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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言】《逆光·流沙》系列之《我们都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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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发帖,是我的第三篇完结的。
小短篇,个人原创。
不喜勿喷,欢迎指导。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7-03-27 15:44回复
    01
    北城三月下旬,已是春暖花开。
    我站在行人道旁的泡桐树下,望着花苞出神,张晗从教学楼的方向过来,一边小跑一边喊我的名字:“蓝溪!蓝溪!蓝溪!”
    我看着被包裹在暖橙色光里的张晗,双手比成一个框对准他,他的齐耳短发在光中呈现出茶色,帅气的脸上带着笑容,合身的校服,单肩背着书包,拥有我们这个年纪该有的阳光感。
    框中张晗的脸越来越近,我放下手,没好气道:“鬼叫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张晗没皮没脸地笑着,“我不是怕你走掉嘛……”
    我无奈地转身向学校大门走去,张晗跟在我后面,我们的身影如同泡桐树干一样,被夕阳拉的很长。在公交站等车时,他问我:“快高考了,你有什么打算?”
    “考中央美术学院。”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那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张晗轻笑出声,我斜了他一眼。他说:“你就没想过出国留学什么的?比如说,美国。”
    美国!我的心抽痛一下,过往的记忆席卷脑海:铺天盖地的白雪,逐渐远去的汽车,我跌在雪里,无论怎样大声地哭喊,都换不来车上那人回心转意……
    张晗晃了我一下,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我从站牌玻璃上看到自己,脸色苍白,就扯了个谎,“可能是有点低血糖吧。”
    公交车缓缓驶来,张晗从书包里拿出一封信,“这次还是拜托你了。”
    我看看他,接过信没说话,公交车正好到站。我跟他说了再见,转身上车时,他忽然拉住我,把一块巧克力塞进我嘴里。
    “低血糖可以多吃甜食。”
    我“哦”了一声,上了车,坐在靠窗的位置,张晗笑着跟我挥手道别。公交车启动,我看着手里的信,简单的牛皮纸信封,正中写着“To Miss L”,右下角还有潦草的中文——第98封信。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7-03-27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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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6 09:2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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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和张晗初识,是第一次在美院附中大画室上专业课时,他坐在我旁边,问我:“同学,我铅笔忘带了,能借给我一根吗?”
      一根铅笔,让同样爱好画画的我们成了好朋友。转眼一年,高二开学不久,他忽然问我:“蓝溪,你弟弟是不是在北城一中上学?”
      我点点头,他却兴奋的像打了鸡血!那个周五,他第一次送信给我,简单的牛皮纸信封,正中写着“To Miss L”,右下角是潦草的中文——第1封信。
      在我错愕之际,他说:“我想拜托你弟弟把这封信转交给他们班的刘漫菲。”
      我为心中的自作多情感到难为情,没有任何犹豫地接了送信的任务。那天晚上陈洲告诉我说,刘漫菲是一中的新校花。
      北城一中是寄宿制学校,陈洲每周五傍晚回家,周一清晨上学,所以后来的每个周五,张晗都会拿出一封信拜托陈洲转交。不过刘漫菲没有给过任何回应,我曾打趣道:“你的字写的这么丑,没准人家看都没看就扔垃圾桶了。”
      他却说:“贵在坚持。”
      这一坚持,就是将近两年,情书编号也从最开始的“1”变成了如今的“98”。
      我把信放进书包,嘴里融化的巧克力流过喉咙,有些酸,有些苦,最后又有些甜腻。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7-03-27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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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幸福路对北城来说,应该是贫民窟一样的存在。坑坑洼洼的柏油马路,阴暗逼仄的小巷,相距甚远的昏黄路灯,这些都是幸福路的标配。
        走过狭窄的小巷,和街坊邻居笑着打招呼,直到巷子深处那个画着大海的白色小铁门外。空气中飘着炸酱面的香味,那是陈姨最拿手的饭,也是我和陈洲的最爱。我敲门,陈洲跑出来开门,看到是我,他眼前一亮,直接一个熊抱。
        “姐姐姐姐姐,想死你了我。”
        常年打篮球的陈洲双臂力道很大,禁锢的我有些呼吸困难,我推开他,喘着粗气道:“想我也没见你给我打过电话,发过信息啊。”
        陈洲嘿嘿一笑,侧身让我进门,关上门后说道:“我这不是省话费吗,反正迟早会见面的,你说是不是,姐?”
