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上殿东向而坐,太华髻上饰以太真晨缨之冠。眉虽未皱,但光仪淑穆中却另有一种疲惫憔悴。
“不知母后唤女儿来有何事?”
殿内气氛异常压抑,百花仙与众花仙皆垂手一旁,其余众仙卿亦是俱在,俨然是一副商讨政事的景象。眼前境况与朝凰最初料想的母女话聊相差甚远,原本打算为百花仙子求情之言一时竟也不知如何说出口。
“百花仙子督责不当,众花仙有违自然时序。黄儿,依你来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座下金吒双手紧握,竟已沁出了一拳冷汗。王母此举让人琢磨不透,殿内诡异的氛围似乎都在暗示着朝凰处境极险。
“女儿惶恐,不敢妄议朝事。但国有国法,天庭亦有天规,此番之过,自当按律处理。”
“嗯。自当要按天规处理。”座上王母神情稍稍放缓,朝凰见此,便也试探性言道:“索性尚未造成大祸,闭门思过也就罢了。”
“她们的罪自然要定,今日母后唤你前来,是要当着众仙之面,论一下你的罪。”朝凰一时不知状况,她细细想来,确实想不出近日来自己到底犯了何时要在这凌霄殿众仙面前来论处罪行。
“女儿不知所犯何罪。”朝凰立的笔直,仰首而视。若是之前因百花仙子之事她尚有顾忌小心,此刻却是内心澄明全然无畏。
“呵……唐三代而亡,女王武氏灭唐。这本《秘记》是黄儿你的手笔吧?”王母站于朝凰身旁,眼底的冷意让朝凰从头凉到脚底。母亲疏离的眼神,大姐冷漠的面容……不,今日一切太过于反常,就像是一个编织已久的大网,如今束网收成,将她困于其中难以挣脱。
“李氏父子本是隋朝臣子,后来篡了炀帝江山。虽是天命,但杀戮过重,且伤残手足,有违天伦。众仙家商议后使天星心月狐临凡化成武氏则天,扰乱唐室,以消此孽。如今三公主贸然行事,不知是为何?”嫦娥施施然至殿中央,立于朝凰身侧望向上首言道:“或容小仙私下揣测,因前几日小仙与百花仙子闹了不快,公主为友而心有余愤,便于此迁怒于小仙故交心月狐了么?”
“三妹行事不知深浅,只是顽心重罢了,哪里就有仙子说的这番严重。所幸武氏如今已至皇位,心月狐此行也未受何影响。”
“大姐!”垂首而立的朝凰忽地开口,“朝凰不屑如此手段,我未做之事,便是受尽百数雷鞭、承尽千道天火,也绝不改口屈认。”朝凰忽地抬头起身言道:“武氏代唐,有违天道人伦,女儿虽对此有异议,但绝计不敢擅自违逆母后旨意。我瑶池三公主做事磊落,干不出构陷他人之事。”
“有违天道人伦……黄儿,如今母后代你父皇权御六界,是不是也算得上有违天道?”
朝凰如逢一击,整个人身形踉跄。金吒指节发白,李靖隔在他与朝凰之间,将那抹缃色身影完全掩住。金吒如今恍然大悟,命如蝼蚁的何止是凡人。是他无视大公主警告在先,是他将一切幻想的太简单,天庭的威严和法度岂容人随意亵渎。“呵……”金吒苦笑,在这九重天之上,在高不可攀的天规律条下,什么少年将军,什么名门之后,全部都是一场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母后竟如此看待女儿么?”朝凰至始至终不明白今日之祸端究竟是为何,至如今局势来看,她知自己是百口莫辩,却又不明白至亲之人为何如此待她。她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然而座上人面容肃穆,看不出丝毫情绪波澜。
“女儿不认。”朝凰伏身,头扣于大殿之上,久久无言。
“三妹她毕竟贵为公主,还望母后开恩,断然不能同百花仙子一般处置啊!”佩玖叩首于地,声音悲切。
听此言语,嫦娥冷笑:“公主此言,实令小仙惶恐。凡间尚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言,此番种种,娘娘莫要失了天庭公允方好。”
王母直直望向嫦娥,而后者似亦无半分惧意。
“好,就依仙子之言。将三公主打入凡间,历百年之劫后,再归仙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