提是他们必须死亡。我要救他。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才十六啊,我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我一定是哪根筋抽了。虽然脑海里这么想着,尾巴却还是不自控的动了起来,我游向了他,他已沉到海中,我轻轻的将昏迷的他抱住,这个时候我才看清了他的脸,原来这般英俊,丹凤须眉,樱唇雪肤,怎么可以这么好看,让我可怎么自视自己的容颜?我虽然想着想把他扔下,但又舍不得,这么好看的人,我多抱一会儿吧。
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花痴,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我把他带到了沙滩上。我的尾巴在海水里,我的上半身露在外面。现在我还不能上岸,那样会受到父亲的惩罚。我就那样看着他,他昏迷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去亲吻。
我真的吻了他了,真的吻了。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行动,果然,在他的面前,我圣女般的节操是捡不回来了。
希望看着他醒来,又害怕。我还是离开了,在他醒来之前,我游回了大海,看到了他慢慢醒来坐起来。看着他走向海边的小店,我竟然笑了,原来这样的人,这样看着就很满足了。
李秀贤:
爸爸赶来训了我一顿,我也只能听着,毕竟是自己做错的事情,该接受的也不能任性。有钱的老爸帮我负担了所有赔偿事项,不管怎么说,心里始终还是有心结的。本来以为老爸会让我闭门思过,结果他换了一种惩罚方式。就把我扔在了海滩上,没有卡,没有钱,没有他的任何资助,要我一个人生活一个月,一个月后他再来接我。
瞬间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做为富三代的公子哥,我能说什么。听惯了美味,尝遍了美食,看遍了美景,结果却把自己困在了这个只有海浪声可听,只有海鲜可吃的地方,这么想倒还不错。
第一天很平静的过去了。老爸要我独立生存,我只能找打工的地方喽。卖饮料的小店是我的第一个目标,那老板倒是好说话,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他让我每天做做事就行了。我还奇怪呢,他冲我耳语了几句,我立时明白了。
他看中了老爸的财力,能攀高枝当然要攀了,结果我还是沾老爸的光得到的工作,好泄气。思考的时间,我想起了那个女孩儿,救我的女孩儿,她在哪里呢?我现在好想找到她,说声谢谢也好啊。救命恩人,老爸和我都不会亏待她的。她在哪儿呢。
躺在海边的长椅上,觉得我真是个幸运的人啊,居然也有这样的艳遇。我傻笑,不远处一个女孩儿笑出了声。他是饮料店老板的女儿,远远看着,和那个救我的女孩儿很像,她们都有长长的头发,白晳的肌肤,闪闪的眸子。是她吗?我有些动摇。
她回头看了看我,我避开了她的目光,现在的窘状还是不要她看到的好。等以后混熟了,问问当天的事情。
人鱼:
我回到了海里的家,那是一个大海贝,里面有很多从海上拾到了东西,我真的有很多东西,比如我有颗硕大的蓝钻石,是那一年泰坦尼克号沉没时,姐姐捡到送给我的。我一直都是她们的宝贝,她们待我如同她们的珍宝。于是,每一年,我都有很多珍宝。
可是现在,就算我手里摆弄着这些东西,我都提不起兴趣了。我开始想念他了,他俊俏的脸庞,他沉睡的模样。现在的我怎么变成了一个这么花痴的女孩儿了。我不住的叹气,不住的回忆。我感觉我快疯掉了。
每一天,每一个小时,对我来说,都过的艰难。我要到海面上去,我要去看看他。
我还是露出了头, 我看到他和另一个女孩儿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我有些难过,他旁边的位置应该是我的。
我赌气回到了海里,我要上岸,我要告诉他我是那个救他的人,我要告诉他我有多么想念他。告诉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我告诉了姐姐们,姐姐们都惊呆了。她们劝说我不要这么做,因为那是件可怕的事情,不要上岸,不要想他,但是我不听,我感觉自己都无法呼吸了。在姐姐怀里我情不自禁的哭泣,我真的好想见到他,真的想。
姐姐们告诉我要去找海里的女巫,她会让我长出两条人一样的腿。但是,没人去过,不知道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游去时,回头看了看姐姐们,她们的眼里含着泪花,也许我选择了一条很辛苦的路吧。
李秀贤:
在饮料店里呆了几天,我就和她熟了。她性格很开朗,说话的声音很清脆。我怎么说还是有点儿眼力价儿的,她好像也开始注意我了。
时机差不多了,客人不多的时候,我凑到正在休息的她的身边问:“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她看了我一眼:“什么事?”我非常严肃的来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问:“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她的目光有些躲闪,然后才注视我点了点头。
果然是她,我兴奋的几乎跳起来。我就说嘛,就凭我这颜值,怎么的也得有人救是吧。好吧,我暂时自恋了一下。我开心的抱住她:“谢谢,谢谢你。”她似乎想挣扎,渐渐的也放弃了。找到救命恩人的兴奋,让我开心了一整天。我打电话告诉了老爸这件事,老爸还亲自跑来看了看她。看到我俩在一起的样子,老爸的眼睛都快笑没了。他是巴不得我早点儿娶个媳妇儿
回家吧。
因为是我的救命恩人,老爸和她说了些话,我知道老爸精明的很。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老爸不会容许有人骗他的。我也希望没有。我在一旁看着他们的谈话,过了一会儿,老爸就放她回来了。
“我爸和你说什么了吗?不用担心,我会解决这些的。”她看了看我,不说话,不过我看出了她脸上的不信任。唉,也是,我现在除了脸,除了身份,还有什么能让她相信我的为人呢?
