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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忆、唐·原创】《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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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贰}
“周公馆”这三个字是用朱漆篆在厚实的乌木门匾上的,着实是快好色,端端正正的悬在瓦檐下,颇有一种不争不吵的低调。
大门是一副对开的楠木,青铜的兽首门环被养护的很好,没有丁点刺鼻的锈味。
跨过门槛便能看见正堂,多半展示商货,放眼皆是茶品或壶具。
一旁有垂手而立的年轻女子,统一穿着白缎的齐胸襦裙,缚带是鲜艳的朱红,胳膊上笼着天青色的披帛,衬得一张张小脸莹莹如玉,竟都是标质的美人。
正堂两旁是用宽大屏风隔起的百步花廊,穿过花廊,融融会贯通的一处方厅便是茶室。
茶气相应间偶闻低声交谈,抬头满目字画,低首一列杯盘。
这便是一楼的格局。
而周芙苓是周家请来的客人,自然是被带入了二楼的雅阁。
周颦正端坐在主位上等她。
“来了。”
眼前的女人没有抬头确认来人的身份,出口却是不失力度的肯定句。
“坐。”
周芙苓屈膝稍稍福身算是行礼,随后便领着贺还坐在了左下首的椅子上。
贺还自然是不能坐的,他站在周芙苓身侧,只是将视线放低,身子仍是笔直。
周颦的目光掠过他的脸,有些不满的皱起眉头,转声质问周芙苓。
“你来见我,又何必带人。”
周芙苓呷了口茶,置好杯盏后才抬头去看周颦,声色平平,不掺感情。
“芙苓如今独自一人,还是要多多留心。夫人若是不喜欢,我便叫他去外边候着。”
说完,她侧身去看贺还,作势要交待他先回避一下。
“不必了,我又怎么会容不了一个下人。”
贺还闻言轻掀眼皮,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这位周芙苓口中的“夫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子,有着如江南烟雨般剪水的眸子,眉恰到好处的弓着,多一分张扬,少一分孱弱。高鼻梁,鹅蛋脸,银紫交领整理的一丝不苟,连裙摆处的皱褶也叫人挑不出错处。
除去学了相貌,周彻身上便再找不出她的影子。
倒是周芙苓更有此人风范。
贺还如是想到,又垂下了眼睛。
周芙苓听见周颦的话后就罢了叫贺还离开的想法,她心中不满周颦话里的下人,面上却只是正身平视周颦,缓缓开口道:
“那夫人找我,可是有事?”
周颦倒像是听见了什么趣事一般,忍笑似的嘴角一挑,眉眼却是不怒自威,目光直截了当的审视着周芙苓。
“芙苓,我找你有什么事,你不应当清楚得很吗?”
见周芙苓一副故作不知的轻描淡写模样,周颦的神情不由暗了几分,不待她回答便接着道:
“我是不会让阿彻做家主的。”
“我不会允许周易把我们母子拖得更深。”
周芙苓的脸色狠狠地白了一下,像是被这话诛到了心。
“若不是周家主,夫人您如今也不会坐在这个位子上。”
她难得的有些愤愤道,谈吐间脸色是愈发难看了。
可周颦不受她的激,只是笑容更甚,眼底隐隐有寒光闪烁。
“阿彻不知道就罢了,芙苓,你是清楚当年的事的。”
“从始至终,我都不是一个周家人。”
周芙苓听了这话,忽的一口气没缓上来,霎时间只觉得脑内一阵山崩海摇,疼得她无意识的抓紧了贺还伸过来欲扶住她的手。
但她还是借了股劲勉强站起来,脚步虚浮间连眼神也散开,身周失了力气,便半倚半靠在了贺还身上。
“你…利用周家……亏得家主…如此掏心掏肺……”
“夫人…未免太过绝情……”
贺还意识到周芙苓状态不对,见她一句一喘,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想叫她不要再说话。
“芙苓,你如今的模样真是狼狈。”
周颦明显不以为意,她看着自己精心修剪过的指甲,脸上露出温柔的浅笑,语气却清冽如隆冬寒刃。
“离了周家,就这般不要身段的与下人拉拉扯扯。”
“枉我教养你多年。”
周芙苓再也承受不住一般剧烈咳嗽起来,一股汹涌的腥甜被她奋力咽下,只留零星血沫在唇角,皆是污浊的颜色。
“你既早已中了毒,又何必今日还来找我,而不先寻了法子养好。”
周颦仿佛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连语速也加快不少。
贺还瞧见她紧皱眉头的模样,突然意识到什么,心下猛地一惊。
他一手扶稳了周芙苓,一手揭开茶碗的盖子。
入眼茶汤如白水般浅淡无色,唯有沁香散出。
贺还知晓此茶名为末生,有畏祛万毒之效,往往有金无门,是寻常人求不来的珍贵,绝不可能有毒。
周颦说的不错,周芙苓,是早些时候中的毒,大概是一口末生饮下,方才逼出了毒性。
贺还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脸上连虚情的假笑也消失不见。
“砰——”
门突然被人推开,周彻几乎是踩着风冲进了雅阁,他双眼通红,一下便扑到了周芙苓身边。
“阿彻!”
周芙苓已是没了睁眼的力气,听见了周颦这一声惊叫才用力撑开了眼皮。
眼前人真的是阿彻。
“芙苓。”
她浑身一震,周彻的这声呼唤在她脑内形成变频的破碎音节,轰炸式的爆燃起来,再一点一点散开,最终沉到漆黑里。
阿彻,是知道了么?
