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WHALE
文/二昔.
多久没有梦到过了呢
那小小的帆船和大大的蓝鲸
<0>
入眼的是一只白色的帆船.
阿左摸索着坐起，径直走向船头撑船的少年.再次坐下.
轻车熟路，那么的自然.
晃了晃还有些沉甸甸的脑袋.已经多久了呢?她想着.已经有多久做着这个重复的梦了呢?
身旁的少年沉默着摇着船，时而停下清点一下船上的乘客.
——又或者说，是动物呢.
<01>
"呐，阿甘，今天是去哪里呢?"
少年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一头黑色的碎发也跟着晃动.
"不知道呢."
是啊，不知道呢.阿左觉得自己的问题十分愚蠢.
梦境中的这只小船总是这样肆意地漂荡.
没有人知道它会漂到哪里.
包括那个撑船的少年.
"如果，可以的话..."阿左想着.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亲眼看一看它的终点站在哪里."
<02>
梦醒时分，阿左总是会感到有些恍惚.
梦中的小小帆船，梦醒的茶米油盐.到底，那个才是真实的呢?
真是太可笑了不是么.
居然会被一个梦左右."你还真是个笨蛋."
梦中的阿甘这样说着，"别多想，这不过是梦."
不过是梦，吗
就算是梦
也会好好期待啊.
期待每个夜晚都能坐在船上漂流.看着各样的风景.
观察着各样的看不清面容的乘客.以及那个慢慢悠悠撑船着的少年.
真是受不了啊.
两个世界.
<03>
不记得是哪个夜晚.撑船的阿甘突然主动挑起话题.
"你知道吗，阿左."他说，"其实这船上的每一个乘客都是一种动物哦."
真是不敢相信，阿左摇着头.
少年纤细的手指挡住她了视线，是那种冰冰凉凉的触感.
"眯起眼睛，要虚晃着看."耳边是少年轻柔的嗓音.
阿左乖顺地点头，然后她感觉眼睛上舒服的温度消失了.
有些疑惑又带着点兴奋，小心翼翼地朝着船上看去.
老鼠?兔子?那一坨黏黏糊糊的...是章鱼么?
阿左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动物的影像又忽然消失了.
再次眯上眼睛时，她注意到一只狐狸.
"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阿左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怎么可能呢，一定是错觉啦."
"说不定是熟人呢."阿甘继续摇着船，慢悠悠的.
阿左有些不解，却又不想深究.
把视线转向身边的少年，朦胧.
什么都看不到啊.
是什么动物呢，阿甘他.
少年黑发下一双眼睛正看着远方的一座山峰.
那是一双淡蓝色的眼睛.
<04>
上英语课的时候阿左一直在打瞌睡.以至于讲台上的老师提高了音量.
阿左的英语老师是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她的课总是很无聊，阿左一直不喜欢她.
算是恶性循环吧，阿左的英语成绩也一直不好.
女老师微恼地看着撑着头的阿左，她不知道的是，少女正在回味昨天晚上那个无厘头的梦.
在船快靠近巨大山峰的时候，那只狐狸，那只令阿左似曾相识的狐狸忽然站起来走向船边.
然后它做出了个令阿左不可思议的动作.
它跳了下去.
阿左惊叫出声，伸手抓向身边的阿甘.
"没关系的，"少年轻飘飘的声音响起."以后你会经常看见这样的事."
阿左闻言跑向船边，深吸一口气，向下看去.
一汪湛蓝的湖水，空空如也.
阿甘看着她叹了口气."而且你是救不了它们的."
救?阿左很是疑惑.
"它怎么了?"阿左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遇到麻烦了吧."阿甘移开视线，继而盯着面前的山峰.
讲台上传来的敲击声煞是刺耳.
阿左迷迷糊糊地醒来，对上女老师尖锐的视线.
强打起精神拿起了笔，开始在书上写写画画.
总是这样不行呢.
要好好听课呢.
<05>
今天早上教室里乱哄哄的.
阿左走到一群窃窃私语的同学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怎么了?"
一位女同学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阿左你不知道吗?英语老师今天没有来哦."
"好像是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去，不知道有没有事呢."
阿左一愣，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你说你的英语老师吗?真是不幸啊."阿甘依旧撑着船，有些惋惜地说道.
阿左望着天上的星辰，屈膝躺了下来.
"你的英语老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阿甘忽然问道.
阿左闭着眼睛:"她吗?是一个中年女人哦，胖胖的，对我总是很严厉呢."
"不是的，我是问你对她的感觉，就是...性格之类的."
"性格吗...虽然看起来有些冷漠，但是对于学生还是挺关心的啦.然后经常会变着花样修理考不好的同学——我就是其中一个."阿左叹息着.
"每次被她罚着抄试卷的时候，都感觉她是一个老奸巨猾的狐狸呢——我可没有贬低她的意思."
阿甘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狐狸吗...狐狸?
阿左突然翻身坐起:"阿甘!那只掉下船的狐狸..."
少年依旧看着远方，这次是一座小小的荒岛.
"就算是又怎样呢，阿左."
"你根本就救不了她啊."
阿左忽然有些难过.

