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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莫如初》/单子 | 古风 | 同人 | 微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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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石舫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可莘月出走的事情却是确确实实的,那隐隐的一种沉默压抑的气氛在暗处漂浮着,让人难受得紧。
莫循每日里做得最多的便是面对着那被折断的笛子独自黯然伤神以及发动了大漠各部落的人手去寻找莘月,纵然平时淡泊,却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似乎没有了一丝的朝气。
她不在了,仿佛就连他的喜怒哀乐也一并带走了。
推开门,“哗啦啦……”满屋的红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净初低头一看,那是莘月写给莫循的话,红叶上娟秀的字迹字字暖心关怀,句句情意绵绵。
她拾起一片又一片的红叶放进木盒中,推进莫循的怀中,看见他满脸的淡漠,却只是把盒子抓的更紧。
“小月回来了吗?”
莫循嘶哑的声音传来,净初顿住,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还是与她无关,她不太敢去看他的目光,低了头去,又微微摇了摇头。
“她,还会回来吗,我是不是伤着她了……”
莫循的声音微不可闻,却很清晰的传入了净初的耳朵,心底一痛,为什么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会发现想要的是什么,苦笑,“九爷,你以后还会拥有更多的,相信我!”
莫循静静的坐在轮椅上,看着她不说话,灯火隐约中,仿佛什么都看不清,只是莫循那苍白的脸色和闪着幽光的眸子清晰异常,随后却自嘲般的笑了笑,转动轮子进了里屋,望着他刚才待过地方,听着他吹着那《白头吟》的曲调,深刻的压抑与无奈透过皮肤直直的传进了净初的心里,她的脑中清晰却也乱成一团,她什么都做不了。
不!她能做,只要能让莫循欢喜的她便能做,就算待在他的身旁,不是他心上良人又有何用?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虽过了大寒的日子,却不见得有丝毫的回暖,莫循正在纸张上泼墨挥洒,写着的正是一个“月”字,秒在飘逸,他心里在意,写得的更是好。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的声音,莫循轻声道:“天寒地冻,你可否煮壶茶来?”
可耳畔却没有传来净初的那清和的嗓音,来者是小风,只见他手中拿着一纸素笺,说道:“九爷!净初姑娘走了!”
他执笔的手不知为何一抖,月字一偏,已不复当初模样,莫循的视线掠过小风递来的素笺,一缕苦笑不觉爬上嘴角。
[倘若侥幸,我便寻她回来。]
只是看着,手也不禁的触摸上了那清秀的字迹,他轻轻的叫出了她的名字,又抬头穿过小风看向外面,石舫很静很静,静得连鸽子嘀叫的声音也听得到,心里仿佛空落落的,又似乎某些东西被触动,目光回落在了案前的素笺上,随后只是道了句,“知道了,下去吧。”
凉州城离建安有五六天的路程,净初弃车择马,打听到莘月在凉州客栈落脚的消息,便一路往那赶去,净初只希望能在莘月面前,告诉一切她本该知道的事情,告诉她,她并不是一厢情愿,告诉她,九爷对她何尝不是深爱有加?告诉她,留下来……
净初骑着马,身在那茫茫的绿林之中,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她的身上,纵使周围的环境再美,此时此刻的她却没有任何心思放在这美景上,她的脑海里只有那石舫竹林院墙头的那抹白色身影,宁静致远,温文尔雅。
突然,前方出现了好几个拿着刀剑的男人,净初立即拉起缰绳,俊马一个提蹄停住了步伐,“来者何人?”
她清声质问,只是那些人并不回答,只是对眼看了看彼此,然后猥琐的笑了笑,想来是笔好买卖,竟来了个美人儿。
他们一步一步的将净初围绕起来,看着对方一步步逼近,她暗恼自己出门匆忙不将配剑带在身上,净初出神之际,来人一把抓住她的脚腕,她一惊,随即便用手在马身上一按,支撑起身子,用另一只脚回踢那人的身体,然后重新坐落回马鞍上。
“好你个小妮子,兄弟们上!”
净初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打斗上,原本想骑马扬长而去,谁知一人竟一个套绳将马蹄圈住,使得马身不稳,一个前倾马便摔在了地上,净初见此,唯有应对,可身旁十多个的男子, 就算她出手胜算也并不大,她的剑术是莫循所教,此刻无剑在身,习得再好也是无用,而她武艺平平,若是强硬相对,岂不是自找死路。
来人欺近她身侧,猛的向她的肩膀抓去,她不再多想,如今只能先想办法声东击西,然后才能乘马离去,净初面色一冷,向后退了一步,接着身子向左稍稍一侧,衣袂飞扬,刚好躲过了那人的攻击,许是想要活捉的缘故,那些人并未使用刀剑,而是赤手空拳的与净初对打。其中一个身着粽衣体型壮硕的男子突然迎面而来,净初瞳孔一缩,没想到那群人中竟有如此轻功不凡之人,只见他一个旋即身形向右跨一步,双手同时出击,一招攻向净初肩膀,一招攻向她的脖颈。
此刻净初已动弹不得,被人死死掐住脖子的她清秀的脸上已白了几分,那人嘿嘿的笑了两声,问她是否愿意放弃反抗,跟随他们回寨子,净初眼神微变,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我人既在你手上,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16楼2017-04-23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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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周围的人大多看不过她的傲气,却又不好说出口,粽衣男子则是挑起眉,一脸的深究起面前的女子,刚说到“你”字,下半句还未说完,突然一块石子弹向他的手,疼痛感令他立即松开了控制着净初的双手。
    “她要杀要剐还轮不到你们动手。”
    一道清冷之声传入众人的耳中,一身穿着玄色衣衫的男子向着他们走来,一阵风吹过,一股淡淡竹香传入净初的鼻端,清淡雅致,很是熟悉,只是他那周身隐隐流露出的疏离却让人不敢确定。
    来人看了净初一眼,随即看向前方,“你们若是此刻放了她,还能留下一条生路,如何?”
    那些人对视了几眼,却并未选择答应他的要求,随后便一并向冲了过去,那人许是武功上乘的高手,那些人根本抵挡不住玄衣男子,只见他横手一扫便将来人击倒在一旁,而此时,他的另一只手已接近净初,并且握住了她。
    他们见情势不妙纷纷逃走,净初松了口气,看向被握住的手腕,挣脱出来,道谢一声就往马停的方向走去,她可不想拖延了去找莘月的时间,那人有些脸色一沉,侧身一拦,净初看向他,带着疑惑也有些懊恼,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助自己,但是道谢说也说了,他这般一再阻拦究竟是为何?
    净初静默不语,就是这样看着他。
    就是这双澄澈的眼眸,让他认出了她,他看着她微微一笑,净初这才认真打量起他,他的双眸似濯濯清水,双眉似浓浓弯月,相貌俊俏,一表人才,他介于莫循与卫无忌之间,他不似莫循超凡脱俗,也不似卫无忌傲气洒脱,他眼底里的邪魅却生生透出柔和得如温泉的暖意。
    “公子,可还有事?”
    男子那笑容敛去,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不是生气,不是难过,亦不是痛苦,只是眼中充满了落寞,仿佛被全世界遗弃了般。
    可他却再次笑起来,带了丝调侃的味道,“姑娘,去哪?可否一同作伴而行?”
    天是淡淡的蓝色,微风吹在脸上,有些微凉。
    玄衣男子一路跟着净初,无论她快与慢,却始终陪在身旁,一路上他自说自话了许久,而她却是久久不答话,任沉静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不知姑娘芳名?”
    他看着她,眼里笼上一层戏谑,净初在触及他的眼神后,身体里似乎涌起一阵怪异的熟悉感,不由自主的停下马,问道:“我……更早的从前,我们曾经见过吗?”
    却只见他原本清朗面容上宠溺的喜悦一点一点的消散,他微微一怔,眼神飘忽而遥远。
    “见过吗……”
    净初静静的听着他回答,但他却再也没有说下去,而是径直的驾马悠悠而行,净初望着他在风中有些颤巍的身影,叹了口气,想也只是自己想多了,再抬头,已见玄衣男子那分外明亮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以及在暮色中他那单薄的身影。
    夜来得很快,只是天上无星无月着实单调得很,树林间黑影憧憧,净初生起恐惧,骑马的速度愈发的快,耳旁是夜风吹得哗哗作响的声音,她心中越发恐慌,脑海里一片凌乱,闪现着幼时那在战争中逃亡的场面。
    那时的天黑得见不得一丝光明,周围是满地的鲜血和断气的尸体,还有阿娘临死前被风吹熄的纸灯笼……闭上双眼,只是那一声,“别怕,我在。”犹记在心。
    突然,一只手把她往后一带,她从马上换到了另一匹马,身子跌落在那人温暖的怀中,净初吓得脸颊一阵凉意,回头,风卷起他的衣襟,他的脸在她的意识中变作了莫循,似只有那双温和包容的眸子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才能让她不安的心归于平静。
    “九爷!”
    他幽黑的眸子看过来,深不见底,一时间,沉默得令人窒息,随后嘶声开口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似乎只会说这三个字,眼里有些湿润,净初下意识的紧拥了男子一下,他腰身一紧,转而更用力的拥住了她,只是那“九爷……”哑哑的两个字轻轻的飘出来,宛如这夜中最震耳欲聋的雷击声。
    两日后,凉州城内。
    可能快要下雨了,再温柔的风都带了一两丝寒意,净初忍不住缩了缩身子,玄衣男子将身上的墨色斗篷披在她的身上,而她却婉拒了,看着他。
    “净初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同行,还请公子多保重。”
    说完便离去,只是那天却突然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街道上来往的人群很多,避雨的人急匆匆的就往亭子里跑,也不乏撑着油纸伞的悠闲走着的,前不远方,那身着红衣的婀娜女子引起了净初的注意。
    她的步姿虽并不似莘月,可那腰间分明的竹笛很是相似,无论是与不是,也不顾雨越发的下大,净初便只身前往追随,尔后,她的手腕一紧,转头,还是那名玄衣男子,他还未走,净初视线掠过便又急急紧盯着那红衣女子,甩手挣脱不出来,才开口道:“放手,我还有要紧的事!”