周芙苓的视线逐渐模糊,然后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IP属地:江苏28楼2017-05-06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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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虽然放假但是依旧没有更新,
    楼主高中然后三次的事情比较多。
    目前手稿进度已经到达十七章了就是没时间码字,
    所以麻烦各位体谅一下。
    【没有人写长评我真的好难过 qwq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36楼2017-05-30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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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9 15: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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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叁}
      周芙苓睁眼时看见的是妃色床帐的花顶,上面铺设着一层细细密密的苏绣,呈现出一簇簇针脚华美的紫丁香。
      丁香花本素净淡雅,此处偏偏用了银线去勾边,这般品味倒确实是周颦的做派。
      她正这样想着,忽然被那道微小的反光晃了眼,一时间脑内一阵撕裂般的痛楚。
      周芙苓闭紧了眼睛,似乎想奋力忍下这痛苦,可接着有一双手扶起了她,让她半靠着软枕歇气,这下那阵疼痛竟渐渐退了下去,而周芙苓也重新睁开眼,想看清来人是谁。
      “小小年纪,心思这么重,躺在床上都要动神。”
      贺还的脸与平日无二,都是挂着一幅伪善笑容的样子,双眼也依旧缺少神采,这使得几乎没有人能看出他有什么比较明显的情绪变化。
      周芙苓却觉得他有些不开心。
      但她没有要管的意思,也不愿多问,只是一时想逞个口快反驳一下贺还的话而已。
      可张口时才发现自己的胸肺间像是填满了棉絮,闷涩的连呼吸都困难,更别说马上回驳一句“你不也是”了。
      她心下一凛,飞快的回忆着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一切。
      画面最终停留在周彻喊她名字的那一帧。
      阿彻知道了?
      周芙苓顿时有些慌乱,一个心急,气血冲喉,激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贺还连忙伸手替她顺气,再次调整她坐着的角度,堪堪止住了周芙苓的大咳。
      “还是先担心下你自己吧。”
      他语气不善,嘴唇闭合时抿成一道直线。
      “你中毒了,是一种叫做‘貘魇’的毒蛊。”
      “好在中的只是蛊毒,并没有附上蛊虫。”
      “但是唯独这一点十分奇怪,于是我请船王大人帮忙,查了一遍你房内的物件。”
      “有一把木梳被下过这种蛊。”
      贺还顿了一下,似乎是停下了观察周芙苓的表情。
      周芙苓已是面色如纸。
      “那把梳子是你平日用的。”
      果然,果然……
      周芙苓在他说到一半时就已有预感,但是确切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还是让她难以承受。
      梳子是奶奶的,奶奶死了。
      梳子……梳子……
      “周芙苓!”
      她的脸被扳起,这使她从自己混乱不堪的思绪中解脱出来,脸上不正常的潮红也渐渐退去了。
      周芙苓想挣开贺还的手,但是没有用,她的脸庞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而她已经再也无法忍耐了。
      周芙苓浑身颤抖起来。
      她哭了。
      “梳子是唐雪的。”
      这么多年,她却从来都是被人玩弄的傻子,甚至连唐雪的真正死因都不知道。
      “我不管那是谁的。周芙苓,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这样用神,就一辈子别想好了。”
      贺还几乎是咬着牙低吼出这句话,他手上的力度掐得周芙苓有些难受,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反抗他了。
      “你这恶狠狠的样子,很像他。”
      “你在生气什么呢?”
      空气突然充斥着沉默与低压。
      “我不是他。”
      贺还松开手,脸上早已是最初的淡漠,声线也飘忽不实起来。
      “你中毒尚浅,末生茶已激出大半毒性,剩下的余毒你只需静养几日便能除尽。”
      “我劝你还是先放着那些事情别想。”
      “要做事,也得有命先。”
      周芙苓怔怔的望着他起身,知道贺还是准备走了。
      她突然觉得这些人事拖得她好累,于是她合上眼睛不再去看。
      “芙苓她怎么样了?”
      贺还掩门转身,抬眼便是周彻劈头的一句问话。
      他听着这声不讲究辈分的称呼,眉头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似是有些不满周彻言语间的失礼,口上却仍是应声道:
      “再修养几日就行了,劳烦周小先生挂心。”
      他向周彻点头示意,拔腿欲先行离去,可周彻一个横跨拦在他身前,正挡住他的去路。
      “贺还是吧,我就挑明了话和你说清楚。”
      “你若护不住芙苓,就回你那位船王身边呆着。”
      “把她还给我。”
      贺还的眉在他听见这句话的时以极缓慢的速度挑起一个夸张的弧度,像是突然有了锐利的锋芒和不可一世的傲气。
      他的目光居高临下的盯着周彻俊朗的脸,然后用嘴角扯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就凭你?”
      尾音的上扬调里满是轻蔑与不屑。
      他的目光亮得惊人,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以一种冲破一切的气势迸发出来了。
      但他猛地放平嘴角,眨眼间便恢复了之前冷漠疏离的礼貌微笑,好像刚才的一切皆是周彻恍惚之间的幻觉。
      “不好意思,失陪了。”
      贺还侧身绕过周彻愣在原地的身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
      周彻忽的回头紧盯住贺还刚刚走过的那个拐角,脸色铁青得吓人。
      他暗自捏紧了拳头,用劲之大直至双手发抖。
      这个贺还……


      IP属地:江苏39楼2017-07-11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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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暖。


        IP属地:江苏40楼2017-07-11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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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肆}
          周芙苓的病渐渐好了,这一点她自己反而是最清楚的,因为她开始做梦了。
          接连五日,她都在做梦,好像一口气把那些自中毒起就荒废了梦境的日子给用了个遍。
          貘是东洋人口中传述的食人梦境的妖兽,倒也真像这蛊的效果。
          一个人,真的会因为失去了梦而长久的沉眠吗?