<06>
所幸那位女老师稍加休养之后便又返回了课堂.
阿左晚上又能看见那只狐狸了.
阿左发现，其实船上的动物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呢.
一只兔子掉下去了，她的同桌在运动会上扭伤了脚.
一只树懒掉下去了，隔壁班有谁骑车时摔了下来.
一只老猫掉下去了，听说邻居的老奶奶心脏病复发了.
阿甘说，不要妄想去救那些掉下船去的动物，那是救不上来的.
"那是它们自己的选择，你去救的话只会被拉下水."
阿左的心情有些抑郁:"呐，阿甘是为什么才撑船的呢?"
阿甘放下手中的桨，躺在阿左身边，任微风拂面.
"我啊，我做了一件傻事."
"要是我当初没有那么冲动的话，现在大概还过着那种平平淡淡的生活吧."
偏过头，阿左看着身旁少年清秀的侧颜.
是什么事呢?
阿左有些好奇.

<07>
又有一只大象走向船边.
阿左没有阻拦，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那是一只很大很大的象，真是很惊奇这只小小的船没有沉没.
那只象也许很老了，它的步伐有些蹒跚.
象就这么慢慢地走到船边，站定.
阿左注视着它，然后，她看见它慢慢地掉过脸来.
心中不安的感觉涌现，阿左忽然喘不过气来.
象的眼里倒映出她的面容，带着些慈祥，带着些不舍.
直觉告诉阿左必须阻止它掉下去，但是阿左没有.
也许是因为阿甘的告诫，也许是畏惧它庞大的体形，又或许只是不想忤逆命运的安排.
她是看着象掉下去的.
<08>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是一个懒洋洋的周末呢.
阿左还在想着那只象.
她觉得那只象的眼神是那么熟悉，熟悉到刻骨铭心.
枕头边的手机忽然响起.
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是备注为"妈妈"的女人.
什么吗...明明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自从她和爸爸离婚的时候，就再没有回来过了.
突然的电话...有什么事呢.
按下接听键，女人带着哽咽的声音紧贴在耳边.
"阿左，外婆她...快不行了."
原来是外婆啊...
外婆?
她刚刚说什么?
阿左感觉脑中"嗡——"地炸开了.
骗人的吧，那个最疼爱自己的外婆...
那个把她拉扯到大的外婆.
那个总是带着慈爱笑容的外婆.
脸上有些冰冰凉凉的.
回神过来，早已泪如雨下.
泪水一滴接着一滴没有间断，浸湿了雪白的枕头.
模糊的视线之中，阿左忽然看见了一双眼睛.
是那只象的眼睛.
一双倒映着自己的眼睛.

<11>
有人问过阿左为什么一定要看一次鲸鱼.
年迈的阿左微笑着.
"我只是，想见一见老朋友啊."
阿左用了她的大半生进行环球旅行，她很享受一个人旅行了乐趣.
然后，她看见了各种各样的鲸鱼.
阿左从阿甘离开后的那天起就没有做过梦了.
但是她并不觉得孤单.
每当看到鲸鱼的时候，都有一种暖意贯彻心底.
她一直都不是一个人.
看，又看到鲸鱼了.
阿左笑了，笑得很开心.
——你看，阿甘也在很温柔地笑呐.
弥留之际，阿左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遗憾了.
她没有儿女，她的一生只有鲸鱼相伴.
这就足够了.
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阿左感到有些恍惚.
死亡来得并不突然，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头发花白的阿左就这样沐浴在阳光下，静悄悄地离去了.
和她的鲸鱼朋友一起.
<12>
小小的帆船还在摇摇晃晃地向前漂荡着.
船头的少女慢悠悠地划着船.
偶尔会有动物来问她为什么要做撑船人.
她只是笑而不语.
也许只是想要守护吧.
少女的目光朝船上移去，最后落在了一个小小少年的身上.
少年有着一头黑色的柔软碎发.
还有一双淡蓝色的眼睛.
名为阿左的少女眯起了眼睛.
她看见了一只小小的鲸鱼.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