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回复：【原创】［17.01.18］《囚心》（古风）【京希吧】

（六十五）
酉时。
金希澈趴在流云阁内的支摘窗上，垂眼看着窗外。少间府门一开一合，只见一小厮手提灯笼引着一深绿色衣袍、银带九銙，肤色偏黑、高大魁梧的男人进了王府正厅。看那人忧心忡忡，看样子是来同锦王商讨大事的。
他坐直了身体，眼睛瞟向一旁刚挂上不久的北齐地图。从京城一路过来，舟车劳顿，也懒得去想一些事。现如今若是再不替韩庚筹谋，恐怕他日就会为他人刀殂下的鱼肉。到时候想翻身都难了。
此时秋白端着药碗走进来，恰好瞧见正坐在窗子旁吹冷风的金希澈。他哼了一声走过去将药碗递给那人，“我看啊，您这吃多少药都没用。抵不过您自己给自己找病受。”
金希澈手持汤匙，低头自顾地搅了搅那黑如漆的药汁。“昭武校尉来了？边境的情况如何？”
秋白阖上窗子，又到屋内的地炉前夹了几块银丝炭进去。“我看出入正厅的小厮个个都面色不佳，怕是不妙。”
金希澈放下药碗到屋内的墙根下抬头看着悬在上面的地图。倘若东北边境保不住，匈奴自然不会让北齐东北这块肥肉白白地落入蟊贼口中，到时候势必天下大乱，北齐统治岌岌可危。说不定到那时被圈禁的睿王晋王纷纷起义，吴王也定不会罢休。那么韩庚的性命……
金希澈蹙眉。倘若没有其他三王的威胁，东北不保对韩庚而言也不算坏事。然而现如今，这个问题还真是麻烦得很。看样子无论如何，都要先稳住形势再说。
过了半个时辰，金希澈见昭武校尉离开王府后去了正厅。只见韩庚坐在太师椅里，右手手肘抵在椅子旁边的方桌上，手指扶额，闭目沉思。
“怎么样？”金希澈亦坐了下来，询问道。
韩庚睁眼，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长吐了一口气。“我军连连败退，前几日五国城失守，如今蟊贼大军直逼会宁，怕是……”
金希澈垂下眼皮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一会儿，“那圣上呢。圣上还不肯放权与你么。”
韩庚沉默不语。
金希澈站起身，在正厅内踱了几步。他刚才怕是鬼迷心窍了。韩栋向来忌惮韩庚手上的兵权与战功，怎可能轻易将兵权还给他？现如今东北战事连连败退，倘若如此放纵下去，恐怕不日东北便会被蟊贼占领。
“韩庚。”金希澈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抓住他一直扶在额上的手。“信国公。我们还有信国公。可以找他老人家凋些兵马过来。”
“我不是没想过，只是……”韩庚顿了顿，“没有圣旨私自出兵，这与反叛同罪。”
金希澈笑了笑，“战时如此，他自然要问罪。若是你为了维护他的江山社稷，为了帮他安抚黎民百姓呢？他还会果断治罪么。”
“什么意思？”
金希澈站起来，将从房中取下的地图卷开平铺在桌面上。“既然蟊贼下一个目标是会宁，那咱们就在会宁搞些动静出来。这样一来你就可以以在自己封地内出此大事实乃失职为由，请求向信国公借兵马前往会宁援助，而且还能给蟊贼营造出一种你已经在会宁准备迎战的假象。一箭双雕。”
韩庚了然，“你的意思是……咱们在会宁佯守，实则攻打别处？”他盯着桌上的地图，“他们想要会宁，咱们可以拿下——”
“孙吴。”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趁其不备，供其后方。孙吴位于大星山和小星山中间的拗口处，蟊贼的军粮也只有从这儿才能自他们的都城拉纳运过来。而且这里距五国城不过一百多公里，如此一来斩断他们的军粮供给线，再一举收回五国城。那么夹在会宁与五国城中间的蟊贼，岂不同瓮中之鳖一般了？”
韩庚冁然一笑，起身到金希澈身边，长臂一伸将他圈了个满怀。“怪我。只顾着想着边境眼看要失守又苦于手中无兵，却忘了我还有你这个智多星在侧。希澈，你真是上天赐给我的宝物。”
金希澈深深地盯着眼前人，“既如此，我有个请求。”
“什么？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
“我要跟你一起去战场。”
韩庚闻言眉头一蹙，“不行。战场上那么险峻，刀枪无情。我一边要御敌，一边又要顾虑你的安危，这还怎么打仗。”
“可是……”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韩庚正色道。
金希澈嘴唇掀了掀，欲言又止。他从容地到桌子旁将地图卷起，转身出了厅子，向流云阁走去。在回廊内郁闷地踢着脚下的石子，一个用力将石子踢得远了些，恰好滚到从回廊另一侧走过来的高无忧的脚下。

高无忧向金希澈稍稍欠了个身子，打了千儿。“金都统，难得雅兴，出来夜游王府？”
金希澈刚想同他斗两句嘴，可眼前突然一黑，险些从回廊内的台阶上摔了下来。
“小心！”高无忧见状上前扶了一把。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轻声道：“我见您面色不太对，要不要叫沈御医过来看看？”