    可他不以为然,紧握着不松手,另一只手指指上天,“如今还下着雨,你若着急,等雨停了,我与你一同便是了!”
    净初看着他,竟莫名的开始恼气,不行,若是此次跟丢,也不知何时才能追得上莘月的行踪,怕是他亦要伤心了……
    下定狠心的冷声道:“我与公子并不熟悉,请公子莫要一再纠缠不休!”
    可越是这般说,他便是耍赖的总有办法给挡回去,眼睁睁的看着那红衣女子渐渐走远,她回头用力一甩,“放开!九爷还在等我!”
    随后转身急急的就跑着离去,只剩那还伸手停留空中独自一人的男子,雨丝一下一下的打在他的身上,湿漉漉的玄色此刻变得宛如一抹化不开的浓墨,低沉抑郁得很。


    17楼2017-04-23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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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02 15:2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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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穿过人群那仿佛是一个漫长而心焦的过程,那朦朦胧胧烟雨之中红衣身影在眸中牵引着她,那红衣纷飞是这场雨中唯一的光明,却又好似她一眨眼便会不见的一场梦。
      净初快步追上,喊着莘月的名字,一把拉过那女子的手腕,可转过身来的并不是熟悉得如阳光般灿烂的容颜,而是一张陌生得从未见过的脸孔,她愣愣的松开手,那女子疑惑的看着她,摇摇头便离她远去,带着那一袭红衣,带着她原本的祈望,走远。
      空气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眼泪落下的声音。
      “我是不是伤着她了……她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那声音是净初从没听过的脆弱,她从来不知道那温冷从容的男子会脆弱如斯,那就算身体残缺却从来都挺直的身躯在那一刻竟然微微弯斜,似已再无法承受。
      只是想着,净初心头便是一阵酸楚,不由自主的闭上眼,心头却被狠狠的扯痛。
      再回身,视线一转,那名玄衣男子还站在那里恍如雕塑,没有任何的表情,那双如墨的星眸里锁住了所有的光明,一瞬间黑暗凝结在眼底,变成了不会褪去的颜色。
      “还下着雨,小心冻着。”
      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净初泪如泉涌,再也止不住抽泣声,他看着她,长叹一声,又道,“万事,我陪你。”
      站在客栈后院的树下,透过树叶的缝隙仰望天空,碧蓝的天空,碧绿的叶子,碧落如洗。
      净初通过莫循在各方站的眼线得知,从昨夜开始便再也打听不见莘月的消息,而且连莘月的影子亦没再见过,反而来了一个卫无忌,莫约傍晚时分,只见他独自一人骑马来到了凉州城生意最为红火的客栈,一直待到夜半时分才出来,而出来的时候并非从客栈正门而出,倒是抱着一个黑影从墙上跃出,驾马就匆匆离去。
      此事想来也让净初怀疑,为何卫无忌这般巧合会在此刻出现在凉州城?而且一来就往客栈中去,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久,若是用膳饮酒时辰便是长了些,虽然他生性不羁狂妄洒脱也不至于在夜半跃墙离去,而且他怀中那不知名的黑影,倒是越发引起净初的怀疑,难道……
      一得知卫无忌行踪,净初与玄衣男子快马加鞭就赶往泷州城,虽是一座小城,可街道两边尽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中来往的小商贩亦是多,他们个个都洋溢着笑容,甚是热情。
      突然一个卖花的姑娘来到二人面前,取出篮中的一支绝丽桃花递到玄衣男子面前,她粉脸微红,柔羞中带了一丝怯,道:“公子,买支桃花吧。”
      他抿着嘴,不语,倒是身后有人唱起了调侃暧昧的歌谣,大多便是以花传情的意思,只可惜这回神女有梦,襄王无心罢了,其中一个身着黄衣的姑娘笑着对买花姑娘道:“刚走了两个建安公子哥儿,你倒变心了。”
      净初一听脸色一变,许是这多天来的紧张,又亦或是女人天生的直觉,这小小泷州城里出现了建安来的人士并不多,而且还是一看便知并不是普通人家的更是不多,或许,她要找的人,近在眼前了!
      净初不再理会这出闹剧,绕过卖花姑娘便离开,玄衣男子一看,微微皱眉,随后轻轻抛出一锭银子在她的花篮中,花却没要身子便随净初的方向走去。
      泷州城虽说不大,但居住在城中的人倒是很多,净初走在街上,来往的人群一个个在她身旁擦身而过,却都不是她要寻找的人。
      日头已高高在挂,照晒得人似乎有些晕昏发软,玄衣男子将她拉至一旁提议先找个地方落脚,待毒日头下去了再找,净初刚想拒绝,就听到不远处一声失声惊呼。
      遥遥看去,那不是卫无忌还会是谁,他仍旧是黑衣,沉重的颜色却被他穿得飒爽不羁,英俊不凡。
      而他身旁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净初向来心思细腻,且与莘月相处过一段时日,一看便知那人是谁了,想不到她虽为女子身着男装,却没沾上一丝女儿气,很是俊秀非凡。
      玄衣男子也正在观察着那些人,只见他眉头微皱,而此刻莘月已经倒在了卫无忌的怀中,她的胸口被一整把刀子插入其中,卫无忌的脸瞬间血色全无,清晰可见他平日征战沙场多年的身躯竟然颤抖得厉害,玄衣男子本想出去查看莘月情况,却被一只秀气而白净的手拉住了他。
      他有些惊诧,甚至不解,净初微微摇头,让他静看事情的变化,他不懂为何如今人命关天的时刻她能这般平淡,甚至伸手阻拦。
      随后回头又见卫无忌怀里的莘月已站直身子,而且还笑嘻嘻地把刀从胸口抽出,她手握着刀尖用力一按,整个刀身回缩进刀柄,玄衣男子轻笑,原来如此,净初淡淡道:“不错,她的刀柄上有一个内嵌机关,我之前不让你出去,只是不想让我们的行踪这么早暴露。”
      他思索了一会儿,微眯了下眼睛,指着莘月,“她便是你要找的人吧。”
      净初看着他,想不到这泷州城里除了自己和卫无忌,他能这般快速看得出那是女儿身,他看了看卫无忌,又转头问净初,莘月是否是眼前这位男子的心上人,她平静回问为何,他却负手而笑,道:“不难猜,从一得知那是位女子,就一切清楚了,看那人周身气宇不凡且体格健硕,想必也是习武之人。而且他说话间总是无意之中带着一两丝不容违抗的口吻,他又是建安人士,如果我没猜错,那便是卫无忌吧。至于为何能看出那个女子是他心上人,更是简单,如果不是关心则乱,以他出入沙场的经验,怎么可能没有看出她是在开玩笑。”
      玄衣男子说完停下,微微低头看着净初,一笑。
      净初闻言有些微讶,想不到他不单看穿莘月女儿身,连与卫无忌的关系都知道,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连卫无忌的身份也能从单言只语中猜的出来,想来他并非是愚昧之人,但是为何从他刚提到“卫无忌”这三个字中又隐约带着厌恶憎恨的感觉,抬头对上他的双眸,那里清明如水,只有她的影子,只有她,净初的影子,她终是别过了头,难道,只是自己多虑,想太多了么……


      18楼2017-04-23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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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最远莫过天涯端】
        【第一章】
        春末夜里的时光,简单静谧,一抹白衣坐在轮椅上听着窗外重复一声又一声的虫鸣,莫循将腰间的笛子抬至唇旁,缓缓吹着一曲《白头吟》,可悲戚的曲调不知在何时竟然变成了缠绵悱恻,那是一首《忆故人》。
        他停止吹奏,微愣,这首曲是净初最常吹起的,每当静中奏之,总是带着催人泪下的凄清,这首曲表达的思念之情却又相会无期的情感最为无奈。
        净初每次吹奏,她最爱站在阁楼看着远方,眼神里是他似懂非懂的神色,他总想着她是挂念她阿娘了,如今,他吹起这首《忆故人》,又是在思念着何人……
        卫无忌带着莘月回了在泷州城不远处空地的里军营,而净初则是在军营不远处的树林中默默观察着,想来今夜他们也不会再有举动了。
        夜色里的篝火异常的温暖,抬头望天,今夜繁星遍布,很是好看。
        清秀的脸上轻松的笑意渲染开来,玄衣男子来到她身旁,与她并肩而站,看着她,脸色变得柔和,她不知,他是多么想告诉她,他是谁;她不知,他是多么使力的向她更深的靠近;她不知,他心里搁了好多好多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如果,许个愿望你想要什么?”
        两人一起看着满天的星光,净初没有看他,好像并没意识到他在身旁,她只是顺着话逸出一丝笑,道。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听着她的话,玄衣男子有些喜上眉梢,以为她这话是说予自己听,一笑,看着天上繁星闪烁,轻声同道了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夜间一片静默,四周的一切都陷入了沉睡。
        她轻轻唤了玄衣男子一两声,他似是没有听到叫唤,平和而规律的呼吸声代表他此刻仍在睡着。
        净初起身,轻手轻脚的向外走去,周围的黑色带着隐隐的不安向她袭来,她边走边抬头望天,好在,还有一片星光陪着她,就宛如,莫循从始到终都陪在自己的身旁,从未走远。
        不远处,是一抹黑影,却散发的逼人的气场。
        净初向他欠身致意,清声道了一句:“卫将军。”
        黑影转身,俊朗刚毅的面孔在星光的照拂下显露无疑,他静静的注视着她,眼神不像之前在建安那般平和,反而是专注而锐利的,她也不惧怕,想来这样他才是真正的他吧。
        “既然卫将军已经发现了我,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他微愣,有些赞许她的勇敢,背过身,道:“净初姑娘是个蕙心兰质的人儿,你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
        净初叹息摇摇头,原本恭敬微曲的身子挺直起来,轻描淡写回道:“但我更清楚我想要的什么……卫将军,你贵为我朝将军,深得陛下宠爱,已经比他幸运的多……”
        他?卫无忌转过身细细看她,带着一点倦怠的笑,石舫莫循的红颜知己原来是这般痴傻的人儿,她喜欢莫循他早已看出,她为了他,竟然来跟他要回莘月,再将这个女子推至自己心爱的男子怀中,究竟是要有多大的胸怀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姑娘的心态我能理解,也有些羡慕,不过,有时看似最简单的东西却是我这一生最难得到的。”
        卫无忌轻微叹息,眉宇间落下的是一种别人根本不能感同身受的哀愁,他还对她散乱的说了一些童年还有身在皇朝中身不由己的事情,有开心的,但净初听的最多的都是孤独的,忧伤的,出糗的,卫无忌想着,一件一件都彷如昨日的记忆。
        看着卫无忌,净初只觉得高处不胜寒,虽然她早也意识到,可当他说出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忍,他是个坚强的男人,他所处的地位环境要求他有一颗坚不可摧的心,很多人都在觊觎着他这个位置,他从来都没有因为这个位置而得到一丝一毫真心的快乐,忽然有些心疼眼前的这个男人。
        可,脑海里此刻却又浮现出了莫循的身影,他何尝不是没有得到过一丝一毫真心的快乐,他从小患有腿疾,别人嘲笑他,他还要兼顾着整个石舫,大汉,西域,他怀着朝不保夕小心翼翼的过着每一天,他从没一天真正的放松过,开心过,他怕他一不小心,便是什么都没了,只有莘月的到来,才让他的日子多了一丝色彩。
        究竟,谁又能比谁更幸运……
        “卫将军……”
        本有些不忍,可还是接道:“你纵然不喜欢这个位置,有再多的不得已,可你还有家人,还有权利,还有你这个位置给予你更多的东西,名马美人千金宝刀,只要你开口,样样都可以拥有……可他没有。”
        看着净初不远不近的站着,嘴角突然生出一抹恍惚的笑,卫无忌突然向她走去,她心里有点颤抖,却仍然努力让自己维持那一点镇定,他停下,而净初静静的抿着唇,等待着他说的话。
        “他不会一无所有,至少,他还有你!”