今天算是平静的过去了,我却睡不着了。她离开时和我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不想成为什么富家太太,在海边生活我很自由,我并不希望因为我救了你而改变什么,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你。”
什么意思呢?她讨厌我了?她不愿意和我生活?还是她讨厌我的身份和条件?我挠头,她是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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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
我找到了女巫,她听了我的要求,不露声色。然后她要我的长发,还要拿走我的嗓音。抚摸着我的时候,对我说道:“我可以给你双脚,但你要知道,你每走一步路就像踩在玻璃上一样疼,你一定要他爱上你,你才可以说话。做为人鱼,你做了个很愚蠢的决定。成为拥有双脚的人类,你要付出更多的代价。那样也不后悔吗?”我点头,我不后悔,我终于初尝到爱的滋味,虽然我知道也许那是一种毒药。
我喝下了女巫给我的药水,喉咙像火烧一样疼。她这样拿走了我美丽的嗓音。然后她告诉我,现在上岸我就可以用两条腿走路了。我从女巫那里出来,看到了姐姐们,姐姐们拥抱了我,目送我游向海滩,看到我走上陆地后,才慢慢离开。我知道她们是爱我的。我也爱她们,但是我更爱他。
果然,就像女巫说的,我的脚像踩在千万根针上,很疼很疼。走了几步,我终于受不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好多人围着我,我看到了他,也看到了那个女孩儿。她在我身边,听我的心跳,感受我的呼吸。他看我醒了,似乎松了口气。我冲着他微笑,他给我披了件衣服。我这才发现,我和所有人不一样的地方,我是裸着上岸的。
我开始慢慢适应着脚下的疼痛,努力保持着微笑。人们好奇的问我姓什么叫什么,家是哪里,但是,我只是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我是个哑巴,一个长着漂亮外表的哑巴。
我被他带到了饮料店里,他让我坐下,给了我水喝。我这样看着他,真的很满足了。
但我也看到他似乎更在乎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儿,因为我不会说话, 他并没有勉强我,我在这间小店留了下来。
李秀贤:
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只不过上天夺走了她的嗓音,这是上天安排的不幸,从我看到她的那一眼起,我便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我说不清楚,只觉得熟悉,却说不出哪里见过。我并没有去深究,我没那个时间,因为我和她只不过是路人般的关系,而我在乎的那个女孩儿,是老板的女儿。
她只是静静的呆着,看着我俩。我被她看的不好意思 ,去找老板的女儿说话。最近她对我忽冷忽热的,我正郁闷着呢。做为我的救命恩人就那么的微不足道,我可是会用以身相许来回报她的。
她见摆脱不掉我,就来到我面前,很郑重的对我说:“你喜欢我吗?是因为我救了你的命才喜欢?还是因为我长的不错才喜欢?”我直接就发起誓来:“我发誓,我对你的喜欢是发自内心的,不是因为你救了我的命,也不是因为你长的好看,而是因为我喜欢你的心灵。”我这样说着,竟然把她逗乐了。她用拳头捶了我一下,然后掩着面离开了,我知道我的话让她动心了。
她就这样的看着我们,猛的回头对视,我似乎看到了她眼里的忧伤。
人鱼:
我好想告诉他我才是那个救他的人,但是我只能看着他和她在一起开心的笑着。我的心好痛,我这个选择难道错了吗?但我不后悔我有两条和他一样的腿,这样我就会变成和他一样的人类。这样我们就可以相爱,会的,我们会相爱的。
和他的四目相对,对我来说都那么幸福,我真的想和他在一起。他应该看到了我眼里的忧伤,嘴里咸咸的,我的泪流下脸颊,我为他哭了。我爱他,我想喊出来,却喊不出来,干张了几下嘴唇,低下了眼眸。
我可以向所有人微笑,唯独不能对他,也许他会以为我嫌弃他。但我真的感觉好辛苦,每一次和他见面我都觉得难过,我才是那个救他的人啊,他却只喜欢和那个女孩儿在一起。他们很般配,真的很般配。而且他们好像彼此了解的更多。
望向大海,我心里突然很想念父母,这个不孝女儿的决定,真的让他们很伤心吧。他冲我走了过来,坐在我旁边:“我知道你不能说话,但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不能对我微笑?我很让你嫌弃吗?还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让你不好受?”
