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加的世界在剧烈的晃动。他感到自己像是被抛上了一条暴风雨中的小船，惊心动魄的震荡在浪尖谷底，那种感觉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他真正能吐出什么东西之前，他的意识就回到了真圝实的世界的当中。
“……醒醒，醒了吗？”
一个声音关切地问着，同时撒加也察觉到了让自己的世界地动山摇的元凶，一只放在他肩膀上正不遗余力摇晃的手。
“怎么了……”
撒加木讷地抬起头，用手揉圝着眼睛，进而狠狠擦了两把脸好让自己清圝醒。这已经是在警圝局熬过的第三个晚上了，他不确定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眼下一庄离奇怪诞的案圝件让他和他的所有同事都变成了这副无家可归的状态。
“这儿，给你的。”
那只手的主人，撒加多年的好搭档兼好兄弟，棕色头发的乐天派艾俄洛斯正递给他一个纸杯，上面印着女妖塞壬的商标图案。撒加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好搭档，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呵欠，苦笑着说：
“谢了……怎么，又要开跟进会？”
三天没有刮脸的艾俄洛斯带着一层密密的胡茬微笑，重重拍了拍撒加的后背，说：
“是的，警长让我叫醒你。”
撒加终于有了明确的想要呕吐的感觉。他猛灌了自己两口咖啡，跟在艾俄洛斯身后步入嘈杂的会圝议室。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和他们差不多，胡子拉碴衣圝衫圝不圝整，每个人面前都摆着用牛皮纸袋装好的卷宗。撒加瞥了一眼，在心底哀叹，这卷宗里的每一个字他都读过千遍，每一张照片他都看过百遍，可这并没有什么用，他们所有的警探能搜圝查到的线索少而又少。撒加和艾俄洛斯找了两把相邻的空位子坐下，等待童虎警长的训圝话。
不多时，会圝议室里安静下来，一个个子不高的东方男人健步走向演讲台。他便是撒加和艾俄洛斯的顶头上司，童虎警长。据撒加听说，早年在童虎警长刚成为警探的时候，经常因为身高和族裔的问题而被其他人笑话捉弄。他们瞧不起一个个子并不那么魁梧的东方人成为他们的同事，不过，他们无法否认童虎警长的一身绝技。当年全警圝局上下无人能够打败童虎，现如今也是一样，撒加他们最怕的事情就是要和童虎警长单独相处一室。
“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
童虎警长的黑发理得非常整齐，他扫视了一下会圝议室里满面倦容的探员们，朗声道：
“从上个星期开始，这已经是第五个受圝害圝者了，总局昨天又找我谈话，他们被媒体追得很紧，迫切需要一些进展来回圝复媒体。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们坚决不能走漏有关这个案圝件的任何细节，在我们能真正锁定嫌疑人之前，不能造成民众不必要的恐圝慌。”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
“你们各自的任务不变，案圝件更新的情况都在你们面前的卷宗里。记住，时间紧迫，我们不能容许更多的受圝害圝者出现，散会。”
会圝议室里的人陆陆续续起身，撒加正想拿了卷宗走人，就听童虎警长在后面不慌不忙的说：
“撒加和艾俄洛斯，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撒加顿时浑身一震，当场就彻底清圝醒了。他求助般的望向艾俄洛斯，后者耸耸肩，拿起自己面前的那份卷宗，示意撒加跟上童虎。撒加只好暗自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跟着警长走向警长办公室，连呼吸都不敢发出丁点声音。进了办公室，童虎抬手示意，说：
“关上圝门，请坐。”
艾俄洛斯最后一个进来，他轻轻关好门，按着撒加坐在了警长办公桌前的会客椅上。
“我需要你们去见一见史昂。”
童虎警长说话很少兜圈子，但很多时候这种直截了当的风格让撒加很困扰。他倒是更希望童虎警长可以先从“今天天气怎么样”切入话题。
“什么？”
他下意识的问出了口：
“为什么是我们？”
童虎警长犀利的目光让撒加又是一抖，后者严肃的道：