        19楼2017-04-23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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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卫无忌的一句话足以让净初一震,她猛地对上他的眼睛,跌入的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在那里却仿佛让人透不过气,不由自主的感到惶恐。
          “卫将军在说什么,净初不懂,也无意与将军深讨。将军若不愿,净初明日便会与莘月姑娘道清楚。”
          说完驱使脚步向前,似是被人看穿了一般急急便离去,卫无忌也似是知道她并不想面对自己,却还是伸手拦截,净初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和他目光对齐。
          他淡淡的牵起嘴角,道着的语气里是极淡的孤寂,“净初,别忘了,你和我是相同的。”
          一样都是为爱而生,为情所困,却又一意孤行的人,从前的她害怕去面对这个事实,可是,终究是见了他,她便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但她的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原来,这便是她最真实的想法,能与他在一起,无论风雨不论贫富,她都是欢喜的,只可惜,他们之间还夹了另一个人。
          “九爷……”
          她低低的唤,声音在寂静中听来有些颤音。
          卫无忌见她模样有了几分动摇,随后更是说到自己对莘月的情意并不比莫循来的轻,他们如何在大漠相遇,如何相伴抗敌,又如何在建安重遇,再到后来的种种,他说,他曾立誓,这一生必将自己最完整的感情赋予莘月,从身份到心灵,完整的赋予她一个人。
          “净初你应该明白我跟你说那么多的答案。”
          他抖了抖衣袖,负过手去,她的心里似乎有许多的虫子在啃食,净初咬住下唇,直到压下心头的那就快让她发疯的想法。
          他和她隔着浓重的夜色相互凝视,他明白她待莫循的心,说的话的点都是一针见血,刺入她心的最底层,挑拨着她的欲望。
          “如何?”
          卫无忌再次问出口,他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得知那个答案,净初默然不语的看着他,良久,淡笑道:“谢过卫将军,只是,我决定的事情同样不会改变,不管是谁在前面阻拦。”
          他似是愣怔,随即大笑一声,笑声中有悲凉亦有欣慰,他对面前这个女子,有了更多的欣赏,随后叹了口气,他问出了为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一个[情]字?可她明明知道再执着下去的结果,她是个多么聪敏灵慧的女子啊,为何定要牵扯进这场劫难之中不肯逃脱,又为何不肯听取他的建议,来个不负如来不负卿。
          净初平静的微笑,道:“我只是要顺着自己的心做一件事,一件永不后悔的事。况且,你我都应明白,莘月姑娘她有权力知道真相,有权力做出自己想做的选择,而不是由你我二人来代替她作所谓最好的决定。”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她的眼底笼上一层无奈,沉声道:“我们此举,终究也是存着我们的一份私心……”
          日升月落,阳光炽烈,肆虐的烤炽着大地。
          莘月一身男装,驾驭着一匹骏马在空地上狂奔,只可惜,她不擅于骑马,屡次都从马背上摔下来,原本姣好的面容不到一会便沾上了泥土,莘月性子直爽倔强,她要的,便一定要得到,要学的,便一定能学会。
          在不远处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跌落,摔伤也不管不顾,净初着实为她紧张,黑衣男子的视线也随着马上人影而左右,赞叹着这个勇敢明慧的女子。
          习完马,莘月随意拍拍衣衫上的灰尘,便往营帐的方向走去,那里有兵守着,莫约就是卫无忌的帐篷,他是一心要留下莘月了,想来直闯进去也不是办法,而且莘月也未必会答应与自己回去,定要有些信物念想才好。
          随后,一个士兵模样的人进入净初的视线,他匆匆驾着马而来,手上提着一个用幕布遮住看似笼子的东西,净初微微蹙眉,“笼子……”鸟笼,小谦和小淘?
          鸽子,莫循送给莘月的鸽子此刻真真是来得及时,她快步绕到一棵树旁,纤细的身子很快便被遮挡住,她拾起一块石子,伸手便往那士兵的脖子上弹,果然,那股突如其来的劲力很快便让那人晕倒,取来鸟笼,束起青丝,换上士兵的衣衫,虽是男儿装,却一看便知女儿身,清秀的气质丝毫不减,黑衣男子看着她,倒是“噗呲”一声便笑出来,打趣道:“姑娘这是要东施效颦?”
          净初微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而是将白净的双手拍打着土地,然后再将那手抹上了脸蛋,不一会,一个风尘仆仆的小士兵便出现在眼前。
          寻常女子都以花容月貌为首要,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她可倒好,完全不在乎这清秀怡人的容貌,脏兮兮的只为一个男子求得另一个女子。
          净初与他道句要他等好,自己孤身一人而去,黑衣男子刚要阻拦,她提着笼子不再多说便毅然的走过去,那可是军营,那可是不允许陌生人进入的军营,那可是女子不可多待的军营,而且还是卫无忌的军营,她若是有什么危险又让他怎能安心。
          莘月在里头更衣,帘外净初沉着嗓音,道:“ 将军,凉州城送来一个鸽子笼、两只鸽子和一个包裹。”
          里面传来卫无忌的声音,原本就紧张的情绪更是提到了心尖上,她有些迟惧,每每踏出一步又有些踌躇。


          20楼2017-04-23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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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这时耳边又回荡起那日莫循所说的一句话。
            “月儿回来了吗?”平静的眸子里无风亦无浪,有的是沉痛的哀愁。
            净初深吸了一口气,只要进去,把笼子拿给莘月,跟她道明一切,所有的事就会天清明朗,有时候,一个人为了另一个做一些事情不得不牺牲更多,只要觉得值得就好。
            挑起门帘,低着头,用余光去扫视周围的一切,只见卫无忌一人站在桌旁,而莘月还在内帘里,若是此刻她还不出来,那机会岂不是又要错失?