我无法回答,仍望向大海,他摊了摊手,静静离开。我心里纵然千遍万遍的喊着我爱你我爱你,又有什么用,他什么都不知道,也许这样更好。
李秀贤:
我自讨没趣好了,那样漂亮的女孩子,我也生不起气来。大半个月过去,老爸来了。原来老爸把我留在这里,完全是在考验我的生存能力。气也算消了大半,因为我给他找了个漂亮的儿媳妇儿。
他和饮料店老板独自进去店里的里屋一阵儿,然后两人满面春光的走了出来,我大概猜到,这大事基本算是定了。
我兴奋的舞动着手脚,被她看见了,怪难为情的。她眼里充满了悲伤,我好奇怪,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她见到我都是这样的难过。
我跑去告诉我的那个她,她听了有些惊讶,也许她还不想这么快将自己束缚,但是,她要做我李家的媳妇儿了。我把她抱起来,亲吻着她。她的脸越发红了。
果然,天刚擦黑的时候,我们就被家长叫到了里屋,他们宣布了我们要订婚的消息。我差点儿把老爸抱起来,我太开心了。
人鱼:
这几天他都很开心,开心的乐着,开心的干活,我听到了他们要订婚的消息,就在这两人,订婚过后,他们要结婚了。
我被邀请去了订婚宴,我这才知道他是王室后代。订婚宴安排在一艘游船上,他们都在喝酒聊天,我静静的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
“我……”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是他。
“我能请你跳支舞吗?”他礼貌的向我伸出了手。我点头,这可能是我和他跳的最后一支舞了。以后的日子,他不再属于我,而我永远都不会拥有他。
脚下的疼依旧如针扎,我可以忍。我想向他说好多好多爱慕的话,说不出来我也可以忍。但是,他真的要变成别人的丈夫了。
我心烦意乱,我眼神迷离,接着不小心,我踩到了他的脚。他一脸惊愕的看着我,我似乎并没有觉察到他的好意,反而猛的扇了他一记耳光。然后逃跑着离开。
我很没用,我没有办法让他在我的生命里一直陪伴着我,我这样懦弱的离开,是个胆小鬼。没有勇气的胆小鬼。
李秀贤:
她突然来了脾气,打了我一耳光,然后跑开了。留下我在原地发懵。我又做错了什么了?我不过只是想找她跳支舞而已。这也错了?
还好,我的她来到我身边,轻抚着我的脸:“她怎么这么没礼貌,把你的脸都给打红了。”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许在家里,她也是个任性的女儿吧。
我和未婚妻跳了最后一支舞,然后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老爸宣布了我们订婚的消息。我好幸福的看着身边的她,我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既然成了未婚妻,老爸把这个店直接买下,这个时候已经不分你我了,我和未婚妻直接接手,自主经营,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开始过起了小日子。
结婚日期定在这个月的月末,哑巴女孩儿继续在店里帮忙。我们没有赶走她,虽然她那么对我,我还是生不起气来。
我在日历上画结婚日子的时候,她的表情异常的悲伤,她是喜欢上我了吧。可惜我已是有未婚妻的人了。
日子过的很快,很快到了月末。我幸福的日子就要来了。我期盼着。
人鱼:
他们真的要结婚了,在这个月末,这短暂的时光,是我在他身边最后的日子,我并没有得到他的爱,我也不会再得到他的爱。
我没想过我会是什么结局,我坐在海边,望向大海。我看到了姐姐们,她们向我游来,我坐到了礁石上。
她们的长发不见了。大姐姐游过来:“妹妹,我们把自己的长发给了女巫,她告诉我们,只要用这匕首刺向他的心脏,血液流在你腿上的那一刻,你就可以变回人鱼,妹妹,爸爸妈妈和我们都想念你,你快回来吧。”
匕首放在我的手心,姐姐们的爱让我感动。我不知如何报答,握着匕首,我心乱如麻,我怎么舍得呢?他说到底也是我最爱的人啊。
姐姐们游走了,我哭泣着回来。看到了他的未婚妻,她没有发现吧。
李秀贤:
终于要结婚了,这段日子真的好忙好忙,照我的意思,直接旅行结婚就好,老爸老妈却非要搞个仪式弄的好麻烦。老爸还说趁这机会收回点儿礼钱,这些年他是给出了多少啊,还要利用儿子收回礼。
我的新娘子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她打扮起来,真的漂亮。我邀请哑女做了我的伴娘。她只是点了点头。也许这个要求过分了吧。
婚礼在当晚举行,亲朋好友都来到我家拥有的游轮上。哑女送来了戒指,我们真心的戴在了对方的无名指上。然后我亲吻了新娘,哑女避开了。
当晚,我真的太高兴了,喝了好多的酒,新娘子倒是没喝那么多,还一直扶着我。我吹了吹海风,算是清醒了些。她拉着我进了她的化妆间。
“我有话对你说。”她十分严肃的说道。
“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你要说什么?”我问,我当然希望她现在说出来的话都是好话,我不想影响了今天的心情,但是我错了。
“我并没有救你,或者说救你的那个人不是我。”她这样说着,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有些懵,不是她,那她为什么要承认这件事?
“我的父亲是个财迷,你也知道,他看中了你们家的钱,甚至不惜卖女儿换钱。他达到目的了,我也不想看着他受罪,做为一个女儿,我能做的,就是承认救了你,然后让你爱我。”
猛的,我发觉眼前的她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她了,不禁倒退了几步,贴到了墙上。我感到一阵眩晕,几乎无法站立。我倒在了房间里的沙发上,不停的摇头,不肯承认。接着,我沉沉的睡去。
她走到我身边,冲着我耳语了几句,我听不清,好像是在说哑女的事情,我不想管了,我为什么一直没有找到真爱我的人呢?