        我笑了出来,从小到大,陈洲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让人生不起气。陈姨从厨房探出头来,看着我笑:“小溪回来啦?面马上就煮好了,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我应了一声,把书包放回自己的房间,出来时,陈洲已经盛了两碗面,坐在饭桌前等我。陈姨收拾好煮面的锅,对我们说:“你们吃吧,我先去饭店刷盘子了。你们爸爸今天加班,会晚点回来。碗筷你们放水池里就好,还有,谁叫门都不要开。”
        “知道了!知道了!”陈洲已经开吃了,“老妈每次出门都这么交代,我都倒背如流了!姐,你说你每天都要听,耳朵是不是都起茧子了?”
        陈姨戳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就你贫嘴!怎么不像你姐那样懂事!”
        “一根藤上的瓜还能结出两样呢!”
        陈姨懒得和他贫嘴,转而对我道:“早点休息,不要学习到太晚。我先走了。”
        “陈姨路上小心。”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7-03-27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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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关于陈姨和陈洲,要从十二年前说起。2000年,我六岁,我的生母撇下年幼的我,坐上了飞往美国的班机。临走前,她对我说:“小溪,妈妈要出去工作赚钱,等妈妈赚了钱,就回来接你!”
          我不舍得她走,在她坐上去机场的车后,我挣开蓝海城的手,拼命地在后面追,一边哭一边喊,直到自己跌在雪地里,眼睁睁看着汽车越来越远。那天我问蓝海城:“妈妈会回来的,对吗?”
          蓝海城沉默着点头。我和他一起等了整整三年,等来的却是大洋彼岸寄来的一张离婚协议书!薄薄的一张纸,粉碎了我对未来一家团聚的所有期待!从那以后,每当我听到美国两个字,年幼的记忆都会在脑海里翻滚,让我的心随之抽痛。
          半年后,2004年仲夏,蓝海城带着着一对母子,拖着一堆行李出现在我面前。
          “小溪,这是你陈姨……”蓝海城眼神闪躲,“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又低下头,手揪着自己的衣角,不言不语。陈姨蹲下身子,对我笑道:“小溪长得真漂亮,陈洲,怎么不把你摘的花儿送给小姐姐?”
          一直躲在陈姨身后的陈洲这才走出来,怯生生地把手里的紫色小野花捧到我面前:“姐……姐姐……”
          那时的陈洲又黑又瘦,双眼里满是不安。我看了他很久,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已经变软的巧克力递给他:“我叫蓝溪。”
          那一年,我十岁,陈洲九岁。时光如淙淙流水,一晃八年,陈姨一直待我如亲生女儿般疼爱,我却始终无法叫她一声“妈妈”,就像九年前,蓝海城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之后,我难以再叫他“爸爸”一样。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7-03-27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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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江青瑾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也是陈洲的学姐。上高中以前,我们几乎形影不离,后来她考上一中,我去了美院附中,才变的聚少离多。周六下午,她风风火火地跑进我家,把一个大号的许愿瓶捧到我眼前。
            “溪子,帮我在这上面画一些小雏菊好不好?”
            我透过玻璃瓶看着她圆圆的脸,她的眼神很是狂热。我接过瓶子,来回打量,瓶子是花鼓形的,瓶口用木塞封口,我问她:“要简约点的?”
            江青瑾猛点头,我把瓶子放在桌上,上网找了一些小雏菊的画,又在纸上简单地设计了一下。她看着我画,问我说:“可不可以一面画画,另一面写一些英文?”
            “可以啊。”我拿纸笔给她,“你自己写上吧,我画完花就给你写上去。”
            江青瑾很开心,抓着我的胳膊蹭了蹭:“还是溪子最好了!我最爱你了!”