            净初壮着担子,又说了一遍刚才那翻话,有意无意的把重要的词语说得重了些,果然里面有了动静,她心中一喜,便不自觉勾起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刚把笼子一放,就突觉手臂一股力量,猛的一扯,她一惊,抬头,对上的是卫无忌的眸子,那凛冽的目光似要将她刺穿。
            “值得吗?净初姑娘……”
            果然,他是那般的聪明啊,一眼便得知她并非士兵。
            净初欲挣脱出手,却被他拉得更近,卫无忌在她耳旁,缓缓道:“我要出去打仗了,别带走她,至少现在……我想,我能回来第一个看到的人是她。”
            他说的很温和,他微笑着,是她从没见过的笑容,仿如春水一般。
            莘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正向这边走来,卫无忌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净初看着他的脸,有些轻微的颤动,眼看着莘月就要走近,她又对上卫无忌的眼睛,终是一叹,轻声细微道:“愿将军言而有信。”
            卫无忌一顿,笑,挥挥手,净初离去。
            她放弃了她的执着,她以为她可以很果决的把这一切告诉莘月,她可以很狠心的把莘月从卫无忌身边拉回来,但当看到卫无忌那双带着不输于莫循爱意的眼眸时,她却退步了,妥协了,这世间,最易动容的是人的情感。
            夜半时分,莘月正睡得香甜,本就带着狼性的她很快便警惕到身后突然有人向她靠近,一挣扎,便立即被一双强而有力的双手紧紧环抱住,用力摁住她挣扎的身体,背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道:“月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一早就走,现在就在旁边躺一会,你别踢我,我就躺在榻沿上,保证不碰你。”
            卫无忌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木签条塞到莘月手中,她低头一看,便是想起当年自己与他拜庙时所求后随手扔掉的如今正完好无缺的出现自己的面前,看着木签条,莘月原到嘴边的话此刻却沉默了。
            不知是想起了卫无忌这些年来无时无刻不离不弃的陪伴还是忆起了当年琼花树下落花纷飞马车缓缓经过,而风却正好吹起了那帘,出现的那张低眉浅笑的儒雅面容。
            后来,卫无忌说了很多,可莘月无心于此,依稀中听到的无非便是舍不得她,要她不要走,等他凯旋回来。
            天快亮了,她才醒觉要和他说着祝福的话语,转过身才发觉卫无忌的身影早已不见了踪影,身旁空落落的,让她不知为何一愣,然后便低下了头,手里还是那条木签。
            帐篷外天初现朦胧之色,卫无忌正在抚摸着一区骏马,一个士兵来到跟前,向他禀报离开客栈时,有人正在打听落脚在天字二号房的姑娘去了哪里……他猛的一僵,厉声道:“这件事不可声张!”却不想到粮草堆旁的一个身影已把一切都听尽了耳中。
            卫无忌带兵出征,莘月一人独自留在军营,净初不便出面,虽着男装但莘月眼子厉,为了不违背与卫无忌的约定,她唯有安插玄衣男子混入兵营,做她的眼线。
            这一连几天下来,玄衣男子看到的大多都是莘月与李城在对招,美名曰学武,虽是对招练习,可莘月出手招招狠辣,道道劲力,每每李城没招架住几招就被打倒在地上,身上无一处没有损伤,可他仍要斗,他身上有股倔强是让所有人都敬服的。
            只见莘月伸手一掌,小小身影受击往后倒去,他双手挣扎乱挥着,突然旁边有人伸手扯了他一把,将他稳住,李城天旋地转中抬头看见一个清俊的男人手臂还伸展着,是他拉了自己一把,莘月虽来营中不久,可这里上上下下的人她倒也是识得,她将玄衣男子细细打量了一番,着实面生得很。
            “虽是练武,可这位小哥未免欺人太甚了一些。”
            他的声音清亮平稳,眼光一直看着莘月,她也不回避,两人对视,莘月见他模样并非是匈奴人,身上更没有一丝异域之态,想来不是敌营所派的人,若真是,他也不会贸然出现,自破其阵,莘月沉沉嗓子,问他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卫无忌的军营之中。
            他倒是勾起嘴角,不直面回答,反倒说道:“你若胜了我,告诉你也便是了。”
            莘月性子直朗飒爽,又是偏偏抵不住对方挑衅的,自己的武功底子是与卫无忌不分上下,他这般直来,更是挑起莘月对他的兴趣,微微仰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莘月抬手做势直取男子咽喉,可手还未到,玄衣男子便脚步一溜,后退了七尺,脊背靠着树身,女子随着变招,笔直刺出,男子退无可退,可在众人眼前玄影一闪,一晃之下以退至莘月身后,这一手轻功,相对莘月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心里吃惊,这人武功并不差,与他相对,赢面并不大,顶多成个一个平局,在莘月微愣之时,男子退防转攻,身影不慌,连出四招,皆是攻向要害之处,可每每快要触之却避开,显然并不想伤害到她,莘月突地后跃三步,站定,而男子也是停止了比武,她实是自身功力之所极,知自己并非是他对手,却还是讨了一嘴上的厉害,“不知是谁说欺人太甚,刚比武之中,可见兄台出手狠辣远在我之上,实乃佩服。”
            男子微眯一下眉眼,负手而立,清晰答到, “像你所说,在战场上,只有生死,没有礼让。 ”
            玄衣男子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两人都突然自失的大笑起来,只有在一旁的李城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看着他们。


            21楼2017-04-23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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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夜里的风有些冷,净初只觉得将自己吹了个通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子微微摇晃,似有些站不住。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伸了手过来紧紧的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净初抬头看去,是玄衣男子,她声音了细微无力。
              “你回来了……”
              玄衣男子对她笑着,转身看向军营的方向,说着他近几日如何与莘月相处,取得她的信任,成为好友从而监视她一举一动的情况,随后勾起一抹莫名的笑,给黑影中的他添了几分狡黠,“有个消息,是关于卫无忌……”
              净初只是听着不说话,她头脑有些发晕,听的倒是不真切,似有好几个人同时在她耳旁说话,胡乱得很,她踉跄额退了几步,眉头紧蹙。
              玄衣男子也是发觉了她的不妥,一手扶着她,另一只手的手指抚上净初的眉际,再到她的脸颊,触及到是一片烫热,清秀的脸在此刻逐渐变得通红起来,他低头与她低着额头,惊呼道:“你这是病了!”
              净初无力回答,她只觉这几日浑身发软乏力,原本想再支撑下去,等到卫无忌归来,她便带着莘月回去见他,那个她思念已久的他,只是,身子不争气,却偏偏抵不住这夜冷,受了风寒,让她很是恼了自己。
              一阵眩晕,她跌入了一个怀抱,玄衣男子紧紧的抱着她,净初昏昏沉沉之中,只觉得温暖从手上缓缓的流入了心底,黑暗之中那一丝灯火在摇曳,“九爷……”
              头很疼,欲炸裂开的疼痛,隐隐约约有几个并肩而立的人影伫立床前,她似乎听到一沉稳的声音急切的问着她的病情,而一个温雅的声音回道:“她是心思郁结已久,血气不畅,今儿个又受了些风寒,寒气却刚好做了个引子而致。”
              另一男子听后争先说着,“我来照看他,我来调养她的身子,总之,有我来照顾,定会妥帖。”对面的人似乎没有再回答,再次恢复了沉寂,随后不久便听到类似木棍敲打着木板离去的声音,净初再度陷入漆黑的世界,缠绕成挥之不去的思绪。
              昏睡之际,只是觉得有人在给她不停的更换着布巾为她降温,又帮她擦拭着给她轻轻的推拿,是那个沉稳的男子吗,那为何他又不说话?努力尝试着睁开眼清晰的看看那人,却怎样都看不清楚,模糊的只有一个人影晃动,从早到晚,心里不禁一阵酸意难耐。
              那人为她掖着被角,脸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拂动,很轻很轻,似乎并不想惊动她,带着一丝迟疑,那是一只手在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含着淡淡竹清的味道随着微风就那么柔和的吹了进来,让她很是安心。
              睡梦中,莫循正在一旁定定的看着自己,眼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净初心中一悸,九爷怎么会瘦成那个样子,青白的面色,棱骨突出的眉梢,隐带了一丝悲伤讥讽的嘴角,黑的越发不见底的眸子……净初想要伸出手去抚已抚他的鬓发,可他却越发远离,甚至淡至透明消失在她的眼前。
              “净初啊,月儿回来了么?”
              周围的一切都回荡着这句话,幽幽的,摄人心魂。
              净初置身于竹林之间,两旁竹影婆娑,沙沙之声不绝于耳,她缓步其中,竹叶磨擦的声音隐隐带了哭泣之声,她哭不出来,竹子却替她哭了……
              有人正为她用布巾拭脸,她一下惊醒,顿觉那眼角湿润得很,想必是随着那梦哭了许久吧。
              “你醒了?”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一个激灵,仿佛一阵暖风吹过,眼前的迷雾迅速地散开来,净初偏转了头看过去,莫循正坐在轮椅上探视着自己,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眸子,此时闪现着她看不懂的光芒,仿佛怜惜,又似愁恼。
              是他啊,是自己日日夜夜盼念的九爷啊,此刻他终于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净初垂下眼眸,强扯着嘴角,笑着,可眼泪却如大江破堤般流下来,化成刺痛人心的思念。
              他一惊,有些慌乱,他从未见过此刻的她,净初一直以来在他脑海里都是清淡的,她不争不夺,似不会哭不会大笑的人儿,每每见她孤身一人的寂寥身影,便觉她与自己太过相似,待到那似火般热烈的女子闯入,才让自己忘了些许孤独,可,是不是终究是自己忘了她,忘了她也会恐惧黑暗,忘了她也会无措彷徨,忘了她也会像寻常女子一般,会哭会笑。
              原来,她总是不起眼的存在,却在悄然间占据一个人最深的想念。
              莫循淡淡的笑着用手拂去她的泪水,指尖微凉的触感让净初一愣,哭声也弱了下来,抽泣了两声儿,想哭的感觉迅速烟消云散了,莫循见她停止哭泣,又细细看着净初一番,确认她无碍后,清亮的眸子落下几分笑意,淡笑道:“你,可好?以后……别累着。”
              平静的字句却有着暗涌的力量,昏黄的灯火把四周映衬得朦朦胧胧,两人的气氛分外宁静安好。
              净初慢慢浮起一抹微笑,他的身上还是她所熟悉的那抹温润。
              “为你,不累。”
              入了秋,气温柔和中微带寒意,净初将园子里的菊花采摘,沏成了菊花茶,便往莫循屋里送去,闻着那淡淡的清香,初品那淡淡的苦涩,人生就如同那沸水冲下的茶叶,几许浮沉,或上或下,却终究会归于平静。
              净初看了莫循一眼,要提的事情总归是要道出来,这几天以来,总是想起那抹女子的身影,她没有把莘月带回来,只觉是对不住他了。
              将事情清清楚楚的说了一遍,但大多着重于莘月的情况,自己的遭遇则是寥寥几语而结,莫循也只是静静的听着,静静的喝着茶,将自己的情绪沉淀在茶水里,沉淀再沉淀,淡淡袅袅,只余一个或近或离的身影。
              杯中,倒映着的是他幽深怅然的眸子。


              22楼2017-04-23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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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屋外传来一阵小跑声,接着便是石风的声音。
                净初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声,还没等她回头,便见他已破门而入,他急急的向自己跑来,一来便直道:“净姐姐,听说你得知月姐姐的消息,你快跟我说说。”
                净初偏过头看他,熟知他自小便与莘月亲近,又是相识的,他紧张也是应该的,便放下手中的细活,与他大概的道了一些,谁知他一听,本就涨红的脸色变得有些青紫,手也不只觉得握拳,大大的“哼”了一声,净初见他不大对劲,便问了缘由。
                原来是莫循先前是有去过卫将军府去打听过莘月的消息的,只是那卫府的官家不但没有提供情报,反倒说了一些误人的话让莫循心伤。
                “既然莘月姑娘临走前没有给九爷留下话,也就是说莘月姑娘不想和九爷有什么牵扯,九爷又何必强人所难,苦苦纠缠呢。”
                “当日莘月姑娘来到建安,可惜苍天弄人,不让莘月姑娘与我家少爷有机会,变成了好事多磨,倒让人有机可乘了。”
                “我们家少爷与莘月姑娘是金童玉女最为匹配。”
                净初也只是听着,便已觉心里难受的很,心揪着让她透不过气。
                莫循是个明事理的人,纵是被欺到这份上,也只是自己默默承受,不愿伤了与人的和气。
                可是,他可知道,他能忍,却不是任何一人都能忍的,再回想到,莘月此刻正与卫无忌一起的情景,真真是嘲讽的很,净初有些悔恨,当初本就不应该如此轻易便应下卫无忌的请求。
                她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也没有理会石风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她匆匆而去,她想见他,她想在他身边待上一会儿,就一会儿,或许也能让她的心没有那么难受。
                “九爷……”
                她没像往常那般应门而入,则是一把推开,可那抹白色身影却没有出现在眼前,刚一转身,便快要碰到欲走进来的石慎行,他为人沉稳,见她也不似石谨言对她那般冷漠,净初平日温文有礼,今日这般慌乱倒是让石慎行有些许吃惊,问她为何事如此匆忙?