人鱼:
化妆间门口,我犹豫了许久,他就在里面,我只需要进去把匕首刺入他的胸口,我就自由了。我还是打开了门,他在睡,睡的很沉,很沉。那面庞,现在看着那么动人。
我跪在他面前,目视着他。我下不了手,就算我再有怨言,我还是下不了手。他是多好的人啊,我不能夺走他的性命,而让自己回到大海。
我流着泪,看着他,这样好久好久。就像我最初救起他的时候一样,我是他的花痴女,我这辈子都会爱他。我抚了抚他的短发,然后静静的离开了。
对不起,姐姐们,我做不到,我没法对我心爱的人下手,我也无法回到大海,再度成为人鱼,望向天边渐渐升起的太阳,我跳入大海,化为泡沫……
李秀贤:
哑女突然失踪了,我们都找不到她,找了几天也还是没有消息,我们放弃了。我没有去怪新娘,做为女儿的决定,她做的无可厚非。
不过是我自己太单纯罢了,这个世界并不都是好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突然好想念哑女,她的目的似乎和我一样单纯。也许,我错过了一个好人。
我和新娘一起回了本家,新娘要接受各种礼仪的训练,开始在王室家族的生活了。她休息的时候,喜欢看童话。
那一天,我在她的脚下,发现了《海的女儿》。
==============全文完======================


  • 等准的兔兔
  • 武林新贵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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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号作品
海的那边
三十五岁生日那天,李准基从摞成小山的礼物堆中挑出一件包装熟悉的盒子,已经十年了,从2007年开始每年他都会收到这个轻巧狭长的盒子,用漆黑的纸和金色的绸带包裹着,卡片上没有署名,除了生日快乐没有别的字,只能从字迹看出是同一个人送的。
按常理说一般人收到这种匿名包裹都会吓一跳,即使不报警也不会贸然打开,毕竟上面什么都没写,谁知道里面装的是毒药还是炸弹,可李准基不一样,作为一个好奇心爆棚的傻白甜,他想都没想就扯开绸带撕掉包装纸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本三国演义,扉页写着“谨防穿越,小心阅读”。
就这样,到去年为止他一共收到十本书,说来蹊跷,这些作为礼物送给他的书,每次都在他试图阅读的时候出现各种意外,比如2007年他刚翻开三国演义第一页还没看完第一行字,就有客人把奶油蛋糕整个儿翻在了书上,再比如2016年他正在看希腊神话的第一幅插图,一只海鸥从头顶飞过给书上来了一坨上天的美意。
今年收到的是安徒生童话。鉴于以往十年不甚愉快的阅读经历,今年李准基特意在凌晨三点夜深人静送走客人门窗紧闭的卧室内打开了这本书。
每一个孩子在年幼时都读过安徒生老爷子的童话,不管是那十一只戴着金冠的天鹅,还是平安夜被冻死在飘雪街头的小女孩,亦或是长相丑陋连猎狗都不愿去咬的丑小鸭,或多或少都给他留下了些许印象,其中印象最深的是那条最后变成泡沫的小美人鱼。
虽然安徒生童话是所有人童年的回忆是经典中的经典,虽然每个人都有未泯的童心,叫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看童话也还是有些强人所难。
看书不一定会穿越,但是一定会犯困就对了。
“地上全是最细的沙子,蓝得像硫磺发出的光焰……”他的眼睛一点点合上了,手一松,书掉到了一边,发出了一道微薄的金光。今天晚上和那帮家伙喝了太多酒……他想。
逐渐沉重的眼睑包裹着淡紫色的光晕,触目之下皆是奇异的蓝色的光彩,头顶和脚下是一片蔚蓝,在这种梦幻般的蓝色的包围下他抬起头,透过平静的海面看到紫色的太阳,如一朵招摇的海葵舒展在天空之中。
“等一下,为什么我会在海底啊啊啊!”李准基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穿越了。
他慌忙低头去看自己的腿,颇感欣慰的发现自己并没有穿成人鱼一类的生物。然而紧接着他就意识到自己这是遭遇沉船事故,溺水了。
这是何等的坑爹啊!他张大嘴喊了一声救命就晕过去了。
他是被一双纤细的手轻轻摇醒的,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满脸通红的女孩子嗫嚅着询问他可有哪里不适,四周围着一群衣着华丽的女孩,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好奇。