            我做了个呕吐的表情,推开她,拿出丙烯颜料准备在瓶子上作画。我设计的图案简单易画,很快就在瓶子上画好,另一边江青瑾也写好了英文,我又帮她用湖蓝色颜料写在瓶子上。
            瓶子弄好,放到太阳底下晾干,江青瑾趴在我的桌子上,望着瓶子发呆。等我整理完画具,她忽然说了句:“溪子,我要去告白。”
            我愣了一下,坐到她旁边问道:“是周权吗?”
            江青瑾点点头,“溪子,快毕业了,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他,怕再也没有机会将那一千颗星星送给他,告诉他我的心意。”
            我和江青瑾之间没有秘密,从小到大,什么事都第一时间和对方讲,包括暗恋这种事儿。她暗恋周权,是从高一第一次看见周权打篮球开始,她像被迷了心窍一样,一见我就是周权这周又怎么怎么。
            江青瑾不算漂亮,性格温和可爱。我们都有些小自卑,不太会表现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会很腼腆。她暗恋了快三年,从没想过表白,就算是在学校经常见面,社交账号上有对方,也从不表露出什么。
            ““溪子,我不想留有遗憾。”
            江青瑾走之前,和我说了这最后一句话。她走后,我脑海里反复重复着那句话,我想起了张晗。高中三年,我们一直混在一起,他对我很好,在学习绘画上也给了我很大帮助。江青瑾曾问过我对张晗是什么感觉,我说不出来。我以前也暗恋过别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我会觉得做什么都很尴尬,可是在张晗面前,我肆无忌惮。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7-03-27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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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周一陈洲拿着信和我在公交站道别,坐上了与我方向相反的公交车。我到学校时,张晗站在门口特别二地向我挥手,等我走近,他就把一大包糖塞到我手上。
              “多吃糖。”他说。
              我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这是我撒谎的后果,还能说什么?
              泡桐树开花了,满满的紫色,很是好看,张晗说:“我敢打赌,咱们快要对着这些泡桐树写生了。”
              张晗说的没错,周三上午,班主任组织全班去行人道写生,这是每年春天必有得一次写生,主要针对泡桐树。
              我喜欢水彩画,也擅长水彩,找到合适的角度,很快就把想要画的景象勾勒成形,填涂颜色。或许是太认真,就连班主任和校长一直站在我身后,我都不知道,直到放下画笔,站起伸懒腰转身,才一脸尴尬地看到校长。
              “校长好!”我小声道。
              校长意味深长地笑着,对我点点头。班主任示意让我跟他们走,我很忐忑,一路都在想自己这几天有没有犯错。我们去了校长室,校长一坐下,就对我笑道:“蓝溪同学,一直听你们老师夸奖你的作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我扯扯嘴角,尴尬地笑着,不知说什么好。班主任在一旁说道:“蓝溪,你别怕,这次校长找你,是想问你,愿不愿意被保送到中央美术学院?”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大声地问,又觉得自己失礼,连连抱歉。
              “怎么?你不愿意?”校长问道。
              “不是不是!我当然愿意!就是这个消息太突然了……”虽然每届都会有优等生被保送各大名校,但我一直认为那跟我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毕竟我的文化课成绩太烂了。我小心翼翼地问:“校长,老师,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就算老师会诓你,校长也会这么无聊吗?”班主任笑着说。“美院招生办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只要你写好保送申请书,拿来让校长盖章交到招生办就可以了。待会儿老师会给你一份关于保送的材料,你回家研究研究,再和父母商量一下。”
              班主任回办公室后就把材料给我了,拿着材料的我,久久不能平复心情。这是真的!我要被保送到美院了!我梦寐以求的学院,我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7-03-27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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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
                从前我不懂什么是“乐极生悲”,因为没有真的开心到极点过。
                我拿着材料回家,陈姨在做饭,蓝海城也没有加班,早早回家来了。饭桌上,我努力用着平淡的语气说了保送美院这件事。陈姨听后喜出望外,眼角都泛着泪光,不住地说:“小溪真有出息!我就说这孩子将来有大出息!她爸,小溪真给咱家脸上贴金,你说是不是?”