                她只道了好几句九爷,后来才得知,今日是卫无忌回建安的日子,一大早得知消息,莫循便往卫府去了,卫无忌回来了?!那是不是代表着莘月也跟着回来了,莫循这般紧张的赶去,看来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她。
                话别了石慎行,便也急急的往卫府方便赶去,她心里头总有一抹不安,若真真回来了,莘月还会随着莫循回石舫吗,若是莘月没有与其一同而归,卫无忌又会与他说什么,还是那石风说着那天卫府陈叔对他说的那些话,实在是让净初感到心寒。
                关心则乱之下,她没有驾马亦没有乘车,而是拼了命的跑着,不过多时,细汗便顺着额头留下,她不管不顾,还是一直跑一直跑,突然,一个转弯便撞到了人,往后倒去,情急之下便用手掌重重的戳在了地上,“喀拉”一声,她的手腕剧痛,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人轻骂了几声也便离开了,她看了看手,原本干净秀气的玉手此刻被划开了几道血痕,她没有在乎,刚欲走,一个力量把她往后带,回头,竟是玄衣男子,醒来的这几天从没见过他,本就有几丝担心,现在看到他平安无事,倒也放下了。
                她看了看他,然后转头就想走,他还是不放开。
                “你都如此了,还要去见他吗?”
                他说得大声,语气更是怒气甚重,引得周围路人的纷纷注意,她不打算说话,用另一只手去挣脱,他一僵,随后更是用力,紧得仿佛是要捏断了她的手骨,再次看去,他的面色苍白,眸子里透露着的是浓浓的悲凉,她心里一痛,可她这会儿心中已是打乱,她顾不得自己,更顾不得他。
                她还是选择挣脱,玄衣男子低头无可奈何的沉沉一笑,“我带你去。”
                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打横一抱,一个轻功,去的却不是卫府的方向,净初心里有些急了,难道他根本就没打算带自己过去,而是对她撒谎,她心里一气,怒道:“你若是救我,我也舍命而去!”
                男子低头盯着她许久,没再说过任何话,还是抱着她到了一个亭台长廊的地方将她放下,随后只是道了一句,“原来我在你心中竟是这样小人。”语气悲凉而后独自离去。
                净初看着,微愣,身后不远处传来了卫无忌的声音,想来这里是莫循与卫无忌说话的地方,那么,刚才是自己错怪他了……再次看向他消失的方向,心里一叹,对不起。
                净初找了一个遮挡的地方躲了起来,只见面前出现了一个紫色的身影,正居高临下的低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白色身影,卫无忌负手而立,两人都各自与对方问了好,卫无忌性子直,一出口便往莘月的话题上说,而莫循则是通过净初得知莘月正与他在一起,更是希望他能坦诚相告,可是等来的却是一句,“抱歉,在下也不知道。”
                净初愣然,卫无忌怎能这般说,他明明是与莘月在一起,却为何要对莫循隐瞒,而莫循则是垂下了眸子,那眼里的光芒暗淡了许多,想着以为是莘月真的不想和自己有任何的关联,轻叹的一声,“想来都是当日,我对小月没有坦诚相待,没有好好珍惜,或许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卫无忌听后,看了看天空,再回看着莫循的脸庞,道:“说的没错,快乐曾在九爷身边,只是你没有好好珍惜。而且小月不喜欢的事,不想见的人,在下也一定不会做!”
                他说得正义凛然,很是坦荡,莫循错开他的视线,淡声祈求道:“在下有一个请求,如果将军见到小月,便告诉她,莫某一定等她回来。”


                23楼2017-04-23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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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02 15: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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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最远莫过天涯端】
                  【第一章】
                  一定等她回来,一定等她回来,那一句话精确无比的击中净初的心房,不知自己离去时,他可曾有过一丝这般的情绪,这样的话语。
                  卫无忌苦笑,“九爷是一个清风朗月的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小月所受的还不够吗,何必让她继续纠结受苦。”
                  莫循看了他一眼,“错了,便希望能用以后的日子来补偿。”
                  卫无忌听后置若罔闻,继续说着,“你知道什么是对她最好的吗?”
                  而莫循听后微微一顿,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等待着他接下来说的话,卫无忌冷笑一声,清声道着:“小月要的,肯定不是一个不会珍惜她的人!”
                  莫循听后心里一片酸楚,也慢慢的放下了对他的视线,而卫无忌仍旧是看着他,仿佛那是一种胜者的姿态。
                  净初心里看不过,质声问出,“听闻卫将军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子,却不料到竟是阴险狡诈的小人!”
                  二人同时看向那名绿衫女子,她的右手掌心染红了一片,这让莫循心里有些莫名的紧张,卫无忌对她的出现是吃惊的,想不到此刻她人竟然在建安,那想来他与莘月的事,莫循早就知晓,那自己刚才的那一番的举动也确实担当得起她所说的那“小人”二字,他低叹一声,没有任何解释就离去,净初想要追上去,却被莫循拉住。
                  “你手伤了,与我回石舫吧。”
                  他说得温和,全然没有刚才语气里所带的愧疚,净初看着卫无忌的方向,欲言又止。
                  莫循撕下衣衫的一角来为她简单的包扎,动作轻和认真。
                  “月姑娘她……”
                  “回去吧。”
                  他不咸不淡的说出这句话,却饱含着许多的苦涩,她咽下心头的疼痛,定定的看着他。
                  “还记得你说过,如果月姑娘会怨,你宁愿一人承担,可是如果真有因果报应,我要和你一同扛着便是,绝没有一句怨言。”
                  莫循心口一阵激荡,手里的动作也一时顿住,他没有看她,只是在心里叹息,却没有回答过她一句话。
                  卫无忌返还军营之中,奉命与李敢等人杀敌匈奴大族,思来想去只觉莘月是熟悉大漠地形的最佳人选,更是携带莘月一同前往。
                  一连几日下来,经历的事倒是让莘月甚是伤感,对敌之时痛失李城,昔日他倔强的笑颜,他执着的梦想和离去时的满足,他说他无憾了,他能亲手杀掉匈奴人,他能为家人报仇雪恨,他很开心,很开心,可他可知她是多恼自己,明知大敌当前,怎可轻易离你而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谦和小淘则因为在诱隼之时,壮烈牺牲,从那天边黑点的降落再到它们双双倒地在莘月面前,那样的真实狠狠的纠着她的心,就宛如一些事情被活生生的扯断,一些回忆被恶狠狠的撕碎,可那些事情,那些回忆,究竟又是什么,她只是莫名的再也平静不下来……
                  莘月昏昏沉沉之际,只觉身子被一个温暖的胸膛环抱着,微微睁眼黑暗中伫立的山影看着越来越近,遥遥地传来几声狼啸,在马蹄声中隐隐可闻,她心中一动,封尘已久的情景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开展起来。
                  不过多时,几头狼便现身在不远处,领头的那抹熟悉身影,不正是从小陪伴她的狼兄还会是谁,莘月匆匆与狼群相聚,不过多时就拥打在一块,而卫无忌则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女子是如何的从痛苦一丝丝的开心起来,莘月侧头看向他,他一瞬不瞬地凝视了一会说:“我要回去了,你……你们久别重逢,你先和它们在一起吧,只是先别离开祁连山,好吗?”
                  他眼中的不舍,全都化作了要她快乐的笑,莘月有些微愣,这样的他,好像从一开始便在自己身边了,又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那隐隐的余热,这样深情的他,这样为她着想的他,这样处处以她为先的他,自己是不是已经忽略了许久。
                  别了卫无忌,与狼兄相处的两三天,看着那东边的天色已经露白,山林中早起的鸟儿开始婉转鸣唱,夜色将尽,莘月又紧紧的追上了军队的步伐,眼前是遍地的尸骨,刺眼的鲜红的血流,想来是经历了一场残酷的厮杀,那卫无忌呢?
                  他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莘月的心在此刻有些心烦意乱,在一个转身,那黑袍银甲,手握长刀,巍然而立,铠甲和长刀反射的点点银光让人不能直视,夹杂着血腥气的风吹着他的衣袍猎猎舞动,失去发冠束缚的乌发激烈地飞扬在风中。
                  低处是尸体鲜血的狰狞丑陋,高处是绿树红花的温暖明艳,对比鲜明,却因为他的身姿气势,使得两种绝不相融的画面,在他脚下奇妙地融合统一,竟然有一种惊心动魄地慑人之美,传说中的战神之姿,也不过如此吧!
                  看到他没有事情,莘月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转身欲走。
                  “小—月—!”
                  愉悦的大叫声回荡在山涧中,震破了会聚在大地上的森寒,那熟悉的嗓音环绕在她的身旁,回首望去,只见卫无忌快速地飞掠在红花绿草间,乌黑的头发张扬在风中,缤纷的花瓣飘拂过他的身周,血腥弥漫中,有一种近乎妖异的美,他在莘月面前站定,微微喘着粗气,可那眼底却溢满了幸福。
                  “你是来找我的?不放心我吗? ”
                  莘月没答话,而卫无忌则正直直的看着她,等待她说出自己心里最想听到的那句话,对视良久,终还是莘月败下阵来。
                  “你的头发怎么了?”