他勉强冲这些女孩笑了笑,便开始四下张望,如果他正在海的女儿这篇童话里,救他上岸的小美人鱼应该就藏在附近的礁石后。有侍卫涌上前来,他被护送回了自己的王国。回到宫殿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向藏书阁,他最想搞清楚的是自己要如何穿回现实世界。
他把仆人女侍都甩在了身后,风风火火的跑进了藏书阁,有穿堂风刮过大理石堆砌的长廊,长廊两侧悬挂的白色薄纱便随着微风舞动起来,他走的太急,甚至没注意到帐幔后垂首而立着当朝第十三位内侍,而内侍对面站着的则是王子野心勃勃的叔父。
这个王国正走向衰落,皇帝及宰相均年事已高,连年冗税令民怨高涨,西方隔海相望的敌国正大肆兴建炮台,对这片尚可称之富饶的土地虎视眈眈,皇族仅有的王子只知寻欢作乐无心国事,每年都将大把的时间花在航海和骑马上,皇帝的弟弟对王位觊觎已久,早已暗中勾结内侍,只待时机成熟挟天子而令天下。
李准基急匆匆的推开藏书阁的门,看着满屋从脚底摞到天花板的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藏书如此之多,该从何处找起。
这一日,向来游手好闲的王子率王子府众人将藏书阁翻了个底朝天,太阳从落山到初生,天边露出第一道曙光之时,李准基终于找到了一本黑底镶金封皮的安徒生童话,从外表看这本书长得和他收到的礼物一模一样,他急不可待的翻到海的女儿中王子上岸那一页,却发现这页之后的内容被撕掉了。
他呆呆的握着手里的书,终于感觉到大脑和身体同样疲惫。一阵低沉哀婉的钟声突然响起,仆人们闻声纷纷跪倒,当朝第十三位内侍向王子匆匆走来,用沙哑的声音宣布,皇帝驾崩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驾崩后弟弟即刻继位,而王子则因言行举止异常被怀疑患了精神疾病,终日被囚禁在王子府由内侍看管。
拍过那么多戏用脚指甲都能猜到,自己穿越的这个倒霉王子一定是卷入了宫廷斗争中,李准基成天提心吊胆,就担心哪天王子的叔父派人送毒酒。被软禁的第三天内侍来传话,新王决定与敌国休战,为表诚意特派王子为使前往敌国。
号角长鸣下皇家舰艇向海的那边出发了。
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航行十分辛苦,王子府的仆人纷纷病倒了,等到了靠岸的时刻,除了皇帝派来的内侍,其余人都已神智不清。李准基猜一定是这个内侍投放了毒药才导致王子的亲信纷纷倒下,他不由推测也许出使是假灭口是真。
内侍带着他缓缓走下了舷梯,敌国的公主已带着一众侍女等在码头前,他认出这个公主正是那天他穿越过来后见到的第一个女孩。
质子的生活比王子更加无趣,李准基总是坐在王宫的后殿花园中发呆,这是他唯一被允许自由活动的地方。这座花园的后门外便是大海,公主时常来看这个外表俊美却阴郁寡言的王子,她每次来都带着一些新奇的东西试图让王子开心,可无论是宝石还是绸缎王子总是淡淡的瞧一眼便了无兴趣的继续望向海的对面,望向他的故国。
其实公主不知道,王子的忧郁是装出来的,作为一名职业演员,这位王子装什么像什么,他其实只是在寻找逃跑的时机。
终于有一天,陷入单相思的公主决定和王子结婚,希望新鲜的婚姻生活能让王子重新快乐起来,得知这一消息李准基不禁为这位公主的脑回路感到新奇。那天傍晚公主又来找他,他决定不再装忧郁,主动对公主坦白:“其实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话刚说出口,公主的侍卫就把他打晕了。
脑袋接触地面前他突然对精神病患者产生了无比的同情,说不定那些说自己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人说的是真话,没人相信真可怜。
公主大婚之际,国王宣布了另一个消息,要将王位在爱女大婚过后传给她。就在举国上下沉浸在一片欢乐中时,这个国家的人民得知他们的驸马爷居然企图在大婚前夜逃跑。
王宫内殿中,被丝绸缚住手脚的李准基欲哭无泪的对公主说,我真的不是王子,我来自二十一世纪,我是个演员,我是穿越过来的,你留我在这什么好处都没有,还不如把我放走。
他说的话公主完全没听进去,只是痴痴的看着他的脸说,亲爱的你鼻子长得真好看,真希望我们未来的女儿也能长一个这样的鼻子。
李准基惊悚的说公主您想太多了我们怎么会有女儿呢!
公主继续说,亲爱的你不用再思念自己的家乡了,我们已经吞并了你的王国并赐给了它我大日不落帝国的封号,我已经和父王商量好了,你的故国日后就交给你来治理。
李准基扭了扭手腕发现丝绸打的死结根本解不开,他强作镇定试图对越靠越近的公主讲道理。
公主!我们可不可以先试着精神恋爱!
公主的脸悬在他头顶上三寸处,疑惑的问什么是精神恋爱?