          周芙苓不知道,她现已清醒,却仍倒在床上,脑海中犹自浅浅飘过方才梦中的光景。
          有笑声,叫卖声,还有唐雪。
          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回到了过去,重头看过一遍老电影。
          但她很快就不再沉浸其中,轻声回应了贺还隔着门低低询问的话语。
          他们决定在天未破晓时离开,不辞而别虽然失礼,却是比面对主人的惺惺作态要好得多。
          只是此时周芙苓的心间莫名有种怅然若失的微妙感觉,她有些挂念周彻,她想着那时自己同周颦说话,周彻多半是在门外偷听的。
          那他就一定听见了周颦说的话。
          周彻很聪明,懂得察言观色,也会处理情绪,不过终究还是个孩子,遇上亲近的人出事便会急得乱无章法。
          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周芙苓望着即在眼前的偏门,幽幽叹了一口虚气。
          周彻终有长大的一天,能冷静的找出应对的方法,而周芙苓则是本性使然,难以改变。
          一个是关心则乱,一个却是感情用事。
          周芙苓似乎是隐隐预料到了什么,因此在她看见门外的周彻时并没有流露出分毫惊讶。
          周公馆还不到开放的时间,唐人街自然也是极静,周彻就站在那里,一如当时站在42号古董店前,肩披半夜星光带来风霜露雨满身。
          少年如白杨树一般挺拔的身姿映在门廊花树下,垂手而立的背影镶嵌在周遭景致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扣人心弦。
          而此时周彻听见了脚步声,正回首朝后方周芙苓走来的轨迹望去。
          他今日穿了一身墨线暗纹的石青色广袖,衣摆飘飘,丰神俊朗,唇角仿佛含笑又无,于是目光流转间竟好像脱尘仙士般富有灵气。
          周家的男儿,当真是无双公子,神采飞扬。
          周芙苓正心下感慨,却听见周彻同贺还搭了话,凝神时不禁有些意外。
          “我那日的话,你要如何回应。”
          贺还上前一步,稍稍将周芙苓护在身后,咬字清晰而平缓,神色也意外的强硬:
          “恕难从命。”
          周彻勾起嘴角冷哼一声,明显是不吃这套,话锋一转便将矛头转向周芙苓。
          “芙苓,你且留下来,他能做的,我照样能做。”
          周芙苓闻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她有些不明白两人何时因此事胶着在了一起。
          “贺还承诺过要护我周全,他既允诺,还需给他机会应诺。”
          话音刚落,她便接受到了二人都略带惊讶的目光,就连一向只面挂浅笑的贺还也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你明知他护不了你!若他真的应诺,又怎么还会让你受苦!”
          周彻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好几度,他的眼角因着急和激动而微微发红,顿时衬得贺还那副目光低垂的样子愈发了无生气。
          贺还一言不发。
          “你未必就能做得比他好。”
          周芙苓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同周彻放狠话的时候,她的态度不冷不热,表情无怒无哀,甚至连心情也比那时更加坚定和沉静。
          可隐隐又有哪些不同。
          她一时想不出,便索性不再去想,只当是因自己现下说的都是真话。
          “阿彻,你明知我不会留,又何必……”
          “芙苓,我喜欢你。”
          手上传来一片令人心悸的温热,是周彻握住了她的手。
          周芙苓能感受到他在颤抖。
          这有如何呢?
          她知道自己承受不起如此沉重的一句心声。
          所以她轻轻挣开了周彻的手。
          有些意外,但确实是很轻松的,一下子就挣开了。
          周芙苓突然明白了此时和当初究竟有哪处不同——
          现在的他们已失去了对彼此进行制约的权利。
          “你果然知道了。”
          “芙苓,母亲把我当孩子,你也把我当孩子吗?”
          周彻苦笑着,他眼中的星辰因周芙苓的一个动作所传达出的坚定抗拒而破碎,又随着那句心迹的表露而耗用的勇气流失了许多。
          而周芙苓在真正面对这般情况时的反应是如此平和,以往设想时经历的慌乱与难过全都不知所踪。
          大抵是因为这句也是真话,他永远都有知道真相的理由。
          于是周芙苓此刻无比释然,以至于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阿彻,我现在要走了。”
          “你看,我不能再把你当弟弟了。”
          “同样的,我也不能再阻拦你的任何决定。”
          “但是阿彻……”
          “现在天塌下来,就再也没有人能为你顶着天了。”
          “其实那句话本应是由我对你说的。”
          “阿彻,对不起。”
          她的眼中忽然就有了泪光。


          IP属地:江苏44楼2017-07-14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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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伍}
            许多人都能在美国的土地上获得属于自己的自由。
            周芙苓觉得她是被包括在内的那一个。
            此时她正捧着一杯美式冰咖啡,眯缝着眼睛靠在树荫下的长椅上,遥望着倒映在摩天大厦那烟灰色玻璃上的云彩。
            但是这种自由大概不会被唐收藏。
            周芙苓这样想着,静静感受着牛奶的独特香腥味混合着咖啡豆的甜苦气息在口中弥漫开来,以及沿着鼻腔一路冲上脑门的烘烤气味和顺着食道逐渐流入胃部的冰凉体验。这一切都让人感到存活在此刻的清晰与充实。
            唐总是难以被一件事物吸引或牵制住。
            他总是那么自由。
            “Good morning , lady . You look so beautiful !”