“不用。”金希澈摆摆手，“许是今晚没喝药的缘故吧。我脚上无力，怕是自己一人走不远。还要麻烦高校尉，扶我回去。”
高无忧应了一声，搀着金希澈走了几步后索性将他背在自己背上，快步赶回流云阁，在秋白和冬羽的帮助下扶他到床上躺下。只见他此时面色发青，大汗淋漓，缩在棉被里不住地颤栗。高无忧一时慌了神，站在那儿立时三刻不知怎么办才好。
“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去叫沈御医过来！”
“别。”秋白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青竹瓶，急忙跑到高无忧身前拉住了他，“这时候叫沈御医，必定惊动王爷。都统不想王爷知道。不过之前那巫医留下一瓶丸药，不知具体是做什么用的。”
冬羽从秋白手里拿过瓷瓶，将里面的丸药全部倒在手心里。“怎么一共就十颗？”
高无忧有些着急，说话的嗓音也较往常大了些。“先别管几颗了，赶紧给他喂进去一颗才是啊。”
冬羽点点头，从手心里捡出一颗丸药后将其余的全部交到高无忧的手上。他抬起金希澈的下颌，把丸药送了进去，双手不住地颤抖。
“噗——”咽下去后不久金希澈就吐了一汪黑血出来。身子不再颤抖，靠在冬羽怀里昏睡了过去。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秋白立在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丸药是喂进去了。至于这丸药具体是做什么用的，吃了以后会成什么样子，他们谁都不清楚，只能祈祷明日金希澈能像往常一样醒过来。

（六十六）
麟德殿。
新上任的大内总管双手插在袖管里自殿外走了进来。此人是昔日在太子东宫也曾为韩栋出谋划策过的小倌，名吴保，样貌清秀。
韩栋身穿黄袍拄着右手掌阖目斜倚在主位里，左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随着乐师奏出的乐曲一下一下地打着拍子。午间送过来的奏章杂乱地在案桌上堆放着，有的甚至还浸在酒水里，墨字变成了墨团，不知毁掉了多少人的呕心沥血。
吴保叹了口气，弯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几本奏折放到案桌上，向韩栋行了个礼。
“奴才参见圣上。”
“唔——”韩栋瞥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吴保眉头一蹙，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俯下身子凑到韩栋的耳旁，压低声音道：“圣上，出事了。”
韩栋心下一沉，挥手示意乐师们退下。“怎么了？”
“近日会宁城内一仓库突发大火，连着烧了附近好几户人家。现下年关将至，家家百姓纷纷囤了火药，以至于……”吴保不忍心再说下去，“总之，惨不忍睹。”
“会宁？那不是在锦王的封地里么。”韩栋坐直了身子，“锦王可有上书？”
吴保点了点头，从袖管里掏出一封书信交到韩栋手上，“这是昨日锦王的手下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韩栋结果那封信后拆开，仔细地阅过上面的每一个字后用鼻子狠狠地哼了一声，将那纸信扔到案桌上。
“好一个锦王，居然敢先斩后奏！”
“怎么了圣上？锦王说了什么惹得您发这么大火？”
“锦王他在信中说，为了安抚会宁百姓，助其安度年关，不得已向信国公借了兵马前往会宁。”韩栋冷笑，“他当真以为朕傻，不知道他借兵的缘由看似为了百姓，实则是为了对付即将向会宁起兵的蟊贼么！未经皇帝允许私自用兵，他好大的狗胆！可他偏偏用这样的理由，真是让朕不得不应允。”
吴保垂眸沉思片刻，忽然道：“其实圣上也不必太动怒。奴才前几日听闻，锦王在回封地的途中曾经带着金希澈去了趟野狐岭。据说那日，先帝爷的乐妃娘娘也去了。”吴保露了个邪笑出来，“圣上养了那金希澈这么多年，可曾知晓他的身世？”
“金希澈……野狐岭……”韩栋眼前一亮，“难不成，他是……原先我只道是金姓也不是罕见的姓氏，所以就算联想过他和野狐岭的关系，也并未在意。没想到，朕居然养虎为患了这么多年……”
“所以，圣上何不趁这次将他们几个一网打尽？”
“怎么说？”
吴保笑笑，“那乐妃以前虽不怎么受宠，但先帝爷总归还是念着昔年的一段情，也不曾亏待与她。现而今先帝爷龙驭宾天，除掉一个前朝嫔妃不费吹灰之力。圣上这次大可以放权让锦王与蟊贼对抗，待他凯旋而归时再借今日之事治他的罪。谋逆，按北齐律法，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韩栋脸色阴沉，沉默了半天才开口。“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种事可不是正人君子能做得出来的啊。”