李准基舒了一口气说,精神恋爱就是,不接触对方的远距离恋爱。比如,将大婚时间推后,你把我送回我的国家,我们每天给对方写信,交流沟通增进情谊,等感情到位自然干柴烈火,事半功倍。
公主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说好,可以。
以敌国驸马未来监国的身份回到故国的王子自然遭受了众人非议,李准基在指挥仆人修缮王宫后院被平民砸破的窗户时,突然想起在另一个世界,收到匿名大蒜和藏针大米的过去。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不太想回去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突然觉得,现实和童话,现在与过去,并没有太大差异。
既然没有太大差异,我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
不如永远留在这,做一个童话世界混吃等死的王子。
或者在美人鱼变成人类之前阻止她,再替这个王子夺回本属于自己的国土。
可美人鱼之所以想变成人,到底是因为爱上了王子,还是因为想拥有人不朽的灵魂。
夺回失地复兴家国做百姓爱戴的明君,又是不是这个王子期望的结果。
这会不会只是我自己想要的故事走向。
他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便顺着大理石台阶走向了大海。
王子的宫殿和那位公主的一样,后院与海相连。
暮色四合,不远处的礁石犹如一把锋锐的尖刀,将胆敢迎面扑上的浪花割得粉碎,浪花飞溅开一串串苍白的血珠,高高扬起又复归海里。
耳畔隐约有人在歌唱,歌声如亘古不息的号角燎原,灰色的海鸥在暗淡的天际收拢翅膀俯冲向海面,一只洁白细瘦的手突然攀上了礁石,李准基瞪大了眼睛,冲着那个方向大喊了一声:“有人在那里吗!”
那只手迅速消失在了礁石之后,李准基狠狠眨了眨眼睛,如果不是那翻滚的浪花中露出了一条湖蓝色的鱼尾,他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竭尽全力爬到那块礁石上冲着逐渐漆黑的大海喊道,我不是你救的那个王子,不要为了我变成人类!
大海翻滚着硕大的狼,将他的话语吞噬在海底。
这个王国的新皇帝被杀死后,第十三位内侍也随之身亡,公主派来的贴身侍者将是这个国家的第十四位内侍。此时此刻这个对公主忠心耿耿的侍者正站在礁石后望着驸马,唯恐他跌入海中遭遇不测,可就在侍者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他突然纵身一跃,如同刚才那只海鸥一般义无反顾的扎进了海里。
在小美人鱼游走前李准基终于追到了她,他拼了命的想开口说话,却只是吐了几个气泡,氧气在慢慢被消耗,肺部和大脑一阵阵发疼,眼前也弥漫起诡异的蓝紫色,透过海底看到的月亮有冰冷的银光,忠心耿耿的仆人已追寻至水下,人鱼远去的身影在泼墨般渲染的蓝色下逐渐模糊。
缺氧的窒息感压倒了一切,什么人的手拽住了他的胳膊,流光溢彩的海底消失了。
李准基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仿佛仍处在梦魇之中,迷茫的环顾四周,一本掉在床边摊开的书让他意识到自己穿越了回来。他弯下腰去捡起这本书,急切的翻到海的女儿那几页,故事已变得一如记忆中遗憾,小人鱼找到了巫婆献出了自己的声音,变成人类上岸后被王子捡到,却发现王子不记得自己,她没有在王子与公主完婚前夜杀死他,在他们大婚次日变成了泡沫漂浮上天空。
故事的最后有一行字,是用纯蓝墨水手写上去的。李准基眯起眼睛读道:“穿越体验者可添加个人环节,但不得更改故事走向,否则穿越体验将提前终止。”
他把书放到一边,若有所思的盯着故事结尾附带的插图。
一名腰际挂着佩剑的王子正站在礁石上向远方眺望,他望去的天空有一只海鸥正展翅高飞于厚重的乌云中,灰暗的大海汹涌翻腾,银白的浪花间隐约能看到一抹湖蓝色的鱼尾。


2025-12-10 18: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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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号作品
《牡丹亭》
杜宝独生女杜丽娘一日在花园中睡着,与一名年轻书生在梦中相爱,醒后终日寻梦不得,抑郁而终。
杜丽娘临终前将自己的画像封存并埋入亭旁。
三年之后,岭南书生柳梦梅赴京赶考,适逢金国在边境作乱,杜丽娘之父杜宝奉皇帝之命赴前线镇守。
其后柳梦梅发现杜丽娘的画像,杜丽娘化为鬼魂寻到柳梦梅并叫他掘坟开棺,杜丽娘复活。
随后柳梦梅赶考并高中状元,但由於战乱发榜延时,仍为书生的柳梦梅受杜丽娘之托寻找到丈人杜宝。
杜宝认定此人胡言乱语,随即将其打入大狱。
得知柳梦梅为新科状元之后,杜宝才将其放出,但始终不认其为女婿。
最终闹到金銮殿之上才得以解决,杜丽娘和柳梦梅二人终成眷属。
第10出惊梦 柳杜二人梦中相识。
第12出寻梦 杜寻梦而不得。
第20出闹殇 杜抑郁而终。
第37出骇变 守墓人发觉有人盗棺。
第53出硬拷 杜宝拷问柳。
第55出圆驾 团圆结局。
牡丹惊梦
孔吉做了一个极长的梦。
梦里,婉转的声调吟唱着陌生的语言,字缠句绕地扯着他的脚。
往暗黑的梦境里深陷……深陷……
之一 惊梦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小生柳梦梅,请问小姐贵姓芳名?”