            一声稚嫩的童音随着风吹树叶的响动传进了周芙苓的耳中,她飘渺在风中的思绪被打断,于是她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却在抬到一半时就看清了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小男孩。
            男孩不过七八岁左右的样子,有着麦穗般金灿灿的头发和湛蓝剔透的眼睛,他甜笑着,就像一个落入凡间的小天使,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投射下来,因此无数斑斓在他白皙的脸庞上闪烁着,跳动着。
            他在向周芙苓打招呼,带着美国男孩独有的热情。
            “Thank you , boy .”
            周芙苓流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她放下手中的纸杯,把脸颊旁垂落的长发别到耳后,随即稍稍向男孩的方向俯下身子,以便与他视线相平。
            “Oh , you’re carrying a suitcase . Are you going on a trip ?”
            男孩的语气中带着惊喜和兴奋,更有着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的得意。这让周芙苓发现了他隐藏过深的一弯小酒窝,她突然有些忍俊不禁。
            “Yeah , you’re smart.”
            她的笑容舒展开来,伸手取下那只一直挂在腰间的锦囊,在里面找了许久,竟是掏出一只天蓝色的玻璃珠出来。
            周芙苓像是回忆起什么一般,有些怀念的摩挲着珠子,不过她很快就将珠子递给男孩,墨黑的眸子和掌心的玻璃珠一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This is for you . Have a nice day.”
            “Thanks , you are so kind . Good luck !”
            男孩迫切的回应着她的小小善意,周芙苓笑着摸了摸他的发顶表示祝福,这是她少有的对人亲近。
            “OK . It’s time to go to school , right ?”
            “Yes , you are right .”
            男孩提了提身后书包的肩带,立即朝前飞跑出去好长一段距离,又突然想起还未同周芙苓道别,于是急急忙忙转身挥手高声叫喊着。
            “Goodbye , Miss Sparking * !”
            之后不等周芙苓回应便快步消失在林荫道深处,只留下一地碎成光斑的太阳味脚印。
            周芙苓捻了捻手指,试图按下心中的一阵落空感。
            “Bye .”
            贺还把她刚刚放下的纸杯又递了回来,周芙苓接过小啜一下,缓缓呼出口长气。
            “英语流利,交际满分,Crystal小姐 * 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
            “谢谢夸奖,不敢在 Wood先生 * 面前显摆。”
            她轻描淡写的接过话头,调整姿势后闭眼又重新靠回椅背上。
            “喜欢和小孩子打交道?”
            “没有,只是看见他们上学的样子,挺感兴趣的。”
            这个回答让贺还流露出了些许探究的意思,但不及他追问,周芙苓就自己补充了话语。
            “我受到的是家庭教育,没有上过学校。”
            贺还了然的点了点头,他不需要知道周家是如何避开法律让周芙苓留在家里的,他只需要明白周颦就是教导周芙苓的那个人。
            周颦是她的老师。
            怪不得两个人那么像。
            “那周小先生呢?”
            “他是上学的,不过也是在私立学校。”
            周芙苓用手帕抹净了杯壁上的水珠,过一会儿又看见它们冒了出来,反复几次后也一下子失去了耐心,不再纠结于此。
            “你应该挺好奇他到底知道了什么事情吧?”
            大概是肯定了贺还知晓这件事的必要性,也想要解释一下关于周彻那句莫名其妙的表白,周芙苓主动挑起这个话题,而贺还也自然是不会拒绝。
            “周彻他和我其实没有血缘关系。”
            “周夫人和周家主并不是夫妻,而是兄妹。”
            “而这兄妹自然也不是亲的。”
            “说来好笑,周家主年轻时对夫人心怀爱慕,见夫人家道中落,便收其为妹,说是互相照应,本意大概也是想把夫人留在身边吧。”
            她看见贺还的眉毛有些明显的抽动了一下,忽然很想笑,可是一想到究竟是什么事情令他露出这种表情管理的失误,一时间也笑不出来了。
            “有点被恶心到了是吗?大家族向来是这么乱的,各家抓着各家不放,口口声声是合作联姻,实际上全都想挖出别人家那么些丑闻来,或做把柄,或当机会,多少有的是以此互相牵制的意思。”
            贺还听到这里才算是明白了周家的状况,也大抵能了解到周芙苓在其中是处于一个如何尴尬的地位,因此他只是表示自己已经清楚,而没有选择继续了解到她的母辈。
            周芙苓却像是丝毫不介意说这些,她神情轻松的扔掉了手中的纸杯,颇有种置身事外的洒脱之感。
            “走吧,难得来一趟,我们去逛逛旧金山?”
            贺还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迟疑的停顿了一下,又好像没有。
            他颔首向周芙苓示意。
            “我的荣幸。”
            于是他们起身向 圣弗朗西斯科 * 走去。


            IP属地:江苏47楼2017-08-02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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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陆}
              纽约和旧金山的唐人街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有区别的向来是人和事,纽约背负着一场承诺与过往,意义自然非比寻常。
              周芙苓和亚瑟坐在那张八仙桌前,隐约觉得一切都回到了开始的那一天。
              情理之中又预料之外的,这次是由亚瑟等她,而她身边还多了一个贺还。
              幡然醒悟间,她才发觉日子已过去了两个月有余,于是脱口而出的那句“好久不见”也显得恰到好处了。
              不过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只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尴尬,远称不上好久。
              “身体已经没事了吗?”