                  他满不在乎地一笑,只道是发冠被射掉了,莘月没再与他嘻笑,望着那一大片的匈奴尸首,总是难受,原就是为了皇权争斗,可这样的仇恨这样的厮杀根本就报不清,数不尽,倒是白白牺牲了一个又一个的家庭。
                  卫无忌伸手用力把她搂入怀里,她未及挣扎,就听他在她头顶上轻轻说:“难得碰到一个不厌恶匈奴人的汉人……我虽为将军,保家护国是我的责任,可眼睁睁的看着一条条生命在自己的手中逝去……”
                  他言语间有点轻微的哽咽,却并不明显,莘月一顿,心中一暖,就安静的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24楼2017-04-23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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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入夜了,军营中洋溢着胜利的气氛,众人举杯同饮,大块的喝酒吃肉,好生热闹。
                    一个颇为健壮的男子过来敬酒,又突然的提起来了小谦和小淘的事情,也感谢莘月的付出,她只是一听便冷下脸,不接也不应,让那人尴尬了几分,一旁的卫无忌一看情形就附和的说了几句,才让那人离去。
                    莘月猛灌了自己几口马奶酒,味道依旧难喝,可里面却有些阿爹的味道,让她想起了从前阿爹对她的宠爱和陪伴。
                    一口又一口,越喝心里就越堵得很,随后便说着要回去,卫无忌不放心,便也随着她回了帐子, 屋里静静的,她的意识有些模糊起来,喝着酒又一时嚷嚷一时喃喃着,就是掉着眼泪,阿爹走了,九爷他怎么都不肯要自己,现在小淘小谦也走了,狼兄有了妻子和女儿,一切都只剩自己了。
                    卫无忌听后,坐在她的身旁,板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他,说她身边不会一无所有,他会一直陪伴在她的身旁,随后又举例了许多许多事情,说明其实彼此心里都有了彼此,为何苦苦不肯承认,他知道莫循是一个如芝兰玉树,朗月入怀,俗世中少见的男儿,但自己与其相比并不会相距甚多,为何只能对他一人动心?
                    莘月又忆起了那个灯下温暖的身影,那个温文儒雅的身影,那个总是淡定从容的身影,不知他现在还可好,会不会也在想念那个动若脱兔的月女子,如果会,为什么就不来找她,为什么,为什么就从来都没有来找过!
                    是不是一切都是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
                    卫无忌的脸蓦然出现在眼前,“现在是我在你面前,不许你想别人。”
                    他说得霸道,命令般的语气让她中断了念想,她望着他,眼泪又涌出,卫无忌一怔,忙用手抹去她的泪水,他的手指划过她的眉际,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唇,随后只觉一股大力传来,身子猛的一歪,等莘月反应过来,人已在怀中,四目相对,浑身火烫,灼热的呼吸让周围都是暖暖的,粘粘的,意识已经软了下来,不禁闭了双眼,脑子晕晕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卫无忌的嘴唇贴在她的耳边喃喃的说些什么,而莘月手里原本握着的马奶酒囊也跌落在了地上,洒了一地……
                    “砰。 ”
                    手旁的杯子在一个转身便就掉落在地上,净初闻声回头,只见莫循有一瞬莫名的僵硬,他注视着空空的掌心。
                    “失礼了。”
                    他有些愧疚,净初收回视线,轻轻摇头,放下手中活走上前去,拾起碎片,轻声道:“九爷今日似有些心神恍惚,为何?”
                    他没回答,只是抬头望着天空,他脸上的表情淡定如常,眼底,那骗不了人的眼底里依稀可辨的是一丝倦意,收回远眺的视线和思绪,看着净初。
                    “倘若有一天,你所有的期望都变成空,你当如何?”
                    净初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淡笑着反问,“如果有一天,九爷想要的终究没有属于你,你还会是现在的你吗?”
                    随后递过一杯刚沏好的碧螺春,莫循伸手接过,眼中是深思的表情,可他终是笑了,原本的神色也慢慢松缓,“愿赌服输。”
                    净初听后,续答莫循的第一个问题,笑得云淡风轻。
                    “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我想在乎的人便可。”
                    一场翻云覆雨之后,昏睡间醒来的莘月躺在床上,昨夜一幕幕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地从心中滑过,桃花一样的红晕在她的脸上一圈一圈的氤氲开,那半睁的眸子好像坠在春池里的星辰,依旧灿烂的闪动着暧昧的光焰。
                    蜡烛还剩小半截,吹得这屋子昏黄而明亮,吹熄蜡烛,隐入山石间,半弯残月斜斜挂在天上,映着山涧中的一潭碧波。
                    莘月连着捧了几把冰凉的泉水浇在脸上,想要借此浇清醒自己,可清醒了又能如何?
                    默默地看着潭水,千头百绪竟然无从想起,她在这一刻,彻底的失了方向,她用两只手轻轻抚着胸口,感到浑身无力,脚步虚浮,好像整个人都变成一个泡沫,只要再加上一点轻轻的力气,就会破碎成青烟,一闭上眼,就是卫无忌那肩膀的坚实和温暖,他身上散发着阳刚的,炙热的气息,如今似乎还能烈烈的侵袭着她的四肢百骸。
                    半晌后,才听到身后一个轻柔到带着担心害怕的声音:“月儿,我……我……”
                    声音渐小,四周又陷入了沉静,两人一前一后,一坐一站,都一动不敢动。
                    这个在战场上果敢骠悍,英姿威猛,能在匈奴腹地横行无忌的骠骑将军,这般爽朗不羁,个性洒脱的人,竟然也会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完整,想来这些日子以来的相伴,莘月是爱他的吗,或许是吧,从那一朝一夕的相处,从他对自己的不离不弃,是他让自己感受到在那冰冷的建安还能有温暖。


                    25楼2017-04-23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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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莘月记不清多少次卫无忌曾对自己表达的爱意,可却始终视而不见,莫循从来都没跟莘月说过喜欢她,他对谁都好,对谁也很淡,自己就那么傻傻的一厢情愿的追随在他的身边,忽视了一直在身旁等着自己的卫无忌,纵使莘月身处在暗无天际里,卫无忌也会绽放出那灿烂的笑容和温暖,为她画上一道彩虹。
                      现在想来他为她所做的一切,看着潭水倒影出背后的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庞,心里不知觉的生出一丝疼惜。
                      卫无忌还想说些什么,则下一刻的莘月便已经回过身,把头伏在他的肩头,拥住他,“其实,我不会怪你。”
                      他在她背上轻轻抚摸着的手蓦然的停住,她平稳的声音里的坚决像一股热烈的爱意从他的心底猛然勾动,他用下巴摩擦着她的头发,目光异常坚定,“月儿,嫁给我。”
                      听着卫无忌的话,莘月敛起笑容,凝视着水中月影处,其实大多时候,她希望他并不是这样的身份,不是建安的小霸王,不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少将军,他只是他,一个名叫卫无忌的普通男子。
                      她莘月要的是海誓山盟,忠贞不移,是他全部的爱情,她知道这是贪心,贪心就必会变得自私,嫉妒,怨恨,必不能容下一粒沙子……爱情,本就是容不得跟别人分享。
                      可是在最后,她什么都没说,因为舍不得再让他为难,昨夜他身上道道疤痕,刺着她的眼,刺痛了她的心,那是他身为将军的责任和代价,他为此付出了太多,太苦,没有理由不心疼……没有理由再去拒接他。
                      谁叫生逢乱世,而她,又偏偏爱上了一个英雄。
                      莘月凝视着卫无忌的眼睛,微微而笑,“好。”
                      一时间,山涧中回来荡去的都是快乐,两人紧紧的拥抱,贴在一起的是胸口彼此的心跳,她躺在他的怀里,看到潭水边那风里,红艳艳的石榴花瓣,漫天漫地的飞舞着,而东边的天色也已经露白,山林中早起的鸟儿开始婉转鸣唱,夜色将尽,新的一天就要开始,恰如莘月的生活。
                      往后的日子里,莘月和卫无忌结束了大漠的那边的事情回到了建安,尽管这个地方让她感受到害怕,可她还是回来,既然当初拿得起就应该要放得下,别了卫无忌,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总感觉变得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或许,变得只是自己的心。
                      耳中传来买花女的声音,莘月转过身,只见花篮里有紫色的木槿,红色的月季,黄色的雏菊,她忍不住低下头,嗅着花瓣间的芳香,几种花香杂糅在一起酿成一种令人沉醉的味道,可就在那一霎间,那一蒂二花,两条花蕊探在外,成双成对,形影不离,状如雄雌相伴,又似鸳鸯对舞的忍冬花突然的浮现在脑海里,让莘月措不及防,脸色白了几分,步履阑珊的逃离那花篮,匆匆便往落玉坊走去,从而忽视在街角出隐隐散去的绿影。
                      落玉坊的两旁种着高大的梧桐树,她还记得,在很久的的一个仲春里,梧桐花开得好旺,蓝天白云下,高大挺拔的树干上,舞动着一大片一大片紫色的花穗,树下站着一抹落寞的身影,而她自己则随着这一架精致的马车,追随着那车上的人。
                      莘月进去后免不了受到了红姑的一番责骂,说是骂但更多是回来的喜悦和对她的担心和牵挂。
                      谈话之间,知道九爷莫循曾来问过她的消息,心里不知为何总是抽着疼,原来他还需要问别人她怎么离开长安城的吗?既然本就是无情,为何却总是做出几分有情的样子?舀了一瓢冷水浇在身上,似乎想要彻底浇灭心底的那些很多东西。
                      “红姑,叮嘱下见过我的人,我回来的事情先不要透露出去。”
                      坐落在建安西郊的石舫,周围几乎不见人家,只有葱茏的竹林围绕着那一片红墙绿瓦,虽然冷僻清幽,却不失一番风景。
                      一整个后庭都种着鸳鸯藤,薄薄的曦辉中,清香盈盈。
                      碧玉般的绿流淌在山中,金、银二色若隐若现地跳动在山岚雾霭中,在这个静谧清晨,一切美得像个梦,仿佛一碰就会碎。太阳跳上山头的一瞬,雾霭消散,色彩骤然明朗,碎金流动,银光轻舞,满山仿佛洒满金银,华丽炫目。
                      伸手触摸着那些开得正灿烂的花儿,她的内心深处好像被掏了一个空洞,黯茫茫的,让人隐隐畏惧着不可知的将来,站在这鸟语花香的庭院里,净初深深的叹了口气,重重的压在心头的难过情绪仍然没有得到缓解,仿佛那是一种沉闷的悲伤,叫她流不出眼泪,却几乎压得她无法呼吸。
                      莘月,她终究还是回来了。
                      只是不知她此次回来,又将是怎样的一番心境,净初知道,莫循心里仍旧是有莘月的,不然也不会在她走后,在这个后庭种满了鸳鸯藤,花开花落,都说鸳鸯藤难培养,要细心修剪才能有这番灿烂,不然很快就会枯萎,或许是这就是天意吧,几次的奄奄一息到最后仍旧不肯凋谢,就一如莫循他不肯死心。
                      这世上,唯独是缘分,是强求不来的,就如缘分让莘月和莫循相遇,是净初的命。


                      26楼2017-04-23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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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净初侧过头,就看见支撑着拐杖的莫循,因为担心会撞到人,他总是走得很慢,也因此很稳,有着一种疏林落叶般的明朗和澄净,她只这样看他一步步朝她走来,内心就有一种宁静安然,可她此刻竟然有一种悲凉的感觉。
                        “九爷……”
                        净初欲言又止,叹了半口气——另一半声生生止住,她不想自己显得矫情,然而总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盈满全身。
                        可是已经发生了,谁也改变不了,不是么,她不想莫循永远的活在回忆里,活在过去,就算可能被伤害,但总比错过要好。
                        看着眼前的净初一动不动的模样,她平日很少会来这个后院,她似乎并不太喜欢鸳鸯藤,所以很少来吧,今日突然遥遥便看见一个绿衣布裙的女子正低低的对着那些花儿溢出一种近乎哀伤的笑意。
                        “什么事?”
