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星紫月归天境
——朱星紫月归天境,玉龙变,花相竞,酒过三巡方入梦。
“见过师兄。”
秋风乍起。携着观音大士的净坛露水,顺着纤细柳枝点点洒向彼时被眼前这个毛脸雷公嘴的泼猴因一时气愤而拔地而起的人参果树。
怔怔看着,只见露水所扬之处,竟是万般归元,万变归一。只道一句佛法无边,宛若天神之力般的神思顷刻间扶起的是已有千年的古树,轻抚枝叶,细土栽培,天降甘霖,珍果重归。
她见镇元大仙这才稍舒了方才仍要将那师徒四人挫骨扬灰的怒火,大笑着上前,浅作一揖,向着那被所谓“泼猴”费尽了心力请来的素衫大士,连连道谢。
彼时仍让天宫十万将士听之寒颤,闻之丧胆的齐天大圣,此刻却是一扫大闹天宫时的凛冽气魄,将他那自东海龙宫讨来的如意铁棒轻收回耳后,看着此刻已分毫无损的万年神树,笑的张扬。
英女侠认得他。虽生不同时,但自幼拜在菩提祖师门下的她却是不曾少听同门师兄提起过,这个五百多年前曾与自己学与同师,习与同堂的法术通天的师兄。
五百年前,天宫一战,齐天大圣的威名顺着冷风飒飒的飘散三界,天地诸侯唯恐避之不及,玉帝亦不是没有派人彻查过他孙悟空师从何处。
筋斗云,地煞七十二变,法天象地。种种种种,桩桩件件,纵他一言咬定自己倚天悟道,这才参透天地法术,仙灵往生。但天宫何处,又怎会有人不知,这是他隐居西牛贺州许久的菩提祖师的功法;又怎会有人不晓,他既是师从菩提祖师,那这灵台方寸山,便是撼不得的。
英女侠绕过一旁相谈甚欢的镇元大仙和观音大士,在身后玄彩娥诧异而不解的眸光里,一步步径直向伫立于人参果树下的孙悟空走去。
停步,躬身,作揖,行礼。
“见过师兄。”
她对眼前正向玄奘嬉皮笑脸的悔过着的行者道。
大圣闻言似是有些诧异,回身定定看着一袭金甲,眸光冷冽的英女侠,下意识迟疑着挠了挠后颈,随意着摆了摆手道,“姑娘怕是认错人了,俺老孙行走三界,便是不曾拜过师的。”
“师兄勿怪。”
英女侠对他绝口不提菩提祖师之事并不意外。自是仙石孕育而生,则当是生性顽劣。大闹天庭是他的一时起意,与三界为敌却是他不受拘束的命理。玉帝忌惮的是他的法力,与佛祖的赌约下却是他数百年来不改的孩童心性,放眼五指山下的五百年风雨,她终得也只叹得一句她那数百年来避世无为的师尊,将这大圣逐出师门的决定其实既成全了悟空,也成全了自己。
“师兄可还记得‘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一句?”
不出所料,她见那本是想着插科打诨混过自己一番诘问的行者霎时间愣了愣,原是带着几分玩笑的眸光顷刻间变得尖锐,带着几分天庭大圣所有的威严,冷声道,“知道的不少,你是方寸山弟子?”
“是。”她淡淡应道。
孙悟空听她应下,这才收了方才颇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气势,转身退回几步玩弄着衣间袖口,淡淡道,“既是方寸山弟子,那你想必就应该清楚,俺老孙在五百多年前便已经被师父他老人家逐出了师门,你又何必再唤我师兄。”
“师兄所言差矣。看师兄方才,分明是不想旁人知道自己师从菩提祖师以给师尊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若我所记不错,这亦是师尊当年在将师兄逐出师门时所言。师兄心里,想来当是念着师尊,念着师兄生活了二十余年的方寸山的。”
“小姑娘很聪明,”孙悟空打量着眼前声线平静到不起丝毫斑斓的英女侠,道,“方寸山后继有人。”
“师兄谬赞。”英女侠微微欠身道。
“只是小姑娘你可知道,无论我再如何念及方寸山,念及师父他老人家,我都再回不去了。就像无论你今日如何唤我师兄,我都是不会应的。”
“师兄此言,可是在怨。”分明是疑问似的语句,此刻那一袭战甲戎装的少年却是说的肯定,“师兄因一时心性怒毁镇元大仙的人参果树,入方寸山求助师尊却不得,师兄想来……又怎会不恼怨师尊。”
“小姑娘既然清楚此刻又何必跟我废话,”那大圣方才略带几分随意玩笑的声线骤然冷冽,带着几分怒火,亦带着几分怨念。转身看向英女侠,步步紧逼,“我那般急切无助地求教与师父,他门户禁闭,不语只言便也罢了,此刻让作为他老人家首席弟子的你来这里又是什么意思!来看我笑话的吗!”
“师兄言辞过分了。”英女侠冷冷甩袖,身侧的绝世神兵眨眼转瞬间出鞘。扬眉,执刀,电光火石间带起几道冷冰残影。错手相抵,不过谈吐呼吸间,紫电青霜便已双双架上了方才气势正盛的大圣的脖颈。
“授业解惑,不至尘默。师兄当知,若不是师尊当年授予师兄如此这般的本领,师兄又岂有今日战尽天下之威名。”
那一身戎装的冷峻少年黛眉紧蹙,利刃出鞘,片语只言间是不加掩饰亦或是掩饰不住的冷漠愤怒——龙有逆鳞,触之则死。也许对于英女侠来说,菩提祖师,即是她不容触犯的最后底线。
“小姑娘不要太过分了,”那大圣淡淡扫了一样正架于脖颈上的绝世神兵,眼神轻蔑。嘴角轻扬,满是嘲讽,“刀剑无眼,小姑娘你的刀架着的,是我齐天大圣的脖颈。”
“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