              “劳船王先生挂心,已经没有大碍了。”
              亚瑟轻轻点了点头,神色明显的轻松起来。
              “我想你大概已经知道了关于梳子的事情。”
              他转动眼珠,把视线留给贺还。
              “贺还和我说,那是唐雪的东西。”
              沉默的瓶子差一点被她打碎,但周芙苓最终还是开口回答了。
              “是的。”
              “梳子确实是奶奶的。”
              周芙苓的神色狠狠的颤动了一下,她吞咽下喉间的硬块,撇开了头。
              亚瑟沉默了一刻,他站起来走到窗边,周芙苓用目光追随着他游走,却只看见了亚瑟用洋红色丝带系住的金黄发丝。
              它们有些长,浅浅的卧在亚瑟透过衬衫马甲仍显露出来并且形状姣好的两片蝴蝶骨之间。
              昏暗的光亮从窗户的花雕之间投进室内,穿过轮廓中的缝隙再照到他身后的地板上。
              亚瑟一动也不动。
              “你对唐雪去世的细节了解多少?”
              亚瑟没有让周芙苓等待太久,他几乎是很流畅的开口,这令周芙苓有些愣神,然后暗嘲自己终究是道行尚浅。
              她心中有些没由来不安,或许是因为亚瑟实在太冷淡的态度,或许又有些什么别的东西。
              她说不清。
              “我不知道。”
              周芙苓这句话轻飘飘的,隐隐带着点假洒脱的哀怨。
              “当时我在国内,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连葬礼都举行完了。”
              “我来纽约找唐,才知道他一直四处游历,根本不在这里。”
              “后来我找出奶奶当年给我的信,也不敢耽搁,又马上回到唐家立嘱。”
              “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找唐。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听说他在那年回来过一次,然后就得到了地下城关闭的消息。”
              周芙苓似乎是不忍的咬了咬嘴唇,白皙的脸庞上透露出些许不甘。
              “地下城是奶奶的心血,当年她为了支持唐家,一个人创办了地下城。”
              “她放弃了她一辈子追求的远方,孤身一人在这冷冰冰的异国他乡。”
              “我自十一岁之后便没有见过她,甚至连书信都断了联系。”
              “我日夜都盼,盼望着哪一天她能回来见见我,却没有想到,五年前她给我信的那次就是最后一面。”
              “之后,天人永隔……”
              周芙苓又何尝不想去找她,但当年的她光是在周家谨小慎微的度日就已是心力交瘁,更何况还要得到同意离开周宅,只身前往纽约。
              唐雪是她救命的恩人,她却什么也没办法帮她。
              而现在,甚至连儿时的记忆也开始模糊了。
              她都快要记不清唐雪的样子了。
              周芙苓抬头去找亚瑟的身影,却撞进他深沉而温柔的目光里,那种被掺杂了一点点同情的眼神包裹着周芙苓,而他雕塑一般精美的脸上闪过叹息和懊悔,仿佛和她感同身受。
              可并非如此。
              亚瑟的眼中唯独没有伤心。
              “我很抱歉。”
              他甚至立即牵动起他的嘴角,给予周芙苓一个微笑。
              这个微笑完美无缺,却让她如坠冰窖。
              周芙苓失了魂一般盯着亚瑟的脸,她能感到身周所有的事物都在变形,而眼前那人的脸相隔咫尺,又仿佛相距千里。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我可以回答你。”
              “在寻找晓翼的时候,船队遇到了一些麻烦。”
              “为了保全大家的性命,我与海妖做了一个交易。”
              “我把自己长生不老的能力给了她。”
              周芙苓面无表情,纵使亚瑟依照约定讲出了原由,但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听。
              可亚瑟平静的看着她因激动而牢牢扣住他肩膀的双手,依旧保持着笑容。
              相比周芙苓的故作姿态,贺还的虚情假意,亚瑟的笑是真正的平静。
              平静到波浪不起,令人窒息。
              “你不是说奶奶是你的爱人吗?”
              周芙苓眼角湿润,她根本用不上什么力气,对于唐雪的回忆使她脆弱的不堪一击。
              周芙苓沙哑的嗓音是那么无助,她本以为亚瑟对唐雪和她对唐雪是一样的。
              一样的痛不欲生,一样的撕心裂肺。
              唐雪是她精神支柱的半片天,所以她自私的想要亚瑟也将唐雪当作他的半片天。
              可人生来不同,不同经历的塑造使他们相背而驰,亚瑟当然不会如她希望的那样。
              于是周芙苓难以置信她所看见的亚瑟。
              “我连她的尸骨都没有找到,我甚至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她变得愤怒,伴随着歇斯底里。
              “你又怎么能如此无动于衷!”
