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夜雨疏。
朝凰收回琉璃玉净瓶,捡了一处视野最好的云头,径直坐在上面等着羲和的驾日鸾车。
周遭流云不时缓缓移动,不时吹来的风使得朝凰头上簪的碧玉步摇来回晃动。
朝凰半卧于流云之上,心念着幸好今早出来时顺手带了些玉露琼浆。
半壶佳酿,一卷流云。
如今贺礼之事已然解决,朝凰心里也是舒适地很。
赏着一泓落日,暗暗计划着下次一定要带六妹来此,
西天禺渊之处的落日,比东方扶桑之地的朝阳还要多上几分曼妙的风情。
朝凰晃了晃壶中的玉露琼浆,飘然起身,拍了拍衣衫处的积云。
朝凰脾气虽急,但为人做事却是疏朗的很,
如今久久不见羲和身影,心念着自己回去也是无妨。
她正欲独自驾云返回,忽闻得远方有轰隆之声,既而雷鸣电闪。
朝凰心下一沉,怪不得今日不见羲和,今天真是个不宜出门的日子。
远望得一人人首龙身,像是司雨的计蒙①。
朝凰飞身向前,计蒙恍惚了一会儿,才想起她是瑶池三公主,闷闷地问了声好,便不作他言了。
朝凰尴尬一笑,从前听安歌和之湄玩笑说起过这计蒙,他虽是九重天上的神仙,为人却如动物一般呆滞。今日一见,当真如此。
朝凰绕至他身前,“我今日来此采集落霞,不知你今日要布雨,仙者可方便晚些布雨,容我驾云回九重天?”
计蒙呆愣地望了一眼朝凰,言道:“今日布雨,是领了王母的旨意,况风伯雷公已然开始施法,小仙不敢擅作主张。”言罢,便径直走开,臂上羽毛喷洒的雾水淋了朝凰一袖。
朝凰嘴角轻抽,一时间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这计蒙,当真是性子直楞、头脑简单,怪不得数千年来仍是兽类样子。
也罢也罢,她向来潇洒随便,淋些雨,于她而言,也算不上大事。
身后似有凄厉叫声,朝凰回身,不由得大惊。
数只如巨蜂般的飞鸟正向此处冲来,朝凰当即飞向高处,堪堪躲过。
巨蜂后紧随着一个少年,白衣术袍,约莫总角之龄。
他紧紧追着正往此处飞来的巨蜂,鬓间的长发有些凌乱。
朝凰想他大约是某个仙家的弟子,又看他追赶巨蜂甚是劳累,便自觉地甩出数十丈长的流云袖,挡住了巨蜂的去路。
朝凰双手交叉抱臂,单脚独立云头,一脸惬意的表情。
可少年并未说半个谢字,甚至是未曾多看一眼,单手作法,几只巨蜂便化为齑粉。
朝凰显是有些不快,赌气索性撤了黄绫。
原本无路可逃的巨蜂霎时四处乱蹿,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朝凰一惊,数只巨蜂蜂拥而过,朝凰袖中的琉璃玉净瓶不经意间便滚落了云头。
朝凰有些愣。
她今日,当真不是一般的倒霉。
“小仙童,你可知因为你的巨蜂,我的玉净瓶没了!”
朝凰的脾气登时便上来了,可让她更气的是,白衣术袍的少年并未多言,
凉凉答道:“是钦原②,不是巨蜂。”少年不经意地瞟了朝凰一眼,神色似有一瞬的怪异。
朝凰一时语噎,“你……你叫什么?你师父是谁?!”
少年神色冷漠,依旧专心地对付空中的钦原。
凉凉的声调带着少年异于这个年龄的沉重,“无妄。”“我师父么,他来了。”
朝凰望向远处,远远有一人长身玉立,束发玉冠,驾云而来。
月白风清,霁月相逢。
风摇其巅,韵动崖谷。
远望得月白色衣袍远远而来,少年沉沉开口,“记住了,我叫无妄。”
念念不忘即是妄,
千念,你可懂?
①计蒙是古代汉族神话中的是司雨之神,亦名雨师。龙头、人身、鸟爪,臂生羽毛,挥臂张口喷雾致雨。《山海经·中次八经》说:“又东百三十里日光山,其上多碧,其下多木,神计蒙处之,其状人身而龙首,恒游于漳渊,出入必有飘风暴雨。”
②钦原:鸟,形状象蜂。蛰兽兽死,蛰树树枯。《山海经(西次三经)》有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