                蓝海城不言不语,一口接一口地喝酒。我偷偷看他的表情,他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看不出为我开心,反而眉目间有淡淡的忧愁。
                我的好心情跌倒了谷底。他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不想我读美院?可看他平时对我买画具的开销毫不在乎的样子,不应该的。那又是为了什么?
                问题困扰着我,蓝海城对保送的事也不置可否,直到周五,陈洲从一中回家来。那天陈姨没有去刷盘子,蓝海城也没有加班,我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晚饭是炸酱面,吃过后,陈姨没有立刻收拾碗筷,蓝海城也叫我和陈洲不要走。
                我知道他要说保送的事了,心里很忐忑,双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角,垂着眼眸。气氛凝重的可怕,蓝海城不断地抽着烟,陈姨则是低着头。
                “家里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供你们读高中,经济就很紧张了。钱也越来越不好赚,以后……”蓝海城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以后只能供你们其中一个上大学。”
                我不知道蓝海城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的,可我能想到他做出这决定有多少无奈和辛酸。
                “我们商量了一下,她想让蓝溪读大学,我呢,想让陈洲去。今天,我们想问问你们的意思。”
                我脑子里翻江倒海,好像冒出了无数的想法,又好像一片空白。还不等我说话,陈洲先说道:“爸!我辍学!我打工供我姐读书!”
                “陈洲!”我出声喝止他,“让陈洲读书吧,他是男生,以后要成家立业的,他需要一个更好的前途。”
                “爸!您别听我姐的!她能在美院附中读书,就是一脚踏进了美院的大门!我怎么能耽误她的前途?!”
                “那我就可以耽误你的前途吗?!”
                “好了!不要吵了!”
                我和陈洲的争吵最终被蓝海城的吼声制止。气氛再次陷入沉默,我听到了陈姨轻微的抽泣声,还有蓝海城大口大口抽烟的声音。吸完最后一口,他用力捻灭烟头,站起来,“你们都给我好好读书!学费的事,我来想办法!”
                蓝海城走了出去,只留给我们一个沧桑的背影。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7-03-27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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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6 09: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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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要沉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7-03-27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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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
                    周日下午,江青瑾来找我,我们两个坐在一起,各怀心事,都沉默着。过了好久,她淡淡道:“我表白失败了。”
                    我怔了怔,才想起她这周去表白的事。她失败了,心情一定很糟糕,我也是心烦意乱,不知怎么安慰她才好。
                    “你还好吗?”我问。
                    “说真的,我没事。”她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他现在在我眼里就是个渣男。”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好揭她伤疤,就一手抱住她肩膀,“阿瑾,无论怎样,你都要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
                    我没有告诉江青瑾保送的事,一是她心情不好,二是我也在犹豫不决。傍晚她说要回家,我送她到街口,陈洲正打完篮球,迎面走来。陈洲的表情很奇怪,江青瑾脸上也是染上一抹红晕,他们对视一眼,又尴尬地错开视线。然后江青瑾小声地说了再见,快步离去。
                    心不在焉的我当时没有多想,直到后来江青瑾对我坦白,我才明白那微妙的氛围是何原因,也才知道,自那时开始,无话不谈的我们,第一次有了秘密。
                    吃过晚饭,我爬上屋顶看星星,北城四月的夜晚,风还是有些寒意。陈洲爬上来将一件外套披在我身上:“晚风凉,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
                    陈洲坐到我旁边,我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原来一直矮我半头的陈洲,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比我高了很多,摸他的头都不像以前那样容易了。我们抬头看天,夜空还是那一片,星星却零零落落,不像小时候那般多。想起小时候,我问陈洲:“你的梦想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经常会问他,从小到大,他总能给我不同的答案——八岁时他说想当超人,十二岁时他说要做一名发明家,十五岁他说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十六岁他说要离天空更近一些。
                    如今他十七岁了,他说:“我要考北航!我要飞,要离天空更近!”
                    “陈洲。”我轻唤他名字,“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
                    陈洲疑惑地看着我,亮亮的眼睛如天上星光。他重重地点头,“姐姐,我答应你!”