“圣上。”吴保的双眸内尽是杀气，“您是天子，自然不是君子。您若不忍，他们便不仁。”
韩栋长叹一口气，置于桌案上的双拳紧握。“好。就按你说的办。”

（六十七）
银丝炭在流云阁的火炉内极尽地燃烧着，金希澈身穿寝衣披着外袍坐在圆桌前，面无表情地盯着正在为他诊脉的沈望舒。
那日那丸药吃下去后，他不过在床榻上昏睡了一日。看似与往常无异，然而……
若不是那日起身后冬羽服侍他沐浴，他竟不知自己的后腿上出现了一块黄豆大小的黑色瘢痕。
“怎么样？”秋白关切地问道。
沈望舒眉头紧锁，将手指从金希澈的腕上收了回来。“并无大碍。只是都统日后切莫操劳过度，否则毒性会加速侵蚀。您腿后的瘢痕我也看过了，想必就是毒素再作怪。我要给都统，还有两位小倌提个醒儿。都统的情况，到最后的时日，这样的瘢痕可能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知道了。”金希澈语气淡漠。
“还有。”沈望舒叹了一口气，“日后若是都统毒性再次发作，记住一定要第一时间叫我过来。这瓶子里的药丸我看过了，想必是那巫医留下来帮助都统续命的。一颗保一年，十颗就是十年。当然了，吃一颗也没什么大碍。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能再擅自用药了。”
“没想到，我年纪轻轻，居然也要数着手指头过余生了。”金希澈打趣道。
叩叩。
流云阁的房门响了两下，随即房门自外推开，进来的是一身戎装的锦王爷。
沈望舒和冬羽秋白见状，纷纷识相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金希澈被他带进来的冷气激地咳了几声，韩庚将手中的头盔放到桌面上，急忙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
“你……这是要去了？”金希澈饮下一口茶后开了口。
韩庚点点头，“想着这一别少则几个月不能相见，所以忍不住想在临行前过来看看你。”
金希澈垂眸盯着茶杯上氤氲的热气，忽而抬手将自己颈上一直挂着的玉璧摘了下来，朝地面上用力一摔，一分为二。
他起身拾起其中那块依旧绑着绳子的残玉，走到韩庚身前亲自将之戴到他的颈子上去。
“我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分享过什么东西。”金希澈抚摸着那块已经悬在韩庚颈子上的残玉，“这玉，没想到分开以后更好看了。”
韩庚握上金希澈的手，盯着她不语。
“王爷！”高无忧在门外敲了几下，“时辰到了，该起兵了！”
“走吧。”金希澈松开手，将桌上的头盔拿起戴在韩庚的头上，“走吧。”他的声音轻如鸿毛，却深深地扎进韩庚的心里。
韩庚转身走向房门，脚步滞留了片刻后突然一个转身快步冲了回来，一把搂住金希澈的腰肢，接着，是一阵狂热的吻。
那一吻，夹杂了他太多的感情。
“我会想你的。”韩庚额头抵着金希澈的，喘着粗气。
“我也是。”
“等我回来。”
“好。”
“等我回来，咱们就成亲。”
金希澈的眸子内闪过一丝黯淡。“……好。”
韩庚欣慰地笑笑，又在他的唇上留下一吻后才终于舍得抬步离开。
金希澈站在原地，眼眶微湿。
这时秋白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见地上的残玉后一脸惊诧。“都统，这玉……”
“找个绳子帮我串起来吧。”金希澈觉得有些疲惫，到床榻前褪去鞋袜躺了上去。
这前前后后，从会宁出事再到今日手握兵符带兵出征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金希澈合上了双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切都会同他所想的那样发展。

又发不出去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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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更文了。终于卡出来了。虽然不知所云。

（七十）
新春伊始，边境百姓在战战兢兢中跨了个年关。这一个月里，北齐锦王韩庚带领的北齐军与蟊国王子耶律梓率领的蟊军在会宁附近相持不下。会宁这个地方本就易守难攻，然而蟊人也没有用尽全力。看似北齐军暂时占了上风，可蟊人此举却是在慢慢地消耗着北齐的精力。
“消耗战……可是双方受损。”金希澈将手中的信笺扔进火炉，“既然蟊贼想跟北齐耗着，那他们一定是做好了充足的后备。看样子，他们是对孙吴这块地颇有信心了。”
“那照都统这么说，孙吴城一定被蟊贼严防死守地看管着。可若我们不切断了这条线，会宁城被攻下是迟早的事了。”
金希澈立在悬于房内的地图前回头看了那人一眼，“高校尉，你从战场上赶回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个丧气话？”