“杜家独女丽娘是也。”
困春心游赏倦,也不索香薰绣被眠。天呵,有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
“孔吉。”
“李隆。”
看见李隆,孔吉环住双臂仍然止不住地颤抖。
这之於他如同附骨之蛆的男人,一刻也不肯放过他,即使在梦里仍然纠缠不休,无法摆脱。
如若时光能够倒转,回到他们相识的那一刻,孔吉愿倾尽所有,只求李隆对他视若无睹,从此形同陌路。
“李先生,请你给我们一次机会,让我们参与试演。”
“李先生不好意思,我马上把他们轰出去。”
“我们递了报名表也缴了钱,是被算计了才没有进入试演名单,如果你不看我们的表演就选了别人,你一定会后悔。”
“这麽简单就被算计的人能有什麽本事?”
“你不看又怎麽知道我们有没有?”
“我现在就要上楼,你如果能凭着表演将我留下超过五分钟,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行了,时间到。”
“呵……哈……那……”
“叫什麽名字?”
“孔吉。他是我的师兄,张长生。”
你可知,那不是我们的初遇。
我识得你,早在张长生之前。
那时,我们都不叫这个名字。
“郑隆,明天是我们两个值日,我会提早来把事情都做好,你送完报不用急着赶过来。”
“不必你假好心。”
“郑隆,你三天没来学校了,这是这几天的笔记,我就放在外面……”
“别把你的东西丢在我家门口,带回去。”
“你的脸怎麽了?谁打你?”
“关你什麽事?滚回你家去!大少爷。”
“我听说你爸爸的事了,你……”
“那**终於死了,好得很,真是好得很。”
“小弟弟,我们是来接李谦的,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我给他们指了路。
我知道他们不是你的司机,却还是给他们指了路。
你的父母付了巨额的赎金还是没有把你换回来。
后来,这世界上再没有了李谦。
而我被李家收养改名成为李隆。
我从来没有想过多年后还会再看到你。
而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即使你的记忆里再没有我的痕迹。
之二 寻梦
几曲屏山展,残眉黛深浅。为甚衾儿里不住的柔肠转?
这憔悴非关爱月眠迟倦,可为惜花,朝起庭院?
“昨日所梦,池亭俨然。只图旧梦重来,其奈新愁一段。”
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
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
“我不知道我是怕你记得多一点,还是恨你不记得多一点。”
“我不记得不是正好?”
“但我记得。你对我的好,我对你的坏,点点滴滴都在我的梦里,让我夜不能眠。”
“我不想记得是因为回不去,不能记得是因为你不会让我回去。你就放过我不行吗?”
“不行。”
孔吉在梅树下轻轻一叹。
往事如泉,涓涓潺流。
那次试演只在小范围内轰动,孔吉和张长生双双入选,但那出电影最终捧红的唯有孔吉一人。
“李先生,这个剧的男配角,我相信张长生能够胜任。”
“他不行。”
“李先生,长生的实力你也很清楚……”
“搬家的事情你考虑的怎麽样?”
“我很满意现在住的地方。”
“我不满意。”
“李先生,我们现在谈的是这个配角……”
“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答应你的。”
“……好。”
你可知,那栋房子里装满摄像机。
我看着你,从你清醒直到你入眠。
直到不知何时将你装入了心里面。
“六甲,七德,吃饭了。”
“别抢别抢,一人一个碗,嗳,我不是狗粮,别舔了,哈哈哈,好痒。”
“叮铃铃。”
“有人来了,快快快,快进去,乖乖地,别吵喔。”
“长生。”
“为什麽这麽慢?”
“呃,我在……”
“这就是他给你找的房子?”
“嗯,李先生说这个小区有管理员,狗仔进不来。”
“狗仔,哼,考虑得真周到。”
“吃过了吗?我去煮饭。”
“那是什麽味道?”
“味道?”
“汪汪汪。”
“你养狗?”
“对……”
“我最讨厌狗,明天就把它们送走。”
“对不起,我不能养你们了,不过我会给你们找个很好的新主人的。”
“叮铃铃。”
“李先生。”
“你们把东西都搬进来。”
“李先生,这些是什麽?”
“这个给你。”
“小狗?”
“我侄子要出国,要找人照顾这东西一段时间,嗯?你也养了狗?那就正好,一起养了吧。”
“能……能养吗?”
“你不想养?”
“想。”
“不想也得养,好好照顾它们,知道了吗?”
“嗯,它叫什麽名字?”
“八,嗯,八福。”
“八福?六甲,七德,这是八福,你们要好好相处,不可以欺负它喔。”
“长生?你来多久了?”
“没多久。”
“你全身冷冰冰的,快进来,我煮姜茶给你喝。”
“你今天好像特别晚。”
“金导请大家吃饭,李先生也来了,他们闹李先生请大家去唱歌,本来要通宵的,还好我先回来了。”
“你这里的钥匙不能给我一把吗?”
“李先生说这个门是要设定指纹的,我不会弄,明天我帮你问问看李先生?”
“不用了。”
“下次你要来之前先给我打电话吧。”
“李先生?有什麽事吗?”
“这是公司送过来的几个新剧本。”
“请助理送来就可以了,你不用亲自跑一趟。”
“我顺路,什麽东西这麽香?”
“我刚煮好饭,呃,李先生要一起吃吗?”