                        唇边扬起柔软温浅的弧度,宛如一朵午后的初开的荷,极静极安然的神韵。
                        “……是不是月儿回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净初深知他的聪明,只要从一丝丝痕迹就能知道她想要说的话,鸳鸯藤的冷香似乎以凝结在心里,撩起化不开的悲哀,抬起头,淡淡的应了一声。
                        在得到净初的确认后,莫循的心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面上虽然依旧是保持着微笑,可那双眸子分明一下子变温润了起来,没再说什么就转身离开,清风徐徐,吹着他那身越加显得宽大的白衫,衣角飞扬,几乎要乘风而去。
                        净初假装的平静,所有的一切就如奄奄一息的高楼,在莫循转身的那刻,开始无可挽回的崩溃倾塌,蹲在那一片白花掩映下,秀致的红墙中那抹绿影若隐若现,一缕发丝从她鬓边松散滑落,半压着她秀秀的眉,她的眉极清,有种别样的灵秀天然。
                        玄衣男子抚摸着净初的头,从他手上传来温暖的热度,本来压抑着的眼泪,从那一刻,成串的泪珠纷纷而落,她当真不知所措的哭了出来,放任得像个孩子一样。
                        玄衣男子笨拙的用袖子给她擦眼泪,她哭的样子,总会让他想起小时候的那些场景,那个小女孩并不轻易哭泣,只在那个静寂无声的月夜下就像如今这般哭得伤心,那滴几乎灼伤他手背的泪水,那种感觉他至今都记忆犹新。
                        “净初,如果在莫循身边不如意,来我的身边好不好……这次,我不会再把你丢失了。”
                        莫循静坐在竹园里已经有段时间了,可他等的人似乎还没来,但他并不恼怒,清俊的脸上反而带着一丝丝歉意的微笑,很安静的气质。
                        石伯从不远处走来,得知莘月回来的消息后,表情也在一瞬间蓦地点亮了,眼神也清亮夺目,甚是高兴。
                        “好,好啊!九爷,你这不就……”
                        他急切得有点语无伦次,隔了一会儿才拍了拍脑袋,兴高采烈的道。
                        “月丫头喜欢吃一品居的菜肴,不如这就去叫人买些回来。”
                        莫循点点头,略略思索了下,还是想要自己去,他知道莘月爱吃什么,只要一想到那女子,唇边的笑就如同微风中千万朵莲花一同绽放,连身旁池中水那波光也潋滟生香似的。
                        一品居占据着建安城里风景最好的席位,由这里朝窗外看去,能看到城里一大片白紫梧桐花掩映下,秀致的青墙灰瓦下若隐若现的人群,在那雅座临窗的位置,一壶清茶,几碟小菜,轻声慢语,笑语嫣然。
                        或许莘月从来都没想想到,她与莫循是在这般尴尬的情况之下重遇,她嘴角的笑意有些僵,而心仿若被什么东西大力地一揪,只觉一阵疼痛,脑子一片空白,人便这般傻傻的愣住了。莫循的身子本就不怎么好,如今脸色固然已经煞白,他的眼光凝在莘月和卫无忌交握的双手上,眼神里先是迟疑后是深思,再后来那眸光就如死寂一般悲伤。
                        莘月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指甲陷入手心。
                        “九爷……”
                        有很多想说的,但在此刻一句也说出来,只此两个字,才让莘月明白,原来,她从没将一切放下,从没忘记过这个人。
                        莫循心里也藏着千言万语,可是不知为何面对她如今这般疏离而淡然的笑容,他难受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僵持了一会儿,随后抑制住心中酸楚,语声虽轻,却强而有力。
                        “知道你平安无事就好。”
                        脸上一个虚无缥缈的淡笑,看得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满是苦涩。
                        卫无忌毫无避讳的握着莘月的手,笑问莫循二人来此的缘由,更是邀请他一同而坐,身旁的石伯有点按耐不住了,刚想说话,莫循就先说了。
                        “净初近日身子不大舒服,想来她爱吃这一品居里的桂花糕,便也是来了。”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莘月也不自觉的抬头,无意便撞见他温润如水的目光,那样的神情,却是欢喜的,不免怔了一下,这样的神情,其实莫循自己也从没有发觉吧,就算是一向温柔含笑,安静内敛的他在对待别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不近不远的疏离,就算是莘月亦是如此,好像只有净初,他才会有这般真实的神情。
                        总有一些东西在静悄悄的改变着,让多情的人感叹着物是人非。


                        27楼2017-04-23 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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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园中的笛声一时起,一时落,曲音漂泊不定若风絮,吹得愁绪满庭,抬眼望去,残阳映处,几朵落花,兀自随风。
                          “净初。”
                          声音柔且轻,似怕惊破模糊的夜色,蓝衣女子心头一震,笛声随着身形立停,紧紧抿了抿唇,握紧了手中的潇湘竹笛,沉默的呆立在那里。
                          “她……还好么?”
                          净初转过身来,淡淡一笑,她还是习惯像从前那般轻轻的蹙着眉头,她好像瘦了些,脸色也有些苍白,蓝色的衣裙下是越加瘦弱的身子,一阵夜风吹来,仿佛就能如一缕青烟消散,什么时候的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很好。”
                          他轻轻的说,浅浅翘起的唇角,在夜色中开成疼痛而幽寂的颜色,他的眉间满是忧伤,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簇簇火焰,灼得净初心疼,只是听着他自说自话了一句。
                          “这样很好啊……有人照顾她,是不是莫循又有什么关系……这样很好啊……”
                          周围的灯笼亮起星星点点的黄晕摇晃着,仿佛那在一夜莘月站在窗外,映到窗纸上的她的影子。
                          “那你呢,还好么?我看你瘦了……”
                          他望着净初僵硬的站在那里,吃惊的表情,眉头不过多时又轻轻皱起来。
                          “还好。”
                          已经足够了,莫循,已经足够了,到底只要他的一句话,就抑制不了心中想要陪在他身边的渴望,走近他身边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落叶,随后手指不自觉的想要去轻触他的脸颊,莫循僵了一瞬,不着痕迹的轻轻一别过头,净初的心开始细碎的疼痛,清绝秀逸的眸子渐渐暗淡,手尔后缓缓收回。
                          “九爷,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个许诺么?”
                          风轻轻的吹着,带着花香,带着凉意,她不敢望向那双墨湛的眸子,所以只是看着天空,温和的嗓音响起。
                          他心思玲珑,却没有答话,而净初似乎也觉得意料之中,勾起一抹笑意,那样明显的悲伤与自嘲,她轻轻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压抑些什么,然后转过身背着手,对着莫循便是一笑,语气里是详装的轻松,指着园中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鸳鸯藤。
                          “九爷,何必自欺欺人呢,你忘不了莘月姑娘在这石舫之中又有谁不知道,大家又在配合着你,这里面有多少苦衷只有你自己知道,而这里面有多少痛苦我们都清楚,你觉得这样对莘月姑娘公平吗,对我....对我们公平吗......”
                          净初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可是唇角的弧度却仍然在笑着,泪水中的微笑,温柔得让人心碎,可却生怕被人发现一般,在眼泪即将夺眶而出的时候毅然转身,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努力的想要压制住身体的抽噎,继续道。
                          “九爷,说出来吧,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要给你们彼此留下遗憾......”