              但是这些情绪尽数被亚瑟的一个挥手轻抚扫开了。
              面容依旧年轻的大西洋船王轻柔的拉开了周芙苓搭在他肩上的双手,微笑中带着无数安抚与宽慰的感情,他缓缓开口,优雅而冷静。
              “唐雪的死或许和殷灵有关系,你应当去见见她。”
              亚瑟轻笑着理了理周芙苓微乱的发丝,像是对待一个孩子。
              “我答应你找到唐雪。”
              “但是芙苓啊,”
              “人死不能复生……”
              亚瑟的眼睫在微风中颤动着,此刻的他看上去是如此苍白。
              苍白又寂寞。


              IP属地:江苏51楼2017-08-25 1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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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暖。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54楼2017-08-28 1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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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9 15: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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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瑟走出42号古董店时正值华灯初上。
                  天边还残留着一团白光,越往远处越暗,由灰白逐渐转成一片墨黑,比起晴天少了很多丰富的色彩。
                  云团大密,连成一片,阴天里没有太阳的轮廓,忽明忽暗间皆是寒光假象。
                  他没有忙着离开,唐人街上的红灯笼一盏接着一盏的亮了起来,亚瑟就站在那里,目光跟随着它们往远处一直望去,直到再也无法企及。
                  或许是暖红的光照亮了的街道带有迷离的气息,亚瑟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朦胧。
                  他深邃的面部线条有如大理石雕刻一般立体,此时却和模糊不清的天色和灯火糅合在一起,平白增添了几分神秘的美感。
                  白日下的亚瑟远不及现在这样柔和。
                  他温柔,可多少带着些捉摸不透的和善笑意以及举手投足间的强者气势。
                  而这一点在他长成少年模样时显得尤为突出。
                  “那个……请问你是Coser吗?”
                  少女原本清丽的声线被压低变小,多出了些许谨小慎微的意味。
                  Coser?是指ACG爱好者cosplay中的扮演者吗?
                  啊,大概是因为我的打扮而会错意了吧。
                  亚瑟有些哭笑不得的转身去寻找声音的来源,视线一扫却只看见一对毛茸茸的团子发圈。
                  无奈只好将目光往下移一些,这才看清了身后那人的模样。
                  这是……日本制服吧。
                  是日本姑娘吗?可是她刚才说的是中文……
                  愣是见多识广的亚瑟也被这迷之少女的出场形象给搞懵了,他眨了眨海蓝色的眼睛,无辜的与面前这人对视。
                  好矮,脖子有一点酸……
                  不,绅士怎么会说出这种失礼的话呢?
                  亚瑟一如既往的扬起一个微笑,开口准备解释:
                  “其实……”
                  “啊啊啊啊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诶诶诶你没有上妆吗!难道说连美瞳也……亚帕里!小哥你是外国人啊!不对唐人街有外国人也挺正常……”
                  好累,可是还要保持微笑。
                  亚瑟静静地看着面前进入星星眼和碎碎念模式的少女,微笑着残忍的打断了她。
                  “我不是Coser哦,小姐你误会了。”
                  “诶诶诶诶诶!怎么会!”
                  等一下,她刚才是把表情变成了类似于字母组成的东西吗?
                  “QAQ”这样的,居然可以做到啊……
                  “是的,我并不是Coser哟。”
                  亚瑟优雅而耿直的如是说道。
                  真的有穿得那么奇怪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打扮,从长靴到小腿袜,从短裤到小马甲,从领结到白衬衫,从皮带到小西装。
                  剪裁合身,做工精良,俨然是一副标准的中世纪欧洲贵族风格。
                  挺正常的啊。
                  亚瑟不忍看着少女失神落魄的模样,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仿佛在安慰某种小动物一般。
                  “亚瑟·冯·蒙哥马利,很高兴认识你,可爱的小姐。”
                  于是低头抬头间,就这样毫无防备的,陷入了彼此的眼睛。
                  像是突然意识到同自己对视的小哥哥正在自我介绍,少女十分明显的手忙脚乱了一阵,终于稳定身形看向亚瑟。
                  “哈,哈依!”
                  “初次见面,我是41号书铺的店主沈梧桐,江湖人称‘JK君’……”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双眼却眨也不眨的紧锁在另一双如海般的眸子里。
                  “很高兴认识你……”
                  她轻声说出这句话,有温润的气息呼出来,漂浮到高空。
                  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溺水的人,呼吸困难,无路可退。
                  “那么,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她呆呆的看着亚瑟,不由自主的抬手摁住胸口。
                  男子的话好像奇妙的咒语一般回荡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直把人的灵魂都要勾走。
                  “可以……”
                  她听见自己不受控制的这样回答道。
                  心脏,跳得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脸颊,变得好烫,是不是夏天快要来了……
                  “好的。”
                  “梧桐。”
                  沿着爱琴海岸绵延成一片碧蓝水纹的温柔声线像是从五月里大西洋上吹来的海风一般扣人心弦,混合着阳光和盐分的气息,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清爽和粘稠,恰到好处的矛盾着,就那样轻轻吹动女子的头发。
                  沈梧桐觉得自己陷入了爱情。


                  IP属地:江苏58楼2017-10-06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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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mmmmm 自暖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59楼2017-10-07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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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更新。


                      IP属地:江苏63楼2018-04-06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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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捌}
                        唐人街88号是一座楼阁。
                        楼共有八层却不显高大,它安卧在此处,像是文静不语的女子一般,可放眼整座楼阁,竟无处不是飞檐绝壁,钩心斗角,雕梁画栋,珠帘绘幕。
                        琉璃瓦铺设的屋檐,朱漆涂就的墙面,楠木刨制的顶梁大柱,汉白玉砖铺设的光洁地板。