“我……”高无忧一时无言。
金希澈走过去，伸出一个食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个响，疼的高无忧龇牙咧嘴。“你啊，跟着韩庚在沙场上打拼了那么多年，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变通。切断供给线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更何况骠骑将军不是已经带兵过去了么。你信不过我，难不成还信不过沙场经验丰富的大将军？”
高无忧挠了挠头，“也不是信不过您，就是觉得心里没底……”他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说这个了。今儿怎么就您一个人，秋白小倌呢？”
金希澈立在他身前，听闻此言后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笑了出来。“秋白陪着沈御医去街上抓药了。”
“那……冬羽小倌呢？”
“见心上人去了。”金希澈装作痛心状叹了一口气，“果然啊，有了心上人就忘了我这个都统了。”
“啥？”高无忧急的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转眼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乎他干咳了一声，又坐了回去。
金希澈抿嘴偷笑。
“咳，那个……”片刻后他又起身，“王爷的信我给您带到了，也该走了。”
“等等。”金希澈在他身后叫住了他，“有句话我要与会你一声，回去以后记得也捎给韩庚。”他向前走了几步，凑得离高无忧近了些，“这府中有细作，你们在战场上务必要留心。孙吴的问题你们就不必要操心了，我自有打算。”
高无忧眉头紧锁，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到房门口刚要打开房门走出去，谁承想迎面撞上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冬羽，两人撞了个满怀。
“喂，你走路不带眼睛啊？！”冬羽喝了一嗓子，抬眼看到身前人后定了定神，小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见心上人回来了？”高无忧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惊得正坐在屋内圆桌前饮茶的金希澈呛的一阵急咳。
冬羽被他这一句气的可不轻，扔下手里的东西就把他从房里撵了出去。
“不是……我就是确认一下而已么……”
“确认你个鬼！你赶紧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让我走可以，那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心上人。”
“有你个头！你要是脑子有病就去找沈御医给你开两个方子！没病就快点给老子闪人！”
“好了，吵得我头疼。”金希澈叹了一口气，“高校尉想告诉咱们近期战况，又担心飞鸽传书不安全，这才亲自过来的。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个校尉，你怎么能对人家这般不知礼数。”
冬羽哼了一声，从房门口走过来坐到金希澈身旁。“对了都统，刚才咱们的人传来密报。”说罢他食指沾水在红木桌面上写下一个成字。
金希澈了然。“干得漂亮。等他们回来统统有赏。”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金希澈食指敲打着桌面，沉思片刻后开了口。“如果我没记错，骠骑将军曾是睿王府中的养马人吧。如今睿王失势，可能在朝中只剩下这么一位可以为他做事的自己人了。怪不得高无忧总觉得心里没底，其实我也一样。不过既然咱们的人已经得了手，就算孙吴拿不下也无妨。现在咱们能做的就只有等了。”

（七十三）
北齐与蟊国休战了五日后，双方再次在战场上列阵相对。耶律梓立于良马上趾高气昂地看着对面的北齐锦王，慵懒地抬起右手，聚在半空中朝着北齐方向动了动手指，身后的千军万马便策马奔腾，全力奔向北齐军队。
金希澈立在战场后的矮崖上，尽数将整个战场收至眼底。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对秋白道：“你带着那些孔明灯，到那边那个山坳处找个被风的地方把它放了。”他从箭筒里抽了只架到弓上，“耶律梓的人大多分散在战场以东，然而今天吹得却是西风。唯有等西风吹过，遇到山坳，风向回转，咱们的孔明灯才有可能吹到蟊贼的头上。”
秋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抱起那一堆孔明灯抬腿就要走。