                          她根本无法忽视他,她根本不能因为他为了莘月一次又一次的放弃她而恨他,她从很久以前就发现自己无药可救了——无药可救,那就不要再挣扎了,只要莫循能够得到此生所爱,她现在所做的一切,所承受的一切都不再算什么,她想要的,只不过是莫循的开心高兴,不管那抹笑是为了谁,净初也此生无憾了。
                          “......九爷,愿赌服输。”
                          淡淡夜色中,莫循似乎微微叹了口气,听着净初的话原本孤寂的眼睛霎时笼上一层雾气,那里隐隐藏在净初既熟悉又陌生的光,他的目光悠远,仿佛陷入了某段回忆中,唇边含笑。
                          已是深秋,庭院里总有落叶猝然间跌落,常常望着这一情景,净初只觉无论风如何的百转千回,都抵不过最后的命运,就像她和他和她。
                          许久的沉默后,莫循声音如同洞箫洗过流水,却隐约一丝沙哑,“好……”
                          莫循离开的声音,每一下都敲击在净初的心里,足以让心里的疼痛无休止的蔓延,待那声音消失殆尽之时,一阵夜风却都将灯芯吹熄,而净初抬头看着天空,那里没有那一晚的明亮耀眼的星星了,也没有那一晚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了。
                          身体里忽冷忽热,可是净初知道,忽冷忽热不是身体,是心里那不肯熄灭的渴望,但最可悲的是她清楚的知道那是多么遥远的奢望,奢望到连做梦的资格都不可以,最终泪如雨下,再怎么擦也擦不干了。
                          莘月独自一人坐在落玉坊的池边,月光淡淡的光辉照拂在她的身上,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略带迟疑的回头,她甚至不太相信他会在现在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正在慢慢的靠近。
                          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片段。
                          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他那张温柔清秀的面孔。
                          他那双寂静疏离却总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他温和的嗓音。
                          一切的一切,莘月只觉从未如此清晰过,月华如水,覆过他适才被黑夜笼罩的面容,温暖与淡漠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奇妙的融合一起。
                          莘月隐隐有了一丝苦笑。
                          “九爷。”


                          28楼2017-04-23 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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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卷:最难不过复少年】
                            【第一章】
                            “我来晚了。”
                            那或许是莘月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声音吧,带着无奈与希冀,让她有了片刻的怔忡,僵硬的将视线锁在莫循的身上,他依旧如那时一般,撑着一只拐杖,却很好看,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莘月都这样觉得。
                            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比水都要柔和,令莘月心头涌上一股苦涩,莫循就这么注视的她,仿佛有段时间了,只是他眼底那复杂的情绪,让莘月有些微微不自在的转过视线。
                            “对不起。”
                            他轻柔的声音在这月色中响起,顺着风送到耳边,近得仿佛让莘月觉得不真切,他开始诉说着一切之前关于抉择的话语,他觉得自己错了,他不应该代替莘月来做这个选择,他是来道歉的。
                            莘月看着他,心里突然一揪,渐渐的仿佛意识到莫循接下来要说的话,她此刻的心里就仿佛有两个人在争斗着,一个是欣喜,是知道以前的自己情感并没有错付,另一个是迷茫,命运交错后再次选择的迷茫。
                            她咬住嘴唇,纵然有过一瞬间的心软,但更多的还是理智,莘月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她不能,绝对不能,莫循那张温煦的面孔在月光下有层淡淡的温暖的清辉,他正一步一步艰难的走着过来,他每前进一步,莘月却不自主的后退一步,她试图努力的让紊乱的心平静下来。
                            可每当莫循的声音响起,她本可平静的心却总能轻而易举的泛起涟漪。
                            “我有一句话,一直想对你说......”
                            那一刻,他一贯温和宁静的眸子里迸射出的光芒生生刺痛了莘月,的确,他没有权利替她做选择,而这一次呢,他这样直接的出现,直接的告诉自己他那些心里的想法,莫循又何曾问过,现在,她还愿不愿听,同样的错误,莘月不能让自己再犯一次。
                            “我不要听。”
                            她狠下心肠,抬脚就想要离开,她不愿再去面对这样的局面,这样错综复杂的感情,她甚至害怕,这一次只不过是一场梦,莫循让她捉摸不透,她看不懂他,看不清他,似乎再怎么接近都被他隔阂在外面。
                            “我喜欢你。”
                            这样的话听到他说不知是该觉得悲哀还是感动,心里五味杂陈,眼睛有点点雾气,有些记忆,有些疼痛,有些惦念是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它们只是在看不到的地方继续生根发芽,直到有一天再度被它尖锐的枝刺痛,才会明白,它——从未离开。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句话。
                            给莘月疼痛的是莫循,打碎疼痛的还是莫循。
                            她苦笑了一声,永远都是这样的,人永远都是在失去之后才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如果回到建安,是为了忘记与放下,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他又要出现在眼前,如果回到建安,是为了延续与追随,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他才肯与她诉道衷肠。
                            莫循抓住莘月的手腕,力道大的惊人,他的手暖暖的,甚至有些熨烫,那种感觉让她的心再一次被尖锐的刺痛。
                            莫循身有残缺,他为了不再上演此生所受的悲剧,虽是个正常男人却不能有孩子,一次又一次的将莘月往外推,可他终究是爱着她的,莘月听着这样无奈残酷的解释,再也守不住眼泪,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她将自己的以往的情愫统统发泄在莫循的身上,一遍一遍的拍打在他的身上。
                            “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为什么不问问我!”
                            莘月哭着闹着,就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她心里真的很痛,泪水倾泻而出,是那么的冰凉,如果早一点说清楚,现在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我问过你,你说你想要一个幸福的家。”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说明白,我根本不在乎这些,我在乎的是你!”
                            莘月眼眸深处有种无能为力的悲哀,而莫循眼中也有一抹浓重的悲凉,他丢弃拐杖紧紧的将她抱入怀中,渴望着她的回应,这样的接触,是之前的莫循想都不敢想的,他不是习惯了孤寂,他也渴望着温暖,他把她抱得更紧,更深,仿佛想要融入骨血才肯罢休。
                            这一次,他真的不想放开她了。
                            有些事,有些人。
                            不去面对,不代表不存在。
                            不去想念,不代表已忘记。
                            一股力度将怀中女子扯出怀抱,那刚刚才感到真实的瞬间就被打破,莘月背对着莫循倚在了卫无忌的怀中,莫循失去支点的身体重重的跌倒在地,而卫无忌却丝毫没有扶上一把的意思,他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莫循,周身都散发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压迫感。
                            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恼怒和冷傲。
                            “小月的眼泪,以后有我守护,不劳烦阁下!”
                            幽深的天幕,月亮渐渐被乌云遮盖,天色却逐渐凝重,蓦的,无端划过一道闪电,黑夜霎时犹如白昼,凉亭里一个蓝色的身影,朦朦胧胧,难以分辨,却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看在了眼里,还有那依旧跌坐在地的莫循脸上沉默哀伤的面容在闪电下清晰可见,在她心上重重一击,令她不由得上前,却见她微一咬牙,转身离去。


                            29楼2017-04-23 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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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02 15: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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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下过一场大雪,难得的雪后初晴,虽是晴天,却也格外的阴冷,放眼望去,只觉哪里都是一片的银白,一色的空旷寂寥。
                              净初慢慢的走在石谨言石慎行等一众石舫当家身后,心里有些压抑的不安,这雪后的空气也沁凉得让她瘦弱的身躯不免一颤,可她并不觉得冷,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估计更能轻而易举的将她的心坠入冰窖。
                              屋子里的气氛,就连那空气里流动着的沉默的气息都带给在场的每一个人无形的窒息感。
                              净初站在离莫循不远不近的位置上,他一袭淡青色的袍子,一张平和得让人看不到情绪的面孔,一副清瘦却挺直的身躯。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任何举动,神经不自觉的绷紧,而莫循则是拿起桌上的一杯碧螺春,没有品茶,只是看着茶叶慢慢沉淀,心绪仿佛也在沉淀着,尔后突然开了口。
                              “今日叫诸位过来,是想知道安置石舫家业的情况停滞不前,是否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莫循的问话让在场的人面面相觑,谁都不好第一个做出交代,自从莘月出了事以来,莫循便已有了将石舫解散的想法,一个月前已让石舫中人好早作打算,安居乐业,而他也必须为莘月做出一个交代,可是石舫中人有哪一个不是在九爷的势力下才讨的一口饭吃,如今这一做法,让他们能何去何从?
                              莫循性子温和友善,绝不会见死不救,唯有一拖再拖事到如今还依旧没有人为自己的未来着想过,可今日莫循突然把大家都召集到一块,怕是再也躲不过了。
                              在场的有上一辈跟随至今的,他们更是见不得老爷生前的精力心血白白浪费,而年轻得力的,便附和着表示有石舫才有他们,莫循是石舫的主子,此事定得三思,万万不可轻言放弃。
                              莫循听后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地面,目光渐渐变得幽深,最后黑的不可见底。
                              “我接手石舫以来,可以说是名存实亡,有一些.......”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被从身后走上前来的净初‘啪’的一声清脆声响打在了脸上,莫循被突如其来的力度把头别到了一处,却迟迟不肯转过来,其他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屋子里瞬间没有了声音就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净初是何等温婉清淡的女子,何曾见过她开口闹过什么做过什么过激的事情,可现在的净初嘴角虽然在笑,但分明是浓浓的苦笑,眼眶因隐怒而变得微红,她的手还在颤抖,一时竟动弹不得,渐渐收紧的手中不过多时已全是汗水,那手心里俱是被指甲掐过的痕迹。
                              心里不是不疼痛的。
                              疼痛之余,是更深的失望与恼恨。
                              良久,莫循才缓缓抬起头,欲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在看到她眼里那抹浓重的悲哀便让他顿时无言以对。
                              “九爷,你真的要为了莘月姑娘而放弃这一切吗?”
                              净初的语气还算平静,莫循看到她稍稍平静,才敛了神色,道:“请大家不要胡乱猜测,事关重大,我所做的决定和石舫以外的人无关。”
                              这句话在净初听来当真是天大的笑话,令她哭笑不得,她看着莫循,心里想着该是怎样才能做到像他那般用平静无波来掩盖着曾经的铭心刻骨,他欺骗得了别人可是他又怎能瞒得过她的眼,她的心。
                              “好一个与石舫以外的人无关!九爷,昨晚你对姑娘说的话我都知道,就算你当真的不为了她,石舫家大业大,就算你不想想我们,那建安呢,那大漠呢,那些兄弟姐妹怎么办,如果没有了石舫,所受到影响可不是轻易可以想象的!”
                              净初语气颇为激动,清雅秀美的面孔上浮现出茫然的哀伤,眼神里更是复杂难辨,他看不到她对他的好,他看不到身边一直有她的存在,就算他不爱她,放弃她丢弃她也不没关系,她是他捡回来的,相遇的那一天开始便已经是离别的开始,她怎样都无所谓,但她不想他放弃石舫,无论是为了祖辈基业还是石舫中人的生死,更是他如今能够依靠的地方。
                              莫循似乎被她问住,一阵沉默,屋子里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他慢慢的凝视着净初,脸上的神情是格外的严肃,很多事情他都看得明白,却也是无能为力的,不知如何再开口,所有的语言本身都是苍白乏力的,
                              看着莫循一脸的坚持,“我,知,道,了。”短短四个字,声音温柔低沉,配着净初说话时原本带着的轻柔缓慢的声调,竟让在场的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感,随后毅然转身离开,净初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踏出那所屋子的,只知道忽然觉得身体一软,才发觉适才脊背挺直而僵硬。
                              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苦笑,她到底在做着些什么?
                              只觉得心里仿佛有无数的虫子啃噬一般,那疼痛并不尖锐,却让她难以抑制,手掌请按胸口,已然无法阻止一种失落和沉重的情绪渗透进心底。


                              30楼2017-04-23 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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