                    来自Android客户端26楼2017-03-28 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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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
                      对于是否去美院我犹豫不决,申请书一拖再拖。一日早自习,班主任叫我去办公室,问起申请书,我支吾着说还没有写好。班主任听了叹气,说这是个好机会,一定要把握好。我点头说是,却心不在焉。
                      午休时,我独自去了楼顶。阳光灿烂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靠着楼顶围墙,昏昏欲睡。在我半梦半醒间,感觉似乎有人在轻抚我的头发,我睁开眼睛,张晗正一脸微笑地看着我。
                      他的笑容比阳光还温暖,让我移不开视线。我们就那样看着彼此,仿佛时间静止。
                      “你怎么来了?”还是我先打破了这种暧昧的气氛。
                      张晗坐到我旁边,“想上来吹吹风,没想到遇见了你,咱俩真有缘分啊!”
                      放在平时,我早骂他了,可这次我没有,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沉默着。张晗觉出不对劲,便问我:“你这些天到底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有事你可以和我讲,兴许我能帮你呢?”
                      我依然低着头,想起前几天晚上家里发生的对话,想起陈洲要为我放弃学业,我的鼻子就酸酸的。尽管最后蓝海城说让我们好好学习,陈洲也答应我不会放弃梦想,可我的心还是很难受。
                      “张晗,我不想去美院了。”我的声音平淡如水,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
                      “为什么?!”张晗激动地站起来,大声问道。“那不是你一直追逐的梦想吗?”
                      “是!那是我的梦想!可我现在想放弃了可以吗?”我也喊了出来,多日的压抑与无助快让我崩溃了。“追逐梦想是有钱人的事,像我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去谈梦想!”
                      “蓝溪!你太让我失望了!从前的你不是这样的!有钱没钱怎么了,那些不过都是为自己的懦弱找的借口罢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很怕,我怕自己所谓的梦想会毁了其他人!”
                      我抱头大哭,张晗轻拍我的背,不再说话。等我哭完,他递了纸巾给我,我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连续深呼吸平复心情。
                      “蓝溪,我告诉你,再普通的人,都有资格谈梦想。你轻言放弃,不仅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你的家人和想帮助你的人!”
                      张晗的话点醒了我,想到过去的十几年,我一再坚持学习绘画,蓝海城和陈姨从未阻拦,反而是倾尽所有支持我。我这样轻易放弃,到底是为了减轻他们的负担,还是自私地为自己心里好过?明明还要陈洲坚持梦想,而自己却要逃避?
                      我们一起坐了很久,回教室时张晗说:“我记得过几天就是你十八岁生日了吧?你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拜托你遇到事动动脑子好吗?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不然你怎么对得起养育你的父母,怎么对得起我这三年对你的呵护啊~”
                      不得不说,张晗总能在关键时刻给我正确的引导。尽管他说的这些话很欠揍,却很有道理。我想通了,无论如何,我和陈洲都要向着梦想奔跑。


                      来自Android客户端28楼2017-03-28 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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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心情一扫多日阴霾,家里的气氛也不再压抑,一家人像从前那样有说有笑的。蓝海城开始早出晚归,常常我睡了他还没回来,我醒来他又走了。
                        陈洲月考拿了好成绩,考进校前十名。江青瑾走出失恋的阴影,见面时嘴角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我的保送申请书经过校长盖章,送到了中央美院招生办,校长说通知书很快就会下来。
                        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可命运这东西,总会趁我不经意间摆下一道道难关,在通往成功的路上挖个坑等我摔得粉身碎骨。
                        十八岁生日,我的成人礼,因为不是周末,就商量着等陈洲放假回来再买蛋糕补过。那天天气阴阴沉沉,像是要下雨,张晗午休来找我说放学一起走,他要带我去个地方。