                        这座楼阁的上上下下都透露出一种张狂不顾的奢华大气,不像什么寻常商铺,更像是某位王公贵族遗世的居所。
                        此地名为“殷居”,是殷家在纽约市的一处分店,经营着丝绸布匹和古式成衣的生意,现由殷家二小姐殷灵掌管。
                        说到殷灵,周芙苓对这人还是有些印象的。
                        在她尚且年幼的时候,周芙苓和殷灵还曾一起玩耍过,只不过距离那时,已是过了有十余年之久。
                        那是母亲还在的时候了……
                        一路爬上曲折的楼梯,前三层皆是色泽纷繁,花式复杂的布匹,整齐的按照季节次序和颜色递进陈列在长架上。再往上,便是华丽丰富,划分严谨的衣物,千秋万代,林林总总又占了三层。
                        领路的侍女脸上扣着奇异的动物面具,烛光使其雕刻的刀笔扭曲在一起,兔子咧开的三瓣嘴弧度仿佛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股子阴测测的氛围腾空而起,盘旋在周芙苓头顶。
                        不知又走了多久,拐过最后一条走廊之后,带着兔子面具的侍女不见了。
                        面前是一间很大的屋子,连着走廊深处的墨黑,一眼看不到尽头。哪里都没有窗户,只有门,无数扇对开设计的细窄木门连在一起,上面密密麻麻的金漆扭拧在一起,张牙舞爪有如吃人的凶兽。
                        一时间,空气中只剩下滴漏沉闷的水声,每一拍都带来巨大的回响。
                        有灯火透过门缝投印的到她的脸上,周芙苓疏长的睫毛扇动两下,双唇抿紧,仿佛含着一片胭脂纸。
                        一双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是贺还。
                        他只字未语,却已让人从中隐隐得到些许安抚和平静。
                        周芙苓有些感激的回望了下男子沉寂在阴影中的脸,很平缓的调整呼吸,随即伸手欲推面前的那扇门。
                        咔嚓。
                        不对,没有人推门。
                        周芙苓的指尖尚未触及门板。
                        是谁推了门?
                        周芙苓的身形僵在了原地。
                        她机械的转头去看右边深深的走廊,那片漆黑得不寻常的晦暗之地涂满了未知而恐怖的情绪,它们逐渐膨胀,几乎要贴着脸与她共生。
                        咔嚓。
                        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这里,
                        带动着齿轮疯转的,
                        是什么东西,
                        是……
                        一副净琉璃木偶 * 站在昏暗烛火与浓郁黑暗的交际之处,它十二单衣 * 在身,长发披肩,手捧一根花烛,烛火燃烧的幽幽火光将她净琉璃面的脸衬得惨白泛青。
                        它一动不动,可那种怨毒的,哀戾的眼神空洞又阴诡至极,它们从黑暗的角落里爬出来,慢慢贴上她的身体……
                        周芙苓突然大口大口的喘气,那紧紧黏连在皮肤上的冰冷目光让她浑身发寒,几乎穿透了骨骼直刺内心。
                        从进到这栋楼里开始,一路上都是这样的目光盯着自己,她的神经绷到了极点,几次要被这种夺命的压抑逼到失态。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敲击耳膜,竟是那木偶人兀自手舞足蹈起来。
                        枯燥的关节互相挤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尖利哀嚎,它的下巴以近乎开裂的姿态奋力耸动着,嘴里说出的却是洪亮又抑扬的歌舞伎 * 唱词:
                        “愛される絡みつく足どり、鬱憤を抑えるそして死んだの女あ——” *
                        木偶人手中的烛火点燃了它华美的衣裳和细长的头发,它惨烈的颤抖着,净琉璃面的脸庞被火炙烤,炸裂为不成形的碎片。
                        最终安静下来,变成一堆焦黑的垃圾。
                        有风。
                        大风。
                        狂风。
                        噼啪吹开了千万扇木门,门内千万盏灯火明媚又浓烈的燃烧着。
                        系在门框上的千万条薄红色缦纱被吹出门外,妖娆的扭动着,攀附缠绕上身后的廊柱,又不舍的分开,飘荡在空中,裹挟着屋内香料焚烧的烟尘气味。
                        有三味线 * 的乐声传来,巨大的浮世绘 * 屏风在光影下变幻出千万种姿态。
                        空气中浮动着的妖冶腥氛,眼前初睹冰山一角的盛大绮丽,随着风动铃一声一声的撞击心脏,不止不息。
                        明明是极乐之地,在周芙苓眼中,却有如人间炼狱。
                        她不无悲悯的想到刚刚才粉身碎骨的木偶人,尽力压下心底翻涌而起的那份莫名哀恸,抬头迎接高堂深处飘至面前的一道问候。
                        “请进。”


                        IP属地:江苏64楼2018-04-06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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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墙角的小狐
                          厚颜无耻申精。
                          打扰致歉。


                          IP属地:江苏66楼2018-04-06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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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玖}
                            屏风拉开的那个瞬间,如潮般的乐声便汹涌的迸发而出。
                            急促的太鼓 * 点,乱舞的五弦琵琶 * 和呜咽的尺八 * 糅合在一起,宣告着台上的大戏已经开场。
                            可面前的戏台空空如也,除却愈演愈烈的乐章,一座偌大的戏台,竟什么东西也没有。
                            不,台下坐着一个女子。
                            她背对着人,身子坐得笔直,纤细的发丝和手臂上蜿蜒着的长幅披帛纠结在一起,墨黑的色泽如出一辙,若不是绸布上平织了大片的金色扶桑花,一时间竟分辨不出哪里是布匹,哪里是头发。
                            “殷小姐……”
                            “嘘——”
                            那女子猛地转过身来,竖起食指抵在唇前,一张猫儿脸藏在齐直的刘海下面,面部表情因为过度夸张的口型而微微扭曲,配合着她惨白的脸色和那刻意用口脂晕得鲜红的双唇,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和渗人。
                            她穿着对襟的大红色儒衫,同色束裙的抹胸是黑底的绫面,上面用金线绣了盛开的八重樱,宽长的裙摆漫延一地,火红的,鲜艳的,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色浸润着她,那些烛光的摇曳撼动不了她的丝毫光彩。
                            她穿的是殷家的万机锦,穿的是可妒杀石榴花的红,穿的是一片火,而她坐在火中,狰狞着仿佛马上就要爬到你的面前。
                            “是你。”
                            她深陷在眼眶中的杏仁眼迟缓的动了动,过多的眼白衬得瞳仁黑洞洞的,涂血般的唇瓣开合两下,溢出的嗓音尖细又锐利。
                            “是你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她喃喃道,缓慢的起身走向周芙苓,干瘦的指节猛地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周芙苓坐回到原来的位子上。
                            “你来了,它们才能开始,这是为你准备的,你一定喜欢。”
                            殷灵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两圈,其中突然爆发出一种狂热而执着的兴奋之情。
                            “闭嘴!都给我闭嘴!”