“如果我有分圝身术，我一定会亲自去拜访。撒加，现在这种情形下，我没有任何闲情逸致和你们调侃。这个案子我们需要一切帮助，所以才让你们去拜见一下史昂，要快，听听他有什么看法。去吧，地址我一会儿发到你们的行动电圝话上。”
撒加觉得自己浑身起了寒栗，他意识到警长现在心情不好。
“遵命。”
他礼敬的回答，同艾俄洛斯交换了一下眼神，纷纷起身离开了警长办公室。
出了办公室，撒加终于有机会长吁一口气，他揉圝着自己的眉头，痛苦不堪地自言自语：
“为什么一定得是我们……我是不喜欢单独面对警长，可我更不喜欢面对他的前任……我要疯了……”
“史昂长官怎么了？”
艾俄洛斯跟上撒加的脚步，两个人默契地一同走向停车场。
“他不喜欢我。”
撒加闷闷地道，同时哀怨地瞅了一眼艾俄洛斯，说：
“他喜欢你……童虎警长也是，他们都更喜欢你。”
“什么？”
艾俄洛斯先是一愣，随即朗声大笑，答：
“没有的事，我倒是觉得他们都非常器重你。”
“你听我说，”
撒加伸开手掌，掰着指头数落道：
“我们一同进的警圝局，我们刚来不到一个月，史昂长官就毫无征兆的提前退休。在这仅有的一个月里，他从没有靠近过我，每次都至少保持二十码以上的距离，更别说单独叫进警长办公室了。可相反的，那一个月里你至少被他召见过七次，他亲自圝拍过你的肩膀不下三十次，他还亲手在地圝下射击场指导过你，可他连给我下达指令都要你代为转达。”
艾俄洛斯张口结舌，他从没注意过这些细节。撒加收回手掌，拉开车门，把卷宗甩上后座，自嘲地道：
“所以我说，他就是因为不喜欢跟我共事所以才提前退休，明明他再干两年就可以升职到总局去了。”
“我发誓，你说的这些我都毫无头绪。”
艾俄洛斯咧开嘴笑个不停，尽管撒加是在抱怨，可这些间接的夸奖还是让艾俄洛斯很受用。谁不想成为警长欣赏的人呢？他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位，等撒加系好副驾驶的安全带之后，将他那辆黑色的福特野马驶离了警圝局的停车场。
“来说说案圝件吧，”
艾俄洛斯一边开车一边询问撒加，他们毕竟是训练有素的警探，比起前任警长是不是喜欢自己这种问题，他们还是更关心眼下的案圝件发展。
“我一直觉得没那么复杂……”
撒加用手肘支撑着车门，两个手指不断摩挲着自己的嘴唇，望着车窗外的景色边思索边说：
“五起他杀事圝件，五个受圝害圝人，唯一的共同特征就是他们身上只有一处明显的咬痕，血都被放干了。受圝害圝人之间并没有任何交集联圝系，抛尸地点也非常随意，这难道还不明显吗？”
“什么？”
艾俄洛斯满脸的不可思议，摇着头道：
“别跟我说你觉得这是吸血鬼做的，警长不会高兴的。”
撒加猛然回过身，同自己的搭档争辩道：
“可我觉得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说得通了。这么明显的事情，你们难道就不考虑一下可能性吗？”
“事实是这根本没可能。”
艾俄洛斯叹了口气，好心劝解道：
“吸血鬼什么的只是故事，是传说，是神话，并不存在于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撒加，你看太多幻想小说了。”
撒加撇了撇嘴，他不会真的和自己的搭档因为这种事情生闷气，这么多年了，艾俄洛斯这种务实的性格他比谁都了解。
“你还是不相信有鬼怪存在？”
艾俄洛斯轻轻一笑，反问：
“那你呢？你还是相信有一天龙蛋里能孵出小龙？”
撒加无圝言圝以圝对，只好转头继续去看车窗外的风景。只有这一点，撒加无法与艾俄洛斯争辩。与脚踏实地的艾俄洛斯不同，撒加的思维方式虽称不上天马行空，但他对一切怪力乱神来者不拒。最初几年和艾俄洛斯搭档的时候，他还热心的向艾俄洛斯推荐一些他觉得不错的影视文学作品，然而第二天他总会得到艾俄洛斯不屑的反馈——为什么又是龙和魔法？开始撒加感到有些受伤，不过时间久了他也就习惯了艾俄洛斯的这种论调。现在，只有一个人闲暇的时候，他才会翻开这些充满幻想和魔力的作品来释放自己压抑的神圝经。
“……我简直不相信……为什么前任警长要住在这种地方……”
艾俄洛斯一声沉闷的唠叨让撒加猛然回过神。他四处瞅了瞅，外面行人熙熙攘攘，车辆被各种往来穿梭的小型便携交通工具围堵得水泄不通。撒加冷不防笑了一声，扭回头看看正在方向盘后面几欲咆哮的艾俄洛斯，道：
“这是唐圝人街，你应该把车停在离这里两个街区远的公用停车场，然后我们走过来。你永远别想在这里找到停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