                        下午果然下起了小雨,同学们都在教室里叽叽喳喳,我实在无聊,就在素描本上练习画画。突然有个同学跑进来找我说:“蓝溪,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
                        我愣了一下,合上素描本就快步走向办公室,心里想着可能是通知书下来了,不由地又兴奋又紧张。当我敲开办公室的门,看到办公室里不只有班主任,还有一位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我以为是班主任的客人,便礼貌道:“老师,不如我待会儿再来吧。”
                        “蓝溪,这位先生,是来找你的。”
                        我愣了一下,再次看向那位男子,他很高大,五官立体,脸部轮廓线条分明,黑色的眼睛深邃犀利,仿佛能洞穿一切。我并不认识眼前这位男子,未等我开口,他先说道:“蓝溪,你好,我叫弗兰克,可以和你聊聊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29楼2017-03-28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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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对面的咖啡店,放着悦耳的钢琴曲,我听不出是什么曲目,也无法静下心神去认真聆听。而坐在我对面的,自称是我生母继子的男人,则是品着店里最昂贵的咖啡,悠然自得。
                          我的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旁边是一个精致的首饰盒。盒子里有一条旧旧的项链,项坠是椭圆形的,打开的话能看到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上是我和母亲十二年前的合影。
                          “我想你应该相信我了吧?”弗兰克放下杯子,靠在沙发上,一脸从容地看着我,“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孩子,他很想要一个女儿,阿姨也一直想接你过去。但碍于离婚时是她主动放弃抚养权,无法再次争取,只能在你成年后来找你了。”
                          “那她自己为什么不来?”尽管努力压制,我的声音还是因为过于激动变得颤抖。
                          “她要照顾我父亲,无法抽身。”
                          呵呵呵,我冷笑着。这个女人,十二年前为了去美国抛弃了我,现在想带我走,竟然都不亲自来见我。我真是无言以对啊,我的妈妈。
                          见我不说话,弗兰克又说:“我知道你喜欢绘画,也很有天分。如果你跟我去美国,我们不仅会给你更好的生活,还会让你读最好的学校,跟顶级绘画大师学习。”
                          “是吗?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捏紧拳头,瞪着对面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弗兰克先生,请您回去告诉她,我是不会去她身边的。也请她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我现在的家庭,很幸福!”
                          说完我猛地起身,离开座位就要走,弗兰克也站起来,叫住我道:“蓝溪!最近一段时间我会在中国谈生意,我希望你能趁这段时间好好考虑清楚。就算你的家庭能承担你读美院的昂贵学费,你可别忘了,你的弟弟以后也是要读大学的。”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
                          我甩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咖啡店。外面还下着雨,我直接冲进雨里跑回学校,冰冷的雨打湿我的头发衣服,让我瑟瑟发抖。我没有回去上课,而是躲在学校的某个荒废的亭子里哭泣。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女人给了我希望,又让它落空。三年,十二年,我等得起,却受不了她为了别人见都不来见我一面。难道在她心中,血浓于水的亲生女儿真的不如那个能给她上流生活的老男人?我讨厌她!这一辈子我都不要再见她!


                          来自Android客户端30楼2017-03-29 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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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都几乎黑透了,我才失魂落魄地回家去。陈姨在街口等我,见我的样子,欲言又止,跟在我身后走回家。家里蓝海城在屋里喝酒,这是意料之中的,既然弗兰克找到学校去,也一定会找到蓝海城,毕竟他还是我的法定监护人。
                            桌上放的是炸酱面,生日这天吃面,是中国的传统。我也是见到面才又想起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我的成人礼。命运真是太会开玩笑了,竟然在这一天给我搞了这么一出戏。
                            陈姨给我盛了面,坐在我对面,把蓝海城的酒瓶子拿的远了些,劝道:“少喝点吧,小溪回来了,咱们吃饭吧。”
                            蓝海城满脸通红,打了个酒嗝,不言不语地又要拿过酒瓶。陈姨不愿给他,来回争夺之下,他大吼一声:“给我!”