“等一下。”冬羽叫住了他，从怀内掏出一个瓶子来，“还没洒上商陆花汁呢，不然等都统把那些孔明灯射下，用什么给那群蟊贼下毒。”
金希澈咬住下唇冥想了片刻，将弓箭交到刚刚洒好花汁的冬羽的手上。
“干什么？”冬羽不解。
“你留在这儿射那些灯笼。我到下面去帮韩庚。”
冬羽闻言瞠目，“您一个人？”
金希澈点头，瞥了下面一眼，“只要你和秋白这儿没有问题，那我一个人杀过去也不成问题。”
“都统……”
金希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快步下了山。
一炷香后，一盏盏孔明灯自山坳处升起，随着改变的风向缓缓地向战场上空飘去。金希澈立于大宛马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些孔明灯。待它们飘到一定位置后，均被利箭穿过，灯笼上的商陆花汁液也随着力量尽数洒了下来。
他不慌不忙地在战场外候着，直到最后一个孔明灯被射下后才策马冲了进去。长鞭一挥，勾下数个蟊人士兵坠马；匕首一转，一路不知割断了多少人的咽喉。
他从蟊贼身后闯进，竟生生地杀了一条血路出来。到最后夺下蟊贼手里的缨枪，奔到耶律梓身前耍了一个回枪，枪头直抵在他的喉咙处，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希澈？”韩庚放下手里的弓，满面惊讶，“你怎么来了？”
耶律梓闻声后抬眼看着他，“原来你就是金希澈。果真如传言一般，美貌绝伦。”
金希澈将缨枪又向他的咽喉处逼近了几寸，语气冰冷道：“你再多说几句信不信我直接就刺穿了你。”
耶律梓戏谑道：“能死在美人手中，本王倍感荣幸。”
“你……”
“希澈！”正当他卯足力气想至耶律梓于死地时韩庚出了声，向他略微地摇了摇头，剑眉微蹙。
金希澈的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着，犹豫许久才收了力气，将手中的缨枪扔到地上。
“你走吧。”
他说完就驾马转了身，朝韩庚的方向走了过去。
耶律梓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突然笑了出来。“想不到这金美人儿，看着弱不禁风，实则是个刚强男子。近来身体可还安泰？纵使身子内里中空却还能舞刀弄枪，武艺高强。本王佩服。”
金希澈闻言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回头恶狠狠地等着耶律梓道：“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耶律梓无所谓地耸耸肩，下令撤兵回营。
“他刚刚在说什么？什么内里中空？”
金希澈的目光一直停在韩庚胸前那已经刺入体内的箭矢残支上，血水将兵甲洇湿了一片。
“没什么。”他淡淡道，“我们也回去吧。给我看看你的伤。”
韩庚点点头，带着金希澈和手下兵马亦撤回北齐的军营。
“喂，还要我们说多少遍啊。我们是王爷府上的，让我们进去行不行啊？”
“军营重地，禁止闲杂人等擅入。除非有王爷或者长官下令，否则一切免谈。”
“不是，我说你……”
“哎。”秋白打断冬羽的话，用手肘怼了怼他的肚子，“你把高校尉叫出来不就行了，干嘛和他废这个口舌。”
冬羽白了他一眼，别扭道：“要叫你叫，我跟他又不熟。”
“不熟还能住同一间房呀？”
“你……”冬羽被他气得够呛。
“咳咳。”金希澈驾马从远处徐徐地走了过来，“大老远就听见你们两个叽叽喳喳的，让人看见我羽化府如此不合规矩是不是。”
“王爷。”看守军营的哨兵向韩庚行了个军礼， “这两个人声称是王爷府上的非要闯进军营，还望王爷处置。”
高无忧哼了一声，走过去到那两个小兵面前照着他们的脑袋一人拍了一巴掌。“王爷府上的你们也敢拦，不想活了是不是！”
立在一边的冬羽瞥了他一眼，抿嘴不语。
“罢了。误会说开了就好了。我身上还有伤，你们两个就让高无忧安排吧。”韩庚捂住胸口咳了两声。金希澈率先跳下马，到韩庚的坐骑旁扶着他下来。进军帐后，军医将嵌入肉里的箭头用刀子剜了出来，洒上药粉缠好绷带，这才从军帐内退了出去。
韩庚痛的面无血色，咬的嘴唇都出了血，直坐在床榻上喘着粗气。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金希澈红了眼眶。
韩庚笑笑，“战场上，哪有不受伤的。”他看向金希澈，“这段时间，你还好么。”
“不好。”金希澈吸吸鼻子撇撇嘴，坐到韩庚身边，“白天里在后方替你筹谋不算，晚上还总梦见你战死沙场。”他深深地看了身边人一眼，“你死了，我怎么办。”
韩庚欣喜，“你在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金希澈的眼睛四处乱看，面上升起一抹酡红，“你……你有事没事的，跟我也没多大关系。你要真出事了，我……我大不了就娶个姑娘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