                            她拍着手掌大吼,戏台深处的乐声戛然而止,四下一时变得极静。
                            殷灵这才用嘴唇扯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开始吧——”
                            香风雅乐,银铃闪动,原本空荡荡的戏台深处摇摇晃晃的走出了许多木偶人,它们身上挂满了细密的丝线,一路向上,调动的源头隐没在台顶的幕布之后。
                            佩刀出行的武士,衣衫褴褛的农民,华服加身的贵族,车马喧哗……
                            有两辆装饰精美的牛车驶到了路中央,一进一退之间互不相让。
                            “葵姬乘车上街时,故意与六条妃子争位。”
                            “她撞坏了六条妃子的车辕,让六条妃受辱。”
                            台上传来木片崩裂的声响,一辆车照常前行,另一辆却卡在原地,不能行驶半步。
                            原本表现的闹市之景不知何时已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徒留一个赤衣女子在台上来回的踱着。
                            “六条妃子心有怨气,于是她就把自己的魂魄从肉体里抽离出来。”
                            “她在晚上的时候来到葵姬的身边,想潜入她的梦中作祟。”
                            殷灵的语调飘飘转转,戏台上的六条妃子便随着她的声音荡在空中,有如吊死之人一般一点点靠近那靠在榻上的葵姬。
                            “六条妃子好恨啊,葵姬让她被嘲笑,她好恨,好恨……”
                            殷灵口中嘟囔的字句让周芙苓浑身发寒,她感觉到自己背后的寒毛尽数倒起,但此时她已无暇顾及这些,因为台上的六条妃子已经向睡梦中的葵姬伸手了双手,
                            她是想要——
                            “掐啊,掐啊!快掐死她!快…你那么恨她啊,好恨……”
                            瞪大的双眼中倒映着台上的景象,那两个翻滚挣扎的木偶人,紧紧掐住葵姬脖颈的六条妃子,耳畔炸开的惨烈音乐,还有女子如诅咒般急促的疯狂自语,这些东西无一不是将周芙苓牢牢钉在原地的凶手,她动弹不得,却浑身颤抖,冷汗如雨。
                            净琉璃面的木偶不堪重负,逐渐发出恐怖的嘎吱声,周芙苓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想要开口喊停,可就在这一念转换间,葵姬那纤细的脖子已随着一声碎响分崩离析,失去了支点的脑袋咕噜噜的滚到了她的跟前,美丽的面孔沾满了尘土,一动不动的,直勾勾的看着周芙苓。
                            “**,**!一群**!”
                            殷灵暴怒的撅断了桌上摆放着的花枝,台上剩余的六条妃子突然不受控制的被身上的丝线牵着向地面砸去。
                            一下,一下,一下。
                            粉身碎骨。
                            周芙苓怔怔的望着一旁稍微冷静了一点的殷灵,她脸上那原本痴迷又狂躁的情绪像是连同六条妃子的木偶一起被粉碎了,只留下一件了无生气的华服,一个不会哭笑的空壳。
                            她就那样看着疯狂过后如同恶狗喘气的殷灵,殊不知自己其实同她一样胸腔起伏,脸上涂满了相同情感演绎后的余韵。
                            身后的贺还拍了拍她的肩胛骨,似乎在催促周芙苓先发制人的开口说些什么。
                            可周芙苓一动不动,她也一时没有明白自己到底在等待什么东西,直到殷灵缓慢的转身回望她。
                            “你呢?”
                            她站在一片狼藉的戏台之下,站在一身血样的红色里,眼里是化不开的浓黑,几乎要将周遭事物全部吸入其中。
                            她尖细的嗓音划开了所以屏蔽,直逼内心。
                            “你恨吗?”
                            如坠冰窖。


                            IP属地:江苏67楼2018-04-06 16:56
                            收起回复
                              2025-11-19 15:0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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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介于如果不把女主和殷灵的对手戏结束掉,
                              lz可能会纠结到崩溃。
                              所以决定爆肝而亡[bu]
                              【so,可能大概或许真的会有第二十章吧】


                              IP属地:江苏68楼2018-04-06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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