                            我吓了一跳,陈姨也是一怔,下意识地松开手。我看到陈姨眼圈红了,这是我记忆里蓝海城第一次对陈姨吼。
                            蓝海城又喝了几杯,才醉醺醺地说:“这些年啊,你妈常来信说要带你走,我不让。我知道那边有钱,能给你更好的生活,可我怕你到那边挨欺负啊。我不敢告诉你那些信的存在,我怕你去,怕你离开我们这个贫穷的家。 ”
                            我低头不语,双手揪着自己的衣服。
                            “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你成年了,有些事可以自己做决定了。我知道你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孩子,未来的路,你自己选吧。是去是留,你自己选吧……”
                            说到这,蓝海城的声音已经哽咽了,我的视线也变得模糊。我的心里像压了块千斤重的石头,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忘了是怎样吃完了那顿炸酱面,也忘了自己是怎样回到自己房间的。但我清楚的记着,蓝海城喝了很多酒,半夜的时候,他在房间里一边哭一边喊:“老陈!老陈!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啊?该怎么办……”
                            我得了重感冒,一觉醒来还是昏昏沉沉。我拿起手机想向老师请假,却看到一直静音的手机有二十多通未接电话,十多条短信。除了江青瑾的一条祝福短信,其他全部来自于同一个人——张晗。
                            我这才想起昨天张晗说放学带我去个地方,而我没有等他,也没有告诉他我回了家。前面的短信几乎都是问我怎么了,为什么不等他,不回信息等等。最后一条写的是:快12点了,我应该是最后一个和你说“生日快乐”的人吧?最后,感谢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因为你的到来,带给我很多快乐和美好的记忆。晚安。
                            我握紧手机,闭上眼,心里五味杂陈。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该不该告诉他昨天发生的事。最后我只回了三个苍白无力的字——谢谢你。


                            来自Android客户端32楼2017-03-30 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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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6 09: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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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姨给我买了感冒药,又给我煮了大碗的姜汤让我喝下发汗。我一觉睡到下午,直到手机把我吵醒。电话那头的江青瑾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她说:“溪子,你快去劝劝陈洲吧!他已经逃学两天了,我好担心。”
                              我来不及多想,穿上衣服就往外跑,江青瑾说,前两天有个陌生男子找过陈洲,之后陈洲就心事重重,再后来干脆直接逃学了。等她打电话给他,他竟说自己在某个工地打工,还叫她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在路上狂奔,所有人都回头奇怪地看着我。我叫了一辆出租车,按照江青瑾告诉我的工地找去,果然在工地的活动房里找到了正在啃干馒头的陈洲。
                              “陈洲?”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背对着我的陈洲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到我时一脸错愕,可他还是咧嘴对我笑:“姐,你怎么来了?”
                              陈洲脸上的灰尘掩盖不了他笑容的阳光,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你为什么不去上课?为什么来这里打工?你脑子进水了吗?!”
                              陈洲看到我哭也慌了,急忙走过来解释:“我不想上学了。工头让我在这里干杂活,一天一百,一点都不累。”
                              陈洲真是太傻了,他为了赚这一百块钱,竟然放弃了学业,放弃了梦想,放弃了一个少年该有的美好时光。我抹掉眼泪,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你给我上学去!陈洲,别忘了你还有梦想!你不是说过你要考北航吗?你不是要离天空更近吗?!”
                              “不!姐,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实现你的梦想!”陈洲甩开我的手,眼神诚恳炽热,“你还记得吗?我十岁那年夜里高烧,爸妈在外工作回不来,要不是你冒着大雨去把医生找来。我可能就烧坏脑子了!后来我好了,你却因为淋雨高烧不退,当时我就在心里发誓,这辈子,我都要对你好!你想要的,我就算搭上命也要帮你得到!”我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眼泪再次凝聚。他继续说道:“姐!你就让我供你读书吧!我不想让你走!”
                              “你在说什么?谁说过我要走了?”
                              “我都知道了!你妈妈的家人来找你了,他们很有钱,他们要带走你是不是?”
                              我猜的没错,果然是弗兰克和陈洲说了什么,难怪他要逃学打工,他是怕我走。可是他不知道,他越是这样为了我放弃自己,我越是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越是纠结离开与否。
                              “陈洲……”
                              我低下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他却突然抱住我,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姐!我求你了!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不想我们一家人分开!”
                              陈洲温热的泪一滴滴落在我的颈间,浸透我的衣衫。他的哀求和哭声让我心疼,我轻轻地抱住他:“好,姐不走。”


                              来自Android客户端33楼2017-03-31 0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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