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过后》
By新宿一番
00.
四月，闷雷滚动的傍晚。潮湿的风不知吹了多久，乌云却没有丝毫要散去的迹象，反而在城市上空积成了一片巨大而厚重的阴霾。
他想像往常那样点起一支廉价的烟，打火机却不知掉落在了何处。
漆黑的飞鸟群在高空盘旋着哀鸣，将摇摇欲坠的影子身上最后的线啄断。这时第一滴雨终于挤破了沉重的夜幕，砸在了静雄的发间，被打湿的发梢颓废地垂下来，遮住了他的视线。
这就是春暖花开之前，最后的雨了。
01.
“最近的池袋还真是太平呢。”
有谁的声音将静雄的思绪从神游中拉了回来，他放下手中已经见了底的酒杯，在翻滚着白沫的火锅里夹了一筷半熟的牛肉。
平日里静雄其实是不喝酒的，苦味的东西他都不大喜欢。但是在已经微醺的田中汤姆的怂恿下，他还是很给面子地皱着眉头干了一杯。起初，那股直窜脑门的辛辣还是让他几欲作呕，但是酒肉一下了肚，温柔的热气便缓缓地从胃袋开始向全身流动。
眼前是美食，耳边是熟人们的笑闹声，酒量不好的静雄逐渐目光涣散、恍如梦中，但是那感觉却并不让他难受。
狩泽和游马崎是场上话最多的，但是静雄听不到他们到底滔滔不绝地说了些什么。门田的杯子空了几次，这会儿又气定神闲地自己满上，伸过来跟他碰杯。
在静雄也打算往自己杯里倒酒时，门田却阻止了他。满杯和空杯对碰，老友眼里映出的是有些消瘦的自己。
“我只见你喝过两次酒，一次是前两年你弟弟意外受伤住院的时候。那么大个人，居然能被三罐啤酒放倒了。”
门田摇晃着自己的酒杯，像在拿捏什么尺度般地沉默了几秒，“这样的酒，是不可能好喝的。”
“是啊。”
静雄低声附和着，将头转向了被窗帘遮挡起来的窗口，他的目光似乎透过了窗帘，直直地望向了更为遥远的某个地方。
沙沙的雨声搔刮着他的耳膜，他闭了闭眼睛，脑海中便应声出现了那些画面：总也不放晴的灰蒙蒙的天空下，小孩子们打着花伞从水坑上快乐地踏过，淅淅沥沥的雨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冬天的气息……
但是，只要过了谷雨的话寒潮就会结束了。
“要酿出美味的酒的话，还是等再暖和一点的时候比较好。”
静雄这么说的时候，脸上是带了点笑的。他喜欢春天，喜欢那些温暖的、阳光满溢的日子，在这样的日子出门工作，心情也能比平常好上许多倍。休假的时候他还可以把家里那盆仙人球搬出来晒晒太阳，在阳台泡杯甜牛奶，然后悠闲地打个盹儿。
看着静雄这样的表情，门田终究没能说出点什么。一群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一直热闹到深夜，田中汤姆喝得上头，临走时找了半天自己的另一只鞋在哪。
“别忘了伞，汤姆前辈。”
相比较之下静雄则是清醒得多。他从店门口的伞架上将两把伞都取下，一把递给略有迟疑的田中汤姆，一把郑重地握在自己手里。店门一开，两人便结伴着走了出去，门外的夜色又深又重，有人的目光空洞，有人的眼里却下着连绵不断的雨。
从前看来那样宽厚的那个背影，现在在旁人眼里却显得没那么笔挺了。
门田叹着气，将四周的窃窃私语合着酒一道饮尽。