“好。”
“长生你等一等,我接个电话。”
“长生对不起,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每次我来你就有事,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对不起,长生,明天我做紫菜包饭去片场探你的班。”
“你别来,我承受不起。”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巧合,只有无尽的心机与算计。
你被张长生算计,张长生被我算计。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如此而已。
你太单纯,太善良,不好好看着你,我怕你被张长生卖了还帮他数钞票。
我忘了看着你只是为了监视,只是为了不让你变回李谦。
但有人没有忘。
你的父母记得你,张长生的父亲也记得你。
当初,就是他从你父母那里绑走了你。
之三 闹殇
拜月堂空,行云径拥。骨冷怕成秋梦。
世间何物似情浓?整一片断魂心痛。
“听女孩儿一言。这后园中一株梅树,儿心所爱。但葬我梅树之下可矣。”
你舍的命终,抛的我途穷。当初只望把爹娘送。
“那是他父亲的错,和长生没有关系。长生一直对我很好。”
“所以你就心甘情愿为他所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没有那样。”
“你对张长生说过不吗?”
“我……”
“你没有。但为了他,你却可以对我说不。你永远也不知道你错过了什麽。”
孔吉突然被凭空而来的悲伤压得喘不过气。
泪水莫名地从他的双眼里涌出来。
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了什麽而伤心欲绝。
“孔吉,你今天晚上到K医院去一趟。晚上九点,我在医院大厅等你。”
“李先生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我,有一个人要你去见一面。”
“是什麽人?”
“你去了就会知道了。”
“好。”
“喂,长生。”
“你在哪里?”
“我在去K医院的路上。”
“你能不能先来接我,我皮夹掉了,回不去。”
“好。”
“长生你怎麽了?”
“不知道是不是吃坏肚子,好痛。”
“我送你去医院。”
“不要去医院,我回家休息休息就好了。”
“谢谢你,孔吉。”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别走,留下来陪陪我好吗?”
“可是……好吧,我去打个电话。”
“对不起,李先生,我今天不能过去,能和你约改天吗?”
“我不管你有什麽事,今天你一定要过来。”
“长生,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只再多陪我十分钟,等我睡着,好吗?”
“好吧。”
“喝杯水吧,孔吉。”
“嗯。”
“孔吉你还好吗?”
“还好,只是很想睡……”
你可知,那夜是我偶发的一次善心。
想让你能在父亲弥留之际见他一面。
但你轻易地错过,为了不值得的人。
“隆儿,好好照顾你母亲。”
“我会的。”
“你母亲一直不肯接受谦儿已经不在的事实,你要多担待点。”
“我会照旧派人继续找他,父亲不用担心。”
“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还好有你。”
“父亲也觉得弟弟没有死吗?”
“都这麽多年了。人要往前看,知道了吗?隆儿。”
“如果弟弟回来了,父亲希望我将公司交给他吗?”
“说什麽傻话?你是哥哥,能力又强,公司当然要你管着。谦儿……我在你母亲那里留了些房地产和股票,如果能找到他,那些东西由你母亲分配,你没有意见吧?”
“当然没有。”
“那我就放心了。你去忙吧,让你母亲在这里陪我就好。”
“今天晚上我再过来。”
“您拨的号码现在没有回应……”
“孔吉,你到底在做什麽?为什麽不接电话?现在马上到K医院来。”
“隆儿,进去吧,你父亲想见你。”
“母亲。”
“还是没有谦儿的消息吗?你父亲虽然总是劝我,但我知道他也没有放弃过希望。”
“……我先进去了。”
“张长生,你在这里做什麽?”
“隆儿,你认识这位张先生?”
“他是我们公司的演员。”
“你快听他说,他有谦儿的消息。”
“母亲,你冷静点。”
“这次是真的!他有照片,你看,这是谦儿,不会错的!谦儿被绑架那年才六岁,这张照片至少有十岁了!我去告诉你父亲,让他走也能走的安心点。”
“张长生,你又闹什麽妖蛾仔?”
“你怕什麽呢?郑隆。”
“你!”
“我知道的可比你以为的多的多,要我都说出来吗?”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了你?”
“你大概是不怕的,公司已经是你的了,你怕什麽?所以我把一切都告诉孔吉和李女士也没关系罗?”
“你敢?”
“郑隆,我张长生还真没有什麽不敢的,现在嘛,你是瓷杯,我是瓦片,所以你最好对我客气点,免得哪一天我不小心说溜了嘴。”
“张长生!”
“打啊,你不打的话,我就先走了,孔吉还睡在我家里呢!”
“是你不让他来。”
“你可要好好谢谢我。”
“你这人面兽心的浑蛋。”
“我这浑蛋未来还要李先生你多多关照了。”
“隆儿,你快进来,你父亲有话问你。”
“那照片,那照片是真的吗?”
“……是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找到他,照顾他,好吗?”
“爸你放心,我会的。”
“我以为再也听不到你叫我爸爸了,隆儿……”
“老公?老公!呜……”
你父亲是这辈子对我最好的一个人。
我从我父亲那里没有得到的,他都加倍丶十倍丶百倍的给了我。
这些原本都是属於你的。
你应该要恨我。
打从心底渗进骨里的恨我。
但我希望你能爱我。
我已经失去了你父亲,我不能再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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